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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师源回身看他,知他欲问何事,直言道,“蔚璃长公主无恙。澹台少主安心。只是他日少主若然还有机会进言于故人,就请劝谏长公主——”他言至一半,忽又顿住,眉头紧皱,似措辞苦思。

    羽麟也怔在半路,等他言说要怎样劝谏——是劝她安心嫁入召国,自此深宫高台强扮端淑饰演繁华还是劝她忠君护民,为匡扶玉氏江山舍身再入沙场再战狼烟

    师源凝神思量片时,终又说道,“烦请澹台少主劝谏长公主——值此危境,惟有肝胆相照,生死相许,方能度此劫难!忌生杂念。”

    羽麟又是莫名,又是诧异,“与谁人肝胆相照先生岂不知她已许做召人之妻!”

    师源再次注目看了羽麟良久,似无意再言,可终又忍不得要教训,“澹台少主游戏人间已有半生,何以当下竟这般执迷不悟岂不知——一时繁华,非一世之繁华;亘古荒凉,非万古之苍凉。你看那云卷云舒可晓云归何处你见那风涌风散可知风止何夕世事无定数,何以凭一朝一夕论断将来”

    澹台羽麟仍旧听得莫名,兀自怔在原地,思忖所谓程家智者的玄言妙语,恍恍兮不知此身何往,惆怅兮不知世事何演……而那位智者却早已是拂袖去了。




第五十四章 流年渺渺 谁家相思(1)
    蔚王族子孙少时读书,先读《蔚氏春秋》,再读《青门列传》。到蔚璃读书时,《蔚氏春秋》翻不过几页就先厌倦了,上面记录的诸如列王相承,王族功勋,宫廷锁事等等在她看来都甚是无趣!反是那《青门列传》,其上记载的那些沙场征战,除暴惩恶,武将传奇颇和她脾胃。

    她爱之不尽,先是由课上教书先生诵之解之,可是一遍不足;课下她又要缠着王兄蔚瑛为她再读一遍,还嫌意趣未尽;又捧了书卷奔回后宫请母后再读,若遇父王在侧,还须请父王也为她读上一回!

    如此那《青门列传》开篇所载的青氏一门如何襄助伏白一族战四方平天下的壮勇事迹几要被她默背下来!后来识字渐多,也能自己磕磕绊绊读上几行,又知那些奇兵险阵、剑挑连营等传奇事,愈发使她爱不释手。

    宫人们便时常看见这位淘气至极的嫡公主,一青门故事。若是谁人被抓住了,那四五天的光阴可就都废了,要被她关进那小小慧云阁里,为她读《青门列传》不读到喉咙嘶哑、两眼发直是不会放出来的。

    为这事闹得王兄蔚瑛再不敢出东宫宫门,各处堂兄堂弟也不敢再随意入宫玩耍。大家都悄悄叹说,“这个公主还真当是为他青门养的!”

    蔚璃幼时不解其意,也不计较众人取笑,只是一味贪慕书中传奇故事!若是谁人能给她读上半天《青门列传》,她便与谁友好几天,非但不欺他,反拿了许多好物赏他。只可惜宫中谁人也受不住她那一页书要读上百余回的执拗劲!

    到蔚璃六岁生辰时,初阳关青澄少将军奉父命赶来王都,向这位婚约之“妻”敬献贺礼。王兄蔚瑛便趁机联合了一众堂兄堂弟准备戏弄戏弄这位准妹夫,大家编排了各样说辞借口,定要哄着青澄当堂背诵一段“青门九代世祖青旷上将军十岁猎白虎”的传记。青澄不明其理,只道自己是客,惟有尊奉主人心意,便在那晚蔚璃的生辰夜宴上朗朗背诵起了家门列传。

    全篇百余字,将青旷将军猎白虎的英姿雄风写到淋漓尽致!而在青门小将青澄诵来,铿锵激昂间更现当年盛容,叫那本还偎在母后怀里闹着定要出宫去放烟火的蔚璃,顿时坐直了身子,听得怔怔如醉!牢牢盯住大殿中央这位英姿飒飒的少年将军,宛如看见当年英雄人物一般。

    在此之前,她虽每年生辰也都有见过这位远方来客,可是一则为着年幼无知,一则为着她本不稀奇外物,数年间投在这少年身上的目光委实寥寥。惟在今时,这一篇“青旷猎虎”使她听得如痴如醉,又慕又爱。待青澄一遍颂过,她最先击掌叫好,稚声稚气喊道——“澄哥哥再诵一遍!”

    蔚瑛等王室子侄便知计谋得逞,一个个互递眼色,忍俊不禁。



第五十四章 流年渺渺 谁家相思(2)
    青澄不疑有他,只当是这位小公主顽皮,便也只好耐着性子又朗诵一回。未想蔚璃愈听愈是痴迷,一遍之后又叫“再来一遍”,如此竟连诵了三回!

    青澄那时也不过十四岁的青涩少年,虽则领兵戍关自有其张扬阔朗之气,可若说在这大殿上受众人瞩目献演才艺,他便有几分羞赧,又被蔚璃如此“刁难”,愈无显得手足无措,张目四顾,见蔚瑛几个早已笑到捧腹,这时才知其中有诈。

    蔚璃自此却似得了宝贝一般,加之蔚瑛又在一旁哄说,“澄哥哥肚子里可是装着整卷的《青门列传》哦,你得了他,日后想听哪段便可叫他给你背诵哪段!”

    蔚璃自然信以为真,当堂便向父王叩首请言,“求父王把澄哥哥赐给璃儿罢!璃儿之后再不要别的礼物了!”。

    一席话惹得在座宗亲都哄堂大笑,越王与王后更是欣笑不止,既怜青澄心实,又笑蔚璃情痴!而青澄却是愈觉窘迫十分,早已涨红了一张俊颜。

    越王爱怜地抱起自己的娇女儿,又召青澄至座前来,一边牵了蔚璃的手,一边牵了青澄的手,将他二人系在一处,切切嘱道,“澄儿本就是璃儿的!只是璃儿也是澄儿的!此是盟约!璃儿可知盟约”

    “盟约乃君子之诺矣!”六岁的娇娃虽稚声稚气,讲来却是格外郑重,又向青澄讨好说道,“璃儿许诺——永世不欺澄哥哥!澄哥哥来我宫里住罢我会像疼卷儿和聪儿一样疼惜澄哥哥!”

    青澄是后来才知道,卷儿和聪儿分别是她豢养的一只雪球犬与一只虎皮猫。不过好在这位公主疼惜自己当真胜过疼惜那两只猫犬!她分了半间屋子给他,又把自己最好的锦被玉枕悉数都让给他,还把自己存了许久的最最宝贝的好玩意都搬出来赏了给他……只为哄他每天每夜随时随地一遍复一遍百遍不知其厌地为她诵读《青门列传》!

    那一年寒冬雪月,青澄滞留王都直至新春元宵节后,为蔚璃通读通释整本《青门列传》三遍有余,又将其中一些传奇战役、布阵奇术以陶俑兵马排列桌案上演给她看,既博她欢心雀跃,又使她惊叹不已,愈是每天缠磨着不肯放他归家。

    青澄几次向越王请辞,王后得讯都会悄悄问过蔚璃,每次都惹蔚璃大闹,愈发将这个少年看得紧了!几乎已到形影不离裙带相牵的境地,宫中朝上,人们每每看见这位青门少将军,都会看见他身后拖着一个小尾巴!

    青澄无奈至极,后来又教她弹奏琴曲《沧海月明》,并与她立约:若然三日内通习曲目,则自己再留王都十天,若然不能则即刻便去。

    蔚璃虽不情愿,可也不甘示弱,只好应下。但毕竟年幼,心智有限,她寝食不思地苦背了三天琴谱,也只能勉强拨出半阙曲调,眼见限期已到,急得摔琴大哭。

    青澄不忍,只好又安慰她说,“我离家数月,总要归家省亲,璃儿妹妹且自行修习,待你几时可弹奏整支曲子了,我便几时再来!”

    蔚璃还要耍赖,奈何父王等人都拿“君子之诺”哄劝,她纵小小年纪,亦知信义为本,只好郁郁怏怏送青澄归去。

    转年青澄再来,她已然可以弹奏整曲的《沧海月明》;再转年青澄来时,她已用宫女操练了各样行军阵法;至第三年……未及她生辰之日,越王宫内上上下下已然被她闹得苦不堪言。

    原来她以青澄教授的那些练兵布阵之法,带领着自己宫中婢女,以各宫妃嫔及各处兄弟为攻敌目标,每每搅扰得众人慌乱不堪,惊忧不断。越王受不得众人告状,几次恼得要罚,偏王后护女至深,每每都拦在前面又嗔又求,如此便愈发由了这位嫡公主闹翻了天!

    太子蔚瑛再不敢出东宫,各处妃嫔也连连称病闭门锁户,宗亲内眷也不敢再往宫中行问安之礼……越王头痛欲裂,只好与王后商议着要将娇女送往初阳台青府寄养。

    事隔多年,蔚璃仍然清晰记得自己初到东极之地青府时的情形,她以正宫嫡公主之尊驾临青府,青门上下百余族人浩浩荡荡恭迎于城门之下,就连那时有副君之荣的青鸢大将军都要向她行君臣之礼,这让她一个娇娃女童好不得意!

    进了青府便愈发趾高气昂,少了父王母后的束缚,只比在王宫时更加顽劣不堪,肆无忌惮。只未出半月,就叫青府上下也开始叫苦不迭,人人避她如避强匪,唯恐稍一沾边就要被平白捉弄,或是被寻衅滋事,大家走路都绕她而行,人人作息都与她相逆,如此渐渐使她成了孤立之君。

    就是这样时候,还惟有一个小濯儿对她格外亲近誓死追随,无论她去哪里,小青濯都左一声璃姐姐,右一声公主姐姐追随前后,更是对她言听计从,维护备至。以致青府上下谁人要是受了这位蛮公主的刁难,都急着去请这位二少主来说情。

    反是长少主青澄,对这位王室公主、婚约之妻开始敬而远之。觉得幼时尚且娇俏可爱的女娃怎愈长大愈是顽劣不堪这府中诸多弟妹全加起来也比不得她一个人闹腾!军中那千千万万同袍也挑不出一个比她更难驯的!

    蔚璃起初待这位旧时故友、宫中嘉宾也还算是亲和有礼,可是渐渐她又觉出这位昔日里与她甚为亲昵的澄哥哥似乎有意在疏远自己,还时不时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自己做的事就没有一件能得他稍加赞许的!

    如此一来,她便也丢开了旧日里的“平易近人”之风,收起强自扮演的“温顺可人”之质,与这位澄少将军索性对抗倒底。领了青濯和一众小喽喽兵将青澄当做“敌军”阵营,对他每天喊打喊杀!如此一来便将这初阳青府愈发闹得再无宁日。

    青鸢夫妇每天不是为这一对“小冤家”劝架说和,就是要替这位娇公主教训“夫婿”。



第五十四章 流年渺渺 谁家相思(3)
    偏蔚璃有各样得意,青澄又有各种不服,青鸢夫妇断理他们各样官司,也是苦恼无边!

    这一天,青鸢将军有意避开家中琐事入山狩猎,蔚璃为治青澄便起意往他书房去偷取印鉴,偏巧这时青夫人拎了青澄来书房训话,蔚璃躲避不及只好钻到屏榻下面,在那里她终于听到了青澄“厌恶”自己的原因。

    她躲在榻座下方,听到这位傲慢的少将军慷慨言说,“我青澄莫不是无妻可娶!为何定要塞给我一个刁蛮任性的蛮横公主!娘亲只看她素日所行,又有哪一点是女儿家做派!只怕我三军上下也挑不出一个比她更顽劣跋扈的!娘亲也是蔚族公主,她若是有娘亲半分的柔顺可亲,我便也屈就认命了!只是这样的—个断断不行!”

    蔚璃还从不曾听过有人这样评断自己,甚么“刁蛮任性”、“蛮横公主”、“顽劣跋扈”……此些评语是在讲说她“智勇双全”的蔚璃吗!

    她恼得正要跳出来理论,却又听青夫人柔声劝说,“璃公主只是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时候,等她再多长几年便也能收收心性,也并非让你今朝今夕就娶来作妻。”

    青澄仍旧不服,“难道娘亲小时候也会上房揭瓦上树捉鸟不说娘亲,就说袖儿,与她也是同样年纪,谁人见袖儿每天拎棍荷棒、挥刀弄剑了!说说还是位嫡公主!只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件又是嫡公主该有的教养王后未免宠她太过!”

    青夫人又气又笑,依旧耐心苦劝,“你还别说,这位嫡公主偏就是蔚王族为你生养的。王后的身子本就病弱,千难万难生养了一个瑛儿,之后便是愈见孱弱,宫中医丞皆进言不宜再生养子嗣,可是为了蔚族与青门的世代嫡子联姻之盟,王后不惜以身犯险,还是诞下了这位璃公主,为的便是许你一个嫡女做妻子,不弃蔚青两家世代之约。”

    “我亏得舅舅和舅母!”青澄叫道,“他们当初若把璃丫头生做公子那才是真真助我呢!管他怎样顽劣至少还可以义结金兰!”

    “胡说甚么!”青夫人轻拍他肩膀,柔声喝责,“这门亲事自璃公主出世便已定下!你也是去过王宫见过了小公主点头应允的!”

    青澄哭笑不得,“娘亲是同孩儿说笑吗儿子那时才不过八岁,我哪知何为妻室你们上下拿了一个襁褓婴孩哄我,我知她是个甚么东西!”

    青夫人忍气又要忍笑,逗趣问他,“那澄儿今时可知妻室为何物”

    蔚璃藏在榻座下,举头看见青澄涨红了脸色,终不再辩驳。她自己却是气得发慌,才知这少年厌恶自己原是以为自己会缠着他做妻室,真是小人短视!当谁稀罕!我堂堂嫡公主还怕选不到如意郎君!

    她恼恨着正要跳出来斥问,却见青濯又从外面跑来,进门就扑在青夫人怀里怏怏抱怨,“娘亲,爹爹狩猎就快回了,可是我的功课还没做完,爹爹又要罚我去城门值夜岗了……”说时拥着青夫人百般撒娇,“娘亲帮帮我!娘亲帮帮我……”

    青澄一旁看不过,以兄长口吻训斥道,“你终日里跟着那个璃丫头疯玩乱跑,到这回儿才想起功课未做,岂非是自己找罚!你也学学袖儿,你看看她一天里倒有大半光阴是守在屋子里读书写字。”

    青濯不服,“璃姐姐说了——袖姐姐原是冰做的,旁人近不得她才落得自己玩耍!旁人若靠近了她,不是她融化了便是旁人冻僵了!一点都没趣!”

    一席话说得母子都笑,青澄看着幼弟忽计上心头,问说,“濯儿喜不喜欢璃姐姐”

    “自然喜欢!璃姐姐也喜欢我!璃姐姐还会替我做功课!璃姐姐教我捉鸟!璃姐姐还答应带我去都城!住王宫!还答应给我大将军做!”青濯昂首说着好不得意。

    青澄强忍笑意趁势又问,“那把璃姐姐许给濯儿做妻子好不好”

    青濯望向母亲,显然他也不知妻为何物。

    青澄忙向他解释道,“就是自此以后,你去哪璃姐姐就去哪,你说甚么璃姐姐便做甚么,你们两个永不分开。”

    青濯偏起头,看似十分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回说,“这事要问过璃姐姐!她若情愿我便情愿!我听她的!”

    青澄忍不住拍手大笑,“娘亲你看!这才登对!他们年纪相当,脾性相投,濯儿又最是知礼谦让的,配那个蛮横任性的才真真是一对小夫妻呢!”

    青夫人也笑,爱抚着幼子肩头,嗔责长子,“他才七岁,懂甚么叫夫妻。”

    “这便是了!”青澄大叫,“你们未免偏心太过!为我定亲时我也才不过八岁!我知那个粉嘟嘟的女婴会长成一个甚么妖精!”

    “澄儿!”青夫人笑着斥责,“休要胡言!璃儿是王室公主!”

    “我若知是这样一位王室公主,许我一个国我也断不许她近我床榻!”

    蔚璃在屏榻下终听到忍无可忍,忿然起身,却忘了头顶有木梁,只撞得呯呯梆梆一阵乱响,惊得青家母子都回头去看。她却也顾不得头上肩上各处疼痛,也管不了大家诧异目光,爬起来径直扑向青澄,揪住他衣襟狠力踢打,“当我稀罕你的破床榻!当我稀罕你这个蠢将军!我是王室公主!你那小破屋哪里装得下本公主!蠢物!呆子!……”她满脸泪花,对他又咬又踢。

    众人惊诧,青澄更是躲闪不及,被她扯得衣衫凌乱,青夫人急忙上前拉开,柔声劝慰,又是理她乱糟糟的发鬓,又是正她斜襟歪领的衣衫,疼惜着问,“璃儿几时躲在座榻下面可撞痛了哪里我们还当你随姑父入山狩猎去了。”

    蔚璃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她虽然也不知妻为何物,可是堂堂公主竟遭人厌弃至此,自识字读书以来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青澄好大胆子!胆敢欺凌王族!



第五十四章 流年渺渺 谁家相思(4)
    他青澄好大胆子!胆敢欺凌王族!她原也不稀罕甚么帅门将府!要不是父王说这里有许多稀奇玩意,她才不会千里迢迢来这荒僻之地!

    “我要回家!当我稀罕你们东极荒地!我要回王宫!明天就走!”说着推开青夫人,红着脸,流着泪转身往外跑。

    青夫人急得忙催促青澄去追,青澄却原地未动,大声取笑说,“璃丫头说得是真的才好!这话她已经喊了半个多月了,也未见她踏出初阳城半步。我们可是等不及了呢!”

    蔚璃跑到门边,听说这话实气不过,又折身回来,冲向青澄,拼力一推。可奈何她自以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偏那青澄却是纹丝未动。一旁青濯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可是愈发惹恼了蔚璃,猛然回身又狠推了青濯一把,反将他推了个倒仰,瞬时摔倒在地。

    青夫人不由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说就要动手。”忙去搀扶青濯。

    青澄故做叹息说,“我说甚么来娘亲也算见识了——蔚王族百年可曾出过这样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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