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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宋长贵听得一头雾水,“我说的?”
“爹。”时雍走近拉了拉他的袖子,做小女儿姿态,“大都督不是外人,你无须藏技。”
大都督不是外人?
大都督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杨斐瞥她一眼,小声说。
“爷,宋阿拾巧言令舌,是为推托罪责。若非起了歹意,她为什么要在安济堂买诱蛇之物,又买剧毒药物红升丹去张家?”
时雍哼笑一声,“红升丹外用可治疖疮,你们所言的那几味诱蛇药物,也可以做清热袪火之用。甚至……可以用来落胎。至于鲫鱼,张芸儿若是想要落胎,炖汤不是刚好滋补?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杀人的药物了呢?”
众人都看着她。
包括宋长贵,一脸讶然。
这是阿拾吗?
他有点不敢相认自己的女儿了。
“宋仵作。”杨斐怒气冲冲,看着宋长贵,“你的验尸文牒上,也没有具明张芸儿有疖疮。这一点,我没有记错吧?”
宋长贵垂着眼皮,“恐是蛇毒太过凶猛,以毒攻毒,无意治好了疖疮,也未可知?”
“哼!什么都由着你们父女俩说?有没有疖疮,看一看便清楚。”
杨斐说着,找到张芸儿的尸身,一把掀开白布。
“哇!”他惊叫一声,猛地拔出刀来,挡在赵胤面前。
“保护大都督!”
冷不丁的喊声,让殓房里突生寒意。
谢放鸡皮疙瘩都被他叫出来了,“何事慌张?”
杨斐脸色苍白的看着张芸儿的棺木。
“她睁着眼睛,看着我笑。”





锦衣玉令 第28章 黑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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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变了?”
谢放脊背一寒,拔刀护在赵胤面前。
可是,手臂却被重重拨开。
“出息!”赵胤冷斥。
他手拂衣袍,走到时雍面前,掠过她似笑非笑的脸,拧紧眉头。
“本座从不信鬼神之说。”
时雍见他寒着脸走向张芸儿,果然没有一点惧意,唇角掀了掀,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背后,故作惊悚地“哇”一声尖叫。
杨斐吓得脸都变了,“怎么了怎么了?”
赵胤却冷冷回过头,与时雍脸对脸,一双黑眸冷静得可怕。
“好玩?”
“不好玩。”
时雍没吓着他,笑着摸摸鼻子,从他肩侧走过去,看向棺中女尸。
女尸已经开始腐烂了,有没有疖疮用肉眼是看不出来了,但她脸上的笑容仍很清晰,乍一看还有几分安详满足。
确实笑得瘆人。
这是一种特殊的尸体痉挛现象。
时雍听过,没见过,也不好用现代科学的方法解释。
她把问题抛给了宋长贵。
“不是说,张家九口都死得很惨吗?张芸儿为什么会笑?爹,该不会是她有什么冤屈?这才尸变的吧?”
宋长贵一言难尽地看她一眼,探手将张芸儿的眼皮合上。
“人在死后,尸身会有弛缓和尸僵现象。但若是死者头脑有损,身体便不再受脑所控,从而产生尸动。张芸儿是张家九口里,唯一有毒蛇啮齿咬痕的人,恐是毒液入脑,死后尸动。”
时雍看着宋长贵,露出几分真诚的赞许。
这个仵作,确实不简单的。
杨斐伸脖子斜眼一看,见张芸儿合了眼,又凑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张家其余八口,就不是死于蛇毒了?”
“不。”宋长贵看了时雍一眼,说得无比坚定,“草民就可以肯定,九人均死于蛇毒。”
谢放道:“蛇咬死,必会有齿伤。这八个人身上别说齿伤,连伤都没有,这又做何解释?”
宋长贵道:“草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谁说一定要有啮齿伤呢?”时雍笑了笑,扫向赵胤若有所思的脸,“如果锦衣卫要让一群人身中蛇毒,难不成还每人发一条毒蛇吗?”
“……”
“……”
大家都看着她。
杨斐突然瞪大眼睛,“我懂了。”
众人又望向他。
杨斐说得有点得意,“去年京师有一个迷丨奸案,歹徒便是从窗户吹入毒烟,将闺阁小姐迷晕后再作案的。此案也是如此,只不过,毒烟换成了蛇毒。而这,就是张家九口为什么没有呼救,没有动弹的原因——迷昏了呗。”
“放屁!”时雍没给他留面子,“知道蛇为什么一定要咬到人,才会中毒吗?”
“你说为什么?”杨斐瞪她。
时雍道:“毒素须得进入血液,方能发作致死。吸入,不会中毒。”
“哦!”杨斐指着她,“你这么了解,那一定是你干的。”
这家伙一定有什么裙带关系吧?要不然赵胤怎会留他在身边?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时雍冷冷嗤他一声,脸转向赵胤。
“大人,能让蛇毒入体伤人的,不一定是毒蛇,也可能是凶手。凶手利用别的凶器刺伤人,再注入蛇毒,也会有同样的反应。只不过,人死之后,皮肤变色,微小的伤口很难辨别,不过……”
她转头,望着宋长贵,“我爹肯定有办法让伤口现行的。对不对?”
宋长贵摇头,“我已清洗过尸身,用葱泥厚敷,醋纸覆盖……未见伤口,这八个人的身上,也没有一处明显的红肿和硬胀。”
这就奇了怪了。
那八个人到底怎么死的?
时雍愣怔片刻,对赵胤道:
“大人,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剖尸。剖尸可以查探死因。”
剖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张家九口都死了,但张氏还有族人。
“死无全尸”是大忌讳,族人不肯,会引来是非。
不料,赵胤毫不犹豫地点头,“准了。”
“那我静待大人安排。”
看唱反调的杨斐气黑了脸,时雍又道:“我建议大人回去先传刘大娘,问她为何不报张芸儿有孕之事?还有,一定要查清张芸儿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爹是谁,这也是破案的关键。”
杨斐拉着个脸,不悦地哼声。
“你在指挥大都督做事吗?阿拾,你是不是快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我什么身份?”时雍转头看着这蠢货。
“你是嫌犯,说不定你就是凶手……”
杨斐就图个嘴快,哪料话没落下,时雍突然取下皮手套,直接朝他脸上掷过来。
“我要是凶手,你早死八百遍了。”
这手套刚刚摸过尸体。
杨斐一阵恶心,呸一声,抬刀就挡。
“阿拾你找死是不是?”
他就想吓吓阿拾,可是,绣春刀柄刚刚抬起,耳边叮铃一声,一条黑影突然从棺底跃了出来,疾风般扑上去咬他喉管。
上来就是致命攻击!
杨斐始料不及,吓得拔刀就砍。
“哪来的畜生!”
黑影敏捷地躲过,一口咬在杨斐的胳膊上,嘴里凶狠的咆哮着,又在他刀锋落下时,一个纵身跃到棺材盖上,朝他发出愤怒的嘶叫。
“黑煞?”
杨斐捂住受伤的左臂,掉魂一般惊叫。
这脸色,比看到张芸儿的微笑更为惊恐。
“是黑煞!时雍的狗——”
谢放也变了脸色,迅速拔刀站到赵胤的面前。大概是听到了时雍两个字,那条大黑狗竖起背毛,做出一副防备警惕的动作,喉间发出呜嗷的凶吠。
“这畜生原来躲这儿,宰了它!”
四周冷风拂面,冷气森森。
杨斐握住绣春刀,慢慢逼近大黑狗,那动作姿态,谨慎得如同对付一个武艺高强的凶徒。
时雍手攥成拳:“天下的黑狗都长这个样子,大惊小怪。”
谢放道:“是它没错。脖子上那个狗铃铛,我记得。上面有它的名字,黑煞。”
时雍冷笑,“就算是时雍的狗又如何?一条可怜的流浪狗而已,主人都死了,何必赶尽杀绝,多积点阴德不好吗?”
杨斐怒视着她,“你知道这狗有多凶悍吗?它若可怜,死在他嘴里的人,不可怜吗?谢放,你左,我右。”




锦衣玉令 第29章 来来来来了了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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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斐说完,一个纵步冲上去,一刀劈在了棺材上。
黑煞相当敏捷,快得像鬼影似的,几个纵跳间又换了一口棺材站立。
可是,它没有离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一只潜伏在黑暗里的凶兽,随时都要攻击-
收尸房里阴风阵阵。
大黑不懂花俏的武功,没有漂亮的技巧,只会原始的搏斗。
以命搏命,激起浓重的杀气!
时雍冷冷看向赵胤。
他一动不动,目光深深浅浅,不下命令,也不阻止。
静寂中,大黑咆哮如雷。
“杨斐你去关门!”谢放沉声道:“我来干它。”
时雍舌尖轻轻舔过牙齿,突然骂了一句,就朝大黑冲了上去。
“你还不快走,人家要关门打狗了。”
“阿拾。”谢放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别去,这畜生极是凶狠——”
“松手!”时雍厉色!
“嗷呜!”黑狗喉头低低呜咽,突然盯着她退后两步,一个调头从洞开的窗户跃了出去。
杨斐正在关门,见状冲过去一看,黑影已蹿入了芭蕉林,不见踪影。
“跑了?”杨斐气得磨牙,“可惜没能宰了它。”
谢放看着他受伤的胳膊,“赶紧包扎一下吧。止血。”
“狗畜生,就盯着我咬。”杨斐越想越气不过。
时雍扬扬眉,“谁让你嘴欠。”
“你——”
“闭嘴!”赵胤终于出声。
他呵止了杨斐,朝时雍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负手走在前面。
刚才他一直没有做声,但时雍很清楚,她维护大黑的心思太过明显。哪怕他不说,她也能清楚地察觉到赵胤的怀疑,尤其看过来的那一眼,光芒锐利,暗含杀气。
只不过,再怎么怀疑,也不敢想时雍就在他眼前吧?
~
离开殓房的时候,雨停了。
时雍落在赵胤身后,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事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铃铛声。
她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大黑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
刚才在殓房里瞧不清它的样子,现在一看,它削瘦而狼狈,见皮不见肉,一身漆黑的狗毛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粘成了坨状,除了一双凌厉的眼瞳,看上去就像饿了许久的流浪狗一般。
“黑煞又来了!”杨斐吼道。
“怕什么?都快饿死了,还能咬死你?”时雍讽刺。
“这狗真不简单。都瘦成这样了,还能几次三番躲过杨斐的砍杀。”谢放说。
“有些人连狗都不如呗。”时雍嘲道。
“你说谁呢?”杨斐气得炸毛。
“够了!”赵胤突然冷斥,回望一眼站在雨地里的黑狗,“杨斐,回去自领二十军棍。”
“爷!我这刚被狗咬了……”
“三十。”
杨斐:……?
大家都是替爷办差的人。
他被恶狗咬了,为什么受罚的还是他?
……
一行人越走越远。
时雍回头看了一眼,大黑也在看她。不知它还认不认得她,盯着她退后两步,腥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巴,又将身子缩回了殓房门口的芭蕉林下。
它太瘦了,皮包着骨头,一点肉都没了。
时雍明明记得,大黑是非常健壮的,一顿可以吃下几斤牛肉,胃口极好。那日她被带入诏狱,大黑冲到门口,还曾咬伤过人,再后来被驱赶出去,时雍就再没有见过它。
没有想到,它会在殓房。
大黑是在找她……的遗体吗?
时雍别开眼,漫不经心地问:“时雍葬在哪里?”
杨斐哼声,“葬什么葬啊,女魔头都配不上一副棺材板,丢乱葬岗去了——”
说完,看大黑又冲他龀牙,他扬了扬刀,“再凶,把你也宰了,一起丢乱葬岗去。”
时雍扫他一眼,走向马车。
大黑尾巴动了动,往前走几步,远远地吊在后面。
时雍停下,大黑就停下,坐在远处看她。
见状,杨斐嗤一声,低声对谢放说:“没想到时雍的狗也是个狗奴才,见到凶狠的女人就怂。”
谢放瞪他:“你少说两句吧,没见爷的脸色不好?”
“不好吗?”杨斐挠了挠脑袋,望向赵胤冷漠的背影,啧了一声,放低声音。
“爷今儿是好生奇怪。被阿拾那小丫头糊弄得说什么都信。我跟你说谢放,阿拾这丫头,不简单。你看见哪家小丫头,见到死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她干的就是这行,她爹也干这行。”
“连时雍的狗都不咬她,这又怎么说?”
谢放摇摇头,给他个“自行领悟”的眼神,叹气走在前面。
杨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看一眼时雍,哼了声,“早晚我要揪出她的小辫子来。”
……
时雍是和宋长贵一起回家的。
路上,宋长贵几次想张口问点什么,都因时雍板着脸心不在焉而作罢。
算了吧!宋长贵想。
女儿不想说的,他就不问。
等她放下心结,对他没了芥蒂,自然会告诉他。
父女俩进了胡同,遇到的熟人看到时雍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宋仵作,阿拾这就回来了?”
“托您的福,回来了回来了。”宋长贵是个老好人,见人就拱手作揖,不停地解释。
“锦衣卫的老爷查清了,这案子跟我们家阿拾无关,只是带过去问了个话。”
“那就好,那就好。福大命大。”
宋长贵一路敷衍着到家,时雍一句话都没有说。
推开院门,一只鞋从里面飞了出来,正好砸中了宋长贵的脑袋。
鞋是阿拾的。
宋长贵一看,当即黑了脸。
“你们在干什么?”
王氏和宋香正在院子里清理杂物,在她的料想里,阿拾这次是回不来了,所以,王氏把阿拾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好的留着给宋香,破的直接丢掉。
这只鞋是宋鸿和宋香闹着玩的时候,丢出来的。
看到时雍似笑非笑的脸,王氏大惊失色,“你怎么回来了?”
时雍瞥一眼宋长贵,懒懒地说:“爹,后娘好像不想我回来呢?”
王氏脸色一变。
这小畜生居然学会挑拨离间了?
“阿拾,你说的是什么话?”
王氏嗔怒地看她一眼,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他爹,我和阿香正在帮阿拾整理东西呢。把她那屋的被子、衣服都抱出来晒洗了。这鞋子……破了就不要了,看着晦气。”
宋长贵是个老实人,不愿意家宅不和,看妻子留了面子和台阶,顺着就下了。
“阿拾,还不快谢谢你娘。”
王氏一副便秘不畅的样子。
阿香抬着下巴,摆明了笑话阿拾拿她没办法。
“好呀。”时雍眯起眼笑,“我那屋潮湿,褥子帐子全快发霉了。麻烦你们都拆洗一下吧?哦,门口还有两双鞋,淋了雨发霉了,都一并洗洗。”
宋香睁大眼要骂人,被王氏拉住,警告一眼,不敢再吭声。
时雍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懒得多看一眼。
这对母女在她心里,就和地上的蚂蚁差不多,踩死都嫌浪费时间。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锦衣玉令 第30章 只会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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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被王氏和宋香彻底翻过了,就连阿拾藏在枕头里的几十个铜板都没有放过,全被那娘俩洗了个干净。
放衣服的箱子被撬开了,里面空荡荡的,一件衣服也没有了。
时雍笑了笑,合上门,将床底下的一块青砖撬开,刨开上面的浮土,将藏在油纸里的那张描了玉令图案的白纸抽出来,塞在怀里。
有些事情,她得早做打算。
虽说赵胤信了她的话,甚至准许她以无罪之身回家,但时雍觉得这事不简单。
她是赵胤安插在顺天府衙门里的探子,但赵胤对她并不完全放心。
那家伙心里肯定憋着坏水呢!
刚把青砖恢复好原状,宋长贵就来敲门。
看到房间里的狼狈,他愣了愣,露出一脸歉意。
“阿拾,你娘就是小家子气,你别跟她计较。”
说着,他回望一眼,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钱塞到时雍手上。
“你拿去买件衣裳。偷偷的,别让你娘看见。你短了什么,缺了什么,爹都给你补上。”
时雍看着他老实巴交的一张脸,突然明白阿拾这么聪慧伶俐一个人,为什么会经年累月在这个家里受气了。
为了她爹。忍的。
“不用。”时雍把钱塞还给宋长贵,“我出去一趟。”
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系,瞬间回到冰点,宋长贵满脸失望地看着她。
“还没吃饭呢,你去哪里?”
时雍头也不回,“良医堂。孙老收了我做徒弟。我要去跟他学医。”
良医堂?
在衙门里当差,宋长贵对京师城里的人和事多少有些了解,那良医堂虽然店面不大,又不喜张扬,但平常里常在达官贵人们去求医……而不得。
那医堂里的老神仙听说都快九十高龄了,还精神矍铄,走路稳稳当当。
是他要收阿拾做徒弟?
他不信,王氏就更不信了。
她躲在门外偷听半晌,见时雍背影出了门,走进来一把将宋长贵身上的钱收走了。
“你这大姑娘,是越发的难管了,那日打我,打阿香,现在又满口胡言乱语。就她,大字不识一个,屁本事没有,学什么医啊?怕是又要给你找事去……”
“你少说两句。”宋长贵对自家女人向来温和。
不论是阿拾她娘,还是王氏,他很少说重话。
可是,今天看到王氏嫌弃阿拾的样子,他说不出的窝火。
“阿拾长大了,你多少给她留点儿脸面,往后你再大句小句不分轻重,别怪我翻脸。”
宋长贵气咻咻地出去了。
王氏愣怔片刻,嗷一嗓子就冲出去,
“你说的什么混话,她傻子娘走得早,不是我把她拉扯大的?哦,长大了,不需要我了,就眉不是眉眼不是眼,挑我错处是吧?我这是为了谁,还不为了她能找个好人家?我要是恶毒后娘,早不知道把她丢哪儿淹死了,还轮得到她来打我……”
王氏那张嘴,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宋长贵抱着脑袋,坐在门槛上,望着乌沉沉的天空。
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那个傻媳妇儿——
傻娘从不骂他,又俊,又俏,又会笑。
……
时雍在良医堂换了手上的伤药,陪孙老说了会儿话,就去车行雇了一辆车,悄无声息地潜回了殓房。
可惜,她把殓房里外院落甚至田间地头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大黑。
天已经黑透了。
大黑会去哪里呢?
“大黑!”
时雍嗓子嘶哑,不敢喊得太大声,
回答她的也只有风声。
……
时雍一个人漫无目的。
走到雍人园对面的廊桥时,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又来了这里。
雍人是指掌宰杀烹饪的人。
当初为这座大宅取名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身为一个穿越女,她那时真以为站在时代食物链的顶端,拥有无数可以碾压时人的金手指,大有可为,大可作为,翻云覆雨叱咤风云不在话下。就算不要江山,拥有爱情不是穿越定律吗?
然而,
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也不过短短数年。
一阵风吹来香烛纸钱的味道,还有小女孩儿娇滴滴的声音。
“娘亲,为什么我和哥哥不能再去对面园子里玩了?”
“那里有鬼。”
“可是我以前常去,从来没有见过鬼啊,那里的哥哥姐姐对我可好了,会给好多糖果子吃,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糖果子。”
“嘘!”妇人张望着,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张冥纸,“往后不许再说这个事了,知道吗?”
“为什么?月儿不懂。”
“因为那些哥哥姐姐,都变成了鬼。”
“娘亲,你是在给鬼烧纸钱吗?”
风起得更大了。
冥纸飞到半空像黑色的蝴蝶。
时雍站在廊桥的昏暗角落,看着那母女烧完了纸,慢慢走远,远眺雍人园。
雍人园没有一丝火光,黑漆漆沉在星河下,安静如同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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