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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或是对于这样的恶人恶事看的太多了,又或者是杀这样的恶人杀的太多了,当萧让再翻看名册找寻后续目标时,他心中能冒出的火苗便就要愈趋微弱了。

    因为萧让此行不仅只是奉命杀了这些恶徒,私底下他还一直试图去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人可以恶到如此地步

    这是一个非常发散的问题,答案亦可以有许多,只是不管哪一种,萧让都觉得难以以一概全。越是寻不到这样一个答案,萧让便越觉得失望,而又在此失望的驱使下,他便又越加勤勉的去寻找名册里的下一位。

    虽然仍自不得其解,但多见识一个恶人,多接触一件恶事,总能将原先的思考向前更递进一番。

    不过凡事又总会有个例外,在萧让诛杀的诸多恶人之中,却出现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人。

    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怀疑,因为这个在名册上留名之人,正是五台山显通寺的一代高僧净云禅师。

    萧让径着五台山山门直抵显通寺,见着寺内僧侣虔诚诵经,香客恭谦礼佛,萧让完全想不到这里还会藏着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萧让不想在此当着一众香客之面杀人,便寻着一个沙弥叫其代为通传。不片刻时间,这沙弥便出来领着萧让进内堂去了。

    堂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正默自念经,待闻得有人入堂时,他才缓缓睁开双目来。

    不过这净云禅师终究是目光伶利之人,他见萧让佩剑而入,又觉他双目隐然伏着杀气,便当即叫沙弥退去,并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对萧让而言,这样一对一独处着出手却也极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存困惑
    但不待萧让相问,净云禅师便已先开口了。

    “老衲恭候少侠多时了,今日少侠既来,且就直接动手吧”净云禅师释然道。

    他这么一说,萧让却于心底迟疑起来,毕竟自己此行皆隐秘行事,事先并无对外透露过半点,而这净云禅师一直幽居五台山,又怎会知道自己的目的

    或是洞悉了萧让心思之故,净云禅师便豁达的笑了笑,稍许才问道:“少侠是否好奇老衲为何能知你来意”

    虽记得名册上曾记载着这净云禅师旧日的种种胡作非为,但他表现出来的高僧气度以及此番问话,却又叫萧让很想停下心来听一听。如此,萧让便默着点了一下头,示意赞同对方所讲。

    “少侠血气方刚,一切杀气怨气自要浮于双眼,方才你进来时候,老衲就已发现了。”净云禅师却乐呵着笑道。

    萧让听罢便暗自默了一下,因为花幕池曾教他要收心敛气,虽然他照着努力做了,想不到还是要被眼前这老僧一眼洞穿。

    如此,萧让便索性也一笑道:“若我天生愁苦相,你这番定论岂不是就要错了”

    净云禅师却摇摇头道:“相由心生,可不是如少侠所讲那般。而若说到这天生的苦愁相,老衲有一位法号苦瓜的师弟,倒是十分切合。但细看其人目光,却并不是愁苦的。”

    萧让并不想就此与之争论,但净云禅师却又笑道:“此说固然随意,但老衲仍有两个理由能证明你来意,不知少侠在拔剑之前还有无兴趣听老衲述说”

    萧让觉得早一步杀死这净云禅师与晚一步杀死他都无甚区别,便耐住性子说道:“愿闻其详。”

    只是见着萧让终究还是浮现出一种本不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后,净云禅师便默叹一息,罢了才将自己另外两个理由细说出来。

    净云禅师果然思维敏捷之人,他自于五台山显通寺归隐后,数十年来一直无外人纷扰,如有,萧让便是第一人。而迭代数十年仍有人寻上门来,其人所图必定是要报旧日仇恨的。原因很简单,净云禅师除了仇人外,就再无亲人故友了。

    而净云禅师的另一个理由,则是近月以来,江湖上有许多归隐已久的武林人士被离奇杀死。这些死者与净云禅师有着一个相通的背景,那就是他们都做过罪孽深重之事。差别仅是有些人洗手上岸了,有些人则继续重操着旧业而已。

    萧让却也佩服这净云禅师的一双慧眼,便抱拳说道:“大师洞若观火,晚辈佩服,但我仍要杀你,以偿旧日罪孽。”

    说罢,萧让便掏出那本被他快要翻破了的名册,然后再照着上面记载逐条通读了一遍。净云禅师虽兀自定禅,但每听得其中一条旧恶,便皆要懊悔不已的高颂一声“罪过”。如此一唱一和之景,实不像是有人要于此杀人之征兆。

    萧让所列,正是净云禅师遁入空门以前所造罪孽,不仅包括残害同门师兄弟,还曾为当年恶名远扬的天尊教杀光了不肯归顺的子虚堡上下百余号人。他“血蓑衣”的名号,便正是由此所得。

    当然,相比于上述江湖仇杀,净云禅师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将夜郎的一乡百姓羁入天尊教以供试药炼毒。如此大恶,却因彼时朝局动荡,而夜郎又极偏一隅,竟丝毫未受到任何惩处。

    或是对旧日作恶忏悔于心,又或是心中慈悲发作,净云禅师听完萧让所讲,便再也镇定不住了。便见他颇是期望的向着萧让说道:“老衲当年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虽百死亦难抵罪过。便求少侠以无数剑杀我,如此便可向无数无辜谢罪。”

    萧让便抬手一挥,长剑已指住净云禅师的胸膛了。只是净云禅师一心向死,面对这急发而来的利剑,他却是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萧让自不会同情与他,但他一路杀来,如净云禅师这般有忏念又坦然赴死者,却是仅此一人。

    萧让有些好奇为何他会与其他恶人有所不同。只是好奇归好奇,再多的个人念想也左右不了萧让要杀他的决心。

    萧让于是腕上加一段力,那剑刃便要没入净云禅师身躯半寸。即便如此,净云禅师仍自面目从容,绝无半点惧色。

    萧让又纵剑递进一步,那长剑便已刺入寸余之深了,但净云禅师除了伤口溢血之外,便再无其他反应。

    如此情景,难道萧让真要像对方所说的那样要以无数剑慢慢杀死他么可是萧让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他此番出剑未有一气呵成,除了对方本身有着高绝修为外,更多的则是萧让心里还有未解开的困扰。

    净云禅师似乎看出萧让的心境,便当即双手合十的颂道:“阿弥陀佛,少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萧让顿了顿,便直白道:“为何你愿以无数剑赴死,而我先前遇到的其他恶贼却反要以死相拼”

    净云禅师默了默,便释然道:“因为老衲心已向佛,故而能知罪孽为何物但被你杀死的其他人,却仍旧做着罪恶的事情。”

    “向佛就能不做罪孽事情了”萧让显然并不相信道。

    净云禅师摇摇头,便说道:“佛只告诉你何为善恶,至于做不做恶,全念于一人之心。”

    净云禅师的回答似乎正在向着萧让所惑抵近,只是一个佛门高僧会这般解释于佛,却又让人十分的意外。

    萧让于是盯着净云禅师问道:“佛也控制不了人心吗”

    净云禅师默然一笑道:“不信佛之人,心中自然无佛而信佛之人,其心便就是有佛。然有与没有,始终还是心说了算,并不是佛说了算。”

    萧让听罢只冷笑一声道:“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什么佛道不过是遮掩的幌子。”

    净云禅师起初一愕,但旋即又通透道:“少侠只说对了一半。”

    “为何”萧让不解道。

    净云禅师却并不直接回答,只沉思片刻后才问他最在意之事是什么。

    萧让最在意的自然是那盈盈天仙般的花幕池,只是此乃个人私情,他却不会说将出来。但就算萧让不说,净云禅师亦能从对方神色中看出端倪来。如此,他便问道:“少侠心中自有仰慕之人,若此人之外,你会否选别人”

    萧让当即摇头,便算是否决了他此问。



第一百三十七章 潜移默化
    “如此便就是了。你若把心中极其仰慕之人比作是佛,自能处处唯她行动但若此人达不到教你极其仰慕,你的所作所为便就大不相同了。”净云禅师细细说道。

    萧让觉得他似乎说到了什么,但又觉得此说乃偷梁换柱,却是答非所问了。

    净云禅师却并不赞同萧让看法,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私心之故。比如佛门僧人礼佛,乃是佛已入心,虽看似佛心佛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局部改变了的私心私性否则,岂非天下僧人信徒俱要成佛

    关于这一点,萧让却是认同的。

    “一切善恶皆是私心之故,那少侠又可知私心是何物么”净云禅师问道。

    “私心便是一己好恶之念。”萧让简简答道。

    “并不全然,私心乃利之所在,利者,欲也。”净云禅师深致道。

    萧让似已隐隐找到了答案,但净云禅师却惭愧说道:“利、欲,皆最能见人本性,比之老衲,虽皈依我佛后始得领悟,然究其内里,亦是佛能平我惊恐不安,叫我面对往日罪过时能心安理得。若无此点,天下又不知会有几人要弃佛了。”

    萧让点点头,便沉吟道:“大师所讲,亦能归为一个私字。”

    “正是如此。”净云禅师豁达道。

    “所谓利、欲,皆是一个私字。人心之恶,便恶在于私。”净云禅师细道。

    这简简一语,便教萧让彻底顿悟开来。确实如此,萧让回想自己所杀的那些大恶之徒,无论是杀人越货的人屠子,还是出卖友人的孔方,无不都是极其自私之辈。而诸如厚颜无耻的谭千望,以及祸害一方半生的丁孙,则是将自私之路走到了尽头。

    人之所以可以这么坏,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仅仅只为自己好。可是不管行事者乐意与否,总有些只为自己好的举措会伤及他人,未免受损之人反抗损及他的好,私者便就要故技重施。如此往复循环,私者便要更私,恶行遂要更恶,终于又被缚在这条路上回不得头了。

    虽然得到了能够讲得通的答案,但萧让却快意不起来。因为这个答案仅仅就只是个答案而已,与世间万物的变化毫无作用。

    的确,私之于人,乃是本心天性。任何妄图叫人摒弃私心之举,都是极其幼稚而不现实的。

    念及此,萧让沉寂已久的内心便又翻滚出莫名的怒气来。净云禅师见萧让重现杀气,便别有寄托道:“少侠今日为无辜请命,老衲死的心安理得。只是甚望少侠记住老衲一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萧让只道他这是在诋毁花幕池,便愤而再向前刺进一段,待得剑刃穿透他背身了,萧让才停下手来。

    净云禅师暗吐一口鲜血,便趁着最后一丝气力说道:“所谓赤墨,皆是你时时所想所做的事情,却是与旁人无忧。”

    语罢,净云禅师便双目一闭,然后一头栽倒了下去。

    萧让却忽的五味杂陈起来,便就是抽剑动作,亦要显得颇不从心。

    得知萧让杀死了净云禅师后,五台山上下皆喊着要为显通寺高僧报仇。而喊此口号者,大多正是每日诵经礼佛的僧人,如此看来,净云禅师所讲却是最得要理的。

    萧让虽不惧于此,但来者俱非名册上之人,他便也不会贸然与之交手。

    正此时,一位满脸仇大苦深的头陀便出来劝阻众人了。而这位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老僧,正是净云禅师所讲的苦瓜禅师了。

    不知为何,萧让却突然好奇的问道:“为何你却不肯杀我为你师兄报仇”

    “师兄若认为这是仇,早就要叫人来了。”苦瓜禅师悲道。

    只是苦瓜禅师天生一副苦愁样,此刻便纵是皱一皱眉头也像大哭了一场似的。见此情形,萧让便难免有些愧意来。

    但面相终不抵数,苦瓜禅师便在劝开众人后说道:“你若不来,净云师兄不得解脱。你那一剑,却了去他数十年重负。去吧,去吧。”

    萧让一路杀了这么恶人尚且坦然自若,但今日杀死这所作所为皆可称得罪不可恕的净云禅师,他却觉得心里颇有些不自在了。

    萧让很想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份不自在到底是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他都终是无功而返。

    一切名册恶徒皆已诛杀殆尽,萧让便要抓紧在期限内赶回碧霄宫去了。只是相比于来时,萧让却再无那份铲奸除恶的快意感觉了。一个人如果经历了太多超出平常认知的事情,那么他就一定会有所变化,积极也好消极也罢。或许这正是净云禅师临死前所讲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但有些事情却是一以贯之的,比如他一直期盼着此行要让花幕池心满意足的愿想。

    而花幕池亦不教他失望,待细细听完萧让汇报后,她看待萧让时的神情样貌便与从前不一样了。因为此刻的萧让,俨然是一位大侠般的人物,是花幕池一直期待着的不世豪杰。面对此等称心如意之人,花幕池再无往日冰霜颜色,从此亦不复使用坚决口吻与之相说。

    细看来,这碧霄仙子仿佛彻底柔化成为一个温婉的伊人,只似水柔情般的和萧让彼此追慕。

    萧让此行虽是执行花幕池交托的任务,但他心里仍旧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教伊人额前兀自白了的一抹青丝重回青春。所以萧让返程时,是带着一个满满的包裹的。

    萧让千里迢迢背回来的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个个人形般的何首乌。

    花幕池见得这些何首乌后,自能明了萧让此番心意。只是不知为何,她一双明眸之中却似总隐着一份哀伤,仿佛自己那白去的几缕头发是再不能恢复了。

    但花幕池这份哀伤潜藏的深,萧让却并未察觉出来。他能做的,就是细心将这些何首乌逐日煎熬,然后再日日殷情送去给伊人喝下。

    得心仪之人如此悉心照料,花幕池自要大为动容。但她再感动,却并不与萧让诉说,相反的,她似更愿一个人静默独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元论道
    被感动的多了,花幕池便几番憧憬自己与萧让的归宿来。想着二人在碧霄宫里似那神仙眷侣般比翼双飞的美好生活,花幕池便又有些懊悔要萧让做什么大侠的愿望了。

    不过变与不变皆有权衡,经得数日静思后,花幕池终于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因为立足现实才是最大的真实。

    回到碧霄宫后的萧让每日都过着最为开心惬意的生活,唯一不足,便是他仍未见花幕池额前白发转黑。花幕池却要笑称药效需些时日,只劝他莫要着急。

    “萧让,你看见对面的两座山了么”花幕池忽的深致说道。

    萧让点点头,便问她这两座山怎么了。花幕池轻快一笑,又问他这两座山上是否都长着同样的树木。

    “那两座山上只有长着阔桐,应该是一样的吧。”萧让有些迟疑道。

    花幕池默了默,然后望着远处的双峰说道:“两山皆长百年阔桐,但高矮却大不一致。萧让,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萧让愣了愣,便问她为何要问这些事情。花幕池却不回答他,只坚持要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萧让稍稍思索,便答道:“东面的山峰要比西边的高一些,所以上面的阔桐也比另一边的看起来更高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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