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第二十四章 此消彼长
萧让回到山门后就照着师父指示去后堂等待了。过不多时,李沧浪便一脸严苛的走进堂来,萧让自觉惭愧,便又主动向他请罪一番,末了才将自己延误归期的由来说出。
李沧浪板着脸听他说完,便问天山派掌门吴快哉的意见。萧让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李沧浪拆开看罢却是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萧让记得当时在天山派的寿宴上吴快哉是如何数落客人的,想必这信中所写多半也是傲慢话语,如此他便不快的说道:“这吴掌门好像并不欢迎前去祝寿的人。”
李沧浪瞪了萧让一眼,便问他是如何的不欢迎法。萧让自是将现场所见所闻略略说出,但李沧浪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吴掌门虽快人快语,却也算语语中的。”
萧让心下一想,却也赞同起来,所谓人无利不早起,这些江湖人士远赴天山给吴快哉道贺,为的不过是要巴结他。只是这样一来,那云台派此行却不也目的相似吗
“我原以为吴掌门是刚正不阿的豪杰人物,想不到他还是忌惮武中圣。”李沧浪稍有不满的说道。
萧让这才明白师父去天山派送礼的目的,原来是想联合吴快哉一起阻遏天下剑盟的吞并之心。但时局多变,李沧浪等不及萧让带回消息,便已决定加入其中。在他看来这也是云台派时下能够做出的最优选择。只是这些事情暂时只有李沧浪与甘棠知晓,不到正式入盟之前,他们是对谁也不会吐露半点的。
如此一来,天山派之行就显得不再重要了。李沧浪于是追问起萧让后面的经历,萧让不敢隐瞒,便将代吴丹青送画去浔阳之事说出,顺便也说明了赤目郎君之死、黄州误会等事情的经过原委。李沧浪全程听下来却也不觉得萧让有何明确过失,便再三告诫道:“江湖险恶,以后最好少管些闲事。”
萧让听得出师父是要宽大处理自己,遂连连点头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李沧浪离开后,守在门口的李苓思便第一个找萧让来了。原本也要进来看望大师兄的楚鸣乔倍觉尴尬,便只好半途折返而去。萧让看得出楚鸣乔颇有些失落之感,便哄好李苓思后出门寻他去了。
“楚师弟,等等我。”萧让追在身后喊道。
楚鸣乔心里虽是五味杂陈,但他一直视萧让为兄长,便再不好受也只能默默忍住。
“大师兄,你找我有事”楚鸣乔若无其事的问道。
萧让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心里话,待踟蹰片刻后才说道:“听说你因我而在黄州吃了不少苦,做兄弟的真是过意不去。”
楚鸣乔能感受出萧让那份发自肺腑的坦诚,直是心头一热的说道:“既是兄弟,何必讲这些见外话”
萧让知道楚鸣乔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便更是惭愧的说道:“我宁可自己一人承受,也不愿有人伤我弟兄。”
楚鸣乔听罢遂望着萧让恳切道:“只要大师兄安然无恙,我受点小委屈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言及此,师兄弟二人难掩激动,两双手便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李沧浪不追究萧让延误归期之罪,不仅是萧让未有明显过失,还因他交代清楚了赤目郎君的死因。原来李沧浪去黄州索人时,分明听得鳌仲等人指责萧让与赤目郎君勾结,李沧浪素以正派自居,是以要当场大发雷霆。但李沧浪又明白八方城耳目广布,赤蛟帮能知道的事情,剑盟中人必定也能耳闻。如此,定少不了心胸歹毒之徒以此攻讦,倘若他不能证明清白,不仅萧让要被诛杀,云台派也会被武林同道所不齿。这样的结果只怕比反对加入天下剑盟还要差,绝非李沧浪所愿。
但李沧浪又不想便宜了这些人,掌握事情原委的他遂打定主意,只等那些剑盟中的跳梁小丑现出刁难。
果与李沧浪猜想的那样,当赤蛟帮的人把萧让勾结赤目郎君的事情透露给青城派掌门江城子后,他便联合其他几位坛主向武中圣禀报去了。武中圣本就气愤云台派迟迟不肯入盟,如今能抓住把柄要挟,他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在四位坛主的连番进言下,武中圣便要答应他们发兵讨伐云台派的要求。正此时,一位腰悬四尺长剑的玉面公子却上前相劝起来。
此人正是八方城副城主云舒岫,亦是武中圣同母异父的胞弟,只是他在剑盟中并未担任什么职务,所以平素鲜有露面之机。众人见是八方城的副城主到来,自要给几分面子,便当下询问他有何高见。
云舒岫却也不拐弯抹角,便将自己反对攻打云台派的看法直说了出来。
“魔教早已在几十年前分崩离析,赤目郎君亦只贪图苟安深山,根本没有必要与正派中人勾结。剑盟以此为由强行讨伐云台派,只会招来非议。”云舒岫直直说道。
在场之人对此皆是心知肚明,怎奈武林中有太多不识时务的人,剑盟若不用非常手段,就无法再继续扩充。
“武盟主几番盛意邀请,皆被他云台派所无视,可见他们根本不把天下剑盟当一回事。对于此等异派,云副城主何必讲那么些道义”东坛坛主玉蝉真人率先站出来说道。
此话一出,海翁道人、白虹道人及平章道人皆纷纷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师兄。泰阿派掌门岳镇元见不得云舒岫处处为云台派着想,便也领着本门的石通天和沐高唐附和一番。
劲苍派掌门柳阳春见大家都不同意云舒岫的说法,当即自负道:“剑盟乃武林剑派的总盟,有号令天下剑派之能。他云台派区区一个小剑门竟敢不从盟主之令,今番便就灭他一门也不为过。”
柳阳春的话让众人大受鼓舞,相比之下云舒岫却显得势弱起来。江城子见大家意见一致,便对武中圣说道:“云台派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若不治服它,其他剑派岂不有样学样”
武中圣只点点头,却并不急于说话。
云舒岫一眼看透他们心中的小算盘,便忽的问道:“天下剑盟为何而生”
众人不知云舒岫此问何意,皆纷纷迟疑起来。泰阿派掌门岳镇元却是个直肠子,他见众人犯嘀咕,便当即答道:“自然是对抗魔教余孽神遂宫了。”
“那现在剑盟能抗衡的了神遂宫吗”云舒岫又问道。
“自古邪不压正,剑盟战胜神遂宫是必然之事。”岳镇元决绝道。
云舒岫却冷笑一声,罢了才说道:“神遂宫乃由魔教分裂而来,不仅兵多将广,更是高手如云。相比之下剑盟才成立十数年,江湖中还有不少剑派尚未加入进来,又怎敢说稳压神遂宫一头”
岳镇元却不服气道:“孰强孰弱需打了才知道。云副城主这么抬举神遂宫,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石通天和沐高唐不约而同的站上前来,却也算是为他们的掌门师兄鼓气了。
云舒岫不屑与之斗气,只平静说道:“神遂宫有双使八尊王,皆乃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尊王以降还有三十六营主,俱是造诣不凡之辈。至于那魔头独孤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就凭剑盟现有人手,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
众人第一次了解到神遂宫的强大实力,便都个个默不作声起来。武中圣于此虽早有耳闻,却也依旧觉着针芒在背。
云舒岫见众人都不像先前那般闹腾了,便又接着说道:“正邪不两立,剑盟与神遂宫终有一战。所以剑盟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快的囊括其他未入盟的门派,尽可能多的扩充剑派好手。而那李沧浪也算得一派高手,能为剑盟所用不比杀了的好”
“道理我们都懂,可是人家云台派铁了心不入盟,云副城主要是真有办法,何不亲去把李沧浪招来”岳镇元不快道。
其余三坛坛主亦纷纷附和,却是大有你行你上之意。
云舒岫只默默环视众人一圈,然后一声不吭的出去了。众人只道云舒岫是个耍嘴皮子的人,便纷纷向武中圣抱怨起来。武中圣只顾着安抚各位坛主,却并不见他有何表态,如此,岳镇元便率先发难道:“岳某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话音未落,一旁的江城子却抱怨道:“岳掌门是豪爽之人,怎生也婆婆妈妈了。”
岳镇元遂将心中不满说了出来,大致是天下剑盟决议乃由盟主与四方坛主商议决定,其余人等是不能参与进来的。但刚才云舒岫逾矩阻挠他们做出决定,却是于剑盟规矩不符。
“不错,云副城主毕竟不是剑盟的坛主,实在不宜进来参与决策。”玉蝉真人委婉道。
柳阳春连连点头,江城子则故作忧心忡忡之态,便算是赞同玉蝉真人的说法了。
武中圣明白云舒岫此举确有逾矩之嫌,便向众人解释道:“云副城主的初衷也是为天下剑盟着想。我向大家承诺,此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大家就不要再纠结了。”
盟主既然发话了,众人也只得心悦诚服的接受下来。
第二十五章 计中之计
待众人散去后,武中圣便径直回到内堂,而先前在大厅里力排众议的云舒岫正立于堂前,知是武中圣到来,他便一肚子火气的骂道:“就凭这帮乌合之众能成什么大事”
武中圣却心平气和的劝慰道:“这些人就这德性,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叫我去登台提议这种事情我以后都不会再干了。”云舒岫不快道。
武中圣知道自己这位胞弟的臭脾气,便当面保证再也不会不叫他去办此类事情,如此云舒岫才算稍稍宽释起来。
“这些人心中所想,无非是害怕后来者抢了他们的坛主位置。如此夹带私心,难怪别人不肯来投。”云舒岫鄙夷道。
武中圣却深沉道:“我今天故意叫你站出去说,就是为了要试探他们,果然都是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主。”
云舒岫望了武中圣一眼,心下则暗觉他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人在江湖中并非是最有声望之辈,如果他们把持着坛主位置,那来头更显赫的门派就只得屈居人下了。”云舒岫冷道。
这不正是武中圣一直烦恼的事情吗他深知天下剑盟之兴,兴于眼前这些坛主带头入伙。但现在看来,这些人却成了阻碍剑盟继续扩张的势力了。
武中圣看了看云舒岫,便问他有何对策。云舒岫却不假思索的答道:“位置是你设的,人也是你拉上去的,你又是盟主,想怎么处理还不是发道号令的事情”
武中圣听罢直是摇头道:“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这些人现在都是剑盟的台柱子,他们要是散了,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云舒岫觉得武中圣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这般纠结一番,却让云舒岫更坚定他是有了对策的。如此,云舒岫便试探着问道:“这些人都是剑盟的有功之臣,又忠心向你,你要是直接拿掉他们,好像也说不大过去。”
武中圣当即点头赞道:“正是此处恼人。这些人个个算得剑盟起兴的元老,我若拿掉他们,保不准这天下剑盟立刻就解散了。但如果任由他们占着位置,又挡了别人进来的路子。”
云舒岫默默的看了武中圣一眼,接着又说道:“既要照顾到这帮旧人,又不能让后来者觉得座次低微,唯一的办法就就有一个——改变剑盟当前的议事规则,再多增设几个坛主的位置来。”
这却也与武中圣先前设想十分相近,但他却有自己的顾虑:一来增设位置本来就是减损现有坛主权威的举动,恐怕一提出来就要招致集体反对;二来但有更出色的人物进来,也未必愿意与现在这帮子人平起平坐。在武中圣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全盘换掉,只有这样天下剑盟的实力才可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壮大。
只是这个念头关系重大,牵涉又广,如非时机成熟,他是万万不可显露出来的。如此,武中圣便连连称赞起云舒岫的建议来。
云舒岫却怕武中圣届时又要向众人说这是他出的点子,这等得罪众人的事情他岂肯担下如此,云舒岫便称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其中许多细节都还需仔细推敲,当不可就此下了定论。
武中圣心里早有决断,只称自己需考虑的周全了才会下决定。云舒岫不想过多参与天下剑盟的事情,便打算就此先行回去,但武中圣却又问他关于云台派的处置方法。
“盟主方才让我向众人说的,难道不是你的意见”云舒岫疑道。
“那得是李沧浪甘心来投才会这般做,万一他真的铁了心不来,你说我该不该打上他云台山去”武中圣问道。
云舒岫不知道武中圣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直直说道:“李沧浪要真是个刚烈之人,就不会东奔西走去谋求援助……”
话说到一半,云舒岫便有些后悔起来,如此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他收了入盟约函,如果期满还不来的话,也只能当是异派拔除了。”
武中圣又欲再问,但云舒岫却不大耐烦了。
“我的重心是要管好八方城,至于天下剑盟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云舒岫直直说道。
武中圣见云舒岫对于天下剑盟似乎一直不大上心,便只好随他去留。
云舒岫前脚刚刚离开,内堂后侧便有一个黑袍道人现身出来,却不正是紫阳观的玉蝉真人吗武中圣遂脸色一沉的说道:“他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别有用心。”
玉蝉真人却笑道:“盟主此言差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方才于暗中观看,发现他起码有三处地方在刻意隐藏。若非心中有鬼,怎不坦诚以待”
武中圣却也觉得云舒岫刚才似在有意回避什么,便追问他到底是哪三处做了隐藏。
“云副城主表面上做出一副生气模样,实则是在虚张声势意图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此乃第一处隐藏。”玉蝉真人得意说道。
武中圣略略一想,似乎确与玉蝉真人讲的一样,那云舒岫虽然话少,却也不是这般量小之人,今番却从头至尾都在怄气,实在不太寻常。如此,武中圣便问他到底是想掩盖何种心思。
“云副城主故作愤慨,是要让盟主觉得他厌烦剑盟的事情,如此不仅可以避开剑盟接下来的这趟浑水,还能让盟主对他更放心。”玉蝉真人细细说道。
“我不防他,他倒是防起我来了。”武中圣恼道。
“云副城主随口就能说出当前剑盟的破局对策,可见他对剑盟的走向早有思量。但他后面却又极力否定自己的看法,此乃第二处隐藏。”玉蝉真人警觉道。
武中圣听罢却心中释然,毕竟云舒岫提的建议他早已想到,而且他还看出了其中不少行不通的地方。以此推之,武中圣觉得自己的才思远胜与云舒岫,便对这第二点不置可否起来。
“说到对付云台派时,云副城主似乎对李沧浪十分的了解,但他却欲言又止,最后竟敷衍了事。此乃第三处隐藏。”玉蝉真人自得说道。
武中圣对于这第三点感受最深,因为他当时分明觉得云舒岫是有了万全对策的,可是他却中途改辙,到底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玉蝉真人见武中圣若有所思,便又说道:“由此可见,云副城主乃是极其隐忍之人。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可怕在哪里直接说。”武中圣神情严肃道。
“隐忍不发者,多是在等候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他就要呼风唤雨,名动一方。历代枭雄,莫不如此。”玉蝉真人感慨道。
武中圣越听心里越不舒服,便反问道:“就他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云副城主城府极深,他想什么外人概莫能知。盟主切不可掉以轻心。”玉蝉真人急道。
武中圣虽是心中不快,但凝神一想,却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便问他该如何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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