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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众人又笑又愧,彼此顾看才觉知这位君上可信可用之人实是寥寥,竟挑不出一位千军之将,想要冲破万军而平安归朝又谈何容易。只是方才这位殿下的谈笑自如、举重若轻,倒使原本凝重之气轻松许多。

    “那便空缺罢。”玉恒言道,“四人各领一千军。我自有用处。”又向师源问道,“此回莫敖被杀,先生打算如何向军中言说”

    师源回道,“臣已拟下告军中书,请殿下过目,若然准予,晚时都可发告军中,以息惊疑,稳定军心。”说时呈上一折奏章。

    凌霄君展开看了,欣笑浅浅,“先生之意,正合我意。那莫敖既已成了死棋,又有他三份供状呈在朝堂,索性使他死得其所罢!只是那昔梧,后来如何”

    元鹤忙答,“现被幽禁偏殿……嗯,还有就是……越长公主派人来看过……小臣未敢拦阻……大约是想保他性命……”

    凌霄君未应,沉吟良久,又转问萧雪,“那个青门女子如何了”

    萧雪忙答,“凌晨时分微臣又去看过……也只剩……奄奄一息了……”




第五十五章 楼台空空 君子神伤(5)
    凌霄君叹息,“幽禁昔桐时就该一并治下昔梧,是我一时心慈,顾念溟王颜面,才至如今惩戒未及反受其乱……”

    “不若杀了了事!”羽麟语意坚决。他听萧雪言说青袖杀人昔梧受罚便已将此中因由猜了个大概,暗自思忖那青澄之子被杀一事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万一此事传入蔚璃耳中那自己既脱不了告密之嫌隙,亦躲不掉欺瞒不忠之恶名,岂非又要惹她恼恨!

    “可是长公主有意……”萧雪言语未尽,触及凌霄君幽冷目光便生生吞了后面的话,他知道昔梧若死,则青袖亦不可留,凭他想救也救不得了。

    “她的用意并非要保昔梧性命。”凌霄君替萧雪言说,“她要保的是那青门女子!”只是她如此明目张胆行事倒底是真的无惧于君威还是有意立诺不问当年“既然……越安君有意……怜惜,本君也不好太过赶尽杀绝——弃掷于野,由他去罢。”

    萧雪难得喜形于色,振奋问道,“那青袖姑娘可否一并恕过……”

    “你若要救她,但凭本事!”凌霄君冷言回说,“只莫忘了,你自己内伤初愈,当心用力太过经脉大损。本君正是用人之时,你自己掂量厉害。”

    “臣有分寸。”说着便起身急急要去,想想又回身揖首,“臣谢殿下恩德。”起身再去,才惊觉四座诧异目光,顿时羞赧异常,手足无措,忙又乖乖坐回原位,再不敢抬头直视众人。

    羽麟又忍不住要讥笑了,“所谓‘有分寸’便是白日里往人家府里去偷人吗那么没分寸又待怎样!我也算见识了!”

    “羽麟!”玉恒斥他言辞粗糙。

    羽麟不服,“许他做得还不许我说得都是你平日纵容了他们!”

    “是是是!一并也纵容了你们!”玉恒恼道,“叫你们一个个欺我至甚!”

    羽麟知道他是把蔚璃与自己捎带着骂了,便不敢再多言。

    萧雪也一旁叩首,称道,“臣下失仪。请殿下治罪。”

    凌霄君倦意挥手,自嘲苦笑,“罢了!都治了罪,我倚赖谁去!议过一个北溟公子,再议议那个南召世子罢。方才谁人说我这澜庭里幽禁了太多封国王室,若然不能一一料理,总不能都带去帝都豢养罢!”

    羽麟知他又暗讽自己,忙赔笑说,“这个世子啊——可纵不得了!你想啊——若然东越与莫嵬大军开战,召国会助阵谁人”羽麟环视一圈不等旁人作答,便又自顾言说,“自然是静观战局,助强欺弱了!此是风王族望利而行一贯之本性!若我说,这一众王室子孙大可都带去帝都押为质子,这四境封王谁敢蠢蠢欲动意图不轨,则以质子挟制之。”

    “澹台少主所言极是。”师源难得赞赏澹台羽麟一回,“四境封王若无匡扶皇室之忠勇,必生起兵掠城之祸乱,引得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到那时才真真是天下大乱,此患不得不妨。但是——”

    羽麟正自恃得意,又闻听“但是”二字不觉大皱眉头,凌霄君却是欣笑一声,对此早有领教,接过去说道,“先生之意是说,制衡召国不一定是质子之棋”

    师源含笑,“且看殿下欲拟将世子作何用途了”

    凌霄君答曰,“此人剑法了得,又有深韬大略,且为人忠直磊落,有慨然之风,当不会弃信背诺。先生以为拟作帅者之士何如”

    师源笑答,“此是殿下用人之善。微臣以为可以为之。”

    玉恒亦笑,“此是先生素日教导之功,恒念先生之德,岂敢居功。”

    “你们先不用急着相互吹捧!”羽麟却在一旁叫道,并不知他二人在对答何事,“谁人是帅,谁人做士你们莫不是早有预谋!”

    听至当下众人才渐渐晓悟,原来这位殿下对还朝之策似乎早已是成竹在胸。师源亦自嘲一声,缓言道来,“枉我等白白忧心许久,原来殿下早有归家良策”

    玉恒笑笑,难掩苦涩,“良策与否,还要看是否成事。若然半途被杀,或者祸乱天下,那也只能留作史家笑柄,连带将这天下拱手他人了!”

    羽麟仍听得莫名,只自张声势地乱叫,“阿恒何来谬论我问你何以制衡四境,你竟出此怯懦之言!这天下岂能说让就让!你已然让出了阿璃,如今又思计要让天下!堂堂男儿,赫赫皇子,可还有几分傲骨威仪!玉氏治天下三百载,你甘心自你辈起断送这万里江山”

    一言吼得四座皆各有惊诧颓然,众人皆知前途渺茫,危局难挽,也不知君上所谓良策,倒底有几成胜算,一场繁华是可以持而久之还是就此没入荒凉

    玉恒见大家忧疑,遂令元鹤取舆图观之,指图上山河绵延,叹说道,“我竭力想保这山河无恙、城池安若,可如今看战事已再所难免,惟尽力使兵乱之祸集于一隅罢……我等还朝须兵分三路,以避莫家锋芒,最好是能掩过莫家耳目……今时立夏,后日澜庭夜宴,夜宴之后便可启程,当务必于秋分时节同抵帝都,方可成事……”

    众人上前齐观舆图,听此君重新排兵布阵,对归途之险一时各有惊叹,各有揣摩。

    如此又议了半日,凌霄君便觉身倦意乏,遂掩了舆图,止了韬略,抚额叹说,“今日先到这里罢,众卿且各行其事,但有疑虑明日再来问我。”

    众人见他委实疲累不堪,便都先行退去,惟有羽麟仍自留席间不肯离去。

    玉恒知他心存疑虑,不得不重新添炉烹茶,静待茗香;羽麟自顾把玩着手中空盏,凝望着火炉,沉默良久,终是按捺不住,郑重问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如此行事”

    玉恒知他忧心所在,也只能无奈回说,“羽麟若有良策,惟羽麟计从。”

    又惹他哼笑,“我岂敢乱你天下!当初风肆问阿璃借兵,阿璃顾念你江山安稳而未予准允;如今东越受莫军压境,阿璃不要说问风肆借兵,只是请他安份莫扰都是难事,你偏又想着借走南召之地而还朝,你以为风王族会准你顺利借路通行……”



第五十五章 楼台空空 君子神伤(6)
    羽麟停下来稍稍察看他颜色又继续言说,”还不是要阿璃从中斡旋你又怎知事至当下她是否还肯助你……”

    “我确实不知。”玉恒重置一只新盏给他,微微叹息,“我如今受困于此,远不及城门,近不达院墙,怎知外面帷幄之消息。璃儿助我与否……我都必须绕走南境归朝,那柏谷关且留作剿杀莫贼之地。”

    “你一盘大棋虽可勉强算是好计,但是尚且有阿璃一子未得确实,她若袖手,你岂非……岂非……”羽麟不忍道出惨败之结局,惟有换言嗔责,“你这分明是赌!是以天下江山作赌!”赌那东越蔚璃对他是否还有半分顾念!

    玉恒又为他斟茶一盏,疲倦带笑,缓言道来,“如今我手上也惟有这天下江山了,再无长物。”至于她肯顾念与否……且听天命罢!又见羽麟神色颓然,故作轻松问他,“你荐的那个擎远……且与我再细说说。我须知当如何用他。”

    羽麟还在思量方才所议,听他又忽来此问,蹙眉答说,“你可是答应过我——无论怎样境地都不会伤及阿璃。阿璃若在,凭他帝都怎样刀山火海我都随你去了,奉金奉银亦绝无二话。阿璃若不在……她若不在——凭你一人,又有何趣!”

    玉恒实是哭笑不得,原来如他这般锦绣裹身繁花淹足之人,失了她也会道此生无趣。凭自己两手空空一世虚名,若然无她,又念念何所望定目看了羽麟良久,终是浅淡一笑,“我若安好,必竭力护她安好;我若损命……就请羽麟竭力护她安好。如何”

    羽麟便也无话可答,凌霄君便也言归正题,“这位擎远……既是流民乞儿出身……能得璃儿拜为守关大将,可是身藏绝技”

    羽麟言道,“流民乞儿又非他之过。朝上若有惠政清官,街下又岂会有乞儿流民这位擎远将军说来可算是传奇了!其生不知何处,姓不知何来,十年为奴,十年为乞,二十四岁那年,遇见阿璃,对了……就是在召国良城,你知良城”

    “你与璃儿初识之地。”玉恒简言,听他讲滥的旧事,如何从未听过还有擎远一节,“后来如何”此刻倒也无心再听他杜撰,“是她当钗换酒论英雄,还是英雄救美得封侯”

    羽麟欣笑一声继续说,“没有英雄也没有酒。那一年阿璃是往帝都朝拜,她绕路南国赏玩春色……听闻最初相遇是在城郊之地,据擎远说当时是阿璃夺了他的半只烤兔,惹他大怒,可是阿璃坚称是擎远先偷了她猎杀的兔子自行烧炙……当然,史料不祥,实情不知,总之,后来这二人就为了一只兔子在荒郊野岭苦战了三天……擎远自称是腹中无粮、身上乏力所以才输给了阿璃,阿璃便强令他在身边为奴,专做牵马坠蹬、觅食奉餐事,擎远自然不服,后来入了城里,便寻个了赌场想着赢上一笔银钱可为自己赎身,不想赌运太差,银钱未得反把自己赔了进去……”

    玉恒听到此处不觉哑然失笑,“所以,她当初问你借一千银钱是为了赎回擎远”

    羽麟苦笑应言,“是啊。还是拜他所赐我才得阿璃一诺,虽则是个无信之诺!”

    “你这样说,我倒有些许记得了,那年朝拜之礼过后她要归国,我送到水岸处,看见候在船上的侍卫中倒是有一位威猛异常者,身形魁梧,有骁勇之姿,观之便可知其沉着冷静,此人莫非就是擎远”

    “应该是了。转回越都三年,阿璃即遣他任芜良城守将,镇守北关。阿璃曾赞他

    侠肝义胆,与士同袍即为兄弟,与将同营即为手足,上可合众志成城,下可联万众之军,进可掠百地城池,退能阻万乘之军。此样人物若为阿恒所用,岂非挽势救局之良将”羽麟难得大赞某人。

    玉恒亦频频颔首,“若真如璃儿所言……确为良将。可若说为我所用,却然还须费些功夫……”

    羽麟见他思度颇深,不免又忧心嘲讽道,“说来说去还是你算计了阿璃!我若是她也自此与你划地为界!”

    “我何曾算计了她”玉恒自叹无奈,“她当下岂非安好若无风篁世子的泠泷琴相伴,但凭近来这许多乱事相欺,你以为她撑得过来只怕是垂死的挣扎之力都没有!得长久方能图安乐,若然朝不保夕,何言安好是你声声言说定要将她带回帝都,我岂非也是全你之志!”

    羽麟虽知这人前面所言在理,可又听他后面言说也是又惊又恼,“甚么叫全我之志!休要打了我的旗号诓骗她!”不过转头想想禁不住又问,“你确定能使那世子风篁悔婚”

    玉恒蓦然笑开,自座上起身,伸展筋骨道,“不若你随我一同会会这位世子可好当真稀世俊才。你见了便会明白,纵然无我搅局你也未必能胜过他!”说时便命人前去领来,又携了羽麟重往高台上来。

    羽麟横眉觑他几回,“我岂会没有见过!越安宫里,选亲试剑一节便输给了他,真真丢尽颜面!”

    玉恒恍然,“是我疏忽了。你们原有相争。我若知召国藏有此等人物,早该将玉熙之婚说与风王族才是。”

    “且省省罢。”羽麟讥笑道,“你还未看出,他们这位世子可是被当作稀世珍宝、兴国神物来养的!将来继承南召江山之储,其妻室岂是轻易可置我后来查过了,风王族欲迎娶阿璃原也是运筹了多年的国策,力求一举必中。你知风篁以何剑式胜我竟是青门剑法!你还道天下间会青门剑法者寥寥无几,其中卓绝者也惟有东越的青袖与阿璃。你若见了风篁剑法,便知自己孤陋!还有献琴艺一节,你知风篁所演是何曲目竟是《沧海月明》!你知《沧海月明》”

    “我自然知道他演何曲目,也自然知道《沧海月明》。”



第五十五章 楼台空空 君子神伤(7)
    “我自然知道他演何曲目,也自然知道《沧海月明》。”玉恒不耐烦地打断他话,“你也莫忘了是谁人设局使他胜出!”一言顿时息了羽麟所有声响,惟余忿忿。

    玉恒犹自言说,“此曲能入南国当是风族太子风骥之功。我只是未料到他仰慕青门竟至如此。难怪我见这风篁颇觉亲切,现在想来原是其行止言谈颇具青门风范。”

    羽麟闻言亦是惊住,神色越发沮丧黯然,终是悲戚一叹,“原是青澄之魂!你尚觉亲切可近,阿璃岂非更要被他迷倒!我失阿璃,失于永世矣……”不觉又是拍栏痛呼,顿足长叹。

    风篁来时,羽麟还在感叹评说那日越安宫里试剑所遇,见得这位世子登临高台,其气宇明朗轩阔,与越安宫初见时一般无二,倒也不似这澜庭里的幽禁之囚。

    凌霄君亦是为少年的神采英拔欣欣一笑,静候他上前行礼,依旧是往日里的从容淡定,又见他举目粲然,朗朗言说,“殿下有此高台,可尽收东境万里风光!”

    凌霄君微微含笑,不经意间瞄向羽麟一眼,羽麟与之对视,目色中亦是对这位少年人的赞赏不绝,只听这位世子言辞之慨然,又哪里是来此应罪受审的

    “世子昨夜睡得可好饮食可善”凌霄君淡意言说,赏看一回少年,又眺望一下湖光。

    “忧心吾妻,辗转难寐。”风篁简要答言,亦贪慕高台外湖光万顷。

    只是此一言又惹得羽麟险些跳脚,被玉恒及时以目色制住,可却是止不住他呼啸大叫,“你道谁人是你妻子!大言不惭!一纸婚约罢了,你还当了真!”

    “盟约岂有不真”风篁从容言说,又质问羽麟,“澹台少主世居南国,当为我召国子民,何以对召国王室大呼小叫”

    羽麟顿时哑口。他在皇朝太子面前素来都是口无遮拦,又何曾顾忌了天下旁人,偏今日遇见一个挑理的!

    凌霄君笑笑,反问风篁,“世子既言盟约不可不真,那么召王与琅王之约何以废弃召国试图夺回陪嫁给娆公主的株洲五郡又做何解”

    风篁微怔了怔,继而笑言,“既言盟约,彼此共守。琅王当年迎娆姑姑入宫时,有言在先:若得子,必封后,子立储君。可是如今兰公子已近加冠之年,琅王既无封后之意,亦无立储之心,负约至此,我召国焉能不问岂能为天下笑”

    “若然如此说,世子缔结婚约与东越,聘礼中也有城池数里,是否越安君若不能久于召国,世子同样要收回一应聘礼连带那传世古琴”凌霄君问说。

    风篁又是一怔,素闻皇朝储君城府深邃,当下所见还真是看不出他意欲何为,也只能是凭心而答,“殿下何意何谓越安君不能久于召国我与阿璃白首之约,今秋时分即以婚典迎之,明春之季便可子嗣在望,寒来暑往,岁月绵长,我共阿璃生生世世,子孙万代,何言不能久矣”

    羽麟独不能忍谁人要共阿璃生生世世,一时又跳出来叫,“世子岂会不知——一时繁华非一世之繁华;亘古荒凉非万古之荒凉。事无定数,何以凭一朝一夕论断将来”此是师源教诲他的言辞,他今时又借来教诲风篁。

    风篁不解他二人辞令,只是冷眼看他二人,一个白衣幽幽,一个红衣灼灼,在这艳阳清风里还真是羡煞夏花,纵是多年之后再未与此二位风流人物相见,他幽幽回忆里仍能记着今日之阔谈。

    “所以——殿下也知只鞭笞一位溟公子与一个越将军,不足以平息莫家怒火,还需再祭上一位国之女君方能保帝都平安、天子无虞!”他出言权谋,仍以国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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