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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独孤凝这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刻,楚鸣乔仿佛能看到面纱帽下那张如花般绽放的笑靥。独孤凝见楚鸣乔这般出神的望着自己,便略略低下头去说道:“你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想着顾别人”

    “姑娘医术高明,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楚鸣乔说着便举手投足的展示一番,但独孤凝却并不看他。

    “你的伤势只不过稍有减缓,如果此时剧动,恐要留下终生残疾。”独孤凝黯道。

    楚鸣乔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吓得收住手脚,却是再不敢动弹半分了。

    独孤凝却也乐见他这般安分守己,便默道:“下楼去养伤吧。”

    说罢,独孤凝便提着纸包回屋去了。

    经此一吓,楚鸣乔便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下了楼去,待回到屋里,他又老老实实的静躺下来,却是从头到尾都不敢再多发力了。

    傍晚时分,独孤凝端着一碗药汤下到楼来。楚鸣乔感念她救治之恩,便又言谢再三。可是独孤凝却只叫他不要说话,仿佛全然不在乎他的谢意。

    楚鸣乔心底有愧,只好照做着接过汤药来。就在此时,楚鸣乔忽然发现她手背上横添了许多刮痕,便连忙放下汤药追问起来。独孤凝只将手缩了回去,然后就不许他再说话了。楚鸣乔却也不笨,他知道这些伤痕定是独孤凝采药时被野草刮伤的,如此他岂不更是惭愧

    “原来姑娘这几日是为我采药去了,真是难为你了。”楚鸣乔愧疚道。

    独孤凝却不说什么,只默默看着他把汤药喝完了,才转身离去。

    夜色渐晚,月迷津渡,楚鸣乔于昏睡中忽然闻得有天籁琴声,细细一听,却正由船上楼阁传来。楚鸣乔一边暗叹这琴音之美,一边又恍惚着想起了那日在水下竹笼里听到的琴声,如今再品味一番,却不正是相同的曲子

    楚鸣乔听得意犹未尽,但楼上琴音却开始凌乱起来,虽经得三五挑拨修正也不见好转。如此,这弹琴之人便索性罢手。

    楚鸣乔诧异非常,但他又不敢再上楼去看,便只好埋头睡去。

    再过三五日,楚鸣乔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伤势既已好转,楚鸣乔也该去办他心中急切要办的事情了。不知为何,独孤凝这一日却再没下来,楼上亦再听不见任何琴声。楚鸣乔只怕独孤凝又要去替自己采药了,便主动上楼去与她辞别。

    阁楼中,独孤凝正凭窗端坐,仿是正在期待着什么。楚鸣乔不敢打扰她,便在门口默默的等待起来。

    “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独孤凝安静的说道。

    见她开口,楚鸣乔自是欣喜,便当即点头谢道:“承蒙姑娘相救,我已彻底好了,此番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答谢”

    独孤凝于是起身走到门口,然后将房门轻轻关上道:“既然痊愈了,那就去办你的事情吧。”

    楚鸣乔当然是要去办自己的事情,但此恩未报,甚至连对方姓名都不晓,岂不白白受人恩泽楚鸣乔于是请问她的姓名,独孤凝却以彼此萍水相逢为由拒绝告知;楚鸣乔于是又追问她有何愿望想要实现,但独孤凝却笑称自己救人并非集市交易。

    听了独孤凝这话,楚鸣乔亦觉得自己俗不可耐,但江湖侠士历来讲求有恩必报,楚鸣乔就算再不济也要想个法子报恩的。

    楚鸣乔于是恳求独孤凝送个胭脂盒子给他,独孤凝虽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但楚鸣乔请求再三,她也就取来一个红色胭脂盒相送。

    “姑娘什么时候启程”楚鸣乔问道。

    独孤凝只隔着门答道:“可能过几日再走,也可能马上就走。”

    “那我恳请姑娘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好。”楚鸣乔恳切道。

    “还是随缘的好。”独孤凝默然道。

    楚鸣乔怕再耽误就要错过了时间,便收好胭脂盒后纵身跃下船去了。独孤凝隔着窗帘默默注视着楚鸣乔的背影,待再也见不着人了,她才下令开船离去。

    楚鸣乔这番向独孤凝讨要胭脂盒,并非是要送给哪家姑娘。日前他见独孤凝为自己采草药而挂上玉手,便打算去捉条蛇来取些蛇油为他祛疤,这也是当下他能做的到的报恩举措了。

    山水交隔的莽原境地乃是大蛇出没之所,楚鸣乔提剑进入山林之间来回搜索,不多久果见得一条手臂粗的黑白大蛇正伏在草丛觅食。

    楚鸣乔慢慢靠近,而那大蛇亦挺立了起来,略略观之,足有半个人形之高。楚鸣乔知道此蛇凶猛,便一手执剑一手执鞘相迎。楚鸣乔不退反进的举动果然激怒了大蛇,便不待他出手,那大蛇已呼啸着撕咬过来。若非楚鸣乔身法纯熟,他非得被这大蛇的迅猛突袭咬中不可。

    楚鸣乔以剑相击,早已伤了大蛇;而那大蛇几番攻不得手,便也速速开溜离去。楚鸣乔怎肯就此放弃大好机会只见他一头扎入藤蔓杂芜之间急急追索,不多久便将这受伤的大蛇擒住了。

    楚鸣乔大喜过望,当即剥开蛇皮一滴一滴的挤出蛇油,待胭脂盒已浮现出一层晶莹色泽时候,他才匆匆离去。只是当楚鸣乔再返回渡口时,独孤凝的大船早已不知所踪了。

    楚鸣乔此去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料想她也应当走不太远。如此楚鸣乔便就近找来一条小舟,然后箭也似的溯江追去了。

    可是如果溯江而下,楚鸣乔必定要被赤蛟帮的人发现,如此岂不是羊入虎口但楚鸣乔却觉得自己还她人情要紧,赤蛟帮的人若非要纠缠,他也只好来个鱼死网破。却算老天开眼,楚鸣乔才追出岔河不远,便遥遥见得独孤凝的大船正在前方行驶。

    楚鸣乔喜出望外,便加紧追赶了上去。不知为何,独孤凝的大船也随之提速起来,楚鸣乔施加一番苦力后却仍是遥不可及。楚鸣乔于是在江上放声大喊,但江阔云低,他的声音弗一喊出就消弭于四野了。

    江上两艘船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竞相追逐,过不多时他们就抵达赤蛟帮黄州分舵的水域了。说也奇怪,这黄州分舵并不见有什么人过江来拦截他们,相反的,那岸边水寨皆是偃旗息鼓之状,却根本见不着任何兴风作浪情景。




第二十三章 形势无常
    不多久,楚鸣乔忽的看见前方有数十条船正逆江而上,最后又在独孤凝的大船前停了下来。凭着船上旗号,楚鸣乔知道这是赤蛟帮的人来了。只是这赤蛟帮向来横行于长江水域,他们此番结队上来,莫不是要劫船不成

    楚鸣乔担心独孤凝的安危,便使尽全力冲刺过去,途中又连声大喊:“贼寇宵小休得胡来。”

    但江上却无人理会于他,当他抵近之时,却见着赤蛟帮帮主程不时正领着大小头目恭敬相迎。楚鸣乔领教过赤蛟帮的狠毒手段,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跃上船去,末了又仗剑立在船头喝道:“贼寇宵小休得胡来。”

    程不时和鳌仲等人一眼就认出了楚鸣乔,便当即脸色骇然道:“少侠快快下船来。”

    楚鸣乔根本不予理会,只继续说道:“谁敢来犯,我必让他做了剑下亡魂。”

    程不时见楚鸣乔像个愣头青,便又气又惧的婉求道:“我等做你剑下亡魂死不足惜,但请你不要扰了船上安宁。”

    “你们若退回水寨去,我自会下船来。”楚鸣乔坚决道。

    程不时拿他没办法,便左右为难起来。却此时,船内有一仆从出来说道:“船下之人勿要挡我们去路。”

    程不时面色一紧,遂双手捧着一盘珠玉急道:“在下乃送礼而来,绝无冒犯之意。”

    楚鸣乔见一贯跋扈的赤蛟帮众皆臣服在船下,便心里迟疑起来。此刻,又有一仆从出来喝道:“谁再挡道,后果自负。”

    船下众人皆作胆战心惊之状,待得程不时急急一喝,这十数条船顿时四散而去。楚鸣乔这才算放下心来,便收起剑欲要上楼去,但左右仆从却于门口拦住了他。

    “我是日前在此养伤的楚鸣乔啊,你们不认得我了”楚鸣乔惊讶道。

    但仆从却一脸冰霜之态,却似从未见过他一般。楚鸣乔知道这是楼上姑娘不想见自己,便难掩失望的叹息一番。罢了,他才对着阁楼说道:“姑娘为救我而刮伤玉手,我便亲取了一盒蛇油,盼能治愈你手背伤痕。”

    楼上依旧不见任何响动,楚鸣乔又再喊一声,却仍是人去楼控之状。楚鸣乔难掩失落之神,便转向把门的仆从说道:“此乃新采蛇油,于除疤祛痕有奇效,烦请诸位代为转交。”

    仆从识得这个胭脂盒,便当即收了下来。楚鸣乔举头默默望了阁楼一眼,便转身跃到先前那条小舟上,然后再奋力的划着小舟过对岸去了。

    阁楼上,分明有个人儿正黯然凝望,待到江上再也见不着楚鸣乔的身影了,她才默默叹息。

    楚鸣乔上了岸后,当即有百十号赤蛟帮众迎了上来。楚鸣乔只道这些人还要造次,便当即仗剑挺立,却是打算要和他们恶战一场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赤蛟帮帮主程不时遥遥向他作辑再三,而那黄州分舵舵主鳌仲,更是领着十数号人扑通一声的跪在了他面前。楚鸣乔大为惊讶,便连连后退数步。但他每退一步,鳌仲等人就跪着跟进一步,却着实是叫他丈二摸不着北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楚鸣乔警觉的问道。

    “我等有眼无珠,误伤了少侠,今番特来赔罪,还请少侠大人大量饶恕我们。”程不时急道。

    程不时说罢,鳌仲等人亦纷纷拜着请罪,这般情形却是与之前大相径庭了。楚鸣乔不想与之纠缠,但他不表态,众人就只会求着不肯离去。

    “你们若不去为难我萧师兄,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楚鸣乔正色道。

    楚鸣乔的话才一说出口,程不时和鳌仲便当即应允下来,末了又当场发一通毒誓,表态从此再不与萧让为敌。

    楚鸣乔心下虽还好奇,但他急着要回云台山去,便收起剑掉头就走。程不时见状遂挽留道:“少侠请留步。”

    “你们还有什么事”楚鸣乔不耐烦的问道。

    “今番误会已消,但程某尚有一事相请,还请少侠帮帮忙。”程不时急道。

    “只要不是为非作歹事情,我帮得了的自然会去做。”楚鸣乔说道。

    程不时于是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原来李沧浪日前曾来此地索人未果,在得知赤蛟帮弟子把楚鸣乔浸在竹笼折磨后,他便再无好脾气,不仅当场打伤赤蛟帮数十号人,还扬言十日内再找不到楚鸣乔,他就要杀了鳌仲偿命。

    楚鸣乔听罢却是心头一暖,便暗下激动道:“原来师父是这么的挂念我。”

    “家师乃气度宽广之人,若非你们无礼在先,他又怎会出手伤你”楚鸣乔问道。

    程不时和鳌仲便连连致歉,直称自己是有眼无珠。

    “如今楚少侠并无大碍,还请楚少侠代程某向李掌门澄清误会,我们赤蛟帮绝无冒犯云台派之意。”程不时恳切道。

    楚鸣乔觉得此事的确误会一场,且现在双方也都无甚损失,便也觉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如此,他就当场答应了下来。

    只是程不时似乎还有事情相托,楚鸣乔不想在此多耗费时间,便直直问了出来。程不时于是又诚恳托他向船上之人澄清此番误会。楚鸣乔觉得这是云台派与赤蛟帮的事情,却与她这个外人何干程不时见楚鸣乔似乎并不惧怕那船上之人,便问他可知其间由来。而这些不也正是楚鸣乔希望知道的吗

    二人一番互问,但说到答案时,却是一个装糊涂,一个真糊涂了。楚鸣乔于是稀里糊涂的答应程不时,程不时亦难得糊涂道:“少侠心胸气魄俱是不凡,真好,真好。”

    楚鸣乔听不得奉承话,便抱拳告辞而去。但过不多久,又有两名赤蛟帮弟子骑马追来。楚鸣乔不厌其烦,便问对方到底还有何事。只是这一会赤蛟帮弟子却干脆利落的多了,他们跃下马后只叫楚鸣乔骑马回云台山。

    这却不正是楚鸣乔所盼望的吗有了快马,他便三五日就回得云台派了。

    云台派见得楚鸣乔安然而归,便个个心宽下来。就算是足不出小孤峰的甘棠,也来看望了他一眼。这一刻,楚鸣乔满心觉着温暖幸福。

    李沧浪随即问起他在黄州的遭遇来,楚鸣乔不想两派结怨,遂将自己所受委屈一一略去。但李沧浪是亲自去了黄州寻人的,赤蛟帮怎么折磨楚鸣乔他自是心知肚明。楚鸣乔见师父脸上还有愠气,便又将程不时行前交托转达一番,如此李沧浪才算平复过来。

    “对了,说了这么多,却不知萧师兄人在哪里”楚鸣乔问道。

    众人皆低头不语,只有李沧浪拍案骂了起来。的确,萧让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作为师父的李沧浪可没少操心,而经过楚鸣乔此番黄州受难后,他亦更要担心起萧让的安危来。

    却此时,山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叫唤,众人一听,便都个个眉宇大开起来,那却不正是萧让的声音吗一日之间两名失散弟子平安归来,不得不说这是好事逢双了。师兄弟们纷纷追出山门去,而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对萧让日夜牵肠挂肚的李苓思了。

    才一见面,李苓思便情难抑止的扑到萧让怀中,若非他一个转身躲开,只怕又要挨李沧浪的罚了。楚鸣乔见李苓思这般对待萧让,心底忍不住一酸,便怯步在人群中不敢上前去了。

    见得大师兄归来,李苓思自是嘘寒问暖又撒娇连连,最后又将这月余以来的担心委屈化作泪水夺目而出。萧让觉着尴尬,便当即灵机一动的念道:“师妹一哭……”

    众师兄弟听罢便条件反射一般的齐声答道:“惹急师父。”

    这是众人十数年来总结出的一条经验,原因无它,只怪李沧浪自幼心疼女儿,但凡李苓思哭了,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拿其他男弟子责问一通,却是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你们都在嚷嚷什么不像话!”身后李沧浪一脸怒火的骂道。

    众人知道事情行将不妙,遂闻声而散。如此一来,场上便就剩得李沧浪、楚鸣乔和李苓思数人了。

    萧让自是先向李沧浪请安,但李沧浪则面如土色的盯着他,却是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关键时刻还需看李苓思救驾,便见她扭着李沧浪衣袖央求道:“大师兄平安归来,乃是大大的好事一件,爹爹就莫要再生气了。”

    李沧浪却不依不挠的说道:“他不回来更好。”

    萧让知道自己此行对云台派影响甚多,便当即跪下向李沧浪请罚。李苓思不忍萧让受罪,便又哀求道:“你看大师兄神形疲惫,这些日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您又怎忍心再责骂他”

    楚鸣乔最能体恤萧让的辛苦,遂也上前求情一番。李沧浪不想女儿难过,亦不愿弟子认为他是铁石心肠,便只没有好气的对萧让说道:“你先到后堂去候着,我有事要问你。”

    说罢,李沧浪又叫上李苓思一起回去。李苓思担心父亲等会儿还要责罚萧让,便一路跟着央求起来。李沧浪知道自己不表个态她是不会罢休的,如此他只好承诺如果萧让无过就不责罚于他。

    “多谢师弟为我求情。”萧让起身后向楚鸣乔谢道。

    楚鸣乔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然后才说道:“你我情份,何须言谢”

    萧让心里一暖,便拍了拍他臂膀,却也算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楚鸣乔于是问起萧让此行的经历,但其中涉及碧霄仙子画卷,萧让并不愿多说,只以途中受人所托去办了一件重要事情略略带过。楚鸣乔听得出其中另有曲折,便不再就此多问。

    可是萧让并不知道自己在黄州与赤蛟帮的冲突让楚鸣乔蒙受了许多折难,如此,他便一路默无声息的和楚鸣乔回到了山门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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