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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百官默默想罢,默默移向汤左都御史,昨儿洛右都御史一被锁拿,汤左都御史可就急忙忙到内阁请见的,结果呢,好的嘛,居然是想弹劾人!

    汤左都御史被众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得心上一片冰凉,他实在是冤啊,昨儿他是进内阁请见了,可结果习首辅连话都没同他说半句,便挥手令他回衙了,什么弹劾,他压根就不晓得好吧!

    再者,都察院那么大,上上下下属官那么多,自他之下,尚有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及经历都事,方是监察御史,他是这位不知天高地厚小御史的上上上上上上官,他都不认得是谁,岂会授意弹劾!

    小御史奏:“臣弹劾常右佥都御史与邓经历纵容其子常大少爷与邓三少爷于京城横行,令百顷良田被毁,良家女子被辱,农耕良民被杀,如此食君禄不念君恩,不排君忧,反纵子行凶,令二子目无王法,丧尽天良,毫无人性,臣奏请皇上明查圣断!”

    小御史籍籍无名,难得能来上早朝站回班,又有天赐良机在手,可当圣面表达他为官之忠贞,爱民之耿直,他兴奋极了,满面通红,满心沸腾,觉得早朝一退,他便得名扬朝野,成为一代不惧权柄的忠臣,一心为民请命的好官!

    百官听着小御史情绪激昂地弹劾完,细品弹劾中的人与所属的衙门,顿时再次齐齐扫向汤左都御史,大义灭亲啊,再扫向被弹劾得有些缓不过神儿的常右佥都御史与邓经历,要完了二位。

    连都给事中捋捋袖口,步伐稳健,低眉顺眼地出列:“臣附议。”

    汤左都御史心上冰凉愈盛,他也是朝中的老臣了,自家后院起火,下属官一把将俩上属官给告了,杀了个片甲不留,事先他不知不说,居然连六科首官都附议了!

    六科与都察院那是何等关系,那是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合称科道的关系!

    两个衙门都属科道官,都有监察弹劾之职,虽说六科官微,可权却不微,与都察院一般,皆为朝廷耳目,俩耳目齐齐弹劾之辈,还能有不死的

    常右佥都御史与邓经历迅速出列,同跪倒在御前,齐呼:“臣罪该万死!”

    连冤都不喊了,挣扎都不意思一下,二人面如土灰,皆是自家儿自家知,此刻皆恨不得马上归家,将各自不肖子一刀结果了。

    永安帝面沉如水:“穆卿,即刻核查,倘若属实,严惩不怠!”

    大理寺首官穆寺卿赶紧出列:“臣遵旨。”

    常右佥都御史、邓经历瑟瑟发抖,接受背上头上不时扫过的各种目光,二人悔极未早些将不肖子了断免得祸害老子之余,险些当场落泪。

    小御史功德圆满,心满意足地退回班列,连都给事中与穆寺卿亦稳稳当当退回,至于俩待查之人,早已骇得爬不起身。

    百官也不在意,反正弹劾完,也该退朝了,届时皇上不在,慢慢爬起来就是。

    猝不及防……

    六科兵科刘给事中接力,勇猛地步出班列:“臣有本启奏!”

    兵部江尚书微白的山羊胡子即时颤了又颤。




第四百八十一章 拔萝卜
    见到刘给事中出列,一直与其父同同作壁上观的宁大爷,他这位太仆寺少卿终于变了变脸色,上回在书房中,站营他们宁家的兵部楚右侍郎不解地同父亲言,说近时被兵科刘给事中紧盯了,也不知何故。

    何故

    莫不是故在此吧

    楚右侍郎被弹劾了,站营宁家,以宁尚书的品性耐心,他近朱者赤,可谓将宁尚书当成圣人来敬,宁尚书不管已身德行,或为皇子外孙二皇子计,宁尚书皆步步为营,他自学得半分不容踏错。

    然而,人生在世,不仅有家,尚且有族。

    宁尚书治家甚严,楚右侍郎治家自也甚严,膝下儿女皆不敢解他霉头,方将常邓二人被小御史以纵子行凶弹劾,他尚沾沾自喜自家儿虽不太争气,胜在安份守已,不会给他闹出人命来,却捱不过他有一子侄。

    一听罢刘给事中的弹劾内容,楚右侍郎即时腿儿软了三分,他的子侄远在江西饶州任学正,乃提学道属官,不过小小正九品,然却为读书人中之清流,楚学正又尚年轻,有他扶持,想来于提学道这股士林清流里越爬越高,指日可待。

    大魏提学道自成体系,提学监督一省学政,及为主考官员,乃士林清流,为读书人所敬仰。

    永安十八年春闱,楚学正私下与饶州士子往来,暗喻只要有金银,他在京城兵部任右侍郎的族叔与主副考官皆有来往,多少能助饶州士子一二,令其一举题名金榜。

    对此,刘给事中言之凿凿,承于御案的奏折里更附带了饶州士子贿赂楚学正时,所细录下来的金银帐本,及永安十七年年末楚右侍郎寄给楚学正的书信,其中内容一字一句不无印证他所奏之事实。

    连都给事中再次低眉顺眼地出列,再次铿锵有力地附议。

    永安帝震怒,险要将楚右侍郎当场斩于金銮殿内,后穆寺卿再次出列,受皇命核查刘给事中呈上的奏本,及所附罪证。

    百官腿儿软肝儿颤,终于等到真正退朝,步至金水桥时被凉风一吹,脖颈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总感觉皇上自千花山庄与夜大小姐共用一顿午膳之后,这天越发莫测了。

    江尚书从众瞧了会儿天,吹了会儿风,视线一转,落在刘给事中身上,这厮深藏不露啊,为兵科给事中以来,都是屁打不出一个,没想到真打出一个来,一鸣惊人啊。

    脚步往前,往左偏移几步,江尚书再观刘给事中正脸,见其宠辱不惊,不似小御史那般喜形于色,弹劾朝廷正三品大员,跟拔个萝卜似的,全然无惊无喜,看走眼了啊,从前他看这厮,怎么就没发觉这厮这般沉稳如山呢。

    再往前三步,江尚书走至刘给事中身侧,抬手轻拍其肩膀,颇有鼓励之意。

    刘给事中不明就理地回看江尚书,只接到江尚书意味深长的一眼,尔后看着江尚书越过他,先他一步踏下金水桥。

    常邓楚三人出宫后,直接被押入大理寺牢狱,随后楚学正也将被押入京候查待审,穆寺卿接下来会很忙,也必得谨慎万分,事关谢宁两家豪门,纵然他与夜家有些许关系,然却未站营,真被谢宁联手秋后算帐,无夜家做后靠,要捏死他,容易得很。

    宁少卿一回宁府,随着宁尚书直往内宅书房,进书房门一关,他便迫不及待地道“父亲,楚右侍郎为人,儿是知晓的,他绝对做不出此等收受贿赂、买卖功名、以权谋私之恶事”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蠢到送一封书信到楚学正那儿,平白给人送去能致他于死地的铁证。”宁尚书微微闭眼,这几日,发生太多事儿,有些他有所预及,有些他始料未及,今儿早朝又是这般一场恶仗,他着实有些乏了。

    “那书信”宁少卿想从书信入手,毕竟只要那书信不存在,以他宁家权势,尚可保下楚右侍郎

    “确有书信。”退朝后,宁尚书抓紧时间问了楚右侍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便是永安十七年年末,也就是三年前临近年关之际,是否真有书信至饶州,楚右侍郎的回答是,有。

    “必然不是刘给事中所呈奏折中附带的那封书信”宁少卿说得斩钉截铁。

    宁尚书亦知宁少卿所言或许就是事实,然眼下的情势,楚右侍郎当初给楚学正的书信到底是不是刘给事中所搜集的这一封,即便楚学正能拿出当初真正的书信来,又能证明什么

    刘给事中可以说,那封足够让他宁家损一员大将,令楚右侍郎与楚学正自此再无出头之日的书信,是附着写着长辈对子侄殷殷期望、咛嘱家常的普通书信之中,目的便是要掩人耳目,如此一来,罪证愈发令人信服。

    宁少卿于仕途没什么天份,人却不笨,激动之下说出那句话后,见宁尚书一脸沉着,他随之恍然悟过来,倒退两步,身形略不稳地倒坐于高背椅中。

    培养一名文臣不容易,培养到六部之兵部第三把交椅此位置上的大文臣更不容易,眼见就要折了,他宁家却束手无策。

    宁少卿犹不死心“父亲”

    “去上衙吧,为父也该到吏部去了。”宁尚书无意再说,他得想想,好好地想想。

    父子俩再次出府,一往吏部衙门,一往太仆寺衙门,心情步伐一样的沉重。

    夜二爷与莫世子意外结伴而行,一至吏部,一至礼部,俩衙门虽离不远,也自出金銮殿便共行一路,两人却是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起话头的兴致。

    天恩浩荡,夜二爷心里忐忑不安,实不知幸,或不幸。

    莫世子则因着仁国公对永安帝护夜十一那么紧,此番举动结合从前夺嫡四豪门的种种交锋,其背后的偏向,而令他自早朝至入礼部衙门公事房,他皆难排心底的沉甸甸。

    两日后冯三回京,顾不得罗湖的去向,进城回新冯府一听说夜十一先回京后的种种惊险,与种种风传,及圣恩仍隆的后续,她简单漱洗,洗去一身风尘,换了一身常衫后,立刻坐着大车又出了城,直往京郊千花山庄。

    董秀之本想同往,奈何有了身孕,时不时要吐一下,冯三觉得不能带嫂子出城,否则长兄落衙归府得知,肯定得剥了她的皮。

    担担心心一路,风风火火直入庄内暖阁,岂料冯三到时,暖阁已开阁,进屋往右看,夜十一正在练字。

    听到声音,执笔的手一顿,抬头见是冯三,夜十一浅浅淡淡笑开“回来了。”

    “啊”夜十一如初春般温暖的笑容令来时甚忧虑的冯三一愣,反应慢了半拍,再缓过来,同同笑开“是,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还想娶
    冯三到时近晌午,自然留过午膳后,与夜十一谈了许多,直至夕阳将至,方徐徐回了城。

    谈到罗湖时,冯三说“我坦白了,他没说什么,只是举止言语再不似初时。”

    她低下头,绞着手指,声音闷闷道“其实他这样,我能理解,换作我是他,大概我会做得比他还要明显。”

    刚进京城,罗湖便走了,走时看着冯三,欲言又止,她想着,他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先时他向她求亲之事作罢罢。

    她能理解,于是她表现得很理智体贴,很善解人意,同他笑着,仿佛在说,求亲之事全当没发生过,不必记着。

    “就这样罗公子没开口”夜十一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二人未相恋至痴,便无心灵相通之说,那冯三罗湖皆不开口,只一人欲言又止,一人微笑以待,这就在无言中交流过了

    “这样便好,真开口了,也不知说什么。”冯三虽然是头一回直面主动向她求亲的男子,没什么经验,但她的不堪说开后,再来说些什么,总觉得更难堪,那么两厢无言,从此各自天涯,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采珍觉得自家三小姐命真苦,情窦初开,得了个悔恨终生的下场,好不容易遇到主动求亲,又有别于京城那些官家子弟的忧虑,最重要的是,三小姐对罗公子并不反感,觉得说开或有希望,岂料世间男子皆一般,结果落了个一拍两散。

    阿苍听着,也觉得冯三表小姐人生际遇不太好,只是较起大小姐,三表小姐的不太好不过事关一人,大小姐的人生际遇不太好,却是事关阖族,甚至更多人的身家性命,如此一较,三表小姐的不太好,竟是比大小姐的不太好要好上许多。

    罗湖带着秋生冬生在京城里转了几圈,便寻个客栈住了下来。

    冯三坐着大车一出新冯府,罗湖便得到了消息,吩咐冬生暗中跟上,全程护着,万不能有失。

    冯家大车踏着夕阳的红辉缓缓回城,冬生施以轻功慢慢跟在后面,直至跟回新冯府,看着冯家大车自新冯府侧门驶了进去,侧门又闭上,他方回到客栈。

    夜里,千花山庄迎来了不速之客。

    暖阁里,夜十一端坐着,榻几上搁着两个茶碗。

    罗湖坐在榻几另一边,他没有想到他来得突然,来得不顾礼数,夜十一居然还会见他,且还是这般毫无顾忌的见法。

    “我这里,虽非皇宫大内,要进来却也不易,你这般轻易进来,是北室早发现了你往这里来的踪迹,尔后禀报我,我让北室看着,见到你来,便放水让你进来。”夜十一没错过罗湖眼中的疑惑。

    罗湖了然,继进入他来的目的“上晌到的京城,直至此刻方来,我是去先了解了一番冯三小姐先前被害的事情。”

    夜十一端起茶碗“哦。”

    罗湖见夜十一在他的引话下,竟只哦一声,他也不恼,继续道“了解到的不多,基本没打听到什么,只打听到冯三小姐成就冯夜叉此名号的来胧去脉。夜大小姐,冯三小姐所遭遇的,是不是与秋家有关”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夜十一不答反问,又道“此事儿我一直放在心上,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罗湖噎住,真是秋家,安山候府非他一介草民能抗衡的,不是秋家,连夜十一现今都没动手的情况来看,必然也是棘手得很,不管是或不是,以他之力,根本就难有作为。

    夜十一见罗湖沉默,晓得他已看清其中利害非他一人之力可敌,也不多言,转问道“你打算放弃冯三表姐了,是么”

    “不是”罗湖激动地站起身。

    此举,引得不管暖阁里侍候的阿苍秋生,或退至屋外廊下檐角守着的南柳冬生北室,皆纷纷侧目。

    “可照着冯三表姐的说法,你是。”夜十一示意情绪难自控的罗湖坐下,待罗湖重于榻上坐下,她问“既然不是,那冯三表姐与你坦白后,为何你却待冯三表姐再不似初时既是有了疏离之意,冯三表姐会认为你已经断了要娶她的念头,实属正常。”

    “我没有疏离,我只是”毕竟是平生初次想要娶一个姑娘为妻,先时出山后忙着为先祖先父及一族复仇大事儿,罗湖着实未有男女之情的经验“只是觉得冯三小姐历经那般遭遇,因着我要娶她,她为我着想,不得不开口,将实情以告”

    那时他想着,那样的遭遇,倘非她不愿瞒他,又真心考虑过他与她的亲事,拒绝便是,绝然不会郑而重之地告诉他,她曾经发生过那么不堪的事情。

    同他坦白的时候,她一脸平静,娇俏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因不堪的遭遇而痛苦之色,可她越这样平静,他便越心疼,他想着她能成为如今这般模样,那初初发生时,她该是怎样的痛苦。

    他觉得是他无形之中伤害了她,也是事情来得突然凶猛,他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把因他而重新被摆在明面的痛苦降到最低,却没想到令她误会了。

    “两姓联姻,缔结的是两姓之好,你是娶冯三表姐,冯三表姐实情以告,乃应有之义,也是为避免婚后恩爱不成,反倒反目成仇。”夜十一听到罗湖知实情后,并未选择放弃冯三,也无疏离,倘先前她对罗湖娶冯三之事尚有不苟同,此时此刻倒是全然消了反对之意。

    “可”

    “然,终归是伤疤,冯三表姐为了你,亲手生生将伤疤撕开,那疼,你我皆无法想象。”

    罗湖握着茶碗,碗身微热,微弱的热气随着夜十一的言语,仿若变成滚烫的烙铁,让他手一抖,碰倒茶碗。

    他盯着茶碗里澄黄的茶汤泊泊流出,顺着桌面,流下桌沿,落在榻上柔软昂贵的坐垫上,半晌未语。

    阿苍上前,手脚麻俐地收拾好茶碗,又抹干擦净榻几榻面,复重静候于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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