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春生一进茶楼,花雨田一动,秦掌班迅速扑上前拿下春生,他也跟着动了,然当看到春生身上被秦掌班随之搜出鲁靖王诗集,黄芪肖顿住身形,慢慢将手握成拳的他深深明白,纵有心报当年春巡抚求情之恩,此刻亦是有心无力。
永安帝对鲁靖王有多忌讳,阖京就没有谁不心知肚明的,别看容兰郡主表面风光,暗下多少当面对她和气笑着礼数有加的人,一转身便成了冷眼相待,这就是皇权、政局、交锋,胜者王败者宼!
殷掠空不知黄芪肖心里在想什么,然看黄芪肖举止模样,她便知她这个师父其实是很想救救刚进来便被花雨田命秦掌班抓起来的那对主仆,转头悄头问红校尉:
“那位公子是谁”
“春家五少爷春生,四川春巡抚嫡幼子,唯一留在京城春府中的少爷。”红校尉很早便跟在黄芪肖身边,黄芪肖的事情,他就没有不知道的,末了低声加上一句:“春巡抚对大人有恩。”
初时两人是兄弟,同是锦衣卫中普通的一员,后黄芪肖飞黄腾达,在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之际并没有忘记他,第一时间便将他调至身边引为心腹,纵他官衔不高,然他明白,他能在那些官衔高他许多的锦衣卫面前昂首阔步,全拜黄芪肖所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中的不过是他为黄芪肖心腹的这个身份。
有恩
殷掠空明白了,黄芪肖这是想报恩,然春生身上所带鲁靖王诗集却瞬间让黄芪肖却步,所有人对鲁靖王的避忌,如同对容兰郡主那表里不一的应付,小心翼翼,能离多远便多远,这春生倒好,竟贴身带着本鲁靖王早期所作的诗集出门,看那诗集装订,应还是孤本。
这蠢,卖得一脸。
“有恩,也还不了。”殷掠空现在明白了,今儿个花雨田会不顾黄芪肖在此,便是特意来抓春生的。
黄芪肖目送着花雨田带着挑衅的笑意离开茶楼,听着春生被秦掌班一手制住往外押而发生的冤枉之词,他走到被秦掌班一拳揍倒在地的春生小厮,蹲下身去:
“赶紧回府禀明春老爷,让你家老爷连夜往四川送信,要快!”
小厮被突如其来的横祸吓懵了,也被秦掌班那一拳揍得脑袋晕乎乎,但黄芪肖的话不难懂,简明扼要,他听进耳里直达脑子,很快反应过来,爬起身连冲黄芪肖道声谢都忘了,脸色发白连爬带滚地跑出茶楼,发狂地跑回春府。
忘返茶楼的茶客们目瞪口呆,心中惶惶之余,个个退至角落意图将身形掩埋起来,连茶楼掌柜跑堂们都远远避开,有的蹲在柜台里死不出来,有的干脆跑到茶楼后面小院或后厨躲起来,就深怕一个不小心被东厂督主瞄到,一同被拿下抓进东厂,那这辈子可就真玩完了。
同时,永书布中飞快跑回畅怀酒肆,跑上二楼厢房便同各自主子禀报。
在茶楼二楼雅间里听到吵闹哭喊的动静时,阿苍在夜十一的令下也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泪夺眶
在得知面生少年便是脏少年后,且名儿为毛丢,为土地庙毛庙祝所认下的侄儿,夜十一让阿茫留守应付来清宁院的人事,乔装改扮成男娃儿,带着阿苍自静国公府后门悄然出府。
杨芸钗没有跟着去,夜十一去做什么也没有瞒她,她也知晓那个名儿为毛丢的少年,该就是在夜十一心中一直放不下占据很大位置的殷掠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小慌,有些懊恼,她该早些遇到大姐姐,就像殷掠空一样,在更小的时候遇到,一起蹲在街角,一起牵手天马行空,一起吃着冰糖葫芦,她会真心地对大姐姐说,倘有坏人来,你就跑,我顶着。
“表小姐”芝晚看着站在离清宁院院门不远抚廊下的杨芸钗,月光打在表小姐脸上,如玉雕般的小脸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没事儿,回院吧。”杨芸钗转身往回走,刚走了两步,便同冯三主仆迎面遇上:“三表姐”
冯三也是没想到在这抚廊里也能遇到杨芸钗,现如今她对杨芸钗已无初初见到时的敌意,纵身处一条船上,她与杨芸钗也亲密不到哪儿去,她觉得她们是不一样的人,未来的路完全不同,她会站在高处腑视,而杨芸钗一介孤女,注定只能拜倒在她钗裙下仰望。
“你怎么在这儿”冯三下巴微扬,自觉比杨芸钗高一等。
杨芸钗往清宁院看了眼,未答反问:“三表姐这是想去找大姐姐”
“干你何事儿”冯三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再同杨芸钗说话儿,跨步便越过杨芸钗,带着采珍往抚廊拐弯,弯过去再走一小段青石路,便到清宁院院门前了。
“大姐姐睡下了。”杨芸钗随着转身喊道,她没伸手去拦,她知道她拦不住,拦了冯三还会因此更同她过不去,可该说的话儿她还是说了。
冯三连回个头都没有,只冷哼一声,继续往前,到了清宁院院门,果听得守门婆子说夜十一已安寝谁也不见之后,方悻悻地走回抚廊,经杨芸钗跟前不阴不阳问:
“钗表妹也是来寻大表妹的”
杨芸钗道:“嗯,不过大姐姐睡得早。”
冯三再不多言,瞥杨芸钗两眼,带着采珍往回竹珍院的路走。
芝晚同杨芸钗也往回樱宝院的路走,走过抚廊,到回樱宝院必经的羊肠小径上,她轻声道:
“表小姐,三表小姐好像不太高兴。”
“三表姐的心思,大表哥一直不清楚,上回大姐姐找了大表哥闲话儿,想必大表哥已敲打过三表姐。”杨芸钗叹气,“可见这情况,三表姐中毒已深,大表哥的话儿好似也没起什么作用,倒是把三表姐逼得在这么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来寻大姐姐。”
夜黑风高
芝晚抬头望天,月儿躲云后,夜是很黑,风却是没有,挺安静的。
毛庙祝开庙门再次见到上回见到夜十一,这回换成了男娃儿的装扮一时没认出来,然愣了有两息,一听是要找他侄儿的,没多想,说句不在,随手就想把庙门关上。
这么晚来找臭小子的,准没好事儿!
夜十一阿苍都没阻止,她们的目光皆落在毛庙祝身后正缓缓走近的少年身上,毛庙祝也注意到了,往后看一眼,是他侄儿正往这边走。
“叔,她们是来找我的。”殷掠空知道这一日总要来,她既决定要跟在黄芪肖身边,继而成为锦衣卫,那么静国公府她不可能不打交道,夜十一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机会
夜十一走了。
说完她要说的话儿,做完她要做的事儿,走得如来时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临走前同殷掠空说了一句话:
“我等你,等你能以真面目,再堂堂正正来见我的那一刻。”
没有相送,夜十一阿苍往前面庙门走,毛庙祝跟着去重新把庙门闩好,殷掠空就站在堂屋里,动也未动,想着夜十一特意来告诉她一件事儿,这件事儿足够让她去交换她想交换的东西。
比如黄芪肖的信任,比如春生的性命。
只要能救回春生的性命,她自然能让黄芪肖另眼相看,指不定也就同意她当他徒弟,并带她进锦衣卫了。
夜十一特意来告诉她,特意来帮她,甚至连春生的性命与黄芪肖的信任两者挂勾的厉害,都细细地分析给她听,其实夜十一不必分析,她也能想到,可她突然发现她喜欢听夜十一说话儿,就像在家中,姐姐听着妹妹掰着手指为姐姐打算,很亲切,也让她安心。
毛庙祝回堂屋,见殷掠空仍站着,背着他,也看不到表情,他走到殷掠空跟前去,一看,没掉马尿,挺好。
方将他刚进屋那情形,光看背影还挺像,现在看清楚没有,他也觉得自已真是想多了,臭小子再同富贵人家的娃儿有往来有交情,也不至于到掉马尿的地步,要不然能在这破土地庙认他当叔
也不是他说臭小子没良心,嫌贫爱富,就是觉得臭小子心里藏太多事儿,件件瞒他,大概是不到时候说。
算了,不气了,叔侄俩有何好生气的
他还是叔呢,臭小子还喊他叔,那他就是臭小子的叔,管他天王老子玉皇大帝还是土地公公婆婆呐。
“谁家的”殷掠空转回桌边坐下,毛庙祝也跟着,坐下劈头便问。
“叔不是特特跑去看人家大车么。”殷掠空提起水壶倒了杯水,倒到一半,方想起夜十一来,她竟是连口水都没招呼,复又放下,连渴的感觉都没了。
“没族徽!”毛庙祝看殷掠空这一会三变的,居然情绪又低落了,最主要他还半点儿没能瞧出是因何事儿。
“夜家的。”殷掠空这回倒是爽快,没跟毛庙祝问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时,那样百般搪塞。
“夜家”毛庙祝高兴啊,他侄儿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了,这几日的猪肉总算没白喂,高兴到一半,扬起的嘴角僵住:“夜家夜家!这个年纪的,是夜家的……”
“夜家大小姐。”殷掠空索性说全了,既是要坦白,她可不想误导她认下的叔。
“大、大……”毛庙祝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呢,连一同来的小厮也眼熟,原来是小姐丫寰,再脑子一抽,他脸色无比正经,也是忧心满怀:“毛丢啊,你什么时候同夜大小姐搭上线了呢啊你同叔好好说说,仔细明白地说说。”
“叔,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实话道出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不想叔你胡思乱想,还去乱问乱查。”殷掠空也有实言的考量,“至于旁的,往后时机成熟,我会尽数同叔说个明白。”
再是起身:“叔,我困了,我去睡了啊。”
毛庙祝愣愣地坐着,坐到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儿,拍得太用力,哎哟一声叫起来,反应过来又赶紧捂住嘴,末了喃喃道:
“怪不得都说儿大不由娘呢,这侄儿才年十二,都不由叔了!”
第一百七十章 得坦白
钱经历不仅主动解除原先要在这个月定下的亲事,且勒令钱四往后再不准纠缠孙善香,便是在街上两两遇上了,也得和和气气地打个招呼。
和气招呼,钱四做不到,视而不见从容走过倒是做得挺溜,不管钱经历如何要求,于孙善香而言,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钱四真上前友好地同她招呼,她嫌恶之余亦仍心有余悸。
孙善香没了钱四这门烂亲,孙都事又天天怂甬她找机会邀夜十一过府小聚,且让她有事没事往太医院门口晃,说晃多了,准能遇上安有鱼一两回,她脸皮薄,纵觉得父亲说得有理,她也放不开手脚,做不出来。
同样面临觅夫婿的姜蕊则大胆主见得多,自姜左少卿有将她许配马文池之意以来,她便一直在寻机会观察马文池,如同她先时所言,要观察马文池实在容易得很,内有她父亲往翰林院里打听马文池为人处事的品行,外有她亲自悄下跟踪暗察。
最后她觉得,这门亲,可行。
往家一说,姜左少卿喜盈于面,姜五奶奶更乐到不行,挑两三年早挑花眼了,这回闺女自个看合意的,阿尼陀佛,总算不必再四处看戏窜门打听磨破嘴皮子了。
马文静最近觉得,姜家大小姐偶遇她的次数有些频繁,上晌到溢香阁买胭脂遇到,下晌回锦添绣庄照顾以前小姐妹的生意买条帕子也能遇到,夜里她哥不准她出门,隔日想去趟京郊听说很灵的月老庙里给她哥求个姻缘,竟也能遇到!
一回两回的,她觉得巧,事不过三,她也不是那种天真娇憨到蠢笨的人,到了第三回,姜家大车往她身后来,姜蕊瞧见她,让大车停住,特特下大车同她点头致意,她突然想起夜十一曾说过的话儿。
所谓巧,不过是为达目的而处心积虑的遮羞布。
“姜大小姐也要出城”马文静揪着姜家大车前往的方向,猜着不会也要到京郊去吧
姜蕊早在等着马文静这一句问,纵马文静不问,这回她也不会再像往前两回那般点个头便过去,总要起个话头与马文静同行闲话一回,闻言有些羞涩道:
“家母说我年岁也不小了,让我到灵秀山上去拜拜月老庙。”
说完满面通红,愈发人映桃花别样红。
马文静看着面容妩媚,一羞起来更加动人的姜蕊,心说还真是巧,她是替她哥求姻缘,姜蕊是替自已求姻缘,倘她哥能入姜左少卿的眼,那眼前这位姜大小姐当她嫂子似乎也不错。
此刻,她已然将夜十一说的那句话尽抛脑后,满心满眼都是要怎么同姜蕊搭上线成为手帕交,再怎么悄悄安排她哥见姜蕊一面,倘她哥看对眼,那她怎么也得当回小媒婆!
“那太巧了!我也是要到月老庙去!”马文静不好直言要搭顺风车,只眼神儿既偷偷又不掩其意地瞟了下姜家大车。
姜蕊被马文静这小模样给逗得不禁嘴角扬起,心中欢喜,觉得这样有趣的小姑子处起来约莫也不难,素手一往自家大车上指:
“那不如同行”
真是求之不得!
马文静一口应下。
姜家大车宽敞,莫说只姜蕊与丫寰邀星主仆再加上马文静共计三人,就是再来三人也坐得下,一路马文静坐得挺舒坦,与姜蕊相谈甚欢,更主要的是姜蕊那毫不掩饰对她哥有着敬仰倾慕的神色,真对她胃口。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收你
果然。
“他居然收你为徒”照花雨田对黄芪肖这些年斗来斗去的了解,并不像是一个愿意收徒自招软肋的糊涂蛋。
“擅未。”殷掠空实言。
花雨田笑:“倘黄芪肖知道你用这样的情报只为替他还一个恩情,大约你永远也成不了他的徒弟。”
“可师父不知道。”殷掠空自知事关杨将军的这个情报是多么事关重大,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最后证实,都能得永安帝一个大大的嘉赏,毕竟鲁靖王的存在,是永安帝多年的梦魇:“待事情被证实,花督主立了功,纵师父知道了这个情报是被我用掉,以换回春生的一条小命,那时也木已成舟。”
“先斩后奏……”花雨田笑意敛起,丢掉手中已被他削得只剩枝尾一丁点的枝木,拍掉手上的木屑,收起匕首,他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坐在他下首石阶上仰头与他对视的殷掠空:“小子,我还真有点儿喜欢你了,倘黄芪肖不愿收你为徒,我收你如何”
然后成为恶鬼走狗小恶鬼
殷掠空本能地抗拒,待她回过神儿来,她已然将脑袋摇得有如拔浪鼓。
“不知好歹!”挖墙角不成,花雨田有些怒了,平生初次想收个徒弟在身边,没想居然给拒了,还拒得这般毫不犹豫,走下石阶,口气含霜:“行了,别跟了,我们的交易算是初步达成,春生那小子你也不必担心他会死在东厂,我会让秦掌班亲自审问,待到杨将军这边的事儿证实无误,我自会放了他……他好似与你同龄”
最后的转折转得太快,快得跟在花雨田身后起身走下石阶的殷掠空顿呈呆愣状。
“你不知道”看来真不熟,纯粹是替黄芪肖办事还恩的,花雨田瞥殷掠空一眼,回头继续往下山的路走:“同是年十二,怎么差距这么大倘春巡抚有这样的儿子,这会儿春府也不会乱成一锅粥了。”
乱成一锅粥,不也是你亲手造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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