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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就在楚鸣乔呼吸不过来时,那竹笼又忽的被提出水面。楚鸣乔在水下憋的几欲昏厥,这会儿重有呼吸之机,便张着嘴巴大口的猛呼起气来。却此时,先前那砍断绳索的人影又将竹笼一甩,楚鸣乔便就头晕眼花的躺在小舟上了。待一切都办妥后,这一叶轻舟便载着楚鸣乔消失在江雾之中了。

    舟上,一胡须大汉把楚鸣乔上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又困惑着向船头伫立的妇人问道:“南宫楼主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救这么一个不相关的后生”

    原来这妇人便是号称对江湖事无所不知的拾珠楼楼主南宫绮绝,而那胡须大汉则是号称大力门神的铁胡须。只是南宫绮绝既是如此精明人物,那她又岂会做赔本买卖

    南宫绮绝只冷冷一笑道:“他可不是你讲的不相关的人物,相反他以后还会对我们大有裨益。”

    铁胡须听不明白,便希望南宫绮绝能讲的再清楚一些。南宫绮绝四下张望一圈,然后又点住尚是昏迷的楚鸣乔穴道,这才细细说了开来。原来他们是打算把楚鸣乔当做一件礼物,赠送给即将要过圣辰的少宫主。

    铁胡须听了南宫绮绝用意后直是摇头道:“但逢圣宫少主圣辰,天下宾客都是挖空心思的送去各式绝世珍宝,而你却打算给她送个半死不活的人,这真是个馊主意。”

    南宫绮绝瞪了铁胡须一眼后怒道:“你这铁憨懂什么”

    要是平时拾珠楼主这么说,铁胡须必定服服帖帖的听从,但此次涉及到给少宫主送礼,他便说什么也不敢同意下来。若非考虑到接下来还有许多脏累活要铁胡须去做,恐怕南宫绮绝非得将他踢下船去不可。诚是无奈之下,南宫绮绝只得再将其中关系说出,如此铁胡须才算稍稍豁然了。原来这少宫主十六岁诞辰在即,作为亲近之一的拾珠楼自是要献礼贺寿,但在送什么礼物上面却大有讲究:如果送了少宫主喜欢的东西,那么老宫主圣颜大悦必定多多褒奖,不仅送礼之人地位得增,其所在门派亦与之俱隆;但如果送了少宫主不喜欢的东西,可就是折了礼物本钱又不讨好的事情了。但少宫主自幼于桃源独居,外人根本不知其喜好,便只一味的堆砌名贵珍宝,却不知此举实则适得其反。

    南宫绮绝曾被授命为少宫主讲经读史,虽只寥寥月余时间,但她却对少宫主的爱好多有了解,如此才会有去岁只送楠木琴而大受欢宠的奇闻。只是一个人的爱好容易被捉摸,但一个人的渴求却难被猜透。南宫绮绝曾经也是少女过来之人,她猜想这幽居桃源的少宫主既是豆蔻年华,自要情窦初开。但囿于法规,少宫主根本接触不到与之相仿的青年才俊,于是桃源每每奏出惆怅琴音,便就是少宫主渴望奇缘的心声。

    铁胡须对这些少女心思全不在行,便就南宫绮绝说什么他都只有点头认同。但铁胡须对待此次送礼终究还是慎之又慎的,南宫绮绝虽将理由说的极其充分,他仍是心存顾虑的。

    “可是依宫规规定,宫中男女间是不准有私情的,要是让执法的长老知道了,岂不好心办了坏事”铁胡须惧道。

    南宫绮绝却不以为然道:“可他现在并非宫里人,自不受此约束。”

    铁胡须扭头望了仍在昏睡的楚鸣乔一眼,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话是如此,但如果少宫主不喜欢,或者老宫主反感此人,那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要是怕,就现在走,往后好处也不会有你的份。”南宫绮绝鄙夷道。

    铁胡须在太湖称雄一时,自然不愿让武林人士这般小瞧了,尤其这还是一个女流之辈。如此他只得好声好气的与南宫绮绝解释起来。

    “并非我不相信南宫楼主。只是这小子能被赤蛟帮的人关在竹笼里戏耍,八成也是个窝囊废,又如何入得少宫主法眼”铁胡须为难道。

    南宫绮绝却冷笑着瞥了他一眼,良久才问道:“当今武林之青年才俊你知道多少”

    铁胡须一顿,竟是答不上来。其实他答不上来就对了,因为这青年才俊不仅代表年轻有为,还意味着必须长的俊,而历数江湖少侠,能同时满足这两点的人可谓少之又少。但这却难不倒拾珠楼主,毕竟她就是以精通武林事务成名,由她指定的人选,想必也大差不差。

    “他能敢独闯赤蛟帮,已然是有胆色之人;虽以寡敌众被擒,但丝毫不见他有半点屈服畏惧之色,可见其人颇有骨气。再看他剑眉星眼、面如冠玉,实是俊美的紧。”南宫绮绝越说越是激动难抑,仿佛她自己也回溯到了二八芳龄时的思春情绪。

    铁胡须知道拾珠楼主是心高气傲之人,要她亲去赞誉一个人,可见此人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如此,铁胡须对南宫绮绝的计划便彻底的相信下来。




第二十一章 医者仁心
    南宫绮绝虽然说服铁胡须全盘相信下来,但她心里仍旧有一个顾虑,就是如何让少宫主与这份礼物之间产生情难抑止之效。既然说到这情字,不外乎是一见钟情与日久生情两种,南宫绮绝知道少宫主与楚鸣乔俱算得人中龙凤,一见钟情当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但为保万无一失,南宫绮绝还是决定采用双管齐下之策,以为二人营造出日久生情的机缘来。

    南宫绮绝果然是心思机敏的人,她只脑海里略略过一遍自己期待的场景,便立刻就有主意了。

    “铁胡须,这江里可有什么会咬人的有毒鱼虫么”南宫绮绝问道。

    铁胡须虽是在太湖称霸,但对长江一带的鱼儿习性也算了如指掌,南宫绮绝问他可算是问对人了。铁胡须于是把自己所知的一一说来,南宫绮绝却只听完第一个答案后就催促他速去找几条来。

    只见铁胡须将船重新靠近江岸,然后再用细长的竹竿拼命搅动水面,不多久便有一大张网被他捞上船来。铁胡须只顺着网来回翻看,只要不是他要寻找的鱼儿,便不管大小都统统扔回江中去。一番折腾下来,他总算在网尾里找到了一条背身带刺的怪鱼。

    南宫绮绝见这鱼长的甚是凶猛,便当即叫铁胡须拿它去咬楚鸣乔的两只脚心。铁胡须不知她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只得一一照做。果然与南宫绮绝设想一样,楚鸣乔被这毒鱼咬后,原本白花浮肿的双脚便开始红涨起来,一炷香后竟又变成紫黑颜色了。

    南宫绮绝细细观看一番,最后才满意的交代铁胡须撑船离去。

    过不多久后,待二人驱船拐入一处江畔岔口时,便有幽幽琴声从浦口回荡出来。南宫绮绝和铁胡须举目望去,果有一艘楼船正靠在渡口随波微漾。籍着船上通明灯火,二人一眼就认出船头插着的神遂宫的黑凤旗。没错,这正是神遂宫少宫主独孤凝的行船了。

    南宫绮绝与铁胡须遂将身份遥遥相报,待得到应允后,南宫绮绝便先行登上楼船去了。船内一位头戴面纱帽、身着杏色羽衣的女子见是南宫绮绝前来,便当即起身相迎。南宫绮绝受宠若惊,连连抢先参拜下去道:“拾珠楼南宫绮绝拜见少宫主!”

    独孤凝连唤她不必多礼,稍许才问她来此所为何事。

    南宫绮绝自不敢将送礼之事说出,只慷慨道:“我闻得少宫主云游至此,特来拜会。一看少宫主船上物资是否齐备,二看少宫主是否有其他差遣。”

    “有劳南宫楼主费心了,我一切都安排妥当。”独孤凝随和道。

    却此时,船下忽然传来一阵呻吟,独孤凝听罢遂好奇的望了望南宫绮绝。南宫绮绝顿作焦急的拜道:“请少宫主恕罪。”

    独孤凝不解的问她究竟是何情况,南宫绮绝于是将整件事情润色一番后说了出来,却是听得独孤凝大为同情。

    “他既然深受重伤,理当先行救治。快把他抬到船上来吧。”独孤凝说道。

    南宫绮绝却为难道:“可是此人并非神宫中人,又是男子,怎好让他上船来”

    “你都说他命在旦夕了,还讲这些做甚快点救人为上。”独孤凝说道。

    南宫绮绝不敢推辞,只好退下去和铁胡须一起将楚鸣乔扛上楼船来。可是整条船上除去船夫和三五随从外,根本就没有懂得医术之人,独孤凝于是急遣人下船去寻大夫。南宫绮绝见状只捏了一把楚鸣乔的脚心,顿时便有一股钻心之痛涌上心头来。楚鸣乔又是凄惨一叫,铁胡须便指着他脚心急道:“这少侠本已身负重伤,又被三角毒鱼啮咬,若不尽快用药,只怕不死即废。”

    独孤凝听了铁胡须所讲,便也是焦急起来。正此时,南宫绮绝却忽的豁然开朗道:“少宫主博学多才,于医书药理多有涉猎,何不学以致用来救治这人”

    独孤凝只迟疑道:“我只不过是闲来翻看过几本医书,并未试过治病救人。”

    “此人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丢了性命。与其让他就此等死,不如试一试,万一救好了他,也是大功德一件。”南宫绮绝劝道。

    铁胡须亦频频点头,示意完全赞同拾珠楼主的说法。

    独孤凝知道铁胡须怀抱之人的生死全要看她如何施救,便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独孤凝于是先叫铁胡须将楚鸣乔放在床榻上,接着才仔细查看他的伤情,最后又向二人询问他在水中浸泡的时间。铁胡须见独孤凝全程严谨诊断,全然不见她对楚鸣乔多看一眼,便心里有些发虚起来。倒是南宫绮绝对此不觉意外,她深信独孤凝这次出手一定会造就一段非凡的情缘出来。

    “此人本有伤在身,再加上被江水浸泡多日,体力早已穷匮,是以昏厥不醒。至于毒鱼所啮,并不致命。”独孤凝望着南宫绮绝说道。

    南宫绮绝忍不住背心一冷,却是生怕独孤凝看出其中端倪来。

    “如此最好。我见这少侠有一副侠肝义胆,又刚正不屈,此等人才当长命百岁才是。”南宫绮绝故作释然道。

    独孤凝听到这里,才回头望了楚鸣乔一眼。南宫绮绝见状便连连称赞独孤凝仁心仁德,罢了又问她是否需要前去取药。

    独孤凝正缺些关键药材,如今有人代劳,自是最好不过了。只见她提笔书写了两页纸笺,然后又叫仆从取来一袋银两交给南宫绮绝。南宫绮绝哪里敢收便想尽了办法要推回去。可是独孤凝却是一个认理之人,她觉得既是自己救人,其中费用花销自然要自己来掏。南宫绮绝拗不过她,只得战战兢兢的接过银两来。

    经过独孤凝的悉心救治,楚鸣乔在次日午后便苏醒过来。只是他一醒来便要起身出去,奈何一身浮肿未消,他才一动就滚落在榻下动弹不得了。独孤凝听得阁间有异动,便独自进来查看,待见得楚鸣乔躺在地上四脚朝天之状时,她只得默默将之抱回到榻上去。

    独孤凝虽戴着面纱帽,但楚鸣乔依稀能够感受到她温婉体息,而其中淡雅幽香,则更是让人心旷神怡。楚鸣乔不知所措的看了她一眼,竟是脸色兀的红涨起来。

    但楚鸣乔毕竟是念着他师妹的,如今被别的女子抱在怀中,他自是觉着羞愧难当。如此,楚鸣乔便当即要挣脱开来,但不知为何他的双手双脚却全不听使唤,等他再惊讶的喊出来时,自己已经被独孤凝安安稳稳的放在榻上了。

    楚鸣乔一声喊叫却让独孤凝有些紧张起来,便见她后退一步问道:“还很疼吗”

    独孤凝话音清灵动人,楚鸣乔听罢顿有沁人心脾之快,便错愕着不知如何作答了。好在楚鸣乔也非愚钝之人,他见自己手脚皆被上药包扎,便料想定是眼前这位姑娘施救,如此他便当即要感谢于她。

    独孤凝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称道之事,便只叫楚鸣乔在此静养。楚鸣乔却静不下心来,一则赤蛟帮的人还在捉拿萧让,二则自己还需赶回云台山去向师父汇报。如此,楚鸣乔便又急着起身来。

    “你很急着要走吗”独孤凝问道。

    楚鸣乔点点头,答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拖不得。”

    “可是你手脚皆浮肿溃烂,根本行动不得。”独孤凝说道。

    楚鸣乔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双脚,便不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说罢楚鸣乔又起身站立起来。但当他双脚才一踏地,便有一股钻心之痛从脚底翻涌上来。楚鸣乔眉头一皱,只得故作无事的坐回到床沿去。独孤凝见他额头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又见他足上缠裹着的白纱布沁出鲜红,便静静的说道:“你不仅有伤在身,还被毒鱼咬了双脚,不调养七八日是难以复原的。”

    楚鸣乔一听这七八日的时间就心急如焚了,便见他忧心忡忡道:“不行,再有七八日,只怕赤蛟帮的人就要抓到师兄了。而我久不回去,师父也会寻到黄州来找他们讨说法。若然如此,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楚鸣乔越说越着急,便忍着脚底剧痛站起来一步步的向外走。

    独孤凝似乎对这些江湖纠葛并不上心,她只默默看着楚鸣乔忍痛离去,而待见得楚鸣乔双脚皆被通红包裹之后,她只得默然叹息一声。

    楚鸣乔走的异常艰难,仿佛每一步都是踩在锋利的刀口之上,但念及萧让可能要遭遇毒手,以及云台派与赤蛟帮横生仇恨,他便再痛都得忍住。可是楚鸣乔毕竟血肉之躯,他再要硬扛,也顶不住毒发攻心之憾。待蹒跚行至门口时,他却扶靠在门沿处顿住了。

    独孤凝依旧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仿佛依稀能见着此刻楚鸣乔满面挣扎的痛苦。楚鸣乔再欲抬腿往外迈,但一双脚却痛的再也发不上力了。楚鸣乔强行驱使脚步,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是连起身站立都做不到。

    楚鸣乔只恨自己没用,便双目通红的坐在门前无奈叹息。



第二十二章 细致入微
    独孤凝知道楚鸣乔这是有心无力,便上前劝道:“你需先能自顾,才能顾及的了别人。”

    独孤凝所讲俱是事实,楚鸣乔纵是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便只好改口向她婉求道:“姑娘能否叫人代我寄个口信到云台派去”

    独孤凝却直直答道:“我不想掺和其他门派的事情。”

    楚鸣乔只得尴尬一笑,然后再礼貌的谢过于她。虽不能如愿,但楚鸣乔却也并不因此生气,因为江湖自有它的法则,独孤凝选择独善其身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其实独孤凝并非不愿意帮他,而是她明白自己的特色身份,一旦介入其中,势必会给两派带来更多的麻烦。

    独孤凝见楚鸣乔颇是失落,便又上前一把抱起楚鸣乔来。楚鸣乔大为惊慌,连挣带扎的喊着:“不可以。”

    独孤凝面色一红,便将他抱回榻上放好,这才严苛道:“你再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便不再救你了。”

    楚鸣乔听出对方似是生气了,又想这姑娘好心救人,自己却扭捏蛮撞,实是以小人之心度之了。

    “姑娘教训的是,我从此定当加倍爱惜自己身体,断不会再胡来了。”楚鸣乔诚服道。

    独孤凝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径直转身上楼去了。楚鸣乔望着独孤凝曼妙的背影,不觉又耳根通红起来。

    经此一闹,独孤凝却整日未有现身,所有汤药饮食亦由仆从端来。楚鸣乔只道是对方生自己的气了,便向仆从打听起独孤凝的下落来。可是仆从只管送饭送药,根本就不敢和他说半句话。如此一来,楚鸣乔就认定她是堵气了。

    “看来这会儿真的是把救命恩人得罪了,我真是没用。”楚鸣乔懊恼道。

    如此,楚鸣乔便格外希望向她致歉,亦格外盼着她能够再现身出来。但独孤凝却一连三日未曾出现,楚鸣乔越想越不对,便趁着伤势渐好爬上楼去找她了。

    阁楼位于顶层,一共只有两个房间,居前的是个简朴的小厅,仅有一琴置于案台;小厅后面垂着珠帘,显是进入另一个房间的门。楚鸣乔站在阁楼外轻轻喊了两声,见无人作答,他便难掩失落的退了出来。

    “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听得身后忽然传来这番问话,楚鸣乔顿时欢欣鼓舞,连忙转身望了过去,果见独孤凝正提着一个纸包立于廊道那头。

    “姑娘无事就好了。”楚鸣乔激动道。

    独孤凝却是一脸诧异道:“我会有什么事”

    楚鸣乔顿了顿,当即脸色红涨起来,便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见姑娘几日不现身,以为你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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