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赵胤冷眼睨她,“何谓小?”
时雍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除去大事,其余都是小事,那都得听我的。”
赵胤:“……”
……
锦衣玉令 第877章 不自知的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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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和娴衣的婚礼后,距离去锦城府就藩的日子更近了。
自从接下圣旨,这些日子,赵胤都在忙着安排京中的公务,以便顺利交接。
赵胤身任五军都督和锦衣卫指挥使要职,他要离开,接任的人选便是朝廷内外的关注点,王侯公卿,无不拭目以待。为此,朝廷里好一番明争暗斗,暗自较劲。
不过,此事的结果与时雍的设想完全不同。
北镇抚使盛章没能像赵胤一样,擢升为指挥使,而是由光启帝指派了身边的侍卫官晏靳新,代为执掌锦衣卫。这个职务,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官担任,直接对皇帝负责,如今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相比锦衣卫指挥使,统领军权的大都督一职,争议最大。大都督一职是从前朝枢密院改制而来,是为本朝最高的军事机关,掌握大晏全境军队,既有统兵权,又有调兵权,其位其权极大,因此,这也是引来众人相争的一块肥肉。谁也没有想到,争到最后,光启帝一道圣旨,以“避免兵权过于集中,引为兵害”为由。将前、后,左,右,中五军分设而立,独于六部,有统兵权,再无调兵权,与兵部相互节制,却又互不统属。五军都督佩印出征,还朝回印,兵回卫所。
如此一来,两权分离、大都督一职从此名存实亡,相当于废黜。
另外,光启帝又另旨提拔了陈萧、元驰等军中将领,陈萧封左将军,元驰为陈萧的副职。
这样的安排,不尽如人意,却也是皆大欢喜。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雍心里却有一股淡淡的怅然。
“大都督这个称呼,是不是就此消失了?”
听到她的话时,赵胤正坐在棋盘边,研究他昨日未下完的半局残棋。
昨天这里,坐在对面和他下棋的人是光启帝。
外间有人传言,说光启帝封赵胤为锦城王,原来是明升暗降,用一个封号,将人赶到西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其实是暗戳戳拿回了锦衣卫治兵之权,锦衣卫和五军,哪一个不比一个西南藩地的藩王有实权?这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可没有人知道,这个结果是昨天在无乩馆里,光启帝和赵胤的一局棋定下的。
也是赵胤临行前的谏言。
大都督有调统全国兵马的权力,兼掌锦衣卫的特务系统,那这个人在朝中地位无异于一手遮天。
不是赵胤,何人堪任?又有谁人是真正能让光启帝睡得安枕,能让赵胤走得放心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得有能力、有才干,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放眼朝野,兄弟二人也没能想出合适的人选。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地体会了永禄帝当年的为难。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如何用人,大伤脑筋。永禄爷亲自培训了赵胤,给予了赵胤绝对的信任,便是为了让他做赵炔的左膀右臂。忠于光启,忠于大晏,一生尽职。可如今,他们却再难找出第二人。
“这也是不得已为之,阿拾何故长吁短叹?”赵胤手指轻轻拈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皱眉思忖片刻,又抬头望了一眼。
时雍抱着个暖手炉,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身子摇摇晃晃。
“我就是可惜嘛。叫了那么久的大都督,大都督,大都督……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的烟云里。”
赵胤失笑,淡淡瞭他一眼,“只要阿拾喜欢,没有外人在时,你想怎么称呼爷,都可。”
时雍挑了挑眉,“当真?”
“自然。”
“言出必行?”
“嗯。”
时雍笑眯眯地审视他片刻,突然挪过椅子坐到他身边,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叫:“赵大驴!喂,赵大驴?这么叫可好?”
赵胤手扣棋子,扫她一眼,哭笑不得。
“恁你怎么叫,爷不应便是。”
“你不答应,我叫着有什么意思?来来来,赵大驴……”时雍伸手去扳过赵胤的脸,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赵大驴,你倒是应一个呀?”
“讨打!”赵胤端坐睨她,“我看你是皮子又痒了?”
两个人正在逗乐,谢放轻咳了一声。
“爷。阮娘子来了。要见您!”
……
外面飘着大雪,天已擦黑,气温低得人在室外半刻都待不住。
阮娇娇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前院里,痴痴地看着高巍的无乩馆。
管家抱着双臂,抖抖索索地在旁边劝她:
“已差人前去通传,阮娘子里间小坐吧,这雪越下越大了,天怪冷的。”
阮娇娇微笑,温婉地道:“没事,我不怕冷。我在这里等王爷。”
管家瞄她一眼,“我怕冷。那阮娘子在这里等吧。老夫里头烤火去喽。”
阮娇娇怔愣,看那管家说完就转身走了,根本就没有顾惜她的意思,一时又是伤感不已。
赵胤封王的消息,传遍朝野,阮娇娇自然早有听闻。一开始她还心生妄想,在小院里等着,盼着赵胤哪一日会派人来接她,一同去锦城就藩,可是等着等着,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眼看邪君势微,再也没有执事联系她了,阮娇娇敏感地察觉到,事情正在发生变化。
她在赵胤心里的重要性越发降低,她成了一个没有用的人。
就在昨日,阮娇娇得到消息,圈禁在宗人府里的秋莲,为赵焕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儿子。
这一切,让阮娇娇变得十分恐慌。
她不甘心,她的结局,竟不如自己的侍女秋莲,这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踌躇了好几日,阮娇娇终是坐不住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去赵胤,她已经无人倚仗。
哪怕跪的,求的,她也一定要跟着赵胤,为奴为婢都行——
“阮娘子。”谢放按着腰刀,大步走过来,看着风雪中的女子,眉头皱了一下,“王爷和王妃已然歇了,不见外客。你请回吧。”
外客?
阮娇娇漂亮的脸蛋有刹那的难堪,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泪盈盈地咬了咬下唇。
“我对王爷而言,也是外客么?”
谢放蹙起眉头,“是。”
阮娇娇抬头,“可是当日,是王爷把娇娇从宗人府带出来的。是王爷说,要负责娇娇的一生……”
谢放眼皮抽搐一下,肃然道:“王爷不曾说过。带阮娘子出宗人府的人是王爷的父亲,甲老板。”
说到这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交到阮娇娇的手里。
“王爷说了,阮娘子但凡有什么需求,皆可去天寿山,寻找老爷,让老爷为您做主。”
阮娇娇低头看着手上的书信,错愕不已。
这叫什么话?让她去找他爹,而且他爹还是一个鳏夫,这不是变相把她送给那个老头子的意思吗?
阮娇娇咬着下唇,泪水滚出眼眶。
“王爷这是在……作贱娇娇吗?”
谢放看着她,肃然而立,“阮娘子自去吧。”
“不。娇娇不走。”阮娇娇哭得梨花带雨,眼巴巴地望着谢放,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上去,双手紧紧拖住谢放的胳膊,泣不成声地哀求。
“谢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帮我,帮我求求王爷吧,只要我能留下来,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我都愿意的……”
谢放抽出手来,看着这娇花般的女子,一时无措。
“阮娘子,爷的意愿,无人可以违背,你还是走吧。”
“求求你,我求求你了。”阮娇娇哪里肯放手?她小脸上挂着眼泪,昂着头,一脸委屈又娇美的模样,堪堪迎向谢放。
“只要谢大哥帮我这个忙,娇娇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阮娘子……”
不待谢放把话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
一条鞭影突然飞了过来,打在阮娇娇的油纸伞上。
锦衣玉令 第878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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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油纸伞裂开一条口子,阮娇娇手臂被抽了一下,痛得松开了伞,也松开了谢放的胳膊。
紧接着,就传来成格公主凶巴巴的声音。
“哪里来的野鸡,不要脸的缠着我的谢放哥哥?”
谢放:……
比起阮娇娇,这个成格公主更让他头痛。
今日前,成格已经来找他几次了,谢放是能躲就躲,实在避让不了,才不得不敷衍几句。从好言好语到失去耐心,他已无招架之力,可成格公主却越战越勇。
因了他北狄公主的身份,府上又不得不接待他,谢放也惹不起。
可令人意外的是,成格碰上阮娇娇,竟是棋逢对手。
一个蛮不讲理,一个楚楚可怜,你有你的金刚钻,我有我的绕指柔,鸡同鸭讲,乌烟瘴气。任是成格有一把子好功夫,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阮娇娇,也像重拳打在棉花上。任是阮娇娇柔情似水,会撒娇会哄人,对付油盐不尽的成格公主也毫无用处。
两个人你来我往,当真是壮观。
“谢放哥哥,你还不把这个又哭又闹的疯女人撵出去?”
谢放故作为难,沉吟着看她。
“公主还是请回吧。谢某有客在此,不便招待。”
一听这话,再看看阮娇娇那张艳丽万分的脸,成格气急败坏:“这个贱人分明就是想缠着你。谢放,你是不是喜欢她?”
谢放沉眉:“这……”
他背对阮娇娇,冷声道:“不关公主的事。”
“好!不关我的事是吧?你没有婚配,是本公主先看上的男人,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抢。”说着,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阮娇娇。
“哭哭啼啼,勾勾搭搭,成何体统。今日本公主就替你们大晏朝清理门户。”
这个公主惯常胡乱用词,阮娇娇听得错愕,泪水啪啪地掉,“公主你听我说,我并没有……”
“我管你是什么,抢我男人就不行。”成格说着直接上手,竟然生生把阮娇娇拖了起来。
阮娇娇长得弱不禁风,而成格是个能骑射打猎的草原女子。成格这么拖住阮娇娇,看上去竟然毫不费力。
“你,有多滚多远,不要出现在本公主的面前……”
这混不吝的公主,居然把阮娇娇拖出府去?
管家站在门口,没有冒头。
谢放冷眼看着,直到成格的脚迈出门槛,这才径直上去关上门,掉头对管家道:
“任何人来访,都说王爷歇了,不见客。”
管家看看他,又指了指门口,“那,成格公主……”
“公主也不行!”谢放沉声吩咐完,门外便传来砰砰地敲门声。
“谢放哥哥,你开门啊。开门!让我进去,外面好冷啊。”
“好冷好冷!快些开门啊!”
谢放眉头狠狠皱起,眯了眯眼,头痛地晃了晃,大步离去。
“谢放哥哥——”
成格公主不是一个懂得收敛的女子,静谧的无乩馆,她的吼叫声传了老远。
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管家无奈地叹口气,摇了摇头,看着谢放的背影,镇定地将两团棉花塞入耳朵。
“老喽!”
……
无乩院里的两位主子正在弈棋,近日时雍不知怎么就爱上了手谈,整天缠着赵胤要学,稍懂皮毛,人菜瘾大,一边悔棋一边赖,谢放还没有走近院子就能听到里头娇嗔的声音。
一个赖皮一个无奈,气氛欢乐。
谢放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婚后的赵胤变了许多,他自己或许不自知,但是跟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最是明白不过。有了七情六欲,有了人间烟火,现在的赵胤更接近于人。
“不必去复命了吧,免得扰了爷和王妃的清净。”一道声音从院角的大树下传来。
树荫繁茂,积雪未化,那人无声无息,谢放差点没有看到他。
闻声,他停下脚步,看着一身黑衣的杨斐,皱了皱眉头。
从漠北回来后,杨斐永远是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黑衣罩身,半张黑色的铁制面具,看上去冰冷又无情。恍然间,当初那个鲜衣怒马,张扬爱笑,屡屡犯错又屡教不改的锦衣郎,竟似早已消失在了记忆里。
谢放喉头微鲠,“今夜你不当值。为何在此?”
杨斐慢慢朝他走了两步,飘然而下的雪影里,他颀长的身影清寂而沉暗,在雪地里踩出两排整齐的脚印,直至谢放的面前停下。
“我有事找爷商量。”
这个回答等得有点久,谢放觉得脸都冻住了,嘴巴都张不开。
“进去了吗?”
“没有。”杨斐看一眼火光通明的窗户上映出的两道人影,“不想去打扰,明日再说也罢。”
谢放嗯了一声,“是去锦城府的事?”
杨斐静立,看着他,“嗯。我想留下来。”
谢放略有意外,抬头看他片刻,仿佛想通了一般,叹息一声:“爷已安排了旁人留京。你我兄弟,多年来一直随侍在爷的左右,你何必离大家这么远?”
杨斐道:“我不留,就是别人留。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论能力,论忠心,他们都是赵胤一手培养的心腹,本事自不必说。论便利,相比于谢放、朱九和白执这些频频出现在人前的侍从,再次回京的杨斐,并不时常暴露在人前。一个人由暗转明容易,由明转暗却是不易。
谢放不得不承认,杨斐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不过……
“爷并不想你再劳心。你要知道,留京比去锦城艰难许多……”
“我明白。”杨斐看他一眼,似有笑声传来,可是谢放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却无法在他的脸上捕捉到半分笑意。
他的脸自从受伤,已经做不出一个完整的笑容了。
“你看我这样的废人,除了好好办差,活着可还有别的意义?”
“杨斐。”谢放不认同的沉声呵止,“你为何会这么想?我……我们和爷,从来没有这么认为。你为何要自报自弃?”
杨斐没有回答。
扶刀的手微微一紧,他静立片刻,突然换了话题。
“北狄驸马爷,唾手可得,无数人求之不得。你为何不肯?”
谢放将头偏向旁边,冷冷地道:“非我所愿。”
杨斐嗤笑,“你有何愿?成格这小丫头闹腾了一些,脾气不好,人却不坏。假以时日,等她再长几岁,性子便沉稳了下来,也是良配,一桩好姻缘。你将来未必能找到更好的。”
谢放冷冷看着他,沉默片刻,认真地道:“谢放的性命是爷救的,只愿此生侍候在爷的身侧,一生不娶,矢志不渝。”
“呵!”杨斐抱着双臂,神情淡淡,“可怜小公主要吃苦头了。”
“你心疼?”谢放冷冷睨他。
杨斐抿唇,轻哼,但笑不语。
这模样,倒教谢放想起了杨斐过往的几分模样来。这个人惯常不肯吃亏,生气就破口大骂,高兴就放声大笑,想哄他借钱时谎话连篇,耍无赖时气得人恨不能掐死他。
谢放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从枝头飘下的雪花,只觉眼窝有些温热,“早些回去睡吧。明日爷打早要去衙门,你要禀报大抵也要等到午后,不必着急。”
杨斐安静了片刻,“嗯。”
谢放朝他点头示意一下,慢慢地走向那亮着灯的房檐。
“去了锦城,多保重。”杨斐的声音轻飘飘的从背后传来,听不出几分诚意。
谢放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声,“你也是。京中暗流汹涌,别逞能。警觉一些,凡事尽报,不可惫懒。有事早作打算,以保住性命为要。”
杨斐静悄悄地看着他。
谢放沉默片刻,看着他那张脸,闭了闭眼,又轻声补充。
“比起任务,爷更希望你我能活着。”
杨斐嗯了一声。
雪静静地下,寒风带来的是潮湿的气流,无声无息。
……
人要远行,总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时雍的每一天,仿佛都是在告别中度过的。
赵云圳、周明生、吕雪凝、沈灏,乌婵、陈红玉,尤其是家里的亲人,陈岚、宝音、宋长贵、王氏、宋香、宋鸿……还有无数的人,到了走的那一刻,连府门前的花花草草好像都生出了感情,有了依依惜别之感。
其他人还好,都保持着克制,虽有不舍,却都内敛在心。唯一让时雍头痛的人,就两个。
锦衣玉令 第879章 十年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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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赵云圳。
宫中人人都说小太子近来懂事了许多,尚文习武,从无懈怠,得知赵胤和时雍要离京的消息,也没有哭闹,更不像往常那般纠缠不清,他似乎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还捎来书信和厚礼,祝锦城王夫妇一路平安。
过了年,赵云圳个头又长高许多,当真是个半大少年了,行事仿佛也懂得了周全。
然而,时雍和赵胤去向他谢恩,赵云圳却以“要温习功课”为由,避而不见。小丙出来禀报时,告诉他们,赵云圳眼睛都哭肿了,不肯出来见人。时雍心里头清楚,这孩子执拗,心里头难受,却在故意逞强。
时雍心痛这个没娘的孩子,身在高位,却无处可以诉苦,想找个机会去安慰她,却被赵胤阻止了。
他道:赵云圳是未来的君王,该长大了,须得他承受的事情,谁也帮不了。
既然离京已成定数,无法改变的事情,不如让他消化消化好了。
时雍接受了赵胤的说法,没有再去东宫,只是托人给赵云圳送了些王氏做好的零嘴,还有一些陈岚和褚道子近来研制的药丸子……
后来,赵云圳留下了零嘴,把药丸退了回来,附上字条一张。
“本宫身强体健,你莫非是在咒我?”
时雍看着小小年纪已写得力透纸背的那一手好字,默默收了下来。
……
第二个让时雍头痛的人,是乌婵。
近来京中热闹。
定国公府更是好事连连。
少将军陈萧擢升,手握重兵,一跃成为朝廷新贵,军中大员。掌左军兵马,如一方诸侯,体现的是皇帝的看重,将来前途自不可限量,少不得受人追捧,溜须拍马者更是上赶着示好,送上门的古董字画,金钱美人,不一而足。
夫君的步步高升,对肚子里一直没信儿的乌婵来说,难以避免地会被人反复询问,或是用异样眼光审视,而她平坦的小腹仿佛成了万恶之源。
内外压力,加上时雍和陈红玉的离京,让乌婵整个人都焦灼起来。少了主心骨的她,整个人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慌乱不安。但是,她又不好将心里的不痛快和烦恼全部倾倒给陈红玉和时雍,一个人默默地忍着,嘴巴都憋出了火疖子,食卧不安。
这些小别扭,时雍察觉到了,却没有办法帮乌婵凭空变出一个孩儿来。
生儿育女,讲究缘分。她仔细检查了乌婵的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也用药调整了这么久,偏生怀不上,也是无奈。
因此,她转弯抹角地建议乌婵想办法说服陈萧,让他去检查检查,褚道子、陈岚都是好的医者。可是,时下的生育大事,全系于女子一身,生不出孩子好像就是女子的过错,没有人会在男人身上找问题。
乌婵开不了口,尤其是当下。
赵胤离京,五军拆解,陈萧肩上责任重大,整日里忙于交接军务,每夜顶着风雪回家都是三更半夜了,有时来不及洗漱,累得倒床就睡,乌婵实在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烦他。
这事,也就只能拖了出来。
一转眼,到了光启二十四年二月底。
京中雪后初霁,离别的阴云却似更为浓郁了几分。
时雍和乌婵默默地将伤感抛在脑后,欢欢喜喜地陪陈红玉准备嫁妆。
二月二十四那天,一大早太阳就挂上了树梢,阳光大炽,又一封圣旨到定国公府。
传旨的人,还是李明昌,他笑眯眯地进府,连道三声“恭喜”,这才开始宣旨。
圣旨是给陈红玉的。
大意是说,定国公府嫡小姐“知书达理,温良淑静”,甚得宝音长公主喜爱,漠北陪伴数月,情分宛如母女,现今“敕封为公主,赐号温仪”。温仪公主与北狄哲布亲王“比文得识,两情相悦”,钦定于同年三月初八,良辰吉日,远赴漠北哈拉和林完婚,一应嫁仪着礼部和鸿胪寺按制操办。
明眼人都知道,虽说是借了宝音的口,但陈红玉这个“公主”称号,主要是为了匹配哲布亲王。所谓家当户对是也。不然,人家北狄一个亲王之尊,总不好随便许一女子为正妃。
“恭喜温仪公主。咱们家也有公主了。”
乌婵很是为陈红玉开心,接完旨回到后宅,便笑眯眯地拿起圣旨来仔细瞧。
“真漂亮啊!每个字都好看,都写在点子上了呢。温、良、淑、静,我们的温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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