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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她把昨晚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告诉了赵胤,说得情真意切,“民女家贫,没有亲娘照拂,亲爹不疼祖母不爱,后娘又生了弟妹,从此饱受欺凌,姑娘家常用的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便一时生了贪念……”
赵胤面无表情看着她,一言不发。
时雍被他看得不安,摸了下脸,“便一时生了贪念,想偷了玉为小丙找到他叔,得一笔酬金。“
这大气儿喘得,孙正业都为她感到害怕。
自从赵胤掌锦衣卫事以来,比他爹任指挥使的时候辛辣狠绝许多。也是时局不好,凡有锦衣缇骑出动,无不是一番腥风血雨,真真儿是让人闻风丧胆。
要是他一失手把这小娘子捏死了,他心心念念的祖传神针,哪里得见?
孙正业重重咳嗽一声。
“大都督,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孩子要紧啦。”
旁人是从不敢打断赵胤的,更不敢在他面前随便帮人解围。但孙正业不同,资历辈分在那里,谁都得给他几分脸面。
赵胤看他一眼,眼神厉厉地盯住时雍,“你最好没说谎。”
说罢,他拎着赵云圳大步离去。
“阿胤叔啊,痛痛痛。”赵云圳在赵胤的手里又踢又打,奶凶奶凶地吼叫:“你不拿本宫当太子,本宫要治你的罪。”
“你再胡闹——”赵胤停下脚步,“阿黄。”
“汪汪——”
狗叫声,孩子的叫声,渐渐远去。
时雍看一眼孙正业,“孙老,告辞。”
“且慢。”孙正业让小顺打开药箱,态度不可谓不诚,“把伤口处理好再走不迟。”
时雍皱眉:“我没钱。”
孙正业笑出了一脸褶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又笑呵呵地问:“老儿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小娘子。“
时雍坐回杌子上,“您请讲。”
“你为大都督针灸之后,腿疾有明显好转,这几日为何又严重起来?”
因为阿拾死了啊。
时雍叹口气,“许是我为大人的腿疾太过忧思,心神不宁,没行好针吧。”
“针灸一途,确实忌讳气躁。”孙正业点点头,一面为她疗伤一面老生常谈,“待小娘子痊愈,为大都督施针时,老儿可否在旁一观?”
时雍笑了笑。
孙正业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老儿绝不偷师学艺。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儿孙不才,没有一个能成气候的,学了也是无用。老儿只是遗憾呐,老祖宗说,针灸可治百病,只可惜好些神奇的针灸之法都已失传。老儿就是想看看小娘子这祖传神针。”
时雍见他神情严肃,这般岁数了说起来仍是双眼生光,实在不忍心拒绝。
“我答应你。不过有条件。”
孙正业看出这小娘子不是善茬,捋起胡子就是一笑。
“你说。”
“您先教我。”
孙正业愣住,心中突感不妙,这是被利用了?
……
水洗巷张捕快家被人灭门的事,在京师城被传得沸沸扬扬。
张家女眷验尸时稳婆刘大娘在旁协助,这婆子嘴碎把事都说了出去。门窗完好紧闭,没有搏斗和他杀痕迹,只有一条诡异的死蛇在赤身的小姐身子里。消息传扬出去,百姓听得毛骨悚然,不免又添了些妖魔鬼怪的香艳说法。
有人说张小姐与蛇精相好,又要转嫁刘家二郎,便惹恼了蛇精大人,误了全家性命。
有人说是张捕快曾经参与调查时雍案,肯定是时雍余党下的手。
也有消息更灵通的人说,是兀良汗人致造的惨案,为的是让大晏京师不安,给朝廷施压。
又说,兀良汗新汗王阿木巴图早就想撕毁老汗王和先帝订立的永不相犯的盟约,多年前便派了探子秘密潜入京师,买通关节,将人员布置在京中各处,锦衣卫最近正疯了似的搜查兀良汗耳目。
一时间,众说纷纭。
京师如同一锅滚烫的沸水,人心惶惶。
时雍听了两耳朵有的没的,去水洗巷转了一圈,和娴娘说了几句话,得知小丙已经被赵胤带走,一时也琢磨不透这两人的关系,只叮嘱道。
“娴姐,若有人来问,你万万不可提及时雍的事。”
“我晓得。”娴娘是个通透之人,看那些人带走小丙的阵势,就知道不是好相与之人。
“乌班主那边,我已知会过了。你若还有什么相托,也可告诉我。”
“没有了。你保重。”时雍谢过娴娘,离开了水洗巷。
回家时,她从张捕快家门前经过。
来往的官差和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
时雍驻足片刻,没多停留便回了家。
王氏和宋香宋鸿都在家里,宋老太和说谋的六姑也在。
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时雍回来,就噤了声,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时雍只当没有看见,直接回房,将那张拓印了玉令图案的白纸拿出来看了许久,又小心翼翼地将这东西用油纸裹了,分两处放好。
外面突然响起狗叫,院子里喧闹起来。
时雍不明就里,开门走出去,刚好撞到沈灏带人进来。
看见时雍,他二话不说,不留情面地挥手。
“带走。”
“沈头儿。”周明生同他一道来的,犹豫着不肯上前。
“谢再衡那小子铁定是胡说八道诬蔑阿拾,阿拾自小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力量折断他的手?又哪里来的本事杀张家九口?”





锦衣玉令 第14章 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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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谢再衡这狗东西?
时雍不闪不躲,一双清冷的眼带了几分笑。
“沈头,上门拿人,总得有个说法吧?”
沈灏手按腰刀,别开眼不看她,“去了衙门,府尹大人自会给你说法。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走。”
“沈头……”周明生嘿嘿发笑:“我拿脑袋担保,阿拾绝对干不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她平常看到蛇都躲得老远,哪会玩蛇?再说了,阿拾和那张芸儿是闺中姐妹,阿拾的绣帕在张芸儿的手上,也不奇怪吧?”
“周明生你有几颗脑袋?不知此案干系重大?”
沈灏拔刀的速度比说话的速度还快,等周明生那口气落下,锋利的刀子已然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他“呀”的一声惊叫。
“我跟你走。”时雍拨开沈灏架在周明生脖子上的刀,似笑非笑地一笑,“自己人动什么刀子?周大头,你给我老实点。”
周明生:……
这个阿拾难不成中邪了?
都要拿她下狱了,还满不在乎。
时雍散漫地笑了笑,径直走在前面。
院子里静默无声。
宋家胡同住着的大部分是宋氏本家,隔壁就是阿拾的祖母和大伯小叔一大家子人。因为宋长贵是个仵作,那一大家子人嫌他们晦气,这才单独隔了个小院子,把他们赶到这头,又在中间砌了一堵矮墙,分开居住。
矮墙不隔声,更不挡事。
这边沈捕头到家拿人,那边就闹腾起来了。
时雍走出去,门口已然围了一群人。
大伯小叔三姑四姨堂兄堂嫂全出来了,一个个脸色复杂地看着她,又想看笑话,又怕受她连累。
宋老太仗着年纪大,捞起扫帚上去就要打人。
“这小畜生真是没个管束,看我今儿不打死她。”
沈灏皱了皱眉头,伸胳膊挡在时雍面前。
“官差办案,都闪开。”
看他目露凶光,宋老太立刻变出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来,“差爷,不晓得我们家这个孽畜是犯了什么事呀?”
不待沈灏开口,时雍就板着脸接了话。
“诛九族的大案,杀了上百个呢。您老回去该吃吃,该喝喝。没多少日子了,别耽误。”
沈灏:……
扫帚落地。
宋老太拔高声音骂人。
“杀千万的小畜生,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你那傻娘进我宋家的门,生出你这么个孽畜,我干甚让你出生啊,早掐死你多好。”
……
宋家胡同围满了人。
时雍跟着沈灏从中走过,无视议论。
王氏在院门口哭得呼天抢地,宋氏族人像是翻了天,大多都在骂阿拾,还有她早就不知去向的傻子娘。
在王氏进门之前,宋长贵有个傻妻,就是阿拾的娘。
仵作是个不体面的贱业,那时宋长贵二十好几了还讨不着媳妇儿,有一次办差捡了个傻子回来,宋家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傻媳妇儿脑子虽然不大好,但生得极其貌美,那身段脸面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精致娇俏,宋长贵很是喜欢,疼得跟心肝宝贝似的,从不让她做粗活,生了阿拾后更是如此,当仙女般捧着。
后来有一天,宋长贵办差回来,傻媳妇不见了。
宋家人谁也说不出傻娘去了哪里,宋长贵疯了似的到处寻找,三个月不到人就瘦成了一根竹竿。
他没了媳妇,阿拾没了娘,半年后由宋老太做主续弦了寡妇王氏,又陆续生了一儿一女。
宋长贵最是心疼阿拾,奈何公务繁忙,也不能成日在家守着,天长日久,阿拾在家里也就成了一个碍眼的存在,渐渐与宋长贵也疏远了,变得内向木讷,常常被人欺负。
那时候的谢家也住在宋家胡同,而谢再衡是唯一一个会护着阿拾的人。
……
府尹要明日过堂,当夜,时雍被收押在顺天府衙门的大牢里。
宋长贵是个古板又正直的人,凡事讲规矩。衙门里不让他见女儿,他便没有来见,只托人给阿拾带话,让她好好待着,大人自会有主持公道,便没了音讯。
长夜漫漫,狱中阴冷又潮湿。
时雍倚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按脑袋。
好不容易熬到亥初,月上中天。
牢门传来声响:“阿拾。阿拾。”
周明生小声叫着她,高高举起手上的竹篮。
他在府衙做了两年捕快,又是个油嘴滑舌的主儿,路子野,混得开,牢里熟人也多,给了十个大钱给司狱司的看守,就把酒菜拎了进来。
“我娘做的,让我拿来给你。”
时雍在脑子里搜索着周明生的娘。
那是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很是同情阿拾。
“多谢大娘。”
“我娘说你是她看着长大的,不信你会杀人。”
周明生将竹篮上的白棉布掀开,把里面的东西端出来——
清粥小菜,几片切得薄薄的肉放在上面。
周明生咽了口唾沫,递给时雍。
“你爹去找府尹大人了,定会给你个说法。你先填饱肚子再说。喏,还有米酒。我娘说了,喝几口好入睡,不会胡思乱想。哼,待你这般好,我怀疑你是不是我娘失散多年的亲闺女。”
隔着一道牢门,时雍看着周明生一边忙活一边嘴碎地念叨。
“不是红袖招的酒,我不爱喝。”
“我呸。你还嫌弃上了?小爷我想喝都没得喝呢,你还红袖招?你知道红袖招的酒长什么样吗?”
知道。
以前常喝。
时雍望着天顶。
周明生缓了缓语气,“快来吃。你看,我娘还给你做了肉呢。”
现下世道不好,周明生家里半个月不见荤腥了,他老娘平素极是节俭,却特地打了二两肉做菜,他想想有些气不过,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地瞪着时雍,先给自个儿倒了一碗酒下肚,喝完脸都红了。
“阿拾你是不是傻?”
时雍挑挑眉,懒洋洋看他发疯。
周明生挠了挠头,一阵叹气,“你喜欢姓谢那小子什么?文绉绉的酸样儿,一拳头下去屁都打不出一个。要说长相,他有我长得俊吗?咱衙门里的捕快,哪一个拉出去不比他更像个爷儿?”
时雍看着他竖起如大刀般的眉头,一本正经摇头。
“没你俊。”
“可不?”周明生满意了,盘腿坐着地上,将倒满的米酒递给她一碗,“你说说你,实在嫁不掉,我,我反正我也没有娶妻,勉为其难收了你又不是不成。你何必做贱自己去招惹他呢?”
“……”
时雍按住脑袋,皱眉看着他。
“周大头,你家有镜子么?”
周明生一愣,“有又怎的,没有怎的?”
时雍翻翻眼皮,“多照几回,你就说不出这醉话了。”
周明生大腿一拍,眉横了起来,“你敢嫌我?”
时雍吃两口菜,慵懒地躺在干草上,朝他摆了摆手,“不送。”
“你,你……”周明生原本有些生气,可是借由灯火仔细看去,发现时雍眉头锁死,脸色苍白,骂人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入了夜,头就闷痛难忍,时雍后悔白天没让孙正业给把个脉。
她慢慢地摆手,弯起眼角瞥他。
“我不想浪费你的酒菜,带回去跟大娘吃吧。”
“我们家有的是,别废话。快吃!”
周明生看她一动不动,又猜疑地问:“阿拾,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太怕?”
“进过诏狱的人,还怕什么?”
这话不假。
可时雍说的是自己,周明生理解的是阿拾。
周明生点点头,“这就对了。没杀人怕什么……”
“这里不会有老鼠吧?”时雍冷不丁打断他,突然坐起来,看了看阴暗的角落,抱起双臂凉飕飕地说。
“周大头,你帮我做件事。”
周明生被她阴恻恻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
时雍朝他勾手指头,周明生慢慢凑近。
“什么呀?”
时雍挨着牢门跟他耳语。
周明生一听,吓得差点没骂娘。
“小倔驴,我们何仇何怨,你要让我去送死?”
……




锦衣玉令 第15章 一箭射死大都督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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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二十二年七月十六的夜晚,没有半点星光。
亥正时分,早已宵禁,承天门外灯火肃静,雨点纷纷扬扬铺天而落,将夜色衬得惨淡幽暗。
城门在吱呀声里一点一点拉开,一辆镶金嵌宝的黑漆马车缓慢驶出,窗牖隐在灯火里,看不出里面的人影,门前两排侍卫绷直了脊背,低头垂目,大气都不敢出。
“大都督。”
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到了马车跟前,翻身跃下,单膝跪地。
“无乩馆捉了个细作。”
“知道了。”赵胤手抚着疼痛的膝盖,揉捏着皱起眉头,“去把阿拾叫到无乩馆。”
……
无乩馆的廊下,几盏孤灯昏黄孤冷,将这所暗巷里的宅子衬得如同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院子里,传来一个人痛苦的呻吟。
赵胤冷着脸,加快脚步。
大厅外的柱子上绑着个高大的男人,穿了顺天府衙役的衣服,嘴里塞着布巾出不了声,脑袋来回摆动着,一张脸肿得不见样貌。
“怎么回事?”
“爷,您看。”谢放匆匆上前,将一支羽箭呈上,顺便递上一张明显被扎穿的信纸。
“朱九发现那人偷偷往无乩馆内射箭,还把您养在园子里的鹦鹉射,射死了一只。”
冤枉啊!
那不是射箭,那是传递消息。
周明生看到赵胤黑漆漆的眼睛,脸都吓绿了,觉得阿拾坑他。
刚才他几个锦衣卫好一顿抽,已是去了半条命,现在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指挥使大人回来了,只怕这条小命今夜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呜呜。”
周明生嘴巴说不了话,两只眼瞪得像铜铃。
赵胤看他一眼,将信纸展开。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画了一个烤架上面串着十只像鸭又像鸟的东西。
“这是什么?”谢放凑过去看了看,“烤熟的鸭子要飞了?”
“不,我看就是冲爷的鸟来的,画的一箭穿心。”
“爷那是鹦鹉。”谢放瞪了朱九一眼。
朱九摸了摸脖子,小声嘀咕,“反正这小子射死了爷的鸟,没得好活了。”
不不不不是故意的。周明生内心疯狂咆哮,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得呜呜着将脑袋往柱子上撞得咚咚作响。
赵胤合上信纸:“松绑。”
谢放意外地看着他,“爷,这个人深夜射箭,定是不怀好意……”
赵胤面无表情,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坐下来手抚膝盖,冷冷看着周明生。
“顺天府衙的?”
周明生被重重丢在地上,痛得直抽搐,但好歹嘴获得了自由。
他点头如捣葱。
“回大人话。是,是的。”
“谁派你来的?”
周明生张开嘴要说“阿拾”,看到赵胤冰冷的眼睛,又改了主意。
这人肯定会把他和阿拾一起宰了。
他想不通阿拾为什么要把这狗屁不通的“画”送到无乩馆,又是怨又是怕,连头带脖子一起缩了回去,目光惶恐,但态度坚定。
“我不是细作,也没人派我来。我,我就是仰慕大都督多时,想来认个门,改日好备足礼品来拜见。”
“仰慕?”谢放和杨斐对视一眼。
仰慕就是把大都督的鹦鹉射死了?
这小子不是蠢就是坏。
依大都督的脾气,不用说,死定了。
他们看着赵胤,一副跃跃欲试要整死周明生的样子。不料赵胤将那信纸往掌心一合,摆摆手,阖上眸子。
“既然不肯说,滚吧。”
这是何意?
不肯说就滚,
说了,就能不滚吗?
周明生还没听懂,就被两名锦衣卫像丢沙袋似的丢出了无乩馆。
大牢里的时雍还没有入睡,看到他脸肿得像个刚下刀的猪头,很是诧异。
“你这是遭贼了?”
“我这是被打得,被他们打的。”
周明生摸着肿痛的脸,眼巴巴地看着她,嘴被布巾塞得红肿起来,像含了两根腊肠,一句话含糊不清,凄凄惨惨。
“我是来给你告别的。我得罪了锦衣卫就快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怜我上有老母,下有……下啥也没有。呜!”
时雍:“??你没把我的画送到无乩馆?”
“送了。”周明生说着抹了抹眼睛,“就是我那箭术太出神入化,一箭就射中了大都督的鸟。”
一箭就射中了大都督的鸟?
时雍古怪地看着他。
周明生哭丧着脸,“不过我没出卖你。你别怕。”
时雍挑眉,“你没说我让你传信?”
周明生坚定地摇头,“我宁死不招,才会被打成这样。”
时雍:“……”
周明生委屈地摸了摸红肿的脸,“事到如今,我已是想明白了。我死不要紧,就是我娘,你看在她为你做肉的份上,在我死后,多照顾她。”
时雍扫他一眼,“你死不了。”
要死的人,出不了无乩馆。
想来大都督的鸟伤得不重。
可是周明生不明白。
他还没有从箭神光环里挣脱出来,一直碎碎念。
“阿拾,我家门口的桂花树下,有我藏的五两银子,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记得把它挖出来,交给我娘。就说儿子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
嗡嗡嗡。
这人吵个不停。
时雍从来没有见过比周明生更啰嗦的男人。
还会哭。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真让她长见识。
时雍都听乐了。
“你为何不自己挖出来给大娘?”
周明生摇头:“那我还没被锦衣卫暗杀,就被我娘打死了。”
暗杀?
就他锦衣卫还用暗杀呢?
时雍双头抱头倒下去,躺在干草上,“你死不了。你若真有个不测,桂花树下的银子也甭惦记,我会帮你讨个媳妇儿,请别人帮你生个娃,一年给你烧三炷香。”
“我都要死了,你还在幸灾乐祸?”
周明生想到在无乩馆的遭遇,瑟瑟发抖。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换点新鲜词儿。”
“他们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
“回去睡吧。”时雍坐起来。
“嗯?”周明生看她无动于衷,怒了,“你这人怎的没心没肺?”
时雍瞥他一眼,“……”




锦衣玉令 第16章 她原该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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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四刻,赵胤房里还掌着灯。
门外一群腰佩绣春刀的值夜守卫在巡逻,呼啸的风雨撞击着窗椽,将守卫们整齐的步伐衬得极是整齐。
突地,一体匆促的脚步声踩乱了节奏。
“报——!”
谢放急匆匆打帘子进来,单膝叩地。
“爷,阿拾被押入了顺天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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