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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艳露凝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绣猫
暮色四合,绵延的贺兰山呈包围之势,将宁夏平原守护在怀。此时的戈壁美得诡异,棱角毕露的山峰浸染了冬日夕阳金红的色泽,异彩纷呈。头顶的天是幽蓝的,乌沉沉发黑,蔓延到天际时,那幽深的底幕又饱洇了赤橙青紫的暮霭。落日在群山的缝隙间犹豫着,不知是要倒头沉溺,还是要蓄势喷发。然而,天边的浓墨重彩,又被沙丘温柔起伏的曲线给拦腰截断了。阿拉善沙漠沉睡后,世间万物静默无言,唯有鱼鳞般的波纹彰显着风的痕迹。沙丘上一只迷途的瘦驼,正睁大了毛茸茸的眼睛,茫然地与贺兰口城墙上的那一只黑黢黢的千里眼对视。
有一骑绝尘,出城往贺兰口城墙的方向奔来,赤兔嘶鸣时,那瘦驼吃了一惊,往后连退几步,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骑士到了关口数丈之外,掣住马缰,用手遮着余晖,眯眼往城墙头上遥望。千里眼里看得清楚,骑士的那张面孔,由远及近,即将要到眼皮底下了,风帽下嫣红的菱唇和乌黑的眼眸简直一览无余。兴许是知道有人在看自己,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陆宗沅微微一笑,放下千里眼,把大氅紧了紧,隆冬时节,即便是余晖夕照,关口上也是西风烈烈,寒入骨髓了。他对寄柔做个手势,正要命她回去,赵瑟却上了城墙,走过来说道:“萧将军战事告捷,已经占了利州,南望蜀地了。”
“哦?”陆宗沅眉头一挑,很有兴趣地问道:“虞韶怎么样?没再闯什么篓子吧?”
赵瑟说道:“上一回攻占小漫天寨,被萧将军治了一个贪功冒进的罪,罚了一次,升了营官,之后也没闯大的篓子。”
陆宗沅笑道:“萧泽还算识相。他是谨慎惯了,遇上石卿让这样大开大合的风格,总得吃几遭的亏,虞韶有几分机变,可堪大用。”
赵瑟听了这话,脸上却是一阵恍惚,心里复杂莫名––若非当初被齐偃武重伤,现在他也能同虞韶一般,金戈铁马,饮血长江了吧?在陆宗沅面前,他的心事从不隐藏,因此那张脸上一时痛恨,一时无奈,都被陆宗沅看个清楚。他也不点破,只把千里眼往赵瑟手里一塞,摇头道:“你的骑射,日益退步了,原来还算中等,现在连个女人都不如了。”
这个女人,指的便是寄柔。寄柔这一路行军,都不坐车,全是独自骑马,又穿了寻常亲卫的服饰,风帽遮面,简直雌雄莫辨,赵瑟常在陆宗沅左右,看在眼里,难免有几分惭愧,只得难为情地答了声是。顿了一顿,想起一件要紧事来,说道:“西北三镇节度使许大人到了,在贺兰驿等着见王爷。”
“回城吧。”陆宗沅走在前面,下了城墙,左右一看,却不见了寄柔踪影,他眉头一皱,对赵瑟吩咐道:“你去找找。”然后自己便上马往城内去了。
贺兰县城茶马提举司所在的街市,原本是十分繁荣的,西来的波斯地毯,南来的金银器皿,人牙子贩卖的胡姬虏奴,把整条街都塞满了。自入冬以来,羌人屡屡劫掠,茶马市被撤,百姓躲进山里避难,这座城,陡然就空了下来。陆宗沅一路畅行,顷刻间到了贺兰县驿,见三镇节度使许疏在厅上坐着,听到动静,许疏回过神来,把茶盅往案上一放,上前见礼,“王爷。”
“许大人请坐。”陆宗沅随意回了一礼,目光在许疏那张常年被风沙侵蚀的脸上一转,笑着说道:“许大人风姿不减当年啊。”
许疏下意识就在脸上一抚,呵呵笑道:“王爷见笑,我是见老了。”方才陆宗沅一路走来时,许疏就将他打量个仔细。当年许疏在老良王麾下,见陆宗沅时,他也不过是名十几岁的少年。十余年过去,见他眉目依稀如旧,只是气度越发雍容沉稳了,许疏便赞了一声,“王爷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
陆宗沅微微一笑,见亲兵奉上茶来,便接了,放在一边,开门见山地说道:“许大人,我邀你来,是要同你商议一事——我此战想借西安府以作补给,希望许大人能行个方便。”
许疏不由自主便把端起的茶盅放下了,面上虽然笑意不改,心里却是暗暗地叫苦,略一斟酌,说道:“王爷,西安府做补给,是否太远了点?况且王爷出征,一点辎重粮草也不带,这个……呵呵……”
陆宗沅脸皮极厚,毫不在意道:“和羌人作战,以骑兵为主,要快攻快退,带了辎重粮草,尾大不掉,容易被羌人奇袭劫掠。我之前已经把附近几个城池都查看了,唯有西安府深在内地,不怕羌人侵扰,烧仓炸营。宁夏附近的城镇,一冬被羌人劫掠,已经十室九空了,哪及得上西安府富庶?储粮,火药,辎重,都好筹措,许大人借我多少,日后加倍返还,如何?”
许疏干笑不止,心想:说的日后返还,谁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去?只是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含糊其辞道:“西安府的储粮,也不算很富余,而且萧将军在西南平叛,借了风城屯兵,他那几万大兵,可是跟蝗虫似的,打一次仗能吃全府百姓一月的口粮啊。”
陆宗沅不以为然,“萧泽已经取了利州,不必再跟西安借粮了。我只要十万斛,也不多。”
许疏深感怀疑,“十万斛如何能够?”
陆宗沅也不隐瞒,说道:“我手下只有八千骑兵,十万斛足够了。”
许疏奇道:“只有骑兵,没有步兵?王爷这一战,打算怎么打?”
陆宗沅徐徐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许疏颇有兴致,还想再追问,却被陆宗沅骤然打断了,“许大人若是答应了,还请加紧调粮。”说着十分诚恳地对许疏施了半礼,“我替边关百姓谢过许大人的慷慨解囊了。”
许疏一僵,这下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为难至极,见陆宗沅那一张脸,温文含笑地,仍是半拱着手,许疏只得忙将陆宗沅胳膊一扶,迫不得已地说道:“十万就十万,还请王爷给我三天时间调粮。”
“多谢许大人。”陆宗沅说着,正要再施礼,许疏忙不迭地将他拦住了,心里想道:再被你施几个礼,我还不连西安府都要拱手送上了?后悔不迭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便以要加紧调粮为由,同陆宗沅告辞。陆宗沅却不急着放他回去,诚邀许疏往贺兰口一观。许疏自无不可,两人相携前往关口,走上城头时,天边的最后一丝暮霭已经被夜色所吞噬了,烈烈的风吹得人袍袖鼓起,烽火台接连不断,一直延伸进贺兰山最深处。而守将们手里的火把,把这一片天照得如同火烧般热烈。
许疏触景生情,遥望着苍茫中的戈壁,久久不语。两人便这样沉默着在城头徜徉许久,到了尽头,许疏忽然一笑,指着对面岩壁,说道:“‘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这两句诗,是二十年前我和老王爷出征西羌时用刀镌刻在岩壁上的。”
陆宗沅“哦”一声,叫士兵拿火把来,高高举起,看得仔细,见对面岩壁上,被风沙打得斑驳,依稀可见各种交错的线条,有的刻的飞禽走兽,狩猎场景,笔法粗豪,应是当初羌人南侵,攻入贺兰口时所留,其间便是许疏所吟的两句《望蓟门》,金钩银划,刻痕犹新。因为自那之后,羌人便再未入过关了。如今英雄迟暮,何等沧桑?却唯有这巍峨的贺兰关口,肃穆沉静地在夜色中伫立着。
许疏看了半晌,满腹惆怅,不由得眼眶都湿了。忙用袖子拭了,唏嘘道:“想不到二十年后还能够和王爷共同游历此地,他日王爷攻克了西羌八部,切勿忘了在老王爷灵前上一炷香,以慰他在天之灵。”
陆宗沅颔首道:“这是自然。”
许疏叹了一声,转而目视着陆宗沅,迟疑道:“王爷,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陆宗沅玲珑心窍,不等许疏开口,便猜中了他的言下之意。他眸光一转,把火把交由士兵擎着,一边往回走,波澜不惊地说道:“许大人若觉得不该讲,那就不要讲了。”
许疏皱眉道:“王爷,你还年轻,不该如此固执……”
“许大人,”陆宗沅猛然止住步伐,在火光映照下,眸中内蕴光华,“如果他朝我欲往西北三镇一游,许大人是欢迎,还是拒绝?”
许疏皱纹密布的脸皮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沉声道:“王爷若是奉旨,下官自然欢迎。若是没有圣旨……我身无长物,也只好以此身报国。”
陆宗沅沉默片刻,洒然笑道:“天色不早,许大人若还打算回去,我就不留客了。”
“下官在西安府静候王爷捷报。”许疏声音沉郁道,然而对陆宗沅拱一拱手,便被士兵簇拥着,快步往城墙下去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42章 一枝红艳(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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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沅回了县驿,赵瑟忙迎上来替他解大氅,把一个打湿的热手巾递上,陆宗沅随意把手一揩,走进室内,才一踏进门槛,又退了出来,问赵瑟道:“她人去哪了?”
“她?”赵瑟茫然反问,一看陆宗沅那个神色,顿时想起来了:他问的是冯寄柔。赵瑟忙道:“刚才她听说王爷邀许大人去关口说话,她也跟着去关口了。”一边说着,见陆宗沅脸色不好,又见冯寄柔没有和他一起回来,心知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忙补了一句:“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找。”
话音未落,见陆宗沅已经重新把大氅一披,出门去了,看那样子,仿佛打算亲自去找人似的,赵瑟一愣,也解了一匹马跟上去,两人夜色中赶到关口,赵瑟跳下马,同关口守将问了几句,又走了回来,面色尴尬地说道:“刚才王爷和许大人在城头上说话时,冯姑娘在下面等得不耐烦,听说两三里外有一个月亮湖,她骑着马去看湖了。”
陆宗沅两道长眉一蹙,高踞马上,遥望着夜色沉沉的戈壁,半晌没有说话。赵瑟心里把寄柔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等陆宗沅发话,自己忙去调集了十数名士兵,举了火把,打算进戈壁去找人。陆宗沅冷着脸默许了,自己把马头一转,意欲返回县驿,只是辔头牵在手里,迟迟不动,凝思片刻,又调转头来,叫道:“赵瑟,把人叫回来。”
赵瑟“啊”一声,又把举着火把的那一队人唤了回来,跑到陆宗沅面前,试探着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明天再找?月亮湖离关口不远,应该不会有狼群,只是夜里极冷……”依他对陆宗沅的了解,必定是不打算找人了,这些时日见他们两个焦不离孟的,冯寄柔陡然要香消玉殒了,赵瑟反而有些惋惜,“不过关口的火光这么亮,冯姑娘兴许能找着方向自己回来也说不定……”
“不要这么多人,你和我两个去找。”陆宗沅打断他的话,“这么多人,又举着火把,动静太大,万一遇到羌人的散兵游勇,就不好了。你去拿弓箭来,再取两把匕首。”说完,见赵瑟一脸的呆若木鸡,陆宗沅拿鞭子轻轻在他身上一抽,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赵瑟挨了一鞭,猛然回过神来,急道:“王爷不可轻易涉险!若是着急,我去找便是了!”说着便急着上马,要自己出关。
“回来!”陆宗沅把赵瑟叫住,“这件事我自有主意,你去拿弓箭和匕首就是了。”见赵瑟还不肯动,他把脸一沉,说道:“快去!”
赵瑟无法,嘟囔了一句:“女人真麻烦。”便赶回县驿取了弓箭匕首回来,与陆宗沅两个,火把也不用,趁夜便出了关。起先还有关口的火光照着,走了一里,远远见贺兰口成了一个蒙蒙的光点,如星子一般,摇曳不定。月光的亮便显出来了,照得戈壁上如铺雪般,寒意凛凛。赵瑟一路不敢分心,把弓箭握在手里,紧张地四下张望。走了一停,陆宗沅忽然轻轻吁一声,把马喝止,赵瑟忙道:“王爷?”陆宗沅也不答话,那一道孤峙的身影,高踞在马上,他凝神思索片刻,用食指沾了唾液,在空中高举,隔了一阵,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赵瑟刚才去取弓箭时,才看过时辰。他估摸了一下,说道:“快到亥时了。”
“亥时起风,东南向,这里是上风口了。”陆宗沅举目四望,身下的马不耐地尥蹶子,腾起一片沙尘,被风吹得四散而去。陆宗沅在马颈侧安抚地抚了抚,直起身子,把周围的地形牢记在心。赵瑟原本是一心顾忌着会有狼群,见陆宗沅此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忙问道:“咱们要在这里和羌人对敌吗?”
“以防万一。”陆宗沅说道。
赵瑟才一琢磨,见陆宗沅已经往前去了,忙拍马赶上,追问道:“王爷今天跟许大人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说要骑兵对骑兵,所以不用步兵吗?”
陆宗沅这会被逼人的寒气一激,只觉肺里清冽无比,他轻轻透口气,把和许疏不欢而散的郁结吐了出来,于是也不着急,一边走着,徐徐说道:“不错,羌人善骑射,步兵进了戈壁,就跟羊进了狼群一样,个个都被射成马蜂窝了。羌人的骑兵最是灵活,又不正面袭击,都是小股试探,探得薄弱的一点,再迅速奇袭。对他们这个打法,也只能以快治快。羌人不是爱劫掠吗?我们索性也选一支轻骑兵,迂回深入,绕去他们的各个牧场,烧了就走,也不逗留,看羌人拿我有什么办法。”
赵瑟恍然大悟,一时心潮澎湃,一时暗自懊恼,最后“驾”一声,驱着马,跟在陆宗沅身后不说话了。走了一阵,忽听陆宗沅说道:“你这两日把骑术练好,我放你去骑兵营。”
赵瑟蓦地把头一抬,满脸喜色地叫了声“王爷”,余下的千言万语,都不能出口了,只把头重重一点,高兴地答了声“是”。陆宗沅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径自疾驰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月亮湖,远远的就见那一池湖水,在月光下柔波荡漾。月亮湖在白日时,是幽碧如玉的,到了夜里,就发着淡淡银辉,在贫瘠的沙地上静静流淌着。赵瑟耳尖,早听见有潺潺的水声传来,知道是寄柔还在,便把马一勒,在几丈外停住了。陆宗沅独自靠近了湖边,见一个黑影,把水扑得簌簌轻响,赤兔在湖边溜达着吃草,听见熟悉的同类的鼻息,它把脑袋一晃,咴咴叫了一声。寄柔动作一停,慢慢立起身来,望了一瞬,两步跑了过来,叫道:“王爷。”
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带着水汽,扑打在陆宗沅的手臂上,她才要说话,一张嘴就是一个喷嚏。原本穿在身上的那袭半旧的羊皮袄也不见踪影了。依照陆宗沅的性子,本来还算怜香惜玉,然而这会只是冷眼看着,见她把头发挽起来了,便淡淡地说道:“走吧。”
寄柔在背后把他袖子一牵,鼻音嗡嗡地说道:“王爷,你还没看月亮湖呢。”
陆宗沅头也不回地哂道:“有什么好看的?”
寄柔被他拖着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见他仍不肯停,忙紧走几步,抢到前去,双臂一伸,把他的去路拦了,月光下看得不甚清晰,只见她把嘴唇一咬,两眼幽沉地落在陆宗沅脸上,“这里离关口不过两三里地,不会有事,我只是听他们说月亮湖夜景奇美,所以来看看,一不留神就呆的时间久了,王爷别生我的气啦。”说着,睫毛微微一动,忽然低头,把嘴边溢出的笑意遮掩过去,声如蚊鸣地说道:“不过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陆宗沅捏弄着手里的乌鞭,似笑非笑道:“我上次跟你说过什么,你全忘了?”
寄柔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
“果真忘了?我上次说,你要是再敢给我惹麻烦,绝不轻饶。”陆宗沅一语揭晓,见寄柔要躲,手在肋下一抄,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走到湖边,双手一松,寄柔轻呼一声,忙伸出两条胳膊,把他的脖子紧紧搂住了,带着颤声道:“王爷饶命。”陆宗沅冷哼一声,把她放了下来。背后的柔波,轻轻地荡漾,月光的银芒,映得人眼里都是熠熠生辉的。两个人相视一笑,陆宗沅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往她肩上一披,说道:“走吧。”
“等等。”寄柔把他衣袖一拉,示意他蹲下身去看地上的沙土,“我才到湖边的时候,就看见了。绕湖的一周,有很多马蹄印,还有足迹,大概有上百人了。可能是羌人的骑兵,在湖边饮马时留下的。”寄柔拉着陆宗沅的手,让他依次拂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凹陷,“王爷,羌人兴许就潜伏在贺兰口附近窥视军情呢。”
陆宗沅神色微敛,视线绕着湖边扫了一转,拍了拍手上的沙,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又往寄柔脸上一看,见她两只眼睛,正期待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等待认同一般。月亮湖的水,犹在潺潺响着。赵瑟在远处等着,是一道纹丝不动的影子。四周寂静极了。陆宗沅忽然把寄柔的手一拉,说道:“快走。”
寄柔见他脸色严峻,也不敢废话,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两人走到马前,正要上马,听赵瑟低喝了一声,“什么人?”便齐齐往赵瑟面对的那个沙丘看去,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穿着厚重的皮袄,一头虬结的散发,牵着马从沙丘背后慢慢走出来了。月光下,见他生得五官深刻,两道浓眉,底底地压在眸子之上。寄柔捂着嘴,往陆宗沅背后躲了躲。
陆宗沅不动声色。因为己方有三个人,赵瑟也不胆怯,把弓箭握在手里,又问了句:“你是羌人?”
那人晃了晃脑袋,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走到湖边,撩了两口水喝了,然后上马,低喝一声,便往北边去了。眼见得那一条禹禹独行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起伏的沙丘背后了,赵瑟舒口气,说道:“是羌人,兴许听不懂汉话。”
陆宗沅“嗯”一声,不甚在意道:“不必理他。”三人各自上了马,陆宗沅骑了赤兔,正要动身,忽然身下的马仰着脖子嘶鸣一声,惊得原地打了个转,被强扯马缰拽了回来,陆宗沅垂眸一看,马蹄所在的位置,有一只箭深入沙地,尾羽犹自微微颤动。而刚才那个羌人却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43章 一枝红艳〔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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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三人赶回贺兰县驿,陆宗沅言出必行,对寄柔实施了一番身体上的惩罚。翌日,寄柔迟迟才醒,身侧陆宗沅早不见人了,她便依旧做男子打扮,充作亲兵,往陆宗沅的书房来了。彼时陆宗沅正在和程菘说话,两人也不知说了多久,房里火盆里的火都奄奄一息,热气散尽。寄柔把红泥小炉上坐的滚水点了两碗热茶,用托盘托着,送去给他们,又拿一个铜箸子把火盆里的炭拨了拨,看着那蓝色的火苗一跳一跳地燃了起来。烤的她那张秀致面孔微微发红。
因这一路来,寄柔都伴在陆宗沅左右,程菘早司空见惯,也不以为意,继续对陆宗沅道:“羌人残暴,之前曾有把抓的汉人俘虏绑在车上攻城的。攻破了城,抢了粮食就跑。因得知朝廷要征虏,已退避了百余里,八个部落各自散居,八部又以博野部为首,就在戈壁深处射虎谷附近。若是能一举捣破射虎谷,剩余各部,就容易对付了。”
陆宗沅道:“要深入射虎谷,人不必多,派一支轻骑小队即可。羌人不是最爱搞抢完就跑吗?让他们也依样画葫芦就是了。”程菘笑着应了,具体这一支轻骑的人选,两人又有参商,议了半晌,陆宗沅肩膀微酸,才一耸动,寄柔早在旁边看了许久,立即便把一盏热茶递到他手里,两只手握成拳头在他肩膀上轻轻捶着,程菘见状,便不声不响地退下了。他一走,陆宗沅把寄柔拳头握在手心里,把人拖到面前来,笑着说道:“看来凡事没有学不会的,只有愿不愿意学。我看你如今也是熟练的很。”
寄柔垂首一笑,说道:“那我学的是好还是不好呢?”
“心诚即可。”陆宗沅把她拳头展开,在那柔嫩的掌心里注视了片刻,看着她掌心细细的纹路,思忖片刻,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你别满脑子的奇思妙想,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昨夜里那样可是太冒险了,下不为例。”
寄柔眸光微动,把手掌一收,正要说话,听见外头有人咳了一声,忙直起身来,端着托盘就要出去,和去而复返的程菘擦肩而过。只听程菘语气怪异地说道:“王爷,博野部有信使来了。”
陆宗沅说道:“哦?他来要干什么?”
程菘见陆宗沅还不察觉,遂直言道:“这个……这个信使是个女的,她还指名道姓要亲自把信呈给王爷。”
寄柔听到这里,本来要跨出门槛的脚尖,就不由自主地转了回来,惊讶地看看程菘。又转眼一看,见陆宗沅两只眼睛,含着揶揄的笑意,正对着自己。她讪讪地一笑,脸上微红,却对他把脸一扬,毫不客气地又走了回来。静待下文。
陆宗沅嗤了一声,说道:“她是博野部的什么人?”
程菘道:“她自己说是博野部首领博野厄浑的女儿。”
陆宗沅沉吟不语,用茶盖拂了拂碗里的浮末,袅袅的热气在脸上蒸腾,连眼睫都润湿了,愈显得秀致了。程菘也认为这事情其实很无稽,然而此时寄柔就在眼前,他也说不准这个博野氏的到来是福是祸了,于是探究的目光又往寄柔脸上一看。
“去看看。”陆宗沅说道,茶碗一撂,就要出门,走了几步,扭头一看,见寄柔还在书房里椅背后头立着,便对她招一招手,寄柔微微诧异,也是欣喜,忙跟了上去。
三人上了关口,见城墙下方,有一名年轻女子骑马等着,天色极好,看得清楚,这个女人生得高鼻深目,十分明媚,腰间挂着一柄弯刀,英姿勃发。一见陆宗沅上了城头,她便粲然一笑,说道:“陆王爷,久仰!”
陆宗沅眉头一挑,说道:“我和姑娘素不相识,谈何久仰?”
羌女一愣,继而道:“你不认识我,没有关系,我的名字叫做朵云。王爷你我却是认识的,听说王爷乃是周国汉人里的第一勇士,既懂骑马,又会拉弓,打过的仗,杀过的人,比草原上的牛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她对汉话,并不十分熟练,然而态度热情,啰里啰嗦,将陆宗沅吹捧了半晌。
陆宗沅早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博野首领送的信,姑娘可以现在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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