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楚王殿下,少将军病体未愈,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赵焕声音冰冷,一字一顿仿佛在咬牙,“我不是来找陈萧的,我要见明光郡主。”
大晚上的,男女相处一室,本是不太好的,即便时雍是个大夫,又有丫头在侧,但外人眼里也会生出些不妥的想法,顺才从赵焕的语气里听出了怒气,望一眼紧闭的厢房门。
“明光郡主在为将军看诊,不可惊扰……”
“看诊?看什么东西要半个时辰不出来?”
“……”
赵焕这厮当真是阴魂不散。
时雍听赵焕语气,一副捉奸的样子,有些无语。
她进门不到两刻钟,怎么就半个时辰了?
再说了,她要在陈萧的房里待多久,与他楚王何干?他赵焕发的哪门子脾气?
时雍冷哼一声,“娴衣,告诉他,本郡主脾气不好,他再来骚扰,我便叫他身败名裂。”
“哼!”陈萧听不下去了,怒斥一声,“这狗东西哪里还有什么身名?他这分明是死缠烂打,浑不在意。当真是把先帝和先皇后的脸都丢尽了。”
说着,陈萧就要直起身来,“郡主等着,老子去收拾他。”
“少将军稍安毋躁。”时雍慢慢收回银针,“我去。”
她刚直起身,盘在床下的大黑就跟着动了起来,警告一般看着房门呜呜两声,然后焦灼地走到了门后。
娴衣没有开门,在门后同赵焕说话,可是,赵焕哪里是讲理之人?
“阿拾,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时雍走过去,拉开房门,看到月光下长身而立的青袍男子,眉目清凉如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赵焕盯住她的眼,慢慢上前两步,左右看了看娴衣和顺手等侍从,喉头微动,“能不能单独说话?不走远,就在院子外面就行。”
时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认为可能吗?”
赵焕冷哼一声,“又要说孤男寡女不方便说话吗?为何赵胤可以,陈萧可以,我不可以?我是会吃了你吗?”
时雍不答。
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这个男人,良久才徐徐开口,满是嘲弄地笑。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就你不可以。”
赵焕目赤欲裂,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指着她的脸,阴森森地道:“你不出来,会后悔的。你想要的答案,我都能给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
……
京城。
同一轮月光下,锦衣卫大狱的屋舍被铺上了一层银光。
冷风穿透长长的甬道,烛火在风中跳跃,牢舍幽冷,赵胤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皮低垂,面无表情,谢放和朱九侧立在他的身边,在他的面前,盛章钢刀闪着冰冷的光芒,革靴踩着一个黑衣男子鲜血淋漓的手指,在黑衣男子的哭喊声中,轻轻碾动,慢慢用力。
黑衣男子身子矮在地上,脑袋偏擦在地面,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态看着赵胤,哭喊,喘气,无能为力地挣扎。
“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赵胤一言不发。
他坐的位置离光源很远,仿佛置身在一个黑暗之地,冷漠得冰。
盛章冷冷道:“到了锦衣卫,你竟想死?做什么美梦呢!”
他话落,不近人情地加了些力。男子的身子是弓着的,脑袋被迫贴在地上,手指受到碾压,这个姿势让他备受痛苦,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
“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有种杀了我啊,啊……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们……啊……”
“长夜漫漫,离天亮还早。”赵胤淡淡开口,“说出来,求个好死吧。”
他的话冷得仿佛冰刀入骨,没有半分情绪起伏,如同阎王殿传来的钟声,有一种让人万念俱灰的穿透力,霎时便失去了求生的最后力气,只想求得一死。
“我说……啊……我说!”
黑衣人大汗淋漓,额头的汗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可是盯住赵胤的眼睛却有一股恐怖而狰狞的颤冷。
“他们要……毁了玉堂庵。是毁……灭……不是厮杀,是毁灭……全部毁灭,通通不要……毁灭……”
锦衣玉令 第526章 僧人抬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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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乌云密布,山风在夜色的挟裹下发出尖利的啸声,鬼哭狼嚎一般掠过树顶。
暗夜的深山里,石径狭窄,树林山涧一片阴森,行走其间的人仿若置身无间炼狱,没有几分胆量真不敢走这样的夜路。
“驭!”
元驰突然出声,勒住马缰绳,紧锁住眉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宗远,我们走了多久了?”
被他唤着宗远的人,是一个长脸侍卫,也是元驰的长随,闻言,他快行两步,将马儿停在元驰的左侧,张望一下,恭敬地道:“两刻钟左右,世子爷。”
元驰看他:“是不是走错了道儿,怎的走了这么久,仍未出山?”
宗远一听这话,有点慌。
玉堂庵是个尼姑庵,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谁也没有来过,今儿上山有白执的人带路,马儿跟着就上来了,也没有太留意沿途的山势走向,如今元驰一问,他便有些不确定了。
然而,这荒郊野岭的深山老林里,半夜三更也没个问路的人,可怎生是好?
宗远不敢埋怨世子爷大半夜要下山,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另外一个侍卫伍昆。
“咱们今儿个上山,好像只得这一条路?”
伍昆也不确定,望向元驰。
元驰当即黑了脸,“狗东西!你们来问我,我问谁去?路都识不得,要你们何用?”
宗远踌躇一下,说道:“这玉堂庵所在的后山,属下着实不熟,但前山的庆寿寺倒是去过几回,找路下山没有问题。”
元驰横过脸去,宗远赶紧低下头,腆着脸笑,“世子爷,要不咱们绕回去,从庆寿寺的方向下山?”
“狗东西!”元驰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都走这么远了,绕回去,你在说什么蠢话!?”
宗远闭嘴不言,无驰哼声瞪他一眼,又打马往前走了一段,仍然觉得方向不对,凭直觉这条路不是在下山,而是在半山腰上绕着转。他啐骂一声,正要掉转马头,突然看到黑漆漆的暗夜里,闪过几朵火光,在远处的山林里明明灭灭地闪烁,时隐时现。
“宗远!”
元驰沉下脸来,“熄灯。”
宗远听他声音严肃,怔了下,连忙熄灭了从玉堂庵小师太那里借来的灯笼。
四周漆黑一片,顿时沉寂下来。
按说这样能够将远处的火光看得更清楚,可是,等他们灭了灯笼,远处的火光却不见了。山林冷寂得好像刚才出现的火光,只是幻觉。
元驰原本的想法是确认一下,火光处是什么地方。
一看火灭了,心里便奇怪起来。
“宗远,看到了吗?”
宗远问:“什么?”
元驰又想骂人,瞪他一眼,“有人掌灯走夜路。”
宗远看着他,狐疑地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大晚上的上山下山?不会有这么蠢的人吧?”
元驰深吸一口气,总算没有发作,“走,过去看看。”
伍昆不太明白,轻声问道:“世子爷,咱们过去看什么啊?”
元驰马鞭猛地一抖,恶狠狠地指着他们,“我怎么养了一群你们这样的蠢货?有人,不就可以问路了么?”
宗远一听,玩笑着说道:“人家看到我们就灭了火,不是做贼就是有奸。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元驰咬点把牙咬碎,“真想把你们两个蠢货掐死就地埋。你我食朝廷俸禄,当真有人作奸犯科,岂能坐视不管?”
宗远和伍昆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很难理解,世子爷居然会大半夜的在一个迷路的深山里突然要忠君报国?
正在这时,山林里熄灭的火光突然又亮了起来,在山林间穿梭,速度极快。
元驰打马走在前面,“走。看看去。”
冷风萧瑟,树木在风中尖利的呼啸,迎着火光的方向走过山坳,没一会就看到了与他们一样行走在黑暗深山的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同,全是僧侣打扮,约摸有二十来人,抬着五六口黑漆的棺材,脚步轻盈,走得很快。
大半夜的僧人抬棺?
宗远咽了咽唾沫,看着元驰。
“世子爷,咱们别上去了吧,晦气。”
哼!元驰冷笑看他,“怕什么?活人小爷都不怕,还怕死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夹马腹,冲上前去,啪地甩了一下长鞭,在风中闹出了动静,这才笑喝一声。
“各位法师留步!”
那群僧人方才已经留意到从后面追来的他们了,对元驰的喊声没有意外,为首的僧人转过头来,朝元驰做了个佛手。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见教?”
元驰停下马步,勒缰看着这群僧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敢不敢!我们是从玉堂庵下来的,准备去山下霄南镇投宿,无奈不熟悉道路,在深山迷路,有劳法师指点。”
僧人对视一眼,脸上随即露出笑来。
“施主往这边走,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这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往庆寿寺去的。”
一听这话,宗远的面露喜色,望了元驰一眼,笑道:“那敢情好,咱们不如跟着各位法师去庆寿寺借宿一晚也是好的。”
那和尚沉吟一下,“我们脚程慢,要是施主不嫌弃,不妨同行。”
元驰道:“那就有劳了。”
这群人是步行,元驰几个却是骑马,便随在了后面。
元驰看了好几次他们抬着的棺材,没有多问,而是笑着问那个僧人。
“敢问法师怎么称呼?”
和尚客气地回道:“贫僧法号道庆。”
道庆?
元驰眸底微微一凉,随即笑开,“法师在庆寿寺参禅?”
和尚道:“正是。”
元驰嘴角抿起,“庆寿寺好啊,仙山宝刹,好度有缘人。”
和尚笑了笑,没有再回应,显然不愿意与元驰多说什么。
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走了片刻,元驰突然低叫一声“不好”,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停下马步,回头对宗远道:“爷的香囊落在玉堂庵了,宗远,你跑一趟,帮爷取来。”
香囊?
他家世子爷何时用过香囊啊?
宗远有点蒙。
元驰挥起鞭子就是一下,恶狠狠地指着他。
“还不快去,那是倚红楼的翠香姑娘赠与我的定情物,不给爷找回来,要你狗命。”
宗远身子一凛。
倚红楼里,他家的世子爷只有一个相好,叫柳玉楼。
又哪里来的翠香姑娘?
宗远看着元驰恶狠狠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什么,故作害怕地抬手掩了脸,苦巴巴地道:“都这么夜了,小的……一个人怕。”
元驰再次扬鞭,作势要打。
宗远连忙勒住马步,“别打别打!爷,小的这就去,这就去。那等我拿了香囊,是庆寿寺找爷,还是去霄南镇汇合?”
元驰道:“今儿晚上走乏了,就在庆寿寺借宿好了,你拿了香囊,可从玉堂庵后的小路,直接去庆寿寺找我。说不定,你到了,我还没有到……”
宗远连声点头,“是。小的明白。”
他掉转马头走得很快。
看到和尚扫过来的目光,元驰笑了一下,又换上一张随和脸。
“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就得教训,不教训他几句,翅膀硬了就想上天!”
和尚冷冷看着他,“施主,这山上有野兽出没,一个人回去很是危险。不如到了庆寿寺住下,明日再去玉堂庵取?”
他声音一板一眼,却与刚才语气不同。
野兽?
元驰想到今日在玉堂庵无意听时雍说起,大黑在山中无法觅食的事情,笑了一下。
“无妨,小子府上什么都不多,跑腿的人多,吃了便吃了!”
“哼!各位施主还是去庆寿寺好些。”和尚冷森森的话突然出口,戾气仿佛随着毛孔钻出来,带着浓烈的杀气,说罢,不等元驰说话,已然冷声喝道:
“留人!”
宗远的马儿已经跑出去老远了,元驰看一眼,冷声轻笑,猛地拔出长剑,勒住马绳就转头,这时,却听得一道长长的马嘶声,只听宗远咒骂一声,突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而他胯下的马匹,惨叫一声,被绊得前蹄跪地,一个收势不住,便翻入了道边的山林里,发出咚咚的撞击和凄厉嘶叫。
而后面的道路上,突然亮起十来簇火把,照着宗远苍白的脸。
一群同样打扮的僧人静静伫立在安静的小径尽头,冷冷看着元驰。
锦衣玉令 第527章 她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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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和尚说,法号“道庆”时,元驰就知道此事有假。
如今庆寿寺,觉字辈的僧人已是最高的排行,若他是道字辈的僧人,那岂非与道常同一辈,是觉远的师叔?庆寿寺是朝廷僧录司所辖地,元驰虽有些浪荡,可到底是诚国公府精心养出来的世子,一听就知道事态有异。
他原想支走宗远去玉堂庵报信,哪料,被这和尚识破。
元驰直呼大意,可是,事到如今,后退无路,只能一搏了。
念及此,他眉梢缓缓扬起,镇静地望着一群包围着他们的和尚,举剑横在身前,做出防备的状态,淡淡地笑道:
“各位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爹是顺天府的何员外,家财万贯,大师若是要化缘,可以找我爹拿,何必要我性命?”
和尚早已换了脸色,眯起眼看他。
“顺天府哪个何员外?”
他刚一出口,旁边的和尚便小声叽咕了一句,用的不是大晏话,而是一种元驰听不懂的外邦语言。说话的时候,他还冷冷看了元驰一眼,目光充满了凶狠的戾气。
元驰这才发现,这个和尚只有一只眼,是个长相丑陋的独眼龙。
那和尚点头,面容阴沉地望向元驰:“就算你爹是皇帝,挡了爷们的道,也没法活着下山了。”
说罢,他猛地挥手。
“上!”
一群人围了上来,元驰一看这个阵势,就知道今夜已不能善了。他冷笑一声,突然仗剑欺身扑向为首的和尚,“那就上来受死吧!”
宗远和伍昆几个侍卫见状,立马围拢上来,将元驰护在中间。
“小爷的剑许久没有饮血了,今儿个就让你们试试滋味。”
元驰为人轻狂,却是同陈萧一起入职军中的人,混迹多年,身手不可小觑,那和尚看他杀上来,剑势凛冽,飞快闪身,避开了那一剑。
岂料,元驰唇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剑身突然一转,迅速欺上那个抬棺的和尚,手上长剑劲风骤雨一般刺出,逼退抬棺人,骑马冲到棺前,剑柄一掀,便打开了棺材板。
一股古怪的味道直入鼻端。
棺中的物体还没有看清,元驰已然讶声惊呼。
“火药!?”
————
“驾!”
“驾!”
夜晚的马蹄声传得极远,紧张感在嘚嘚声里仿佛刺入肌骨的钢针,让人耳膜发聩,很是难受。
“开城门!”
当先一骑正是谢放,手执锦衣卫令牌,人还没到城门,声音已然咆哮出口。
“大都督有令,速开城门!”
入夜闭城,天明方启,为保京师安全,这个规矩一向严格。守城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看到远远过来的一群人,很快就从人群里捕捉到赵胤的乌骓马和绣春刀,还有那排山倒海一般迎面而来的杀气。
“开!快!开城门。”
在哐哐当当的声音里,城门大开。
守城士兵几乎没有来得及看清赵胤的脸,一行人已经疾驰出城,只留下一个个令人心里发紧的背影,士兵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要遭殃了。”
“这就叫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沉重的城门在几个士兵的议论声里,再次重重地合上。
被破坏的夜晚,还没有恢复宁静,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城门冲了过来。来人满身狠意,仍是远远地就开始呐喊。
“厂督大人有要务出城,快开城门!”
火把的光线将城门照得犹如白昼,骑在马上的白马扶舟,半张脸掩在大帽里,蟒袍鸾带,皎如玉树临风,美如潘安在世,只是脸上的杀气丝毫不低于方才出门的大都督。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守城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了。他们不敢怠慢,把刚刚闭合不久的城门再次拉开,又如方才那般,目送白马扶舟带着一群东厂番役出城离去,恐慌不安地叹息。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要遭殃了。”
“这就叫阎王叫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
玉堂庵。
时雍同赵焕走到厢房外面的院子里。
外间的风有些大,在这里说话,不会让人听到。
时雍对赵焕装腔作势的深情没有兴趣,懒洋洋地抬抬下巴,脸上带了一抹揶揄的冷笑。
“说吧,楚王殿下有什么我要的答案要给我?又有什么我想知道的事情,要告诉我?”
赵焕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女子一身素淡的尼姑衣着,手心微微一卷,紧紧地攥了片刻,面色才稍稍放缓,走近一些就试图去拉她的手。
“雍儿,我知道是你。是你回来了。”
“我不听废话。”时雍退后一步,淡淡地看着赵焕,“楚王殿下如果是要发疯,那便恕我不能奉陪了。”
赵焕止步,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表情。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没有去诏狱看你。可你知道,我贵为王爷,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是什么感受吗?”
时雍冷笑掀唇,一言不发地盯住他。
就像盯住一个无耻的小人。
赵焕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昏黄的灯光下,清俊的脸莫名有些苍白,手心捏紧,沉吟良久,仿佛才从痛苦中回神,“我不知道他们会在诏狱偷偷动手,我不是不来看你,我只是来迟了……”
时雍仍然不说话,仿佛听笑话一般,冷冷看他。
她的沉默,让赵焕仿佛找到了打开话匣子的魔法,眼眶一红,声音都喑哑起来。
“我不来看你,故意忽略你,我到处找女人,全都是为了你。我想让那个人减轻对你的敌视,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有别的女人。我对你没有那么在意,没有那么誓在必得,你对我而已,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不会是大晏朝廷的威胁……我以为,这样一来,那个人就会放松警惕,不会再忌惮你,同时也忌惮我,更不会再为难一个小女子……”
他口口声声那个人。
虽不提到底是谁,时雍却听得心脏寸寸发凉。
“你想说什么?”
不等赵焕回答,她又紧逼着追问了一句。
“你是想说,在诏狱杀害时雍的人,是当今陛下?”
赵焕眼睛微微一亮,“雍儿,是你对不对?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他急于求证这个事情,时雍却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受时雍恩惠,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事楚王殿下不会是第一次听说吧?”
赵焕轻笑,摇摇头,“不可能。雍儿不认识宋阿拾,你不要骗我了。”
时雍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与他争辩,谁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的东西,多说无益,她只是目光冷冷逼视着赵焕,一字一顿地问:
“再问你一次,杀时雍的人,是当今陛下,对不对?”
赵焕眼皮垂下,明显有些犹豫。
“我有没有骗你,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我疼你,宠你,恨不得把你捧在掌心里,供在佛坛上,我怎会弃你不顾?”
时雍心里一窒,仿佛被重锤敲过,脊背一阵冰冷,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诏狱的死亡背后,到底是何人之手,一直是时雍想要追查的真相。
魏州死后,赵胤告诉过她,那晚杀他的凶手就是魏州,可是别的事情,赵胤一概不提。时雍心里自然明白,她和魏州无冤无仇,没有半点过节,魏州自然不会因为私怨来杀害她,而魏州背后的人是邪君,她就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个幕后黑手就是邪君。
可是,邪君随着清虚观的一把火早已销声匿迹,清虚道长等于邪君,仿佛成了一个事实。
时雍从来没有想过,其实还有别的可能。
如今听赵焕说来,那个要让时雍死在诏狱的人,那个指使魏州杀害她的人,分明就是——当今皇帝。
时雍知道,魏州死前对赵胤说了许多话。她有理由相信,赵胤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因为,从那天之后,赵胤再没有追查过与时雍之死有关的任何线索,这分明就是心知肚明。
不过,赵胤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就像不知道一般。
而她在这段日子里,却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力在救治光启帝——那个杀害她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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