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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
酒席散场,甲一唤了赵胤前去说话。这些日子,甲一都在守陵卫没有回京,父子二人相聚的时间也不多,时雍不便前去打扰,将陈岚送回房里,同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自行回去休息。
这次来天寿山,她所居住的地方仍是在西厢房,只是上次来时住的偏房,这次是主卧。
娴衣将她送到门口,一摸身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一声。
“我的手绢好像掉了?”
时雍回头看他,“回去找找吧,下人们还在收席,东西应当还在。”
娴衣诶一声应下,掉头走得很快。
这丫头,以前是个稳重的性子,眼看马上就要成婚了,竟是变得风风火火起来。
时雍打个呵欠,转身推门,突地,一个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掉在肩膀上,不痛,却让人心里发冷。
“谁?”时雍猛地回头,看向对面房顶。
其实在她看过去时,内心隐隐已有些下意识地猜测,因此看到夜幕下那个手拿酒壶,一袭白衣飘然落下,站在风雪中的清俊男子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你做什么?”时雍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他,“大半夜不睡觉,找我有何贵干?”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如当初在天寿山初见那般,眯眼低笑,声音带着一种絮絮的酒意,缓慢而绵长。
“王妃应该问,我为何掷你?”
时雍斜他一眼,冷声道:“你为何掷我?”
白马扶舟突然就笑了,一双好看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容盯着时雍,一袭白袍盈盈摆动,目光在飘雪的夜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你扰我清净,我为何不能掷你?”
时雍耳朵一动,抬起眼,直勾勾瞪着他。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时雍稍一琢磨,想起来了,这话也是他当初在井庐说过的。
那时,两人刚相遇。
这一转眼,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两个人的关系,用了两年的时间,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如果忽略掉这两年间发生的那些你来我往的故事,这一刻,好似也一如当初,从来没有变过。这一天,如同那一天。
“哼!”时雍好笑地看着他,“当初我误入菜圃,扰了你的清净,现在可没扰,这是我的住处。厂督大人是吃多了酒脑子糊涂了,还是成心来找事?”
白马扶舟低眉笑了一下,眯起的眼睛,略略有些迷离,笑声仿佛是从喉头里一点一点放出来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听得时雍有些难受。
“你这个人,打扰了我,从来不自知。”
时雍皱起眉头,盯住他,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白马扶舟轻松地笑着,神情倦懒,一席话更是说得悠悠慢慢,“我本清净在此,你偏来扰。扰了我却不肯负责,眼看就要远走他乡,此生再不能见了,我还不能找你算账了么?”
“……”
时雍算是品出了味儿。
这人,果然喝大了。
她眸子微微眯起,抬起手捋了捋头发,将斗篷往上提了提,洒脱地一笑,目光落在白马扶舟的眉间。
“厂督大人,临别,我有一言相赠。”
“哦?”白马扶舟勾起唇角,又露出那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愿闻其详。”
时雍慢慢地朝他走近过去,顺势在檐下的积雪摸了一把,裹出一个小雪球,猛地朝他掷过去。
“少喝酒!有病得治。”
雪团很小,啪的一下,正中白马扶舟英俊的面孔。自他眉心落下,散开,顺着高挺的鼻梁滚落下来,四溅而散,融入风雪。
而白马扶舟没有闪避,一动不动地盯住时雍。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时雍也没想到会打那么准,更没想过要让白马扶舟下不来台。
见状,她尬笑一下,连忙拱手施礼。
“这一下就当是还给你的。厂督大人,告辞。”
时雍掉头,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她被白马扶舟的目光盯得有些心里发乱,刺刺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心里不免有些慌乱,害怕他追上来找她的麻烦,到时候纠缠不清,闹出动静,大家脸面都难看。不承想,白马扶舟没有挪动脚步,就那么冷冷淡淡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走到门边,这才低笑一声。
“姑姑,我也有一言相赠。”
时雍脊背一僵。
是好久没有听到他叫姑姑了么?为何冷不丁听来,竟有些亲切?
时雍不喜欢这古怪的滋味,抿了抿嘴巴。
“你说。”她侧着身子,不去看白马扶舟的脸。
白马扶舟看着她的半张侧颜,许久才道:“此去锦城府,山高路远、善自珍重。”
时雍一愣,猛地转过身来。白马扶舟已然大步离去,走到西院的垂花门前,突地背对着时雍扬起手,酒壶突地飞了出去,落在墙头,发出砰的一声。
再徐徐落地,稳稳摔在雪地上。
一分为二,酒液慢慢流淌,卷入雪中。
时雍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白马扶舟先前站立的位置,留下的两排深深的脚印,一张清冷的脸,许久没有情绪。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赵胤回来,慢慢返身回屋,关上了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锦衣玉令 第875章 雪夜秘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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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沉入夜幕,掠过东院的树木,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树影摇晃,听上去有些瘆人。
甲一与赵胤对坐在窗边的炕桌边上,都饮了几口酒,脸上略带酒气。
虽远在皇陵,可京中发生的大事小事,没有一桩能瞒得过甲一。
赵胤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甲一情绪不明地看他片刻,突然哼声,“为何不借着血书遗旨,公布真相?”
赵胤平静地看着他,“何谓真相?”
甲一道:“你不是先帝养子,而是嫡子,是血统纯正的皇子。”
为了这事儿,甲一心急上火好些天了,说起来语气就不免有点重,说完又想起如今彼此身份不同,他不好再这么教训赵胤。
于是,清了清嗓子,他又软下一些声音。
“先帝血书只此一份,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该如何向天下人证实,你其实是先帝的骨血?”
赵胤道:“我无须向任何人证实。”
甲一看着他固执的模样,突然厉了声色:“五十步与一百步,有何区别?”
“有区别。”赵胤抬头直视着他。
“养子,是先帝的恩宠与厚爱。亲子,那是陷先帝于不义。”
甲一闻言,猛地怔愕,心底酸得像要化开一般。
永禄爷在大晏百姓的心中,是神祇一般的存在。是神,就不该存有半个污点。若是此事传开,得知他竟狠心抛弃亲生骨肉,不论他对赵胤尽了多少心,总会有人诟病。史书,不知会如何写他。后世,更不知如何评价他。
赵胤不允许旁人对永禄爷说三道四。
这是一份怎样的心意啊?
甲一深吸一口气,心下大呼“先帝爷啊,看看你的小儿子”,嘴上仍是不免感慨。
“那你为何执意要走那么远?锦城离京师多远你可有想过……”
赵胤冷然道:“大晏疆土,儿子不比父亲陌生。”
甲一有点恼,瞪眼看着他,“既然知道,为何要去?京师附近是找不出一块封地给你了吗?”
赵胤嗯声:“远些,才好。”
“你是想气死我吧。”
“很快,就气不着了。”
“你——”
甲一急怒攻心,不知想到什么,眼圈突然泛了红。
他素来冷心冷肠冷面冷情,赵胤很少见他如此,见状蹙了蹙眉头,又让朱九进来为他续水,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甲一哼声,把头重重扭到一边。
谢放进来禀报时,父子两个正在置气。
可是,当白马扶舟被人领进来时,二人又不约而同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冷漠而淡然。
“厂督深夜到此,有何指教?”
白马扶舟看着没好脸色的父子两个,勾了勾唇,神情淡淡。
“我见院子里尚有光亮,便过来蹭一蹭炉子。不会打扰二位吧?”
他一边说一边顺势坐了下来,将白皙修长的双手放在火炉上方,嘶了一声,说得极为自在。
“这个天儿,越发的冷了些。我那屋的炉子,就少了点热气。”
甲一打量着白马扶舟苍白的面孔,淡淡地道:“我观厂督气色,这病体好似痊愈了?”
白马扶舟笑道:“养了这么久,又有王妃的独门偏方,是好了不少。只是我素来畏寒,一入冬就愿意猫在家中,这才懒了些。”
“厂督大人可不懒。”赵胤冷冰冰地看着他,“这阵子你可忙得很呢。”
“锦城王说笑了。”白马扶舟今晚随和得像一个邻家小郎,看着他和甲一,眼角微微弯起,又是一声浅笑,“我就是瞎忙。知道锦城王要走了,得赶紧地为你扫清障碍,送上大礼。这才能让你安安心心地上路。”
最后这句话听着,莫名有些古怪,就像在诅咒赵胤一般。
可白马扶舟表情一本正经,谁也不好说他什么。
赵胤情绪不明地看着他,久久才慢声道:“既然来了。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就开诚布公地说吧。”
一听这话,白马扶舟脸上又添了些笑意,眉目生花,说不出的俊美。
“说什么?本督就是来给锦城王送礼的。”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册,扭头示意谢放来拿。
谢放看了赵胤一眼,上前恭敬地接过,双手捧起来,呈到赵胤的面前。
白马扶舟道:“这是邪君组织的名单。其中守护者,执事者,尽在其中,而修炼者大多是不明真相或只为贪图几个小钱而受邪君引诱走了歪路的穷苦百姓,并未记录在册。本督想来,王爷应是能饶他们一回。余下诸犯,皆已押送锦衣卫衙门,任凭处置。”
赵胤一一翻过去,冷冷掀唇:“这当真是一份厚礼。”
白马扶舟微微一笑,“锦城王喜欢就好。”
赵胤将册子丢在小几上,目光烁烁地盯住白马扶舟,略带几分探究。
“本王为何要信你?”
“呵!”
白马扶舟轻轻一笑,那张俊美的面孔上闪过一抹阴凉的笑意。
“王爷自然可以不信我。”瞥一眼赵胤,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又轻轻地滑过火炉,像是在汲取火炉里的温度一般,慢条斯理地说道:“王爷有两个法子,一是亲自去查。当然,想必这一点无须我提醒,王爷已经在做了。我的行事,也从未有想过隐瞒王爷,一查便知。第二嘛,王爷可以缉拿我去诏狱问审。”
赵胤哼声。
白马扶舟盯住赵胤的脸,一眨不眨,噙满笑意。
“眼下就可以。我未带侍从,未带武器,王爷轻而易举就可以将我拿下法办。”
赵胤眯了眯眼,“厂督在要挟我?以为我不敢在长公主的地盘上拿你?”
“王爷当然敢。”白马扶舟笑得云淡风轻,“扶舟在长公主面前虽有几分脸面,也万万及不上王爷与长公主骨肉情深。”
一句骨肉情深他说得淡然自在,分明是早已洞悉一切。
“哼!说得好。”甲一接过话,从赵胤面前的几上拿过那份名册,随意地翻阅两下,冷声道:“如今国朝一心,厂督大人能肃清内政,不把东厂卷入其间,当真是明智之举。壁虎断尾,求存自保,厂督这一招,老夫佩服得很。我看你,就是邪君本人。”
白马扶舟挑高眉头:“这话可不能乱说。敢问甲老板,可有证据?”
啪一声。
册子又被丢了回去。
甲一冷声道:“那敢问厂督,你又有何证据自证,你不是邪君?”
他指着那一本册子,“如果你不是,你是如何弄到这份详尽名单的?又是如何精准地抢在前头,阻挠邪君的一切,破坏邪君的计划的?依老夫看,你和他,本就是同一人。”
白马扶舟敛住表情,一眨不眨地盯住甲一。
室内安静下来。
暗流在彼此间徐徐涌动。
好半晌,才见白马扶舟笑着望向赵胤,徐徐开口。
“甲老板好眼力。没错,我与邪君本是一人。此事,我早已告知锦城王,怎么?王爷没有告诉你吗?”稍停,他又是笑盈盈地望着赵胤,目露笑意,“看来王爷还是护着我的嘛。”
甲一被他问得哑口,瞪了赵胤一眼。
“知不知情又如何?你红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白马扶舟半分不畏地回应,“甲老哥也是空口无凭。”
甲一拿起册子,盯住他:“这就是证据。”
“本督,也有证据。”白马扶舟不慌不忙地说着,突然站起身来,面向赵胤和甲一的方向,宽袍解带,一双勾魂眼似笑非笑。
“我的伤,可为我作证。我为了杀死他,不惜与他同归于尽。为了将他彻底驱离,我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我怎样?那日在东厂,若不是王妃及时赶到,破门而入,扶舟早已不在人世。”




锦衣玉令 第876章 大事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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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白马扶舟突然沉下声音,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条命,是王妃给的。这些伤,却是为了大晏江山,为了长公主而受的。二位,看清楚了吗?可还满意?”
触目惊心的伤疤就在眼前。
当初能让时雍惊憾,落入甲一和赵胤眼里,也难免会有触动。
赵胤黑眸微闭,一言不发。
甲一默默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凉了,涩涩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口苦,有点喝不下去。
对白马扶舟的童年遭遇,甲一是清楚的,他也曾亲眼看到过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孩儿,弱弱跪在宝音面前求救的模样。
唏嘘一叹,甲一道:“长公主对你视如己出,陛下又对你委以重任。老夫以为,厂督大人定然不会辜负这一番苦心。既然邪君组织已然覆灭,那此事还是不要让长公主知晓为好,免得她伤心。不过……”
他说着又扬了扬眉梢,“无乩虽去了锦城府,我甲一还在。只要老夫活着一日,便不允许有人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厂督大人,你定要好好管住……那个人,否则,别怪老夫不顾长公主脸面。”
白马扶舟轻笑,“那是自然。我白马扶舟可负天下人,唯不会负长公主。”
稍顿,他侧头看向赵胤。
“也不舍得辜负王妃的救命之恩。”
哼!
赵胤冷冷眯起眼,打量他那张被火炉烤得泛红的俊脸,没有情绪变化,一双幽暗的眼却更冷了见分。
“但愿如此。”
白马扶舟察觉到他的审视,抬起头。
二人的目光短暂交接。
赵胤挑了一下眉,白马扶舟地淡淡笑开。
屋中三人再无言语,只有一炉炭火在静静地燃烧,记录下这个雪夜里的秘谈。
……
光启二十四年二月十四,刚出新年,鼓楼街宋家就又办了一场喜事。
朱九的家,在京师明照坊双碾街的下角头。
这个地方商铺林立,很是繁华。朱家是一个大宗族,人口众多。朱九在锦衣卫当差,又是赵胤身边的人,在族中是得脸的家族子弟,为他娶媳妇儿,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婚礼其实从年前王氏收下娴衣为义女那会儿,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三书六礼,样样不缺。王氏也践行了当初的承诺,虽然娴衣把她这些年在无乩馆当差攒的银子全交了上去,给王氏打点,朱九也私底下拿了不少银子,托付她把娴衣的嫁妆办得丰厚一些,莫要教她委屈,但王氏在这个基础上,仍然花了不少自家的钱,是当真把娴衣当成自家姑娘那么来操办了。
宋家亲戚里有些嘴碎的,早早就背着王氏就给宋香上眼药,说她这个亲生闺女,不如养女也就罢了,连义女都不如。王氏现在抠的都是她宋香的肚腹,都是从她的嫁妆里省出来的。娴衣多拿一个,她宋香就少拿一个。
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好在这次宋香倒是耳聪目明,被王氏骂得多了,脑子也渐渐活泛了。
宋香很清楚她往后的日子得靠着谁才能立足,不仅没听这些人嚼舌概,反把那些人给教训了一通。
“我们姐妹一向要好,母亲早有教导,不可计较这些长短。我们家现在有的,都是姐姐给的,往后我要短了什么,缺了什么,姐姐们都会给我。就不劳姑婆、婶娘操心了。你们家的姑娘许人了么?许的哪一家的儿郎呀?你家儿子娶媳妇儿了吗?说的哪一家的千金?”
“……”
一句话怼得人哑口无言。
后来,就再没有人找她说三道四了。
宋香是王氏养大的姑娘,性子其实也像王氏,只是前两年受了些夹磨,她对时雍有些艳羡,全家人都把时雍当宝,她自己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人变得有些低落,后来想通了,也不好意思开口求活。
年前,王氏准了她和刘清池的婚事,她又亲自看到那天大姐回来,塞给了娘许多首饰金银,还有两张地契,说是等她离京,这些留给阿香做嫁妆。
宋香年岁稍小,婚礼定在了今年冬至,时雍那时人在锦城,无法回来看她出嫁,便早早给她安排好了。
得知此事,宋香惭愧莫名,听不得半点人家说姐姐的不好,何人还挑唆得了?
宋家的喜宴是从正月十三的晚上就开始的,家门亲戚都来了,独缺宋老太。
宋老太的案子是顺天府尹马兴旺亲自审办的,人下了大狱,也不曾大堂公开审理,说是宋老太一案涉及略卖妇儿,不方便将案件示众。
故而,猜测的多,究竟是为何事,普通人却是知之不详。
一开始,宋长贵这个大孝子,还多方奔走,想以老母亲年事已高为由,把人弄出来,多次提了好酒去找马兴旺通融。后来,马兴旺实在被他缠得没法了,将人请进去,谈了约摸半个时辰,宋长贵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马兴旺没有要他的酒,只说了三句话。
“知道你前头那媳妇儿是如何丢的?”
“不知道?要不你去大牢里,问问你那老娘?”
“哼!她都招了,你还能翻天不成?上头没有追究你老娘全家,已是仁慈。回去吧啊!”
从此,宋长贵再没有插手过这个案子。
宋家胡同却有不少说他不孝的闲言碎言,他不申辩,也不辩解。
王氏是他的枕边人,宋长贵什么都不肯说,她也大抵猜到了一些,私底下只和自己娘家嫂子闲话,说两句宋老太“活该”,也就过去了。
当然,王氏心里头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
此事略过不表,只说这娴衣大婚当日,花轿从鼓楼宋家出发,一路吹吹打打,抬到双碾街的朱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那数十台丰厚的陪奁,当真是喜煞了京师的大闺女小媳妇。
谁不想当宋家的女儿?这才叫出嫁呀。
“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今儿是个好日子,天上放晴。朱家的酒席都摆到了院子外面,延绵不绝。朱家宗族上上下下据说有几百口人,大孩子小孩子满场乱跑,嬉笑打闹。
鞭炮声震天,看着喜娇落地,朱九喜逐颜开地撩了帘门,望向那一抹娇艳的红。
“娘子,下轿!”
一对新人跨火盆、拜喜堂,送洞房,惹来欢笑阵阵——
时雍和赵胤吃的是宋家的喜宴。
本来赵胤是不愿意去的,他最不耐烦这些应酬,以前魏州大婚他都是叫谢放前去代为送礼。不过,为了给娴衣撑场面,时雍硬是把他拉了来,除非他不认自己是娴衣的姐夫。
姐夫这层关系,让新任的锦城王不得不去吃这顿喜酒。
如此一来,便是他们不在京师了,娴衣在朱家也不会受人欺负。
赵胤看时雍忙前忙后,精神头十分得好,不由叹息,“阿拾事事为人想得周到,可有心累之时?”
“心累?怎么会?”时雍扭头看着他,笑得娇憨松快,比平常少了几分飒意,“我可开心着呢。亲友若能得欢颜,便是人间好时节。”她想了想又说道:“女儿家在这个世道生存,可不比男子。娴衣没有亲人,我不帮她筹划,谁人来帮她?”
赵胤哼笑,“王妃可知,男子也不容易?”
时雍斜斜地睨着他,一脸嫌弃的皱眉,“王爷又是哪里不容易了?”
赵胤沉思片刻,幽幽一叹:“家有母狮,夫权旁落。”
哼!时雍抿了抿嘴,玩味地笑道:“都没有叫你抄男训男诫呢,偷着乐吧。”
赵胤无奈地叹息,“阿拾可是借了大黑的狗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岂是能随意出口的?嗯?”
时雍盯着他看了片刻,老实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无须生气,更不必失落。为了保证你的夫权。咱们家里,大事全由你做主,鸡毛蒜皮的小事嘛,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赵胤道:“何谓大?”
时雍想了想道:“例如兀良汗攻打大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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