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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艳露凝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绣猫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刚刚从袖子里摸出来,打算用来对付刺客的匕首。烛光照在匕首上,冷芒幽幽,像一道雪光,刺痛了人眼。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48章 一枝红艳(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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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是寂静的,风吹得敞开的门扇微动,忽而一阵寒冷的气流,案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自己熄灭了。眼前陡然失去光明,房里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黑,人的五感愈发敏锐,暗涌的气流携裹着浓重的血腥味,在鼻端萦绕。耳畔听得清楚,陆宗沅的呼吸是格外的沉重。
寄柔伫立了片刻,摸索过去,把蜡烛重新点着。明暗交替间,看见陆宗沅的眉宇蓦地一蹙,好似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他靠着窗槛,一只手遮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白得失了色,用一个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去请医官来。”
寄柔攥着匕首,没有动,手心被汗打湿了,生怕稍微一动,匕首就滑下来。
他放下手,睁眼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亮的惊人,一字一句道:“现在就去。”每一个字,都仿佛含着千钧的力量,如泰山压顶,不容反抗。
寄柔慢慢把匕首归了鞘,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的炕几上,然后快步往院子里去了。
寄柔带着医官来的时候,赵瑟和程崧也赶了回来。陆宗沅胸前都被血染透了,神情却已平静下来,等医官替他检视伤口时,赵瑟把捉拿刺客的过程大致回禀给他,“这个人身手极高,又能飞檐走壁,我追出驿站,险些让他逃了,正好撞见程将军率军经过,万箭齐发,把人射了下来,只是人也当场死了,没有留下活口,身上也没有可辨认之物。”
“不用辨认,这样的身手,是宫里的人无疑。”陆宗沅嘴角微微一动,浮起一丝森寒的笑意,“飞鸟尽,良弓藏。捷报传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要置我于死地,咱们皇上可真是半点耐心也没有。”
程崧攒眉道:“只怕潜伏在军中的不只这一个,最近要严加提防了。”
陆宗沅嗯一声,又问道:“让野利春逃走了?”
“是。”赵瑟不错眼地盯着陆宗沅的伤口,忧心忡忡,“王爷,这个时候还是治伤要紧,切勿多虑呀。”
程崧也是深以为然,与赵瑟两个都不再多言,等了半晌,医官擦了把额头的汗,一脸庆幸地说道:“王爷的伤,虽然凶险,总算与性命无碍。箭头与心房错开了两寸,取出箭簇,卧床静养两三个月,也就不妨事了。”
程崧急道:“那你现在就取。”
医官弓着身子答声是,把自己那个黄花梨药箱往炕几上一放,正要动手,陆宗沅却突然说道:“不用你。”然后目光示意在一边安静等待的寄柔,“你来。”
众人大惊失色,医官急得磕磕巴巴道:“王爷,这、这可使不得啊!王爷的伤这样凶险,丝毫马虎不得。这位姑娘不曾行过医,万一下手失了轻重,这,这……”
“我在杀场十年,受过的伤也不计其数,这一只箭簇,还要不了我的命。”陆宗沅不容置疑的一句,把医官一连串的“这”给截断了。然后他目光在程崧和赵瑟脸上一掠,吩咐道:“你们也出去,在院子里守着,不要放闲杂人等擅入。”
程崧和赵瑟两人,是万般的不情愿,然后陆宗沅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眼见他血湿重衣,脸色愈白,生怕耽误下去有个好歹,只得带上门,和医官一起退到了院子里去。
满室的狼藉中,唯有两人无声地对峙着。陆宗沅胸口的血,浸染了手,落到榻上铺的红毡上,若有若无的“啪”一声轻响,寄柔被惊醒了般,蓦地摇头,“王爷,我不行。”
陆宗沅把先头她留下的匕首脱了鞘,往她的方向重重一放,匕首叩得炕几微微颤动。陆宗沅又道:“过来。”
寄柔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拿起匕首,询问的视线看向陆宗沅。他因为怕牵动了伤口,说话亦是一字一顿的,“取剪刀来,把衣服剪开,然后在用火烤一烤刀刃。”
寄柔一一照做,用剪刀剪开他胸前的衣裳时,那血肉模糊的一团,看得她不由屏息,忙不迭地把视线移开,把匕首横在烛台上,让火舌慢慢燎着刀刃。须臾,刀刃隐隐发红,她把刀柄攥在手里,扭过身子,正对着陆宗沅,一时之间,脑子里都是懵的,也不知从何下手。眼角不由往陆宗沅脸上一瞥,见他也是垂眸,一双眼睛沉沉地看着自己。她把头一低,拉近烛台,仔细研究了片刻,把刀尖才往上一探,陆宗沅便一声闷哼,寄柔手上一抖,匕首险些滑脱,陆宗沅眼疾手快,把她的手牢牢托住,说道:“拿稳,你是第一次手握兵刃吗?”
寄柔深深吸口气,问道:“王爷,要不要跟太医要一剂麻沸散来?”
“不用。”陆宗沅道,“你再啰嗦,我的血就要流尽了。”
寄柔答声是,一咬牙,把匕首往肌肤里刺了进去,把箭簇周围的血肉一点点剖开。她手不熟,稍有动作,就有血汩汩涌出,鼻端是粘稠得化不开的血腥,额头的汗珠险险挂在眼睫上,她眼睛眨也不敢眨,直到把箭簇整个挖了出来,她放下匕首,瞥了一眼,见陆宗沅双眸紧闭,也不知道是醒是晕,唯有手下攥着红毡,指骨发白。
寄柔停了一停,握着箭身,用力拔出。喷涌的热血全溅到脸上,她轻呼了一声,呆怔片刻,忙不迭用一手摁住,一手扯了绷带,手下飞快,胡乱地缠了几十圈,见再没有血液渗出了,才透口气,颓然地往榻边一坐,随手抹去脸上又黏又冷的血渍。然后扭头,见陆宗沅背靠着窗槛,呼吸若有若无,仿佛已经晕过去了。她把取出的箭簇扔在炕几上,正要起身,被他一只手在背后将胳膊一拽,又跌坐了回去。她吃了一惊,往陆宗沅脸上一看,见他已经醒来,眼里是淡淡的揶揄。
“人都有血肉之躯,你以为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陆宗沅轻声道,“小姑娘,不要跟我比,我从你这个年纪上战场,沾在手上的血,已经洗都洗不清了。”
睫毛上挂的汗混着血,落进眼里,一阵酸涩,寄柔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把眼睛一抹,没有说话。
“过来。”陆宗沅的手微微一使力,他这会是十分的虚弱,那点力气,几乎可以忽略。寄柔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面前倾了倾身子,他手按在她胸前,手指微动,把衣襟拨开,触到那个陈年的疤痕,悠悠说道:“这是我留给你的,这一辈子也抹不去。”说完低头,在那个疤痕上用嘴唇摩挲了片刻,他一取出箭簇,人已经发起烧来,嘴唇也是火热灼人的,寄柔被烫得往后一缩,手立即把衣襟整理好了。陆宗沅只一笑,说道:“你去洗一洗吧,叫程菘和赵瑟进来。”
寄柔走出房门,扑面而来的寒气逼得她不由打个战栗,火热的肌肤骤然冰冷下来。她深呼吸几次,把胸臆间的燥郁吐出,对焦急等待的程菘和赵瑟说道:“王爷要见你们。”然后自己往隔壁耳房走去,一推开门,蓦地在黑暗中坐了下来,背靠着门扇,一阵颤抖。然后慢慢起身,把灯点着,打了水来,用胰子把手和脸搓了一遍又一遍,搓得肌肤发红,才停了下来。
隔壁的房里,传来喁喁的说话声,大概是陆宗沅和程菘等人在商议近日的行程,寄柔立在窗棂下,倾听了片刻,把身上沾血的衣裳换掉,在镜台前慢慢梳理着头发。铜镜里的那张脸上,眼睫黑如鸦羽,唇红如血,随着烛光的飘摇,眉眼仿佛也在晃动,逐渐的,彷徨褪去,眉宇间凝结着沉郁。她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忽然把铜镜一推,便果决地往陆宗沅这里来了。
彼时陆宗沅正在和程菘说话,听见门声一响,几人都停了话头,见是寄柔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程菘一噎,正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说话,陆宗沅却若无其事地提点他道:“无妨,我这会还撑得住,你继续说吧。”
“是。”程菘想了一想,说道:“要抓野利春,倒也不难,就算不为了救朵云,单是为了一雪前耻,他也会趁机偷袭。只是王爷有伤在身,不宜搬动,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要留着八千骑兵驻守在宁夏镇十天半个月的,恐怕朝廷又有人攻讦了。再者,只怕后续还有刺客会混进来。”
“刺客再来是肯定的。”陆宗沅淡淡道,“到了燕京,如同铜墙铁壁,皇上最好的机会,就是趁我从贺兰返回燕京的途中。他要是和野利春一起来,倒省了我的麻烦。”
赵瑟挂心陆宗沅的安慰,索性什么也不顾了,说道:“王爷安危最是要紧,也不管朝廷说什么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干脆我们就在此驻扎一个月,等王爷养好了伤,一起率军回燕京。”
陆宗沅摇头,“不好。有大军压阵,倒吓得野利春和刺客都不肯露头了。”
程菘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率军先走,留五百人给我即可。”陆宗沅道,“我等十天之后就启程。”
程菘皱眉道:“这样毕竟太过冒险了,万一有个好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事有不谐,只能说明天命不属意我。”陆宗沅波澜不惊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整装待令吧。”
程菘不得已答了声是,便告辞了。赵瑟见陆宗沅满脸疲惫,知道他已经心力交瘁,也不敢再劝,便也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这回却是十分警惕,顶着夜露守在廊檐下,寸步不离。
等他离走后,寄柔便合上了门窗,在热水中打湿了手巾,走到床边一看,陆宗沅和衣卧着,脑下垫着一个绣枕,眉宇微蹙,呼吸沉重,原来已经沉沉入睡了。唯有瓶里那一枝白蕊红瓣的腊梅,被放在床头的案几上,被隆冬的寒气所催发,悄然绽放,伴君入梦了。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49章 一枝红艳〔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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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菘率大军南去之后,宁夏镇一夜之间就飘起大雪来。因羌人被逐,周边各城的百姓纷纷从山里返回,空寂的贺兰县,逐渐多了分烟火气息。积雪成堆,余晖犹照,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连绵起伏的沙丘,背阴的是青苍苍的白,朝阳是金灿灿的黄,一队队骆驼组成的商队,就在这阴阳交替间,于戈壁上迤逦而行。
陆宗沅的伤,在这几日间反反复复,先是发了几日的热,到临行前夜,烧才退去,人虽然精神尚可,到底行动不便,赵瑟早命人备了一辆极宽大平稳的马车,车内铺着寸许厚的熊皮褥子,坐垫绣枕、香炉火盆,无不齐备。陆宗沅背后靠着车壁,肘下垫着绣枕,身披一件玄色狐裘,长长的出锋遮住半张脸,唯余两道长眉与秀目,平静怡然地闭目养神。
寄柔趁着天光,自己与自己对弈几局,终觉无聊,收了棋子,把车窗推开一道缝,看了一阵外面的天。有一只青灰色的鹞子,像只被线牵着的风筝,在天际盘旋,忽远忽近。
在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朵云忽然扭了扭身子,生硬地说道:“我要解手。”她知道寄柔说了不算,因此两只大眼睛只牢牢盯着陆宗沅。
陆宗沅撩起眼皮瞥了她一下,没有应声。
朵云像只毛虫般,扭得更厉害了,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哀求地看着陆宗沅:“王爷,我、我真的很急,你不让我下去,我就只好在你的马车上解啦!”
寄柔冷眼旁观了片刻,对陆宗沅说道:“王爷,你先闭上眼。”
陆宗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把眼睛复闭上了。
寄柔关了车窗,开始脱朵云的衣服,朵云先是不解,继而似有所悟,拼命的挣扎起来,她比寄柔健壮,虽然捆得不能动弹,反抗起来也很有一番蛮力。寄柔无奈,叫了声赵瑟,赵瑟应声上车来,不费吹灰之力,把朵云的袍子扒了下来,扔给寄柔,寄柔套在身上,把发髻打散,照着朵云的样子飞快地编了两条大辫子。然后叫陆宗沅道:“王爷。”
陆宗沅睁了眼,打量着她,眼里溢出一丝笑意。没有说话,只把她肩上垂着的辫子理了理。旁边的朵云早已醒悟,张着嘴用羌语胡乱尖叫,被赵瑟一记手刀,打晕过去。寄柔把替朵云把头发挽成髻,把自己取下来的金簪别在她的鬓边,然后对陆宗沅说道:“王爷,我去啦。”
寄柔正要下车,手却被陆宗沅一捉,他那素来信心十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寄柔把手抽出来,樱唇微微一嘟,是个要撒娇的样子,“野利春有勇无谋,不足为惧,你昨晚就答应我了,不能反悔啊。”
陆宗沅揉着额角,无奈地笑了,他带伤上路,在车上一整天,已经疲惫之极,因此便微微点头,“那你小心一点。”
寄柔眼睛一转,笑吟吟道:“你还没说要赏我什么哪。”
陆宗沅微笑道:“还想让我跟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虽然在笑,脸上却明显带了一丝阴霾。
寄柔却噗的一笑,说道:“不是……”她眼睛在他身上一乜,说道:“我如果帮你把野利春抓回来,你把身上这件狐裘赏我,怎么样?”
这一件狐裘,是王妃方氏听说他受伤,特意命人捎来御寒的,用的最软的狐嗉子,轻若无物。
陆宗沅哑然失笑,颔首道:“一言为定。”
寄柔回他一记含笑的睇视,拎着袍子,便跳下了车,被一名士兵伴着,踩着黄沙白雪,往远处的沙丘背后去了。
陆宗沅推开车窗,注视着她的背影,出神良久。忽听天上的鹞子凄厉地叫了一声,打个旋,变成一个黑点在云端消失了。黄沙卷着细雪飞扬,嘈杂声中,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从沙丘上俯冲下来,挥舞着弯刀冲进队伍里。赵瑟跳上车,急道:“王爷!野利春的人来了!”
陆宗沅不动声色,说道:“看好那个女人。”赵瑟答是,一手紧攥着朵云的腰带,一边分神去看外头的动静。
野利春率领的这数百名骑士,人虽不多,个个骁勇,不顾死活,只为寻仇,一冲进队伍里,就挥舞着弯刀直砍马蹄,一时间战马嘶鸣,人声凄厉,汉话里夹杂着羌语,混乱不堪。陆宗沅身下的马车也被惊了马,拉着车原地旋磨,细雪飞扬,颠簸不已。陆宗沅的箭伤被牵动,捂着胸口紧皱眉头,忽听“哐”一声巨响,车窗被人从外面踢得粉碎,一名雪青剑光,如闪电般往他胸口刺来,陆宗沅泠泠一声冷笑,被那剑尖直指胸口,他躲也不躲,只听“叮”一声轻响,那趁乱偷袭的周兵一愣,见一击不中,赵瑟已经揉身扑上,忙收了剑,脚尖在沙地上几个轻点,如蜻蜓点水般,直冲队伍末尾的一匹战马,还未上马,双脚刚一触地,只听“轰”的一声地动山摇,战马脚下炸开一个大坑,连马带人,都震飞出去,掀起漫天沙尘,扑簌簌落人一身,许多羌人被这一炸,一时愣怔,连反应也忘了,顿时又被周兵砍倒大半。一时间,场上杀得血花四溅,人仰马翻。陆宗沅解开狐裘,把下面的护心镜扔开,提高声音叫道:“赵瑟!”
赵瑟跳上车,先迅速在陆宗沅脸上一掠,见他面色略显苍白,其余并无大碍,暗自松口气,说道:“这个霹雳炮劲不大,刺客被震晕了,还有气在。等打退了羌人我就把他捡回来。”
陆宗沅仿若不闻,一手推开车窗,越过混乱的人群,遥望片刻,蹙眉道:“她人不见了。”
赵瑟一愣,这才想起寄柔来,忙往她去解手的沙丘看去,果真已经杳无人踪了。赵瑟喃喃道:“埋伏的羌人里没有野利春,他可能已经把冯姑娘当成朵云救走了。”
陆宗沅脸色冷肃,手在案几上一扶,沉声道:“剩下这些羌人,一个也不要放过,单一个野利春,已经足够她应付的了。”
赵瑟一凛,答道:“是!”
在那一声地雷爆炸的巨响之后,队伍里有一瞬间的凝滞,又立即厮杀起来。周兵逐渐的占了上风,羌人被围在其中,不断倒下,人数越来越少,偶尔有一个不欲恋战,意图后退的,也被众人冲上去一阵乱刀砍下地去。
野利春立在沙丘背后,探出半个班脑袋来,看了半晌,蓦地滑下来,往地上一坐,脸上又是痛苦,又是愤恨。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汉子已经形销骨立,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他抹一把脸,瞪视着寄柔,怒火冲的眼睛都红了。他的族人全都丧命在良王的手里,他心爱的姑娘朵云成了他们的俘虏,现在,这个汉人女人还穿着朵云的衣裳骗了他!
野利春突然暴怒,把寄柔往地上一掼,疯狂地去撕她的袍子。他这会什么也顾不上了,良王是怎么对付朵云的,他就要怎么对付良王的女人。撕到一半,他耳朵一动,机警地察觉到有人靠近,野利春面色一冷,捂着寄柔的嘴把她往沙坑里一拖,屏声静气,听见头顶沙丘上有人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待周围动静全消时,野利春鹰一般的眸子往寄柔脸上一扫,沉声道:“良王派人来找你了。”
寄柔的嘴还被他捂着,发不出声来,只眨了眨眼睛。
野利春重新把她端详了一番,奇道:“他知道你要杀他,还把你留在身边?看来他是很看重你了!”
寄柔的声音被他的大掌闷着,粗声粗气的,“良王府的姬妾十七八个,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不信。”野利春摇头,试图在寄柔的脸上找到破绽,“良王一定很宠爱你,不然不会连打仗都带你在身边。”
寄柔不置可否地一笑。
野利春眼睛盯着她,心里盘算起来,他的原意,是要玩一玩这个女人,好报复一番良王,可是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没滋没味,犯不着那么麻烦。既然良王宠爱她,索性拿她去换朵云!野利春打定主意,在惨败加灭族之后,终于寻找到一丝安慰。他把腰带一解,二话不说,把寄柔连手带脚,捆个结实。他的动作自然是毫不怜香惜玉的,寄柔被勒得一阵皱眉,忍痛说道:“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又曾经被我俘虏过,怎么敢这样对我?”
一提到这个,野利春眼睛里快喷出火来,咬着牙道:“那次不算,我是中了你的陷阱!”
寄柔轻蔑地笑道:“你技不如人,和陷不陷阱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愿意,随时还可以俘虏你一次。”
野利春嘿嘿冷笑,把捆她的腰带使劲一绑,说道:“女人,你好大的口气。”
寄柔被他搡得身子微晃,站稳了,说道:“我要是再活捉你一次怎么办?”
“你想要怎么办?”野利春道,“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要我做你们良王的奴隶?”
寄柔微微一笑,说道:“是我俘虏的你,又不是良王,凭什么你要做良王的奴隶?”
野利春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眯着眼打量这个弱不禁风的汉人女人。
“我要是活捉了你,你做我的奴隶,捉不了,我把朵云还给你。”寄柔笑的云淡风轻,“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野利春警惕地说道:“像上次那样的,沙坑陷阱,都不算!”
“不算。”
他一双碧沉沉的眼睛盯着她,衡量着利益得失,良久,下巴一昂,傲然道:“好!”话音未落,撕下一团袍角,塞进寄柔的嘴里,然后毫不避嫌地在她身上从头摸到脚,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这才咧嘴一笑,心道:即便你狡猾道如同狐狸,我不听你说话,不看你一眼,也不让你动弹,看你怎么骗人。
寄柔也不反抗,任他折腾,野利春捆好了人,把她架上马,两人共骑,一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周兵的队伍。兴许是因为丢了寄柔,周兵边走边停,不过片刻,野利春已赶了上去,远远用羌语高喊了一声朵云的名字。
队伍里一阵骚乱,马车停了下来,陆宗沅推开车门,与野利春对视了片刻,继而,他不动声色地对赵瑟招招手,耳语几句。
野利春心里不安,大声道:“良王爷,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想要她回去,就拿朵云来换!”说完,拽着寄柔的辫子令她扬起脸来,寄柔眉头微蹙,看了陆宗沅一眼。
陆宗沅沉吟片刻,对赵瑟说道:“你把那个女人叫醒。”
赵瑟答是,跳上车在朵云脸上扇了一掌,朵云骤然睁眼,在赵瑟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鲜血淋漓,赵瑟捂着耳朵大叫一声,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活活掐死。被陆宗沅一乜,只能忍气吞声地把人拖下来。
“给她一匹马。”野利春看见朵云,眼睛一亮,按捺住欢喜叫道,“让她一个人过来,谁也不许跟着。”
赵瑟照做无误。朵云牵着马,紧张地走了过来。一靠近,野利春用羌语喜道:“朵云儿,上马!”
“你不把这个女人放下?”朵云指着寄柔问道。
“这个女人很受良王宠爱,我留她有用。”野利春一边观察着陆宗沅的动静,嘴里催促道,“快上马。”
朵云答应一声,正要上马,忽见野利春马背上的寄柔对她微微一笑,身子动了一下,她脖子里一根系绳露了出来,上面挂着的赫然正是自己曾送给野利春的兽骨扳指。朵云眉毛一竖,扯住野利春正要前进的马头,质问道:“野利大哥,她脖子上是什么?”
野利春顺着她的手指一看,脸上微变,出手如电,就要去扯她的系绳,寄柔慌忙将身子往下一弯,手往朵云鬓边一掠,狠狠刺进了马颈。
身下的马惨鸣一声,奋力挣扎,狂乱半晌,把野利春和寄柔两个同时扔下了马,然后疾驰而去。野利春这一下被摔得不轻,和寄柔两个裹成一团,顺着沙丘滚了下去。
眼睛还没睁,就听一阵呼喝,知道是周兵赶了过来。他的马惊散了,在周人的骑兵面前,简直寸步难移。
野利春气得狠狠在沙地里捶了一圈。然后把寄柔嘴里的布团往外一扯。寄柔对他一笑,低声道:“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奴隶啦!”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50章 一枝红艳(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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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利春自被俘之后,就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话也不说,饭也不吃。对于他这样无声的反抗,陆宗沅哪肯放半点在心上,只冷笑一声,吩咐赵瑟把他和多云、刺客等人捆了,一起扔去后头车里,叫士兵严加看守,就不管了,“最多十天就到燕京。十天时间,饿不死他的,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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