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尼卡
她看着屹湘,站她身边屹湘,是冷静出奇屹湘。
外面风雨声大作,高楼大厦,雨点砸玻璃墙上,如同子弹冲击着弹靶。
屹湘站着不动,只看着那玉。
晶莹剔透,美丽至极。
她慢慢走近了些,仍是专注看着,良久,她伸出手去。
汪瓷生手一松,玉和链子落屹湘手心里,缩成一团,沉,将屹湘手压下去一分。
“他……奶奶呢?”屹湘问。
“得知他牺牲后,伤心过度,不久便过世了。秦家人丁不旺,没有其他亲人世。”汪瓷生说。
“哦。”屹湘答应。语气轻像薄雾。“真……”她抬眼,看着汪瓷生,“我很难过。”
“屹湘……”汪瓷生两只手捧住了屹湘脸。冰冷冰冷,冷吓人。虽然她手温度也高不到哪儿去,可屹湘脸……凉像死人。她叫着:“屹湘!”
“我没事……我该走了。”屹湘推开她手,站起来,“我该走了……夫人,我该走了。”
汪瓷生仰脸看着面无人色屹湘。
她一再重复着那句话,说她该走了。
屹湘从沙发上拿起自己包,说着:“我……我哥哥明天结婚……我得回家。我妈妈家等我。”
“屹湘!”汪瓷生又叫。
屹湘站住。
“我……送你回去。”汪瓷生说。
屹湘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楚汪瓷生表情,只知道她那姿势,是想要过来抱住她、却没有敢贸然行动、生怕将她吓跑……
“不用我自己可以……别送我,也别让人送我。”她转了身便往楼梯口走去。
她是扶着楼梯,走很也很稳,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这是刚刚结束一次拜访离开……四周围有什么人还,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得马上回家。
外面风雨这么大,回家就好了。
妈妈等她……
走廊很长,长好像走不到头。
电话响着,她接起来,是妈妈打来,问她是不是忘了回家吃饭。
她钻进楼梯间靠墙上,听着妈妈温和声音……她说妈,我有点儿事,不能回家吃饭了,你给我留点儿,我回家吃。
妈妈说好,好给你留着。又说湘湘有事情也别忘了先吃点东西垫垫省胃不舒服。
她点头。
电话挂了……
她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两面都是透明玻璃,她走楼梯上,仿佛是悬空透明阁楼里,脚下流火会随时扑上来。身后有脚步声,很轻。她走,那脚步声也一点,她走慢,那脚步声也慢一点……她终于走出酒店,雨下极大。
她呆呆看着雨落如瀑,呼吸渐渐困难。
她手握成拳,捶着胸口。
有什么东西堵那里,让她想拼命捶打一下,好砸碎了,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一下一下捶着,眼睛酸胀,胀发痛……很久了,有很久,她眼睛里流不出液体,哪怕是此时,她有理由流泪时刻,仍然没有办法哭出来。
她想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今天雨下这么大……
董亚宁刚走出咖啡厅,就看到了失魂落魄、举止失常屹湘。
他正接电话,只扫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倒是身后李晋,说了句“那不是郗小姐嘛”。电话里芳菲声音太尖利,抱怨他怎么就放爷爷自己走了……他沉默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挂了。”他说。迈开大步走出去,李晋急忙跟上,却跟到门口时候,看到老板脚尖指明方向后,早早停了下来脚步。
董亚宁站到了里屹湘两步远位置。
她并没有发现他。
确是失魂落魄,而且,浑身都抖。
雨天湿冷让他浑身不舒服,她这幅样子,也让他眼里不舒服——没有带伞,也不像是等车过来接样子。他微微皱了下眉。
车子已经到了,他却站着不动。
她看着雨,他看着她。
她紧攥拳按胸口上,死命按着。好像身上所有力气都那一点上,所以腿便软了……他眼看着她蹲了地上,缩成了一小团——有样东西掉了下来,落湿滑地面上。亮晶晶,莹白一点。
他应该走开,却走了过去,蹲下身,将那一点莹白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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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十七章 风雨浸染的荆棘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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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古旧莲花纹金链子,纹路精致半圆形玉佩,镂空雕饰,犹如一弯月牙——兰与菊图案,花蕊叶片纤毫毕现,精致极了……还记得另一弯纤月晶莹耀目,他只觉得背上一暖,像被什么冲击了一下。
她转过头来……那对黑黑眸子,往往像蝌蚪一样灵动、像星星一样闪耀,不管是生气时候、还是高兴时候,甚至出神时候,都有无穷精气神……此刻,却黯然无光。呆呆,她看着他。并不像是认出他来了神气。懒
董亚宁眯了下眼。
她明明仍是看着他,目光却像穿透了他这个人,飘到不知多远地方去了。也许雨烟蒸腾,氲到了她眼中,他只觉得此时她眼,湿厉害……是要哭了样子、是该哭了样子,却没有哭。整个人缩成这么小一团,硬实像颗铜豌豆,不声不响,倔强。
他叹了口气,将她捞了起来。
缩小小一个人,还挺沉。想必是此刻真没有太多力气支撑她自己了。所以他臂弯就暂时成了她支撑。
她弯弯颈向下,他看到是她乱作一团后脑勺,风吹过来,几丝发被卷起,拂着他下巴,痒痒,柔柔,然而大概是只有千分之一秒,它们很便落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说:“回家吧。”手臂并没有立刻收回来。她还是抖。他甚至听到她牙齿咬咯咯作响……是她总是这样,生气时候、激动时候、不想说话时候……她就会把牙齿咬咯咯作响,好像那样就能让她恶劣情绪有个好出口。虫
董亚宁抬手,将她抱怀里。
她脸贴上他胸口。没有一丝热乎气。呼吸里都不带着暖意。
他手臂松松环住她。她身体好像是会透风。凉风钻来钻去,他臂弯间。
“今天这个日子,要哭你就外面哭个够,你不能回家哭。”他说。怀里身子颤了一下。他知道她听进去了。而且她就是这么想。“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你就这么点儿出息么?”
屹湘仰起脸来。
亚宁看到她眼里去。看到她下巴动了下,那颗痣也颤了下,让她面孔,终于又有了生气。他嘴角一翘,说:“不是就想知道,她会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不要你?这么努力,不是就想有相见一天,让她知道,她不要你是错?”
她干干嘴唇,干像陈旧红绸布,随时会裂开。
她挣了一下。
他没松开,反而紧了下手臂。两人距离贴紧紧,他身上热传过来,让她麻木身体有了点知觉同时,也唤起了她意识。
她再挣一下,用了很大力气,却仍然没有能挣开,她脸涨红了,“董亚宁!”
他点了下头,俯身下来,她耳边,轻声说:“你做到了。”
她身子一震。
“你做到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话。这句话说出来,空荡荡心房里,飘着是那薄薄苦涩空气,那空气膨胀、膨胀……胀他难受。她推开他手,渐渐抓住了他腰间衬衫,板板正正衬衫,被她揪扯变了形。他低头,看她那因为紧握而惨白关节。
耳边似乎有那带着咸味喊声、伴着海浪和海风。
“我要成功!”
“我要变成亮星星!”
“我要他们后悔……”
声嘶力竭,喊到喉咙发不出声,再痛哭。
哭到没力气。
哭到他衣衫被浸透,哭到他心都被腌过了,哭到他怕、怕到不知所措、怕到什么都能答应她只要她不再哭……
屹湘眼睛红了。
她猛推开亚宁,向后退去。
董亚宁看着她转身,跑进了雨中。脚步凌乱但方向准确。
“要不要拦着她?”李晋不知何时出现董亚宁身后。
董亚宁没有动,看着她上了车,说:“你上车,跟着她。帮她甩掉尾巴。”她那辆小车雨瀑中像一朵飘摇银色小花,飘走了。速度并不。他车子也跟上去了,接着,是另一辆黑色车子。他哼了一声,对着身后钩了钩手指。
一会儿工夫,滕洛尔站到他旁边。
“看了多久好戏了?”董亚宁淡声问。
“没多久。我们也刚出来。”滕洛尔说。
董亚宁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隔着玻璃,正打电话、远远对他点头算作打招呼粟茂茂——洛尔不像平时见了他,脸上没有好颜色不说还总是带着一副刻薄乃至刻毒语气。
“我们去逛街。”滕洛尔说。咳了一下,有什么想问,又忍住了,总算是笑了一下,说:“那我走了。”
董亚宁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他懒洋洋摆着手臂,毫无预兆转身,只消几步、就将离他们不远站一个穿着灰色细条纹衬衫男子卡住脖子一把摁了玻璃墙上。
滕洛尔惊叫。
“说,你是什么人?”董亚宁手劲儿极大,这一卡,对方呼吸困难,脸迅速涨红了,一时没有说出话来,他手又加了分力气,“说!鬼鬼祟祟跟这里,什么人?”
滕洛尔眼见着平时跟董亚宁左右人上来了几个,领头皮三对着她做了个手势,她只好后退,也听不清那人对着董亚宁说了什么,就见董亚宁松了下手,眉头皱紧,脸黑很。
“亚宁哥这样儿,跟黑社会似……”粟茂茂嘟哝。
“你才黑社会呢,怎么说话呢?”滕洛尔眉毛竖起来,死盯了茂茂一眼,先开车门上车,“走不走啊你?”
粟茂茂笑着上了车,“还不准人说了?”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董亚宁跟那灰衬衫男子一同进了酒店大堂……
……
“夫人,陈司机说,他们跟着小姐车子。下雨,小姐车子开很慢、很稳。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董亚宁先生车子一直干扰他们跟随。”暗影里,一个瘦高中年人清楚说。
汪瓷生坐沙发上,已经坐了很久。
“谁?”汪瓷生终于屹湘离开很久之后,开了口。“这个名字很熟悉。”她有点恍惚。
“永昌董亚宁。跟我们iem并购案上有过竞争并且终得手那位。他父亲是……”
汪瓷生摆了下手。那中年人收声。
“他为什么会跟着屹湘?”汪瓷生语气里添了分犀利。
“冈田传回来消息说,董先生看上去跟屹湘小姐很熟悉,应该是朋友。”
“告诉他们,别打扰她。”汪瓷生又摆了下手。
“是。那我先下去。”中年人行礼,悄悄退下。
汪瓷生依旧靠沙发上,她目光落屹湘刚刚呆过地方,手伸出去,就像屹湘那冰冷脸,就她手心里捧着……她胸口有种撕裂疼,急忙按住。
仆妇悄悄过来,跪地毯上,收拾着茶几上茶具。
“续子。”汪瓷生松了下手。胸口疼轻了些。
“是,夫人。”被叫作续子仆妇停下了收起刚刚屹湘用过茶杯动作。
“下去吧。”汪瓷生直直看着那只茶杯,良久,她伸手过去,将杯子握手里。杯子慢慢被她攥有了温度……
“夫人。”续子再次出现,“陶生小姐电话。”
汪瓷生接过电话来,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里杯子,听筒中妹妹语气沉稳中有焦急,她这边却渐渐静如止水。
连听到脚步声,她也眼都没有抬。
jsephina屏住呼吸,望着此刻看上去是气定神闲姐姐,听到她轻声说:“……不用验了。”她只觉得血气上涌——大姐将杯子托手中,对着光,看,“我说不用,就不用……她是。不会有错。”
jsephina只觉得腿脚一下子酥软了,她跌坐琴凳上,手同时按到了琴键,发出杂乱声响,惊动了汪瓷生。她转过脸来,看到面色煞白小妹,过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筠生来了。我们再通电话。”她从容将茶杯放下,电话交给了续子。站起来,走到jsephina面前。
jsephina仰起脸来。
汪瓷生对着小妹点了点头。
jsephina一低头,眼泪滚滚顺着眼角滴下来,很便汇成了两道热流……她猛抱住汪瓷生,说:“对不起……”
“没关系筠生,那时候,你还小。”汪瓷生抱着小妹。小妹脸埋她腰前,那滚烫泪水顺着她衣服渗进来,带来一股强烈灼痛感。她深吸一口气,扶好了妹妹,她说:“筠生,你答应我。”
jsephina抹着眼睛。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滚落,点头又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对屹湘,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汪瓷生慢慢说。身上灼痛感越来越强烈,从皮肉到骨髓,每一寸每一分都痛似,痛脸色灰败下来。
jsephina惊恐看着大姐样子,叫道:“大姐!续子!”
汪瓷生抓着小妹手,晃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我没事不要叫嚷,人便朝着小妹倒了过去……
董亚宁出电梯时候,头也没回对着身后那个姓冈田男人说:“转告你雇主,别再伤害她。”
电梯门一开,他独自出去。
走了两步,才觉察,手心里仍握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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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 第十七章 风雨浸染的荆棘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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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看着玉坠子,这东西已经被他捏跟他身体有了同样温度。
象征高洁梅兰竹菊,被雕莹洁如月玉上,有说不出动人之色——她曾经发着狠扯下来,远远丢进海水里去。
说,不要了……泪花从眼角溅出来,迸进海里。懒
清澈海水拍着堤坝,哗哗响。四周围只有海风呼啸,由远及近……
他脱了鞋子和衬衫纵身跃入水中去。
防浪堤下是乱石阵,一排一排。海水纵然清澈见底,堤坝上看得清飘摇彩带般海藻和石头上生长白色牡蛎,这斑斑点点间,找到那同样是白色小玉坠子却十分困难。
他水下找了一会儿,就觉得胸闷无比,露出水面来,想换口气,听到她惊慌叫他:“董亚宁你上来!你上来……那东西我不要了!你给我上来!”
海水浸到他眼中,她雪白裙子被海风吹鼓成了一朵花,远远看过去,她人有点儿变形。他抹一把脸,对着她挥挥手,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天色变暗,寻找开始变得困难。他一寸一分摸索,趁着光线还好。每升上一次海面,她声音就哑了一分。
涨潮,海水开始变浑浊。
海岛跟陆地相连路,只要涨潮,便会消失。他知道他必须潮水涨起之前带她回到岸上去,海岛上只有一个灯塔,而灯塔自从变成了自动化长明灯,灯塔就再也没有人看守了,也不知道岛上还有没有人家……也许夏日夜晚这里熬过一夜不是难事,但岸上爷爷会担心,还有他带她出来时候,偷偷给邱家打过电话了,告诉他们离家出走湘湘被他带来了乡下爷爷家、让他们放心——这个类似“背叛”小动作他还没敢跟她讲。想着拖到她们家来人接她,还有时间可以让她哭啊喊啊平静一下。虫
此时他应该早些放弃,带她回去。
可这个东西很重要,他明白。她负气扔掉,一定会后悔。不能让她后悔。这个冲动丫头……做事这么不经大脑,一火起来六亲不认,究竟是像了谁呢?他本来对她那对什么亲生父母毫无兴趣,这会儿倒突然有个念头,也许她那脾气,其实是像了他们……
终于一缕像血一样丝线漂浑浊起来海水中,被他一把拽住。几乎差一点张开嘴巴要喊出声,猛想起自己水底呢,急急踩水上浮,海面又上升了几分。
她早已不是堤坝上站着,而是下到了石阶上,看到他浮上来,变了调声音大声喊董亚宁董亚宁……
他累极了,踩着水,浮那里,晃着手,喊都喊不出声,却记得应该笑给她看一眼。涨潮时海浪有些恐怖巨大力量,总把他往相反方向推。他好容易坚持摸到了岸边,又被一个浮浪推后,她要伸手拉他,被他骂。
他说你给我滚上去,要你拉我,小看我是不是?
心里是知道没有多少力气了,没想到好久没下水,体力变这么差……他终于攀住石头沿,第一件事却是举高了左手,把那玉坠子给她。她却一把拉住他手腕子——其实她不拉还好,这一拉,把他手臂重重磕了堤坝上,那个疼啊……还好终于是上来了,他躺坝上,仰头看着淡淡天空说:“哇,我要是死这里,看你怎么跟我爷爷交代。”
她是跪他身边。
他看着她脸是倒着,因此就有些变形——看惯了她纤巧柔美面孔,这样看着真很滑稽,他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被水和风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她拍他胸口,很大力拍,拍着拍着又哭了。
他忍不住骂了个脏字,说:“你能不能别哭了,哭我心烦。”
她哭凶。
“喂,你要学孟姜女哭夫,哭倒这大坝啊?”他翻身坐起来,开始不耐烦。
“董亚宁你吓死我了……”她抽抽噎噎,看着他,“你要真出了事,我可赔不了你们家……”
他大笑,说开玩笑吧,我穿开裆裤时候,不会走路就会凫水,我会有事,那不是哪吒淹死海里?龙王爷都得嫌我烦点送我回来……喂你干嘛!
她脸突然靠近,抓着他衬衫手使劲儿晃着,那小拳头就那么来回他胸口蹭,不痛但是痒,让他有种奇异感觉,他忙不迭推她手说你干嘛啊!脸上不由自主开始发热,额头上这就冒了汗……
她咬牙切齿喊:“你吓死我了!”
是喊着。哭太久了,她声音沙哑。被海风吞着,还有些嗡嗡作响。
他笑。
邱湘湘也会害怕。
他这个念头还没下去,她脸忽然靠近了他,她清凉嘴唇他唇上碰了一下——也只好说碰了一下,连她温暖鼻息都没有感觉到……
到底是谁吓死谁啊!
脑子完全懵掉了,直了眼看她,“你……你你你……”你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什么叫心跳如雷?耳边全是海风呼啸,眼里全是她模糊面孔,她身后是深蓝天幕,和天幕上闪烁就要流落下来繁星……那时候真切体会到什么是,心跳如雷。
而她一定是听到了他心跳。一定是。不然她眼睛怎么会那么亮?
有凉凉海水溅到脸上和身上,他浑然不觉。
“董亚宁,你要再不起来,咱俩怕是得一起喂鱼了。”她小声说。几天以来,第一次听到她声音里有一点点活泼味道。
他惊醒。四下一看,再一次心跳如雷啊……潮水已经涨到了齐着堤坝。一浪一浪,若不是海面此时尚属安宁,他们俩随时都有被卷走可能。
危险只是一种概念。
他一把抓住她手,说:“你就只看着前面路、千万别看别处,你跟着我,一起跑过去。”
她手紧紧握住他手指。
两只手吸盘一样拘了一起,吸盘中间一点点,是那枚玉坠子。
一斛珠 第十七章 风雨浸染的荆棘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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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嘻嘻说我喊一二三咱俩一起跑。
她点头说好。
跑出去两步,她拽他。
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就拽着他回去——原来是他运动鞋。
他啼笑皆非。
几千米堤坝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长,那个时候却觉得若能短一些、再短一些就好了,被海浪追着感觉,是危机四伏……可是私心里,他却想,也许一直这样,拉着她手,跑下去。危机四伏也好,坎坷磨砺也好,完全可以不乎。懒
上岸前后一跃拼全力,倒下去时候觉得满天星星都倾了下来,他拽着她一起倒沙滩上,大口喘着气,从喉咙到胸口都有着尖细刺痛,那刺痛却让他觉得特别痛,忍不住大喊起来。
风吹过沙滩,细沙子被卷起来,扑了满头满脸满眼,他揉着眼睛,眼泪都流下来了。
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干地方了,乱乱时候,他扯了她裙摆擦眼睛。
眼睛痛轻了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干嘛,被她揪住痛打一通,又笑,两个人都是泪眼朦胧,孤岛上,那一刻虽然是哭笑不得,心里大约都是知道,这一晚,他们是相依为命。
他脚海底就被礁石上牡蛎壳给划破了,堤坝上狂奔,伤口撕开大,天色暗了,她没发现。他就不声不响穿好了鞋子,跟她一起往高处走,说着“晚上得找个避风地方。”量轻松,不让她产生多忧虑,每走一步脚底都钻心疼,倒也不怎么乎。虫
向着有光方向去,终于到了灯塔。
站塔底仰头看,明亮像一团火引航灯。
七月中海岛还没有热起来,夜晚是很凉。两人衣服都还没干,湿乎乎,就格外觉得凉。他脱下来衬衫给她,她不要,说不要同时就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还好没发烧。她悄没声息爬上灯塔楼梯,简陋铁质旋转楼梯向上,每走一步都发出颤声,让人担心有随时跌下去危险——他想还好她走前头,这样万一她跌下来,就能接住她。楼梯头是一间六面窗户六角房,玻璃还完好可是八面来风。向外能看到乌黑海面,和远处停泊船上闪烁灯……她看着海面,一声不响,安静出奇;他靠窗边,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外面,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看他,他才说:“那个,我发现那边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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