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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夜二爷被训得低眉敛首,应了声是,出户部前在衙门里转了一圈,将出吏部时带来做借口见爹的公务给办了,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吏部。

    杨芸钗殷掠空接到西参的消息,知晓夜十一已归,为今儿午膳这一顿险给吓出心病的两人,终齐齐松了半口气儿,另半口气儿,她们跟心神不宁的夜二爷一般无二,各自或在内学堂或在锦衣卫衙门,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吊着。




第四百七十八章 题首诗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自得知她公主娘的死另有蹊跷,夜十一的心便裂开一条小缝,将她往日与永安帝的舅甥亲情一点儿一点儿往缝里泄,后试探出永安帝并非丝毫不知她母亲之死的内中真正缘由,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再是秋太后,她的太后外祖母。

    中秋之夜进一步的试探,太后外祖母盯着她极肖似她母亲的一双眼眸时,秋太后外祖母那自出本能瞬间反应的异样,让她的心余下的小半尽数凉透。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母亲的死,不仅并非如她前世所认为的病薨,更牵扯了她生命中一直敬之亲之的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

    不管到最后的真相何如,不管谢皇后是否为主谋或帮凶,不管皇帝舅舅与太后外祖母于其中扮演何等角色,为主或为辅,她都无法接受,她母亲死于人为,她也无法想象,倘谢皇后仅仅为辅,倘主谋是她最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她该如何面对。

    今儿午膳这一顿,永安帝特意嘱咐了一切从简,然再从简,龙驾亲临千花山庄,整座山庄再简,也被宫中侍卫与锦衣卫重重围了三层,由黄芪肖亲自带队,寸步不离跟在永安帝左右护驾。

    山庄里有温池,温池旁有座暖阁,清幽雅致,极适合静养,葭宁长公主生前最喜于暖阁里安静地呆着,或看书小憩,或画画写字,或弹琴听曲。

    暖阁左侧靠墙陈满书架,书架高至屋顶,足有两人高,书架旁有座双脚木梯,用过午膳后,夜十一爬上木梯找她想看的书,永安帝坐在书案后执笔挥毫。

    舅甥俩在饭桌上,半声不吭,只默默地各自用膳,饭后转至暖阁,依旧是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暖阁四周明哨暗哨皆布了锦衣卫,黄芪肖亲自守在暖阁外的院子里,阿苍也安静地候着,余者,永安帝令不准靠近。

    暖阁内外,一片寂静。

    永安帝画了一幅山水画,泼墨为山,描墨为水,重峦叠嶂,水天一色,其中山之雄伟水之柔和尽显,他极擅长刻雾裁风,一丘一壑,熟似山林隐士。

    夜十一拿着一本闲书下来,并未错过永安帝边画边分神瞧她这边,怕她脚下一个错步,自木梯上摔下来,便是这般毫无作伪的关心,让她即便已试探出,并确定母亲之死,与她皇帝舅舅脱不出干系,仍想亲耳听到皇帝舅舅的亲口承认。

    她怕,她在意,她有多小心翼翼,她就有多在乎这份亲情。

    “大姐儿,过来。”永安帝见夜十一下木梯后直接在窗前桌几旁坐下,一脸认真地看起书来,他只好开口唤道。

    夜十一抬头,侧脸看去,对上永安帝光洁的额头,她顺着永安帝目落之处,看到案上的山水画,入下书,起身走近:“皇帝舅舅。”

    永安帝示意夜十一至案后,他让出位置:“你来题首诗,不必新作,题首应景的,便可。”

    “真要十一题”夜十一未动。

    “题。”永安帝居高临下,直视夜十一。

    夜十一樱唇轻启,想说什么,末了什么也没说,永安帝退至案侧,她走到案后,端正坐下,拿起笔开始添上一首诗。

    日昳,永安帝摆驾回宫,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官道上,卷起一路尘沙。

    另一头,南柳奉命回城给马文池送信儿,夜十一把自已关在暖阁里,连阿苍都没法入内侍候,北室猫在暖阁檐角守着,两人默契地当俩尽职的透明的哑巴。

    永安帝一回宫,前脚刚进御书房,后脚文总管便出来急宣黄芪肖花雨田进宫,再出宫,两人灰头土脸地各回各衙。

    日暮前,厂卫俩衙人马再次倾巢而出。

    上回,乃因着夜十一被传清白有污一事儿。

    此次,乃因着夜十一被传借病离京之事。

    上回黄芪肖花雨田于城门聚首,尚未有惺惺相惜之感,此次于锦衣卫衙门会师,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此感尤为浓厚。

    公事房里,黄芪肖花雨田围桌而坐,一壶清茶,三碟点心,晚膳皆未用过,奈何两人皆装了一肚子皇差,未感腹空难耐。

    “此番清算……”静坐了会儿,黄芪肖先开口,岂料刚起了个头,他便觉得有些说不下去。

    花雨田明白黄芪肖此刻心情,犹如家中上有悍长,下有顽童,中间又有一大群不怕事儿大的搅屎棍,这心操得没完没了,收尾收得一脸灰之余,他与黄对头还得挨批。

    一想到刚进御书房,迎面砸向他们的一堆密报,那是暗卫的密报,还是负责宫外一切密报的暗卫首领陈三亲笔所书,他的头便止不住一阵一阵地发疼。

    “据我所知,陈四的人近时离过京,速离速回。”花雨田点到为止。

    黄芪肖道:“能给我们的,皇上给了,能让我们知道的,皇上让我们知道了,余者没砸过来的,那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东厂能探到的,花雨田能瞧出的端倪,锦衣卫同样能探到,他黄芪肖同样能瞧得出来,然圣上没让那份暗卫密报一同向他们砸过来,必然有圣上的考量,他们身为臣子,有时适当闭上一只眼,只管领命效忠,方乃为臣之道。

    花雨田勾起唇畔,默认黄芪肖所言有理,他也是这般想的,毕竟陈四能得夜十一确实借病离京的消息,圣上又对他们按下不发,明显是想护着外甥女,圣恩仍隆,他们身为臣子,理应顺从圣意。

    然……

    “皇上动气了。”花雨田皱着眉头。

    “非为风传之事。”黄芪肖手指在桌面敲了又敲,“我守在暖阁外,在院子里离得远远的,并不知皇上与夜大小姐在暖阁里发生了何事儿。”

    即便能离得近些,他也不敢,万一听到不该听到的,不止他这条小命,连同家人亲族都得受他所累,他能攀至如今地位,明哲保身最不可缺。

    花雨田挑眉落下,又挑眉落下,黄对头言外之意,圣上动气是为着暖阁里发生的事儿,他略一思量,便转回正题:“有了陈四这几份密报,倒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只需找机会寻寻短儿。”

    黄芪肖点头:“赶紧安排,早清算完,早交差。”



第四百七十九章 十四名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落款李清芙

    夜十一题的便是曹植的《七步诗》,而李靖芙,则是她公主娘的名讳。

    永安帝回宫,夜十一自关入阁,一在城中大内,一在城郊山庄,舅甥俩各有各心伤,城里因着圣命,厂卫出动,可谓人心惶惶,庄里因着闭阁,阿苍南柳北室及庄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个个七上八下。

    杨芸钗得到消息时,正在内学堂温书,只是人在魂不在,全然未察觉连助教就站在门外,自后静静瞅着她,满眼恨毒。

    殷掠空知晓概况时,尚来不及想法子与杨芸钗通上消息,便被黄芪肖抓了壮丁,一人直奔都察院,一人直奔洛右都御史府上,尽因洛右都御史于风传夜十一假病离京之事上,他与嫡次子洛二少可皆下了大力气,此番皇上算后帐,他父子二人谁也逃不掉。

    黄芪肖带着堤骑一进都察院,押了洛右都御史便走,汤左都御史显然未有收到风声,当下看得目瞪口呆,再回神儿,已然不见黄芪肖与洛右都御史踪影,他大骇,手抚上心口,努力压下似要撞出胸膛的咚咚声后,赶紧吩咐套车,前往内阁。

    殷掠空带人至洛府,与之衙门相较,洛府更加好拿人,只锦衣卫的身份一摆,洛府上下谁也不敢吱声,连主角洛二少都被吓得连大气忘了喘,直拿出府外,方醒过神儿哭天抢地起来,其母在府内听到声,如同雷将将劈到,瞬时被劈得昏厥过去。

    常大少与邓三少恰双双打马至洛府外,见此情景,纷纷勒马,下马避至墙根,身形皆躲于马后,恨不得往日别吃得太多,人长得清瘦单薄,好让马身全须全尾将他们挡住,绝然不想招锦衣卫的眼。

    幸在殷掠空只往他们瞧了一眼,便令堤骑将死赖在地上不肯走的洛二少打晕了带走。

    待马蹄声远去,常大少与邓三少方敢伸出脑袋望着绝尘而去的几匹马儿发呆,心口还有着后怕,身躯仍挡在马身后,几息后清醒过来,赶紧骑上马背,打马回府,再不敢在街上乱逛或去哪儿逍遥快活的心思,着实怕一不小心,便如洛二少这般被堤骑揍晕了强押回衙。

    能被陈四呈上密报,再被永安帝批准逮捕之辈,皆为朝中官员,其中官职有大有小,各系党派皆有,可谓一竿子撞了个透。

    黄芪肖花雨田研究了一番,觉得无论从官职高低,或从实权大小,再则人数多寡,陈四此份密报做得很有水平,以致龙颜大怒,御笔一批,厂卫出笼,四处锁拿,不管是四豪门,还是中立势力,皆得到了平衡。

    俩头头不觉皆默默感叹,果然能做到护龙暗卫之男暗首领者,实乃深藏不露的高手。

    后议定,谢家一派的官员,交由锦衣卫锁拿,宁家一派的官员,交由东厂锁拿,余中立之官员,厂卫分之,共同锁拿。

    分工分得很愉快,锁拿过程也锁拿得分外顺利,从永安帝夜十一共用午膳毕,到当日华灯初上,七名官员入了北镇诏狱,七名官员进了东厂诏狱,共计十四名,高至正二品官员,低至六七品,其中站营谢家五名,站营宁家五名,纯属观望却管不住自已的嘴而牵连入局的中立者四名,尽数网罗,无一漏网。

    先莫皇后在世时,仁国公原任着工部尚书之职,位列内阁阁老,后被永安帝寻个缘由削职,他也识趣,顺势乞骸骨,彻底卸职归家养老,纵然这老养得有些早,永安帝明面痛心挽留实则龙颜大悦地准了。

    只是后事难料,仁国公怎么也没有想到贵为一国国母的嫡女会这般早地香消玉殒,彼时他已如同现今的英南候于家中闲赋,想要重返朝堂已然不可能,便将希望全寄予嫡子莫世子,也望俩庶子能于钱财上扶持嫡子,助嫡子一路高升,最后如他一般,高居一部首官,位列阁老。

    莫世子亦不负仁国公所望,现如今官居礼部右侍郎,离礼部尚书之位仅余两步之遥,然莫小看此两步之遥,倘无能力又时运不济,此两步绝有可能此生与莫世子无缘。

    隔日听闻厂卫于京中疯狂拿人,足足拿了十四名大大小小的京官,仁国公坐在十里林书案后,好一阵恍惚。

    原以为夜家气数将所有减,夜十一此番如何也度不过劫难去,未曾想圣心难测,竟是让夜十一反败为胜,反倒让当今圣上为她再次出头,扫清荡尽先时京中风传夜十一借病离京之辈。

    当年皇上未立夜贵妃为后,而是立谢贵妃为后,那时看来,仁国公尚觉得夜家世沐皇恩,也不如尔尔,今日细品,他顿悟四豪门夺嫡之势,其实从来就没赢过夜家。

    即便莫家出过皇后,谢家也有当今谢皇后,实则圣心一直偏向夜家!

    倘当年夜贵妃为后,静国公势必退阁,沦为今时今日的他,朝中只余夜二爷仍在朝中为官,如此一折,夜家势力定然减之七八成,何惧也!

    今谢皇后为后,大皇子先庶后嫡,身份论尊贵,贵不过他的皇子外孙三皇子,然皇子外孙自小体弱多病,此乃九五之大忌,顺位第二继承大统的皇子,自然落在大皇子身上。

    也非他看轻大皇子,更非看轻谢家势力,只是终归最后执掌江山为帝者乃大皇子,而大皇子文不成武不就,丝毫无出彩之处,莫言打江山了,连守江山之能都无,朝中文武百官无一不知,当今圣上更是心知肚明,岂会由着大皇子继位

    仁国公摇头,再摇头,不会,皇上乃难得的明君,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昏聩之举。

    余下宁贵妃所出二皇子,夜贵妃所出四皇子,论才智皆比大皇子强,论康健亦比三皇子强,倘皇上立贤不立嫡不立长,那么大皇子与他的皇子外孙,无疑皆将被排除在外,毫无继位可能,那么他莫家与谢家的夺嫡,到头来不过一场笑话罢。

    永安帝再次造就的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护犊子,令仁国公直坐在十里林里,愁绪万千,忧思百转。



第四百八十章 有本奏
    静国公一生皆在为权势而活,因着权势,能让夜氏一族过得荣华富贵,能让静国公府不至在他手里辱没。

    故而当年,他选择了沉默。

    即便他所知不详,即便仅是冰山一角,却也足够令他畏步不前,因着他得保全夜家,保住静国公府。

    倘说公主长媳逝后,他很是对不住不知实情的长子,那么对于同不知实情的长孙女与长孙,他更是对不住。

    人的心一旦有愧,纵然晓得放任不对,也会不自觉寻各种理由将自已搪塞过去,故一直以来,长孙女在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否为了夜家,他皆只知,却从不插手,连次子几番嚷嚷到他跟前,亦被他挡了回去。

    而此番,风传长孙女借病离京之事,旁人或有疑惑,认为可真可假,他却心知肚明,乃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

    昨儿千花山庄的那一顿午膳,纵然他在衙里仍保持着平日里的威严,然只他自已晓得,他几近担心得失了魂,而至昨夜里,厂卫出动连抓十四名官员,他直至回到府里内院书房,整个身躯仍是麻的。

    在松椿院书房呆了一整晚,一夜未眠,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今儿一早头便疼得厉害,令次子前往替他告假后,他在书房小榻上睡下补眠。

    夜二爷今儿在早朝整个魂不守舍,因着静国公突然病了,也因着夜十一不知同永安帝说了什么,令永安帝一出千花山庄,那火气直到今儿早朝,都如太上老君那炼丹炉里的三昧真火,全然没想熄一熄的意思。

    文武百官位列两旁,时不时瞅下魂不守舍的吏部夜左侍郎,再瞅下将眉头皱得能夹死好几批蚊子的礼部右侍郎莫世子,慢慢上移,看到一派淡然自若不像被削掉五名羽翼的宁尚书,又慢慢下移,落在敛首垂目的苑马寺卿谢三爷身上,末了往临时告病假的静国公这位户部尚书的站位上瞧。

    瞧了一两息,百官收敛心神,决定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完,观回眼,反正再怎么观,也绝不再观到夺嫡四豪门半点儿边去。

    以往总觉得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此刻龙座上永安帝威仪万丈,沉着脸不时投下一两句龙吼,吼得百官面皮随着抖一抖,百官便觉得,岂止度日如年,简直就是以息为年。

    好在永安帝自来圣明,纵然龙火四处喷,也没真把百官哪一位给烧成灰烬,好不容易有惊无险捱到退朝,哪儿知临了临了……

    “臣有本启奏。”都察院一小御史勇猛地步出班列,中气十足地发出令余者文武官员恨不得立刻掐死他的洪亮声音。

    永安帝眉一挑,很是诧异竟还有人敢在此时启奏,当然他只在心里诧一诧,面上无波,依旧端着天子威仪,沉声道:“奏。”

    御史担监察之职,有本启奏,还能奏什么

    无非就是有谁要倒霉了,不幸在这个今上暴火的节骨眼上,要被弹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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