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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赵云圳拉扯住她的袖口,“走,我们去看看。”
小孩子正是爱稀奇和热闹的时候,时雍与赵胤交换了个眼神,见他不反对,也就由着太子爷的意思了。
“让一让,让一让了啊!”
“小心挂着您的新衣裳了啊!”
“父老乡亲们,别急这一会子,咱们要在这儿唱七天堂会呢,有的可看的。”
热闹的街口,正是钱家大宅。钱县令要为钱老太爷贺七十大寿,专门从京里请了有名的乌家班,准备在镇上唱七天堂会。
钱家乐善好施,极是大方,戏台子就搭在街口,钱家大门外,小镇上的居民都可以免费观看。
一群人正在搭戏台。
戏台下的箱子里,戏服、锣鼓放了一地。
乌禅就坐在一只锣鼓上,眉开眼笑地和围观的人说话。
“名角啊?怎么没有?咱们这么大的排场,没几个角儿怎么使得开?”
“您看看我,我便是京城最有名的角儿了。”
听她自吹自擂,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乌婵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稻草,似笑非笑地回头张望。
“这位是我们戏班新来的名角儿,来,倾爷,给大伙儿打个招呼。”
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袭柔软的白衣,披了个同色的裘袍,面容秀丽苍白如坠烟纱雨雾,不苟言笑的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分明就是一个病态的样子,却因长得好看,在这个小镇人的衬托里,如神仙下凡。
“他是瘸子吗?”
“瘸子怎么做角儿啊?”
人群里的质疑声、笑声,落入南倾耳朵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轮椅转了一个方向。
乌婵笑嘻嘻的,“怎么就不能是角儿了,我乌家班什么神仙人物都有——”
话音未落,乌婵的视线落到人群,目光不经意掠过时雍的脸,带着一丝笑意,又与大家调侃起来。
“可要上去招呼?”
赵胤的话让时雍猝不及防。
微微一怔,也就释然了。
在京师时她常去闲云阁,她与乌婵有接触,他不可能不知道,“时雍对她有恩”的事情,她也曾禀报过,如今也用不着刻意隐瞒她和乌婵的交情。
横竖他也不可能猜到她就是时雍。
“不必了。”时雍笑笑,“他们也在忙正事,大抵是没时间叙旧的。”
赵胤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回到裴府,谢放新砌的灶,已然燃起了炊烟。
堂叔堂婶过来送了一些自家地里种的菜,堂婶拉着时雍想唠家常,时雍怕穿帮,以昨夜没睡好为名,借故回了房间。
这一睡,就睡到天黑。
府里的将士早已吃过晚饭,歇了。
整个裴府沉浸在寂静里。
娴衣把给时雍留的饭菜热了热,端到了房间里来,全程没有一句多话。
这反常的安静,让时雍颇不自在。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太麻烦别人的人,可如今的身份是“将军夫人”,总也不能亲自动手,只能再三对娴衣道谢。
“夫人不必如此,这是娴衣分内之事。”
这话娴衣说得极是平淡,就像她确实是自家主母一样。
时雍望着她的面色,拿起筷子,“几时了?”
“亥时。”
睡了这么久?
时雍惊了惊,问:“将军呢?”
娴衣:“书房。”
还在书房?
没去和乌日苏“夜下相会”吗?
时雍匆匆吃过饭,在那张罗汉榻上多铺了一层褥子,试了试,觉得尚可,躺了上去。可是左等右等,好久不见赵胤过来,心里有些奇怪。
该不会在书房里睡着了吧?
他那破身子,着了凉可不好,到时候又得麻烦她针灸——
时雍披衣起来,想去告诉他,今夜那张床是属于他赵大都督的了,可是刚到书房外间,便被谢放挡住了。
“夫人请回去睡吧,将军还有要务处理。”
这么晚了,处理什么?
难道是乌日苏深夜来见?
时雍看一眼书房里的灯火。
“我就和将军说两句话。”
谢放皱了皱眉,回头望一眼紧闭的房门,还没有说话,里头就传来赵胤的声音,“让她进来。”
时雍朝谢放眨一下眼,推门进去,愣住。
书房里除了赵胤,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用黑色头巾包住头,蒙面的黑巾被拉到了下颌下方,露出一张英挺端正的面容。
“魏将军?”
不是乌日苏。
而是负责送公主和亲的龙虎将军魏骁龙。
魏骁龙躬身朝她行礼,不发一言。
时雍古怪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到赵胤的脸上,眼睛里满是疑问。
赵胤打量着她,“你要说什么?”
时雍:“让你回去睡了。”
当着魏骁龙的面,她不好说“今天晚上你睡床”或者“我今晚把床让给你了”这样的话,毕竟堂堂大都督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若是让人知道他晚上打地铺,睡在罗汉榻上,把床让给了她,他那些属下会怎么想?大都督的脸还要不要了。
于是,她忽略了,这句话更显暧昧。
魏骁龙一听,那张黑俊的脸上就浮上了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嘿嘿两声。
“大都督,若不然我们改明儿……”
赵胤抬眼制止了他。
回过头,望着时雍,“今夜我有事,你先去睡。”
时雍好奇,“去见乌日苏?”
赵胤想了想,没有瞒她,“嗯”一声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块今儿在镇上买来的绿豆糕,走到时雍面前,往她嘴里一塞,又拍拍她的头。
“我去了卢龙,若有人来见,你替我挡了。”
时雍嘴里含着糕点,望着他,眼睛慢慢瞪大。
她待大黑,便是如此。
————
驿站得建筑样式几乎一样,分驿、站、铺三个部分,排列整齐,只是卢龙驿南望京师,后有漠北,又毗邻战略要地卢龙塞,这个驿站便修建得更为雄伟威严。单是招待来宾使节的就是一个五进的院子,紧靠着沿山修凿的城墙。
垛墙上,有守卫的士兵巡逻,有人来去一眼可以望见,很难藏匿。
魏骁龙在远处望了片刻,回头与赵胤相视一眼,“驾”地一声,打马冲了过去。
“开门。”
垛墙上守卫厉呼,“来者何人?”
魏骁龙扯着粗嗓门骂了句脏话,“我乃龙虎将军魏骁龙是也,还不快给老子开门?”
驿馆大门,哐哐打开了。
“让你们驿丞来见,还有那谁,谁……全给老子叫来,老子要训话。”
沉寂的驿馆突然热闹起来。
深夜三更,龙虎将军不知打哪儿吃了酒回来,醉熏熏地喧哗、闹事,惊动了整个驿馆。
黑夜里,赵胤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机会稍纵即逝。
他身着夜行衣,修长的身子掩在夜色里,绕到城墙右侧靠近乌日苏居住的地方,借着三爪锚轻易翻过夯土墙,躲过夜巡守卫的视线,顺着墙根摸到乌日苏的窗边,轻轻一扣。
窗户无声的打开。
赵胤纵身跃入——





锦衣玉令 第119章 夜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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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深浓,黑暗笼罩着两个人的影子,风从窗户渗入,透骨的凉寒。
赵胤站在窗户口,手上紧扣袖箭,高大的身影将从窗户透入的微光挡住,黑漆漆的一个人影。
房里一丝光都不见。
黑暗中,乌日苏快速走近他。
有风动,他似在施礼,声音极低,“事急从权,小王不得已用此不入流的手段请大都督前来。待来日脱困,小王再行请罪。”
赵胤一动不动,“你认出我了?”
乌日苏道:“大都督风姿容貌与世无双,京师一眼,过目不忘,怎会认不出?”
两人在京师也就见过一次而已。
见赵胤不答,乌日苏怕他生疑又赶紧解释。
“小王今日原以为请来的人是裴将军,尚且忐忑不安。一见大都督,心里便踏实了。这才敢冒昧约了今夜的相见。”
赵胤皱眉:“大皇子长话短说。”
魏骁龙在外面闹事,暂时引去了驿馆众人的注意力,可是这里耽误的时间若是太长,还是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乌日苏是聪明人,不用点拨,自是知道厉害关系。
他肃然拱手:“不敢相瞒大都督。公主在青山镇失踪那日,死去的十几个兀良汗人,皆是小王的心腹。其中,还有看着我长大的图格鲁……余下诸人,包括你今日在我房中见到的那些侍卫,全是二皇子来桑派来的监视小王的。”
赵胤沉声道:“兀良汗权力之争,本座不便插手。”
乌日苏似是料到他会这么说,走近两步,手指搭在窗椽上,侧身望着赵胤的脸,这样的角度,适应黑暗后,两人都能看清彼此脸上的轮廓。
以及,眼睛里的真诚。
“大人若是不肯伸出援手? 小王必定惨死在南晏,再回不去兀良汗。到时,兀良汗便会落入二皇子之手? 来桑此人性情残暴? 好战喜功? 他若掌权,对南晏并非好事……”
赵胤垂下眼眸,声音冷漠。
“这不是本座要操心的事。”
见他不为所动? 乌日苏低低一叹? 无奈地道。
“大都督可以不管兀良汗内政,不管小王的事,却不能不管南晏百姓? 不管怀宁公主生死? 不管青山镇这桩大案子吧?若当真不管? 大都督也不会出现在此。”
赵胤站在阴影里? 有短暂的沉默。
“是人? 是兽?”
“人。”
乌日苏说得斩钉截铁。
“那夜若非图格鲁以死相救? 小王恐已不在人间,或与公主一样消失在人前。图格鲁死前一定见过他们,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不甘、惊恐、绝望……还有愤怒和仇恨。”
赵胤无声。
乌日苏继续道:“那天夜里,和亲队伍到达青山镇? 因公主身子不适? 我们没有连夜赶路到卢龙驿? 一群人在青山镇安顿下来。晚饭时? 小王只饮了一杯酒便不醒人事。等我再醒过来,已然出事了,整个和亲队伍十几个人遭到了野兽的袭击? 浑身啃噬得不成样子,一个个都被野兽拔去了舌头,而小王只差一点点,就命丧黄泉了……”
他声音哽咽,沙哑。
微弱的光线从窗户间流泻出来,照见一脸青灰。
赵胤问:“那你为何没事?”
“图格鲁死前,将小王死死压在门板下,护在怀里,而魏将军又恰好赶了回来。”
乌日苏说到这里,抬了抬下巴,“我怀疑他们故布疑阵引走魏将军,就是为了对我和我的人下手。野兽袭击,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是谁?”
赵胤的回答,乌日苏已经想了许久。
“小王不敢确定。但一定是想杀我的人……”
“你希望本座如何帮你?”
“我身边已无一可用之人,性命岌岌可危。”
“雅各呢?”赵胤记得那个传信的年轻男子。
“死了。”乌日苏说得平静,语气已有掩饰不住的怒意和悲凉,“雅各是二皇子的人,只因受过我的恩惠,这才愿意帮我去传信。他什么都不知情,给你那封信上也没有什么。但他们逼问他,他答不出来,就被杀害了……”
他说着,从桌上重新拿起一瓶“花令酒”,塞到赵胤手上。
“如今他们每日给我喝这个酒,却不敢让我赠给大人一瓶。今儿大人还没有走出驿馆,就被人打碎了酒壶,您就没有怀疑过,是为什么吗?”
房里十分安静。
赵胤没有声音,乌日苏轻声道。
“驿卒是南晏的驿卒,他们杀的却是我的人。这个局有多大?布局之人是谁?小王已不敢乱猜,但以小王一人之力,无力回天,不得不求助于大都督……今夜大都督一走,我能活过几日,不得而知。”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顿了顿,又是轻轻一笑。
“和亲公主失踪,大晏和兀良汗的盟友关系已是濒临瓦解。我再一死,我那个早已囤兵关外的父汗便师出有名。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这真是大都督愿意看到的吗?”
话刚落,门板“咣当”一声,从外面被人推了一下。
“大皇子殿下,你有事叫臣?”
这样直接推皇子的门,哪里是臣下该做的事情?
乌日苏刚才已经用桌子将房门从里面抵住,那人试了几下推不开,有些急躁了。
“殿下,殿下开门啦。”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乌日苏吓了一跳。
他又气又急,猛地挥袖,砰一声摔碎一个茶盏。
“滚!本王起个夜,也要向你等汇报不成?”
来人十分警惕,“殿下起夜为何不亮灯?”
“巴克尔,你为免管得太宽?”
“臣下也是为了大皇子殿下的安危着想。图格鲁等人已然丧身野兽之口,若是殿下再出了什么事,我等难以回兀良汗向大汗交代……今夜有些不宁安,还请殿下开门,让臣看看才好。”
乌日苏深深看了赵胤一眼,调转头。
“滚远些。”
“殿下,臣听你声音似有不对,你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那人开始猛烈地踢门。
赵胤望了一眼,拍拍乌日苏的肩膀。
“魏将军可信。”
说罢,他推开窗户。
夜风灌进来,乌日苏气息一紧,压着声音。
“小王欠你一个人情。若有来日,必当奉还。”
赵胤背影微顿,没有回答,身子一跃,再次掩入了黑暗。
门恰在这时被外面的人踢开了。
巴克尔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殿下,殿下!?”
几个灯笼的火光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日,巴克尔四处看了看,不见有人。又发现乌日苏用桌子抵住了门,而他一个人站在窗边若有所思,不由紧张起来。
“可是有人进来过?”
乌日苏单手负在身后,冷冷转身。
“本王连开窗透气的权力也没有了?”
“臣不敢。”巴克尔手抚在胸前,低下头,话说得极为恭敬,可是待乌日苏转过身,他回头对着那两个看守的侍卫就是一人一脚,愤恨地骂。
“让你们好生保护殿下,你们竟敢喝酒睡着?这么喜欢睡,那就睡一辈子好了。”
那两个侍卫吓得连忙跪下,求饶命。
乌日苏冷眼看着他,眼神变得沉凝异常。
“在本王面前,想杀便杀,想打便打,巴克尔,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皇子?”
巴克尔回头,一脸腻笑。
“臣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
说罢,他阴阴一笑。
“来人啦,将大皇子殿下的窗户封死,以免再有野兽出入,伤了殿下。余下的人,跟我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野兽深夜乱蹿,跑入驿站来伤人……”
“他娘的,哪个王八糕子!”
一声厉吼传来,外面响起重重脚步声。
“深更半夜,大呼小叫。是不是不想让老子睡觉了?”




锦衣玉令 第120章 厉害的夫人(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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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嗓门震天地响,来人正是魏骁龙。
和亲队伍虽然是一齐上路,可兀良汗使臣是来接亲的,魏骁龙带的人马却是送亲的,双方生活习性皆有不同,这一路上,不论是吃饭,还是行事,都是各自管束各自人马,互不干扰,
而大晏的将军自然也管不到兀良汗使者。
一听这话,巴克尔就恼了。
“魏将军有喝烂酒闹事的本领,不如上山去抓食人兽,早日把你们的公主救回来。我们兀良汗的事情,你还是少插手为好。”
魏骁龙嘿嘿一笑,锋利的大刀扛在肩膀上,冲他乐。
“老子偏要管,如何?”
巴克尔看他借酒装疯,气得满脸通红。
“堂堂大晏朝龙虎将军,竟然耍起了无赖?”
魏骁龙抬抬下巴,挑衅地看他,“是又如何?来人啦,给老子把这儿围起来。谁敢在本将面前咂咂乎乎,给老子拉出去砍脑袋,有一个算一个,别给兀良汗大汗留面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巴克尔气得浑身发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骁龙。
“魏将军可有我国大汗手令,凭什么在我等使臣面前颐指气使?又有何权力软禁我兀良汗的皇子?”
“凭什么?”魏骁龙大刀在半空中挥了挥,冰冷的刀刃发出雪亮的银光,往地上重重一杵。
铮——
火光溅起。
“就凭你脚下站的是我大晏的土地,老子是大晏的龙虎将军。权力嘛,老子是没有,但备不住老子的人比你多,兵比你强,功夫比你高。你他娘的打不过老子。这够不够?”
“你,你……无耻之尤!我要上书大晏皇帝,治你的罪!”
魏骁龙哈哈大笑,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给老子的,拽得真像那么回事。小老儿? 听没听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知不知道京师离这儿有多远,等你上书陛下? 陛下再下旨问我罪? 你他娘的坟头都长草了。”
“匹夫? 你敢——”
刀光一闪,魏骁龙手上刀锋直直掠过巴克尔的咽喉。
风声冰冷入骨。
巴克尔吓得瑟瑟发抖,堵在喉头的话? 再也说不出来。
魏骁龙冷笑?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这个胡子长眼睛小嘴大如牛的恶心老儿给老子绑起来,还有兀良汗这些王八糕子? 全给老子看好了? 谁敢乱动? 就赏他吃刀头子。这个什么什么乌日苏皇子? 好好锁里面? 让他反省反省? 怎么管教臣下的?”
巴克尔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总算见识到了。
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
当真敢绑他?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魏骁龙真敢借着酒意乱来,不怕大晏皇帝治他的罪吗?
敢。他真敢。他还真就这么干了。
巴克尔的咆哮声响彻夜空? 他内心有许多疑问? 但都无用。
魏骁龙理都不理他? 留下两个人看守乌日苏? 伸了个懒腰,走了。
“本将回去吃酒了。”
门再次关上。
乌日苏长长舒了一口气。
————
赵胤走后,时雍没有入睡。
卧房里点了一盏夜灯? 豆大的光晕,将房间照得如同鬼屋。
闲来无事又睡不着,时雍盘腿坐在罗汉榻上,翻阅着从长公主那里拿来的几本针灸书籍,时不时喝口水,安静地等待……
夜已经很深,整个裴宅都沉寂了。
山上的松木在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声。
狗叫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时雍放下书,竖起耳朵。
“麻烦小将军通传一下,我等有急事求见将军。”
是县令钱名贵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
谢放冷声拒绝,“钱大人,将军已经睡下,有事明日再说不迟。”
“明,明日就,就晚了呀。”钱名贵大概是慌乱到了极点,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位小将军,本县刚得到急报,他们在山上,大青山上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有吃人兽出没……得赶紧让将军派人去抓啊。赶明儿,那食人兽可就跑了。”
属实是紧要的事情。
谢放沉吟一下。
“这样,我派人跟你去。”
“不是本县信不过小将军,而是,这么大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惊动一下裴将军才好。那吃人兽能伤这么多人,想来极是凶猛,若出了什么事,再伤了谁,不论是小将军你,还是本县,都担待不起呀。”
责任重大。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谢放本就不是一个嘴皮子利索的人,不论他找什么说辞,这钱县令就是有话可以堵他的嘴,横竖要见到赵胤,方才罢休。
三言两语下来,谢放实是找不到借口了。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赵胤如果都听不见,也会引人怀疑。
时雍想到赵胤临行前的叮嘱,披衣走了出来。
“谢参将,何事吵闹呀?”
谢放听到阿拾的声音,松了口气,“夫人,是钱县令要见将军。说是山上发现了吃人兽的踪影……”
“呀!真的呀。”时雍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害怕地说:“那你们还不快派人去抓,都堵在这儿干什么呀?”
谢放为难地说:“钱县令说,要先禀报将军,让将军出来拿主意。”
“那可真是不巧。将军昨夜多饮了几杯,早就睡熟了。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
时雍说罢,又抱歉地微笑着望向钱县令,道:“将军最是信任谢参将,府里的事,他都做得主。钱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再厉害的野兽,也怕人多。实在不济,让谢参将多带些人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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