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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恭迎太子殿下。”
赵云圳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带着小丙和小太监福宝,走到赵胤和时雍面前,双手负在身后,双眼扫了一眼众人。
“免礼。”
赵胤抬头,“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何要事?”
赵云圳最不喜他同自己客气,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直接驳斥赵胤的话,只淡淡地道:“人多眼杂,东定侯且借步一叙。”
赵胤面无表情地让到一侧,摆袖恭迎,“殿下,请。”
赵云圳挺直腰背,从他面前走过,路过时雍时,眼一斜,朝时雍眨了个眼,然后便一本正经地走了过去。
呵!人小鬼大。
时雍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再回头,发现赵胤黑着脸,她又是一笑,叹息着说得欣慰。
“太子殿下的个头窜得好快。我记得去玉堂庵的时候,他身量才到你腋下,这都过肩了?再长两三年,说不得都要与你一般高了呢。嗯,是个俊俏的小少年了!”
赵胤一声不吭,加快了脚步。
时雍没得到回应,说得没趣,遂急步跟上。
花厅里摆满了茶点,因为赵云圳喜欢,时雍又让娴衣把从宋家拿回来的糕点装了上来,伺候这位太子爷。
赵胤陪坐在侧,屏退了众人,只问赵云圳。
“殿下有何要事?”
赵云圳眉头微抬,察觉到自己不受阿胤叔的欢迎,也不在意,略一思索便侧过眸去,“福宝。”
小太监应了一声,“是。”
接着,便托着一个檀木盒子,交到赵云圳面前。
“殿下。”
赵云圳目光微扫,打开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一个琉璃药膏递给时雍。
“给你的,拿着。”
时雍微微有些诧异,看了赵胤一眼,起身接过,“这是什么?”
赵云圳斜眼看她,一副她没见识的样子,“红浅玉颜膏,宫中御药。”
赵胤脸色微变,眉目生凉。时雍没注意看的表情,拿膏药凑到鼻头闻了闻,以为是什么护肤的药膏,笑着纳入袖中,“谢过殿下。就是这也太少了,能擦几日?”
赵云圳想了想,回头问福宝。
“你为何只偷一个?”
偷?
时雍再次诧异。
却听福宝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提醒赵云圳注意言辞。
赵云圳却无所谓地说道:“怕什么?本宫还用不得一盒药膏了?”
时雍愈发生出了好奇心,又将袖中药膏拿出来。
“这是什么神药,如此金贵,堂堂太子,居然要偷?”
赵云圳想了想,似乎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只是一本正经地道:“父皇宠幸后宫,就会赐下此物,想来是好东西,你也是新婚,本宫便寻思,你定然也用得着……”
“咳咳!”
赵胤重重一咳,仿佛吸了口气,才敛住表情,示意时雍赶紧将药膏收起来,然后责怪地目光看着小丙。
“你怎么看着殿下的,恁地胡闹?”
小丙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赵云圳不服气,“我怎地就胡闹了?我还不是为了阿拾好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不懂得怜香惜玉。”





锦衣玉令 第747章 铁打的赵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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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圳与赵胤太熟了,又时常对他察言观色,更比旁人了解几分。成婚那日,他就看出赵胤平静的神色下那些不为人知的隐隐不快。那会子赵云圳就很生气,差一点就要当场质问,结果被赵炔拎回宫了。
好不容易憋了三天,这不就打上门来了么?
“阿胤叔,你好生不讲道理!”
赵云圳是个令人头痛的小孩,也是赵胤难得的小克星。
他眉头微蹙,淡淡叹气,“殿下若无要事,早些回宫吧。小丙……”
“谁说本宫没有要事。”赵云圳哼声,两只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瞪着他,“本宫事情大了。”
“……”
“你不等我长大,便求娶了我心爱的女子,说好要好好待他,又背信弃义,是以为没有人替她撑腰了么?”
“……”
时雍差点笑出声,赵胤却冷下脸,站了起来。
“小丙,是谁允许太子出宫的?”
小丙瞥了一眼气咻咻的小太子爷,吭哧吭哧地道:“是,是太子殿下自己。”
赵云圳手负在背后,“本宫堂堂储君,长着双脚,还走不得路么?”
赵胤回头,“朱九!”
不用猜,时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看赵云圳明显瑟缩了一下,知道他骨子里还是惧怕赵胤,赶紧伸手拦住赵胤的胳膊,又朝谢放摆了摆头,笑道:
“再怎样,也等太子殿下吃了这些糕点吧?”
她澄澈的双眼,带着笑,却仿佛在控诉他的不近人情。
赵胤静默。
慢慢的,他坐了回去,一声不发。
赵云圳高兴起来,指挥小丙让他的椅子往时雍这边抬近一些,不管赵胤什么表情,喜逐颜开地同时雍说起话来。
小家伙在宫里憋得久了,天天学着大人的模样,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就像八辈子没开心过似的,欢声笑语。时雍不时拿糕点投喂他,不论他说什么,都赞扬,夸奖,听得赵云圳双眼湿漉漉的,快活极了。
赵胤像个泥塑的木雕,一动不动。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赵云圳才吃饱喝足,在赵胤冰冷的目光盯视中,再找不出什么理由逗留下来,终是不得不离开了。
临上马车前,他还在朝时雍递眼色。
“若是有人欺负你,记得找我告状。”
时雍哭笑不得。
就像找他告状就有用似的。
再是当朝太子,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没到执掌天下,翻云覆雨的地步。
“恭送殿下。”
马车徐徐离去。
时雍松口气,觉得腰背有些酸涩,撑着后腰就转身叫娴衣备轿。
从前院到后宅,距离很远,无乩馆府邸占地极大,平常她还有闲心慢慢走,今儿这两条腿实在伺候不起。
赵胤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到院中,时雍倒在罗汉榻的软垫上,将枕头塞在腰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
赵胤让娴衣端了温水进来,仔仔细细地洗净了手,又回头叫娴衣备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时雍面前。
“去。洗洗。”
时雍怔了怔,讶异地看他。
“不是吧?这么禽兽?我都这样了,侯爷还有兴致……你是铁打的不成?”
赵胤眉头微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洗完擦药。太子恩赐,不必浪费。”
擦药?
时雍眼中一凝,微微笑了起来:“就不必劳驾侯爷了吧?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双手。”
赵胤轻哼,扬起的唇角略带一丝嘲弄,听入耳朵却有如沐春风之感。
“你知浅红玉颜膏,是何用处?”
时雍想到赵云圳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是擦脸的么?”
赵胤弯下腰来,盯着她腾然生起两团红粉的小脸,“擦脸之用,为何会在帝王临幸后妃后赐下?”
时雍看着他的表情,已经猜到这药的“妙处”,但不敢直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以示天家恩宠?”
赵胤一怔,嘴角噙着笑,慢慢直起身来。
“此言,倒也不错。”
又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摊开。
“拿来。”
时雍低头看着这双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似乎还带着他净手时的淡淡幽香,而他的眼,他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蛊惑着她。
药膏放到赵胤的掌心里,他没有吭声。
温热的浴汤很快备好,呈了上来。
时雍身子不便,又不想叫丫头帮忙,当然,她也不肯让赵胤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这就像两军开战,被敌军打败后,还要出示伤痕让对方评头论足一般,太没自尊。
她咬着牙,若无其事地去到净房,将身子擦洗干净,又穿好衣服出来,淡淡地笑着躺在榻上,一副老佛爷的慵懒模样。
“来吧,小胤子。”
赵胤:……
他淡淡瞥了时雍一眼,不说话,就像有洁癖似的,再次净手,擦拭干净,然后坐在时雍的面前,一丝不苟地帮她擦药,态度正经,仔仔细细,并无半分猥亵之意。时雍也不吭声,就那么斜躺着不冷不热地看着他。
忍耐着。
忍耐着——
海棠春艳,肌香骨秀,娇生生,粉嫩嫩……
这分明是一副旖旎之景,赵胤却正经得叫人绝望。
时雍甚至怀疑前三天那头不知疲惫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和他是不是同一个人。
“侯爷!”
她有些受不得了,在他指间拨弄下,呼吸都有些吃紧,不得不找一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老实告诉我,阻止我去良医堂,是不是还有存了别的心思?”
赵胤头也不抬,“看来,你胃疾痊愈了。”
时雍被噎住,暗咬牙槽,看他半晌,又是一笑。
“行吧,势单力薄,斗不过你,我服输。侯爷也给我一句准话,接下来要怎么着?”
赵胤徐徐抬头,冷冷道:“爷说了,你不作妖,既往不咎。”
时雍沉默着抿了抿唇,“那燕穆三人呢?侯爷要如何处理?”
赵胤放下药膏,慢慢直起身,云淡风轻地转过去继续净手,语气也平静得寻不出半分起伏。
“他们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时雍:“我?”
赵胤转头,目光幽暗。
“伺候好本座,或要免死。”
伺候他?
时雍看了看正在洗手的他,再看看躺在榻上的自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好似,她不仅没伺候他,反而叫他又伺候了一回?
完了!
她一个激灵,刚想从榻上起身,外面便传来谢放的声音。
“爷,急事禀报。”
赵胤一顿,朝时雍看了一眼。
“书房候着。”
“是。”
时雍听出谢放声音里的焦急,隐隐觉得或是与良医堂的事情有关,因为谢放方才被赵胤派去知会诸道子,定有消息传回。
奈何,赵胤眼下分明对她有了防备,即便有什么要事,也不肯让她参与的样子。
这分明就是要把她藏于深宅,
不理世事,也就再不会做出他嘴里的“作妖”之事了。
看着赵胤对镜整装,时雍唇角浮上笑意,慢慢走到赵胤的背后,双臂爬到他腰间,“我要去。”
赵胤低头,解开她手。
“不是累了?歇着。”
“侯爷没有契约精神。”时雍不高兴了,见他转身要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死死攥在掌心里,“我要去。”
“……”
赵胤抽手,时雍拽住不放。
他再抬手臂,时雍干脆顺上去缠住他。
赵胤一身锦绣袍服,被她揉得皱皱巴巴,眼帘便垂落下来。
“时雍!”
“在呢。”
“放手!”
“不呢。”
赵胤尽量把声音压低,“你到底要干什么?”
“夫唱妇随。”
“你——”
赵胤眼眶都红了起来,眸底隐隐生怒,如刀子般肃冷,时雍却笑得眉眼弯弯,抬起下巴,在他下颌轻轻一吻。
“生气么?想杀了我?”
她闭上眼睛,将修长的脖子递到赵胤的面前。
“动手。”
“……”
赵胤身子僵硬,目光波光浮动,幽暗难辩。
时雍再度睁开眼,抬头看他,“与其把我关在男人的后宅里虚度光阴,度日如年,不如早死早投胎。”
赵胤微微皱眉,却聚不起胸膛里的那口怒气,慢慢出声。
“松手。”
“带我?”
“下不为例!”
说罢,他冷冷扳开时雍的手指,大步出门。




锦衣玉令 第748章 药石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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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片刻功夫,谢放已在书房里焦灼的走来走去。
在时雍的印象里,他是个沉稳老练,不会轻易流露情绪的人,这着急的模样实在少见。
书房门口,时雍和赵胤不约而同的顿了顿,放慢脚步。
“爷--”谢放扭头,看到时雍也跟在赵胤后面,略微意外,但既然爷带她来了,自然就不用再避讳。
谢放将二位主子迎进来,示意朱九在门外看着,这才合上房门,神情严肃地道:“褚老让属下赶紧回府禀报侯爷,此症,恐是时疫……褚老说,此疫病症复杂,反复难治,若不采用一些手段,怕会继续蔓延。”
时疫,便是瘟疫,致死率很高。
在没有现代医学的古代,时人谈疫色变。
谢放所言的“采用一些手段”,便是指的时下阻止时疫蔓延最有用的办法,官府强制性区域隔离。
褚道子医术了得,这么严重的话他不会乱说。
自从投靠赵胤,他随同回京以后,这是第一次接受任务,想必会更为慎重。
赵胤与时雍对视一眼,很快做出反应。
一面差人去御药局找太医院吏目前往核查,一面派兵将沈氏茶行和良医堂所在区域封锁戒严,准进不准出。
然后,他吩咐谢放备马。
“本座要入宫。”
京师发生瘟疫,不论是否蔓延,势必要尽快禀报朝廷,让皇帝知晓示下,同时,知会宫中采取措施。
时疫猛如火,速度自然越快越好。
看他转身便走,时雍紧跟两步。
“侯爷,沈氏夫妇最初就是由我诊治的,我要亲自去看看。”
赵胤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时雍眉心蹙得紧紧,“不论你怎么看我,怎么想我,时疫当头,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担当此责。你我搁置恩怨,共同御敌。可好?”
赵胤面部表情很是复杂,犹豫的须臾间,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在时雍的脸上看出个大窟窿来。
最终,他点了点头。
“娴衣跟着你。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本座一应满足。”
时雍勾了勾唇,“你我夫妻一体,我不会跟侯爷客气的。”
赵胤目光微微一暗,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快马加鞭地入宫去了,而时雍没有那么着急出发,返回赵胤的书房里,就着笔墨画出一个口罩的形状,再详细将结构讲解给娴衣,吩咐她去城里的几个制衣铺,按她的要求,批量赶制出简易的口罩。
当然,暂时先记在侯府的账上,待回头再来计算。
这种口罩当然比不得后世的医用口罩,但是有胜于无。尤其他们这些医者,每日与病患打交道,最易染病。
时雍有一种预感,这瘟疫不会只传染上沈家几口,只不过病程发展较慢,一般人家舍不得到良医堂来抓药问诊,随便吃点赤脚大夫的药,或者干脆硬杠罢了。
更让她觉得恐慌的是,当日在良医堂,她为沈家夫妇诊病时,因为二人的病况与当初米市街米家极为相似,让她误认为与当初吕家一样,后来几天没有再听到良医堂有消息,还以为二人已然痊愈,恰好忙着大婚,接着又发生了燕穆的事情,她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她当时也叮嘱了孙国栋做好防护和隔离,不可让沈家夫妇的家属接触到病人。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以时下的防护措施,有效率能有多少?
再有这疫情来势汹汹,刚好发生在她和赵胤的大婚之时,他们婚礼那天,大街小巷观礼之人不知凡几,宋家、侯府的宾客也是人满为患,王侯公爵,文武百官倾巢出动,就连宫里的皇帝太子都出席了婚礼--
时雍后背隐隐发凉。
若是人群里混入了感染者,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像一个预谋。
不仅仅是针对她和赵胤来的,而是针对大晏朝廷,甚至,是大晏整个国家。
病毒的浸透有时候比兵马侵犯更为隐秘可怕,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若当真是人为,其心可诛!
时雍想到了天神殿那个邪君,以及他那些恐怖的毒药培养皿,还有那些至今还封存在锦衣卫衙门里的毒药瓶,头皮都麻了起来。
赵胤不许她单独外出,在等娴衣的时候,时雍手写了三封书信,分别差人传给公主府、鼓楼宋家、和天寿山皇陵的甲一。
时疫的事情,官府尚未宣布,无乩馆也是人多嘴杂,时雍不敢抢在赵胤之前四处乱说,引来人心惶惶,酿出大祸。但是在三封家信里,她为了让他们重视,特地注明“恐有时疫”四个字。
然后,细致地叮嘱陈岚不外出,不见客,贴身丫头小蛮四人,但凡取食要净手,与人保持距离。而给宋家的信里,她又另外叮嘱王氏立马关张店铺,暂时不要与外人接触,对于在衙门里当差的宋长贵,时雍更是直接,让他这些日子先住在衙门的居所,不要回家。
事无巨细,她一一交代。
不过,给甲一的信,就简单了许多。甲一那样的老油子,这些必要的叮嘱都不必要。时雍之所以在给宋家和公主府后,又顺带写一封书信给他,完全是礼节性的。
时雍刚刚差人将信送出去,娴衣就已经回来了,还拿了一匹时雍要的粗棉布。
这是时雍能想到的过滤介质最好的布料了,她二话不说指挥娴衣裁成小块,再简单地剪出两个可以悬挂在耳朵上的布条,然后用烧酒喷洒表面,待稍稍透干,带着上了马车,直奔良医堂。
马车进入水洗巷,街口已经有官兵严阵以待地戒严。道路限制通行,时雍头戴帷帽,面有布罩,官兵本不肯放行,后来还是她出示了赵胤的令牌,又自报家门,这才来了个头目,放了马车进去了。
往常热闹的街道,此时冷冷清清。
许是嗅到了风声,一看到官兵到来,胆小怕事的人家便已关门封户,但也有不怕事的人,探头探脑出来打听情况,然后被官兵吼回去。
良医堂里散发着浓浓的药水味。
孙国栋告诉时雍,药堂每日按她说的方子喷洒药剂消毒,尚无大碍。但是,这些天,先后有三个伙计有低热头痛,面颈潮红的症候,开始以为是深秋换季,偶感风寒,便自行吃了些汤药丸子,方才褚道子一来,便将三人单独隔离在了杂物房里。
而最早发病的沈氏夫妇,昏迷不醒,药石无用,俨然已是等着落气了——




锦衣玉令 第749章 时疫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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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让娴衣给孙国栋和伙计们都发了一个“简易口罩”,这才匆匆进入内间。
孙正业是一个拥有后现代医疗意识的好大夫,放眼整个京师,良医堂也是唯一一个具有隔离措施的医馆。
但面对大疫,这远远不够。
时雍进去的时候,一个妇人抱着个小孩儿在嘤嘤哭啼。
孙国栋介绍,这就是沈家夫妇的儿媳妇钱氏和孙子。
时雍点了点头,看向窗边医案前的褚道子。
“师父,我来了。”
褚道子仍然是那一身黑色罩袍,整个面部被黑布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像个老怪物似的。他正坐在医案前翻阅书籍,听到时雍的声音才从沉思中抬头,看她一眼,颇为意外。
“你怎地来了?”
时雍道:“师父在这,我不能不来。”
其实,褚道子想问的是,赵胤怎么舍得她出来冒这样的风险,但是看时雍转头就走向了哭啼的钱氏母子,他便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时雍探了探这母子二人的脉息,又示意他们抬头,张嘴,吐舌,观察了一下情况,发现母子二人面颈部潮红肿胀,牙龈充血,眼泛血丝,她自诉的早期症状与风寒发烧也差不了多少,瞧不出是什么疫症,但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瘟疫都不同。
她心下更加确信,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小娘子,快别哭了。我问你几句话。”
时雍示意这小娘子先止住哭,然后坐在她三尺外,开始盘问。
“你公公婆婆,最初可是如你一样的症状?”
那女子抱紧孩子,朝时雍看来,那双眼里红得仿若滴血一般,隐隐泛着泪光,可怜中又带了几分羞愧。
“公婆平素住在茶铺,而我与孩子都住在老宅里……那些日子,我甚为忙碌,没去茶铺向公婆请安,连公婆染疾,都是后来才听说的。只有我家小儿……”小娘子看了看怀里的幼子,饮泣道:“我家小儿会随了祖母过去瞧瞧。”
也就是说,钱氏不知道沈家夫妇最初的症候。
而钱氏之所以会染病,是她的孩子和沈家老爷子夫妇去茶铺感染上的。
这与当初沈家娘子说的话大体一致。
时雍问道:“你家几口人?”
钱氏道:“祖父母健在,我们没有分家。三房人,上上下下共有二十余口……”
时雍皱眉,“你夫婿在何处?可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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