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斛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尼卡
他拿出她手机来。已经没电了。
他无意识按着键。当然是不会有反应。
包里还有一个卡片机。
他将电话放回去,卡片机有电。他按开电源。画面小液晶屏上展开时候,由暗到明——照片拍很随意,角度有些混乱,显然不是精心设计摆拍。仿佛是连拍摄模式都弄错了,完全抓不到重点,拍摄当日光线又不好,简直没几张能让人看下眼去。只是画面里始终有一个小男孩。背对着镜头、只有模糊侧脸……一帧一帧过着,过很慢。
他终于转了下脸。
就他要关掉相机时候,一帧清晰照片出现屏上。
是动物园大门口。大头贴似,画面中两张面孔神态各异,清晰极了,清晰她下巴上痣、小孩子那长长睫毛,都看清清楚楚。
他用力按着键向下翻找,几张合影之后是两段视频。
跟着颤抖镜头,这个斑马笑呵呵爬着栅栏小皮猴子,比起那天爬树上倔模样,看上去可爱许多。
怎么这么喜欢爬树呢?
他皱眉。
画面里偶尔是孩子说话,也有她,不过是一两句让他小心。她口音跟孩子迥异,却也有一点点迁就味道。似乎是努力适应什么。其实她音很美,但她……他想想,她究竟离开英国后,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
就像他今天一子一子落着,落到一盘局看上去已是无处可逃?
从相机中传出沙沙声响,是风声、脚步声、一点点呼吸声、还有衣物摩擦声响,有些杂乱,搅动着他每一根神经。
忽然一声呼唤。
他一震。
画面停止了。
有什么东西也停了这一刻,他按向“播放”键手指,竟然有了些怯意。
……
屹湘刚刚到了医生诊室门外,随身电话便响了。高秘书正要到休息室等她,见她站那里有些发怔,便过来问她:“怎么了?”
屹湘摇头,说:“没什么,只响了一下。没来电显。”电话是临时,现只有家里人会打给她。她倒是并不觉得什么。“也许是妈妈。”她说着将电话递给高秘书。
高秘书接了,说:“我这里等你。”
屹湘看了眼医生诊室门上牌子。一门之隔,她只要推开门就可以。
“郗小姐?”护士旁边,“安医生等你了。”
安医生。“青蛙”drmrrisn替她联络国内心理医生安宜。美籍华裔。与青蛙师出同门。不管她履历是如何辉煌,只凭着她是青蛙信任人,她程度必然不低。
邮件和电话往来是有
,安医生有一把笑起来分不出年纪嗓音。倒让她格外喜欢气这种不见面交流方式。
她转眼看看护士和高秘书。这两人都很有耐心等着她。
“这就进去。”屹湘说。她说着便敲了门。
诊室门一开,里面等她医生看到她,微笑着打招呼,说:“终于见到你了。请坐吧。”
屹湘到柔软沙发上。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医生说:“刚刚跟青蛙通过电话。她这几天联络不到你,你就出现了……我想你一直没有来,应该是状况很好。”
“安医生。”屹湘叫她。
一斛珠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锦帐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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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安宜吧。”安宜医生给她倒了杯清水,走过来时候,宽大袖子拢上去,笑着说:“我这里只提供清水。”
“谢谢。”屹湘看着水杯,又看看坐到旁边她自己那张柔软沙发上去安医生,“您也叫mrrisn医生青蛙。”
安医生开朗笑着,说:“是啊,”她比着自己眼睛,“她那一对青蛙眼。不要瞪太大哦,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你有没有发现她一着急就会瞪大眼睛?”
屹湘原本拘谨着,被安医生这么一逗,莞尔。
是,vinnett也这么说。有一次他们开玩笑,她跟vinnet如果去表演《小蝌蚪找妈妈》里青蛙妈妈不用化妆呢……vinnett,这些日子,关于vinnett,没有人告诉她什么。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安医生看着她沉默出神,低头笔记本子上先写了几笔。屹湘注意到,换了个姿势。安医生瞥见她并拢膝盖和脚尖,轻声说:“放松点儿。”
屹湘又换了下姿势。被安医生一说,反而坐姿端正了些。
安医生笔尖溜着自己淡淡眉毛。
屹湘慢慢说:“安医生,我已经停药有一段时间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药盒来。空空、半透明药盒。每一个格子上都有小标签。写是药物拉丁名字。非常长,一团乱糟糟字母。她已经看习惯了,也背很熟。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东西她根本离不了。
因为太痛苦,不想面对可是又忘不掉,青蛙医生说不如试试这样,用药物来帮助你。只是这种药物还临床试验阶段,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作为志愿者参与。
介意。管比起做试验小白鼠,她没有别好办法。事实上她魂灵比阴湿地道里乱窜老鼠好不到哪儿去;老鼠也比她魂灵要自由多。
治疗了好久不见好转之后,她才开始服用这种药物。
“对你帮助越大药,让你依赖就越重。我跟青蛙意见一致,还是希望你能够摆脱药物。虽然我这里有可替代,如果你可以,不用到好。”安医生转着手中笔杆。轻轻一点,笔尖戳本子上。她目光透过镜片望过来,随意而温和,并没有显出特别留意观察屹湘意思。
屹湘说:“我想继续停药。”
攥紧了药盒。心也是一紧。
安医生就说:“要睡一觉嘛?你看起来只是休息不太好。如果想聊天,我陪你聊一会儿。如果不想,就坐着。”
“不喜欢就是跟心理医生聊天。”屹湘说。
安医生笑笑。
她刚刚等了她那么久。叩响门板两下轻响,充分显示了她有多不愿意走进这间房间。
她转了下身子,示意屹湘换个方向坐。
她诊室对着养和美一个角落,又安静。有病人来了,就只是坐这里,看两个小时静物。
她笑问:“聊够了吧?”
“够了。”屹湘斜靠沙发里。
“任何外力作用都是有限,需要你自己意志力。”安医生轻声说。
屹湘站起来,屋子里走着。
脚下地毯很柔软。
她走了一会儿,脱了鞋子。
光着脚,一步一步踏着。柔软地毯包裹着她脚底,温度暖暖水也似……
安医生也不管她,低头笔记本上写着。写了一会儿,听屹湘说:“虽然觉得厌烦,虽然每次见医生都要下很大决心,总需要意志力控制自己行为,跟自己分析如果不去会怎么样……还是会按时见青蛙。多亏了青蛙。不然,我可能早已经倒毙街头了。”
安医生已经是听惯了各种病人离奇经历,但对着这般美人,说出这般话来,她还是被触动了。她抬眼,看着用脚趾轻踩地毯、简直要踩出花儿来屹湘。
“你现看起来很好。”
“我确实很好。可是,”屹湘脚趾转而狠狠按着地毯,“可是当我看到他,一瞬间,我知道再好治疗、再强效药物、再顽强意志力,都只是帮我把过去自己麻痹到将要死、可以死,但是毕竟,没有死。”
“发生了什么事?”安医生温和问。
“那天,我开车去撞人了。”屹湘闭了下眼。
“结果呢?”安医生头都没有抬。
“没撞死。”屹湘说。她蹲下去。抱着自己腿,“就那么一瞬,我以为已经化成灰记忆,活了。”
“怕嘛?”
屹湘用力抱着自己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医生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观察她。
这是一个极强防御性动作。是下意识想要把自己保护好。但是并不是单纯害怕,多是恨意和愤怒。看了让人生怕恨意和愤怒。不难想象,郗屹湘开车撞人场景,是多么惊人。
“你这里,很安全。”安医生说。
屹湘下巴搁膝盖上。
“恐
惧。耻辱。厌恶。”她哆嗦着,“还有……”
“还有什么?”
她将腿抱紧,“我不想再吃药。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再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状态。”
她盯着前方。眼下她必须要好好。要好好。
“会好。只要你有足够意志力。”安医生说。
屹湘闭上眼睛。
“你有没有对谁完整叙说过让你恐惧事情?”
一斛珠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锦帐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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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屹湘身子抖了一下。
“叙述是你面对和放下第一步。”
“我知道。”
“想说说吗?”安医生问。
“我想睡一会儿。”屹湘站起来。
“介意不介意我替你按摩一下?”安医生问,指了下旁边一张按摩床。
屹湘怔了一下。她并没有留意到安医生诊室设施。
安医生放下笔记本,脱了她宽大外衣,里面是贴身柔软棉衫。
屹湘看着安医生柔美而又显得很有力量手臂,静默看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安医生则让她趴按摩床上,手很轻她肩头按住。只是她一下手,便立刻感受到屹湘身体僵硬了。接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身子放柔软了些,但还是僵硬。
她此时非常抗拒陌生身体接触。
安医生还是先缓慢而有节奏试着按压她背部穴位。
“我有阵子很迷泰式按摩。知道为什么?”她语气里含着笑。
“是不是因为一个传说,用了一种精油按摩胸部,会让胸部再发育?”屹湘话音有些含糊起来。
安医生走到屹湘前面,说:“是啊,就是这个传说。”
“结果呢?”屹湘问。
“结果?你自己看。”安医生扯了下自己衫子,“还不是飞机场?”
屹湘瞟了一眼安医生上围,说:“其实,刚刚好。”
“哇,你对一个还哺乳期女人说‘刚刚好’?”安医生夸张问。
屹湘微笑。
安医生手按她背部,看上去很轻柔手,按摩时候劲儿却不小。
手法很柔巧,力道也刚刚好。
渐渐让她觉得舒服、放松。到这会儿,身子才完全贴了按摩床上。
安医生随便跟她聊一些话题,听上去似乎是没有什么目性,有一搭没一搭,窗子好像是开了一点点,从花园里进来空气总带着不明香气。屹湘不知何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喂,喂你来吃一口……”嘻嘻笑着,叫她。
这人真能捣乱,她正忙忙叨叨把一幅幕府时期贵妇和服图画临摹完毕,只差一两笔了,他偏偏要来捣乱。
其实已经捣乱了好多天了。
真盼着他出门拍摄、描摹古建时候,她可以住处画自己画,只需掐准了点儿给他送点儿吃、或者等他回来,给他端上来准备好食物——有时候他会乖一点,肯老实坐一边陪着她;有时候就不会,非要她搭理。就比如眼下,他拿了一柄银匙舀着一桶刚开了封奶粉,非要她也尝一口。
干奶粉很好吃嘛?
瞪他也不管用。自己吃不亦乐乎,还开始胡说八道:“以后就给咱家孩子吃这个牌子奶粉吧。我吃着不过敏,他吃着肯定没事儿。”
她好笑,看着他一本正经,忽然玩儿心大气,装作要来一口样子,待他将银匙凑近了,她一口气吹过去,顿时他脸上挂了白霜。
被他追满屋子跑。
屋子里东西乱七八糟落了下来,六席大空间里,榻榻米上简直没有一块空地。
被他抓到摁住,咬牙切齿说要惩罚她,忽然听到隔壁动静,两人都屏住呼吸。所有动作都顿住了,只剩下听觉高度灵敏。
和室墙壁薄薄,住了几个月,隔壁那对夫妇动静时常传过来,他们虽然听不太懂日语,但他们何时为调笑、何时为拌嘴,总是能分辨出来。有时候是激烈对打,打厉害了,都会让他们误以为是地震。当然还有,别能制造出如此震动和声响事情,虽然觉得尴尬,总要极力回避了去……他有时候听着隔壁夫妇俩吵闹会出一会儿神,那颇为强悍妻子屡屡占上风,他就问湘湘,以后我就是那个挨打老公吧?她就立刻拿起画笔真打他。
“墙又动了……”他俯身她耳边笑着说,低低。
这一次不但墙壁震动,好像榻榻米也震动。
屹湘起初以为他动坏心眼儿,就扭着想要躲开,却被他拉住。四周围震也太不寻常,两人对视着,忽然间一起叫道:“地震!”
他抓着她手臂就往外冲。着急起来,一出门竟将她勒起来扛肩上,三步两步往下跳。那楼梯其实逼仄,他不知道怎么计算,竟以速度通过了楼梯间和通道,跑到院子里去。
地震并不严重。他们俩跑到院子里不一会儿,便停止了。
隔壁夫妇和房东一家陆续跑出来,他们俩看到,憋不住笑起来。房东他们是见惯了这阵势,小小级别地震自然不话下,都镇静如常,只有他俩不停笑,倒让他们觉得奇怪……
回到房里她动手收拾东西,他说饿了。跟她一起,他完全是个饿了时候就只会等着家伙。
她放下手里活儿,去做晚饭。忙着洗菜叶时候,他从背后抱住她,她腮上轻轻亲着,他说:“刚刚真有种生死与共感觉。”
她不说话,只是侧了脸,亲他一下
。
微凉唇轻轻一碰他下巴,说:“别捣乱……给你做吃呢……”
他不满足,索吻。
深密亲吻。似乎是有种劫后余生恐惧和庆幸,吻痴迷而又坚决。
“湘湘,我死时候,你会我身边吧?”他紧紧抱着她。
青菜叶子落水中,她沾满了水珠手抬起来摸了摸他脸……
京都夜晚是安静。
他们这样安静夜晚,头对头灯下忙着各自功课。她偶尔会起身看看他画图。他图跟他人不太一样,粗粝少些,建筑线条即便是粗犷画法,但是细节上还是很清楚。而且总有些笔记。是他自己符号。她看不懂,但也觉得每一个符号都是他,组合起来看,和谐美好。
小桌下他腿贴着她,这个时节熏笼是早就撤了,他腿却总是热乎乎,让她觉得暖和……
春夜里,野猫出入院落,有此起彼伏叫声,叫声让人有些难耐躁动。
不日又将分别,对他们来说,正是苦短。
他她身边沉沉睡去,她撑着手臂看他脸,月色下他脸白皙俊美,有些透明清灵之感,几乎让她不忍触摸。他呼吸似乎混着一点莫名味道,该是窗外即将盛开樱树气息吧……
她默默看着、看着……云浮动,遮了月,他俊美脸云影罩住,暗下来。
她想拂开那阴影,手伸出去,却只让那阴影重了。
心里便有些急,近些、近些,伸手去摸他脸,脸是冷。
“董亚宁!”她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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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看看是不是还能写出了,如果写出来就。写不出来就早通知不。
谢谢大家。周末愉。
一斛珠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锦帐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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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是热乎乎人呢。
她捧住他脸,他没反应。
云影散开,散开了,她再靠近他些想看清楚,却不想他冰冷脸上,一片血污,她骇然擦着他脸上血,那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擦去了,又冒出来,越来越多,他脸被血污糊住了……
“董亚宁!”她惊骇大叫。
不是,这不是董亚宁,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她手上沾了血,喉咙发紧,一种胸闷想吐感觉涌上来。头脑中还剩下一点想法,就是这冰冷被血污浸着面孔一定不是董亚宁。
“你是谁?你是谁?你不是亚宁……”她胡乱撕扯着什么,扯不开扯不净。随着那团血污眼前扭曲、扩大,血腥味越来越重。正她要起身逃开时候,满脸血污人忽然间起来,对准了她脸;同样沾着血手禁锢住了她……
“啊!”屹湘狂乱叫起来,“救命!救命……放开我……”
她手臂身前乱舞着,喉音因为喊用力而变沙哑难听,且渐渐发狂一般叫喊中,似是耗了精力,慢慢弱下去、慢下去……
“放……亚宁……”这后几个字,渐渐吞进了她喉咙里。
安医生坐一边,她手被屹湘抓住,掐已经脱皮了。她忍住不发声。
屹湘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两条腿悬空,一时没有下地。身上衣服都湿透了,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来,她惨白脸上,一对大眼空洞洞。嘴唇灰白,不住颤着。
心要从喉咙里钻出来、落地上了。
她猛按着胸口,电一般目光朝着安宜射过来。鼻端有血腥味,可屋子里飘着淡淡香气,让人神智松懈……
“你看到什么了?”安医生问。一点也不怕屹湘这凶狠注视。
屹湘哆嗦着唇。
那布满血污人脸她面前晃着,晃着……她崩溃一般痛哭起来。
安医生任她哭,并不劝慰。
“不是他……不是他……我错了……”她哭。
哭身子都软了。
没有办法改正错误。
她只是做错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就葬送了几乎所有。
她所拥有本来就不多,真经不得葬送。
可明白过来时候已经晚了。
拥有时候总觉得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却不知道有一张密密网始终编织,她早已被隔网这一边,唯一缺口是他对她信任和深爱,只有这个缺口可以让她撕开整张网、或者弃那张网于不顾。但她一时轻率,踏错一步。这张网似乎就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将她与他完全隔了开。
如果有什么是她必须恨,她恨首先是自己。
她本该做好。
但是错了便是错了……
安医生终于她哭声渐渐弱下去之后,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将热毛巾和温水一一递上。
她轻声问:“你可以吗?”
她声音配合着此时环境气氛,似乎有种蛊惑力量,鼓励着屹湘,鼓励着她开口说点儿什么。
只不过好久之后,屹湘才开了口。
“……我只是气愤。万里迢迢回来,落地就去找他……可是他……他竟然跟我好朋友一起!我不知道那种情况……什么解释有用,什么解释,能让我那个时候接受?我那是为了什么才回来……因为我爱他,我舍不得离开他……想告诉他,过去那段时间,每天都想他——我没错是再任性不过。可那是他允许。我为什么那样,他清楚。我说过,一定要成功。我人生就是一个恶俗故事。我得站高亮地方,有一天我父母会为我骄傲,有一天将我抛弃人会后悔。他说你怎么这么傻?他说你只是被抛弃了那一次,如果不是那一次抛弃,我们该绕多远路,才能相遇,你想过么?他都知道……我一路钻营,顺风顺水,参赛获奖,供职名企,小有名气。是业界看好晋设计师,如果我想,我三两年内会再上几个台阶,或许会成为大牌首席,前途光明……他就那个时候开始时常提点我,问能不能别再这么执着了,湘湘?你停一下好不好?今天我已经完全能明白他意思,只是当时年纪小,并不懂。我以为爱情是消耗品,但生产商只要肯供给是不会断货;可是不,爱是奢侈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也不是拥有之后就是永久……我犯错误太多,这只是其中之一。当我想要留心呵护时候,很多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我们长久相隔两地,我知道我爱他、也知道他爱我,可我几乎所有时间都花了自己事情上,忽略了他太多。那时候……其实比起他来,我成功,大约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当我不停看到他项目、回到北京也很难见到他,他却总是想办法调整日程迁就我,我才知道我英国时候,他不定时飞过去守着我空荡荡公寓,对他对我来说,是多么奢侈。
“我会觉得感动,也会茫然。都是忙碌不堪,见面除了亲密行为,就是我说他听、他说我听……吵架和伤害,
是家常便饭。彼此间都觉得累……还是会想,见了面还要狠狠伤害,好像伤害他才能证明这份感情还。渐渐我就害怕。不知道自己还能把握多久这段感情、还有他人。他还是不是我认识那个少年,我悲伤时候肯用自己一切来安慰我、有危险时候肯带着我一起逃生?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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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大家:
今天到这里,谢谢阅读。晚安。
一斛珠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锦帐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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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出他也疲惫。离开霍克斯海德,我隐约觉得那可能是,终点。但是不愿意面对。真不愿意面对……逃避到无休止忙碌工作中去是简单而富有成效方式。我不找他,他也不找我……忙是忙起来了,却忽然觉得没有意思……有一天我觉得累很,提早下班回到公寓,听到他电话留言。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他声音了,他那边环境含混而嘈杂,大约是他外面喝酒时候打来。以前这种电话常有,他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会打电话过来。那个电话里,倒是干脆。他要我马上回去,结婚。他说湘湘,这不是我第一次求婚……电话被一阵女孩子笑声打断了。那笑声其实有些熟悉,只是我累极了,一时没有想到是谁。如果我能早些想到,是不是事情就会不太一样?我不清楚。但听到那样电话,真让我百感交集。说难过也难过,说失望也失望,说感动,还是感动……我知道他环境不单纯。很多怀疑和猜忌,是我们俩吵架原因。我时常也安慰自己,也许是我敏感多疑了;自己性格里缺点总是知道,也因为这个,每每吵架、说过很多伤害他话之后,就会后悔不已……可很多事情,他该跟我说,但他不说。虽然我不知究竟,大约也猜得到。可是靠猜……靠猜事情,永远只会往差里去想。一个疙瘩不解开,再来一个,结果是越结越大。唯一信心是……信他还爱我;而且他爱我,比我爱他,也许要多一点……就是这一点,仅仅这一点。再多传言,也可以当耳边风。他是个很好男人,爱上他不是难事。重要是他心里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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