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门嫡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亭水潺
怎么能放心!这几年接触,她是了解崔璟萱的,不严重的事情,这丫头压根就不会麻烦你,更不会越过王氏来找她。
“西华姐,我没事,真的没事,放心。”崔璟萱拉住柳西华的手,安慰地牵起嘴角柔柔地笑着道。
“郡主,今日凶险,不过幸好,小姐确实没事。您就放心罢。”旁边的侍竹也站起身来,帮着劝慰。
“萱儿,今日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看……”
崔璟萱指了指桌上的木盒,伸出纤纤素手亲自把那扣解开,揭起了那朴实无华的木盖。里面的物什便露了出来,惹得柳西华小小呼了一声,也正好入了刚进来那人的眼。
两条颜色艳丽的红色鸾尾蛇静静躺着。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蛇身依旧漂亮有型。
说来,这蛇确实很是漂亮,温顺躺着的时候不是攻击时那样凄厉暴躁的模样,只炼红色一条,没有一点杂色,坚硬的鳞片烁着红色玛瑙一般的惊艳光泽。不看七寸处的血液和伤口,还以为这蛇只是沉睡了。
簪子甚至还未□□,那颗东珠也未像簪身一样染了血,依旧温润地坠着。
“阿弥陀佛。”海青色僧袍从容地走近,目光从蛇身上移开,投到崔璟萱脸上。
神色波澜不惊,眼里真真一点没起伏。在他眼里,这蛇与这人,怕也无甚区别,只这蛇身的伤处,倒让他的目光停顿了几瞬。
“元清法师。”
柳西华向他还礼,又瞥了元清身后的磬尘一眼,请来的寺院管事和尚怎么是这位?
这个和尚,看着淡漠,一眼就知不是好讲理的。萱儿受了委屈,怎么也得让万安寺好好给个说法。这人来了,看着他的脸,态度怎么也强硬不起来。
说话重一些,都好像是她们故意刁难一样!况且,这人佛法都辩地人哑口无言,跟他提是非,不得让萱儿白白受欺负。
西华郡主显然是心里忧急,当局者迷,已经忽略了万安寺这百年的良好声誉。
磬尘跟柳西华久了,也迅速读懂了她的意思,无奈地微微摊了摊手。本来请的不是这位,只是恰巧被这位听见,结果这位直接顶了那管事的和尚自己来了。她也没理由不让啊。
崔璟萱把手从盒上移开,也未说话,只合掌朝着他颔首。默了几瞬才开口,语气平缓:
“劳烦法师来这一趟。只是,这蛇莫名出现在我们所居的厢房院外,险些伤了我们府中家眷,况且,这蛇明显是剧毒之物,倒是不知,寺里怎会有这等东西?”
元清看着眼前这个安国公府千金,还是跟那佛像一般悲天悯人心如止水的肃穆姿态,眼神清亮:
“施主受惊了,让这物出现在院外,惊扰各位施主,这是我寺的过失。但,这蛇,却与我寺无关。”
跟在元清身后的小沙弥都暗暗捏了一把汗,师叔向来沉稳灵透,这回怎地说话这般不妥当。直接说,待我们查清楚再给施主交代不就得了,怎地直接就说无关了。会让人觉得这是在推卸责任啊。
这蛇莫名出现确实牵连了咱们寺里,但人家安国公府的小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没冲着寺里发脾气,已是好涵养了。师叔这一脸平静地说着这话,还真是……
崔璟萱还未说什么,柳西华先轻飘飘驳了这话音:
“元清法师,恕我直言,这蛇出现在寺内,还险些伤人性命,又怎能说是无关。这蛇有剧毒。几个妹妹年幼,今个是幸运,万一伤着了,一个不好,后果不敢设想!”
“万安寺素来受世人敬重,我们也是钦慕万安寺风采,诚心来拜。今个却是惨遭横祸,寺里怎地不打算给个解释?”
一来就是一句无关。这蛇还在盒子里躺着呢,人证物证俱在,岂是无关就能打发的。安国公府和靖南王府这般好打发!
元清听着她说也不跟着辩解,只面色无悲无喜地看着崔璟萱,眼神忽地有些深邃,不知在酝酿些什么。
这蛇,那位崔家小姐是识得的,装着蛇的木盒正是保存这方药材的绝配柃木。就连那钗,也是她早晨发间戴着的。
与万安寺无关,就是无关。他是清正沉稳,但也不允许有人平白污蔑了万安寺。
正当那个小沙弥一脸欲哭无泪,真的险些哭出声来之时,才听得崔璟萱道:
“法师说的是。只是,到底这事发生在寺里,我们自是相信万安寺。但外人不知何人所为,白白教那人赖了万安寺的名头,堕了万安寺的名声。法师,也不打算查一查?”
无人瞧见,元清万年不变的沉肃脸微微动容了一毫厘。一半为这说法直刺他心,一半因为面前这十岁的小姑娘。
“施主所言甚是,万安寺自当尽力。”
崔门嫡女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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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万安寺后山一处曲径尽头,掩着一片碑林。石碑林立,高低不一。在碑上,刻着佛经七十二卷,题词一百零七阕。均为历代大家所写,笔法各异,汇众家之所长。
有的,已经被风雨侵蚀了些。裂痕斑驳,有的字迹也有些不甚清楚,但那意蕴却丝毫不减,甚至随着时间愈加浓厚。
在最前面那块石碑上,却并无经文,也无诗词,连石碑都较其他的崭新许多。孤零零的只有两个大字篆刻其上,度厄。
浑圆,饱满,一笔一划都充斥着深沉的情怀和道韵。看着都教人心生敬畏和崇仰。
此刻,那块碑上,却有一双素手在轻抚,白皙的手指顺着凹陷下去的痕路游走。粗糙涩然的手感顺着指尖传来,女子轻笑一声,忽地莫名想起什么,言不及义地问了句:
“蝶舞,你可知道,往安国公府女眷那儿纵蛇的是谁?”
本就随口一问,也并未想要身后那人回答,却不想一路沉默着跟随而来的丫鬟竟出了声:
“小姐,是……刘思哲。”
那女子回过身来,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是他?
“自出府,刘思哲跟了我们一日,为着小姐的安全着想,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
蝶舞冷着面回着,跟旁边阳光之下更显温柔和暖的女子气质迥异。两种气质却又和谐地融在一处,默契非凡。
“恰巧,看到了他的随从曾领命从府里带来一只匣子,而且,出现在了安国公府家眷所居的院子附近。”
话落,气氛莫名滞了一秒。
“竟是这样……”那女子低声喃喃。
刘思哲跟着她来到万安寺,才有了向纵蛇一事,紧要关头,却是她救了崔家的小姐。
呵,她与崔璟萱还真真是有缘。因也由她,果也由她。
“小姐,既然帮了她们,那用不用透个消息过去。”
“不用了,她查的出来。”她答。
蝶舞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是那般如画的眉目,浅浅笑着,眸子里却分明无半分笑意,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那般复杂的神色,她陪着这十几年,竟从未见过!
“小姐……”不由地,蝶舞缓缓蹙起了柳山眉,愈发觉得今日的小姐太过反常。
先是不计后果地救了个毫无相关的人,为着这,竟然不惜暴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身手。
这若是让那几个知道了,怕是如何也不会相信。小姐的克制和忍劲,举府皆知。平日里一分差错也不允许自己出现的人,这样冲动起来,简直惊掉一众人的下巴。
从那边退出身来,更是情绪不稳。明知会惹老爷不快,却还是固执地拒绝了回府的提议。莫名走到这里,对着石碑竟失神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们回府吧。老爷已经传信了。”不甘心地,蝶舞抬起头来,直直瞧进她的眸子,又压着声音提了一遍。
这样的神情,已是不尊。蝶舞面前的女子却任由她看着,仍旧笑着,微挑起眉,把眸子里的一片平寂展示给她:
“我知道了,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但是,蝶舞,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未做。”
顿了顿,她的面色忽地冷了下来,神情犀利,直刺对方眼底,仿佛刚才的和暖都是错觉:
“你是我的丫鬟,你得明白。我的决定,你没有资格置喙!”
声音冷酷,姿态强硬,一字一句地敲在蝶舞的心上。这个人是她的,不是林府的。纵使是为她着想,也代替不了她的意志,改变不了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蝶舞被她坚定的语气骇到,心尖颤了颤,移开眼睛,避过了她的视线。挫败地微微垂下了头,“我知道了。”
是她太过着急了,小姐的决定,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命守护着的。
林子里的气氛忽地冷了下来,静地能听见惊起的飞鸟扑落的声音。沙沙声响起,左侧有脚步声传来,静着的二人却一点没理会。
“走。”听着这低低的一声吩咐,蝶舞点了点头,几刹的功夫,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草包,还敢再跟上来。早上已经被小姐当着面拒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和德行。若不是仗着刘贵妃的势,他算个什么东西!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这才看清,还是清晨那位擦脂抹粉收整了一番的刘家刘思哲。
他摇着扇子走上来,摆上一幅风雅模样,身后几个小厮远远跟着,不敢过于靠近,贴心地腾出了足够的距离和空间。
过了片刻,方才觉出不对,又四处瞧了瞧,只一片空荡荡的石碑,哪有美人倩影?
登时,刘思哲面上的温柔笑意褪去,朝着后面畏畏缩缩跟上来的几人怒喝一句:“人呢?你不是说瞧见林美人朝着这边来了!人呢!”
其中一个凑上前去,巴巴地解释着:“属下,属下的确看到了……”
看到了!呵,刘思哲不怒反笑,追个美人追了一天,却只在晨起时得了她的一个背影和身边丫头的一句:“公子请回,佛门清净之地,我家小姐要礼佛了,请勿打扰。”
现在还连面都见不到,整整一天,对他避而不见,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好一个林家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几个窝囊东西,什么事能办成一件,让爷顺心下!”
说着,面上凶狠尽显,青筋暴起,揪起跪着那人的头发就往地上磕去,也不顾地上的石头和旁边的石碑,狠狠踹了几脚,一阵踢打。
“一个女人都看不住,还有今个扔的那两条蛇,连个音信都没有!我多少银两买回来的宝贝,是死了不成!”
那小厮的面上已染了些鲜血,看着竟极为严重,连呼痛的声音都有些虚弱。
“公子,饶命,饶命啊……”
他愈告饶求救,刘思哲却越加兴奋疯狂起来。手上的劲更狠了些,眼睛都有些赤红,俨然一副癫狂的模样。
“崔家,林家,都是什么玩意儿,敢这般戏耍羞辱老子,我弄不死你……”
旁边站着的几人竟也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阻拦的,只一边害怕着,一边庆幸着。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哪还顾得上别人。自己保命就不错了。
地上挨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仗着得宠也没少欺负他们,管他那么多!
瞧着刘思哲打的累了,竟还有为着踩着兄弟上位而上前帮忙的,下手一点不比刘思哲轻。
地上呼痛的声音愈加弱了,淡到几不可闻。扑在他身上的刘思哲都脱力了,终于扛不住地停了下来,神志渐渐回笼,身边几人扶着他站了起来,才听到一小声惊呼:
“公子,他好像,好像死了……”
刘思哲却丝毫没有惊慌愧疚,平静万分,甚至含着几分失望:“死了?这么不经打!晦气!”
“你,还有你留下给我收拾干净了!”说罢,就拿起扇子拂袖走了。方向,正是林家小姐所居的厢房,面上,缓缓浮起几丝阴寒的笑意。
林美人,供着捧着你不愿,那就别怪我用手段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的两人也已经离去,这片又恢复了一片宁静。若不是地上的血迹和树林深处被树叶掩埋的那个人影,谁会想到这里刚刚发生一起命案。
“竟没想到,那刘思哲这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对自己的亲随都下这般狠手,看着,还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蝶舞的声音。
她只以为刘思哲不学无术,纨绔不堪,是个好色之徒。却不想,竟还高看他了!
“哪有什么没想到的,瞧瞧刘家那位贵妃,呵,刘思哲还差远了。”
刘家这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也真是一个比一个地让人恶心。
“救命……救命……”那堆枯草滑落了几分,露出一个人影来。
“救你?好。这是你求我的。”
拼着一口气还能瞒过那几人,坚持到现在的万分想要活着的,一个人。听着,还真是有意思。刘思哲倒落了一个宝。
安国公府女眷的厢房里,元清应允,崔璟萱才缓缓牵起一抹笑,不是非万安寺不可,只是,这是一个态度和噱头。
“还有一事。”崔璟萱启唇。
“请讲。”
“可否请贵寺在安国公府其余女眷面前,只提院外现蛇,不提鸾尾毒蛇。”
也就是这一瞬,元清才仿佛看到了他在寺门前瞧见的那位公府千金。不犀利不冷然,在亲人面前毫无保留的赤子之心!
“善。”
……
到了晚间,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崔璟萱却被早早地塞进了被窝里。
或许是那个咋咋乎乎的小丫鬟受到的惊吓太重,竟直接病到卧床。王氏不放心,便也以她受了惊吓为名,勒令她好好休养,不许下床。
外间的雨敲着窗扉,滴滴答答,听着,还真有些犯困。
正困顿着,忽地听见侍竹靠在床边轻轻唤着:“小姐,小姐,定国公府有人来了,定国公府大小姐的丫鬟来了……”
定国公府?哪个定国公府?
睁开眼睑,映入眼帘的便是今日在林小姐身旁瞧见的那个丫鬟。
“奴婢蝶舞,崔小姐安好。”她在床下微微福了一礼。风范十足。
定国公林府,只得一嫡女林菀,林菀,不就是那个与柳西华并为京都双姝的那位!
“林姐姐……”她就是林菀!
“我家主子今日匆忙与您惜别,本欲晚间下个拜帖再来探望,却不想竟下了一场雨拦了步子。”那婢子道。
说着,把手上的花笺递给了侍竹:
“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请小姐一瞻。”
那花笺端的是精致素雅,跟她温婉的气质极相配,瞧着便让人赏心悦目。崔璟萱抽出信纸,几行漂亮的簪花小楷齐整地列着,也不长,不过短短几句:
“日出正卯,归云亭上,可来送君否?奈何若何?不过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送君,这是要离寺?
“林姐姐要下山?是要归府吗?”
从崔璟萱处出来,雨已经歇了,只地上软湿泥泞着。蝶舞瞧着,微微叹了一口气,愈发读不懂小姐的想法了。
白日里坚持不走,偏偏等到这会子了,又要启程归府。却还留了这样一封信,这是在戏弄崔家小姐?没理由啊!
总觉得,小姐对崔府这位大小姐很不一般,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是错觉吗?
“蝶舞,信送去了?”
“嗯。”
“那便走罢。”
“好。”
崔门嫡女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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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了一会,过了小半个时辰复又下了起来。宁国公府的丫鬟早已趁着雨歇的那会功夫离开了,想来,也已经到了宁国公府林姑娘所住的厢房交差去了。
崔璟萱还坐躺着窝在床榻上,手上摩擦着那封信笺上微微突起的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那花纹,还是双层的套纹,外纹是樱花,暗纹,却是种不知名的花瓣。
“小姐……”侍竹在旁边瞧了半响,跟着琢磨了会子那花瓣,终于在雨声渐密之时出了声。
“嗯?”崔璟萱躺着没有动,只轻轻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小姐让我查的人,都有……”
时辰还未晚,却因着雷雨,天色阴沉昏暗着,仿若深夜。侍竹歪在一边的榻上守夜,床上的人儿也渐渐平了呼吸。
绿草如茵的庭院里,树冠香樟树下架了一座秋千,被树的清香萦绕着。
铺着白色毡毯的秋千架上,一个穿着红色绸裙的小女孩静静坐着,及肩的发软软垂着,白皙的脖颈轻扬。红色,白色,黑色交映着,美丽至极。
旁边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杯盏交碰,玻璃杯里红酒的酒香撩人。人群喧嚣着,穿着西装和精致礼服裙的男人女人,交谈着,温笑着,热闹无比。
本就是一场宴会,计算着权力地位攀谈着交情,又是美人美酒作陪。政界,本就如此,他们如鱼得水,甘之如饴。
无人敢过来打扰崔家的公主,那女孩也仿若听不见看不见这处的嘈杂,只盯住了侧边一株正开的艳丽的玫瑰,安静无比,与整个院子格格不入,自成一个世界。
旁边有穿着整洁训练有素的仆妇陪着,端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在四五步之外,更是不敢冒昧出言。
陪着小姐几年,也知道她的性子和个人的习惯。因着身体不好,不似一般的小女孩贪玩任性,反而喜静。而且,别瞧着年纪虽小,但却是个聪慧有主意的。
这一家子,除了老爷子,谁敢说这位一句不是。那个不是疼着宠着,她一个被雇佣的下人,怎么敢不顺着。
她在崔家做事也有五六年了,崔家小姐的事也都看在眼里。也只能默默叹一句,可惜啊,这么好一姑娘。想着,眼底也浮现出了丝丝的惋惜和心疼。
崔璟萱侧眼瞧见了,也只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
又是沉默。
“为什么坐在这里?”头顶忽地有一男声响起。是这座院子的主家长孙。
崔璟萱抬头,正对上一双如冰似水的眸子,点漆般的黑色眼珠,纤长的睫毛,完美的弧线,这样的面容,冰雪为骨水做肌,无一处不是造物主的精细雕琢。谪仙风采!
最撼动人心的,却是那眼中的神色。
清冽如酒。温暖如阳。清澈纯粹,不染尘色。
他缓缓自前方走近,手轻抬,有馥郁的芬芳在她鼻尖泛起。崔璟萱的视线移到他手上,这才看清,他的指尖,正捏着一朵红色玫瑰。
红色花瓣绽放在他手心,甚至还黏着几滴水珠,分外好看。
“瞧你喜欢,给你。”
崔璟萱又看了眼眼前的少年,他眼底没有她熟悉的同情和怜惜。一片纯粹,什么都没有,只有坐在秋千上的一片红影。
她垂下了眼睑,把玩着这朵花,不发一言。
身后的秋千忽地缓缓荡起。怔愣一瞬,自觉地,手已经扶上秋千上的木质,身体惯性地随着秋千朝前面飘去,是让她诧异而又不至于惊吓的幅度。
“这样才叫荡秋千。坐着有甚意思。”身后的少年说道。
她不知道吗,她一个人躲过嘈杂的人群,静静坐在秋千上看花的模样多脆弱。像一个易碎的漂亮瓷娃娃。从未见过这样温暖笑着也能让人心里浮起哀伤的小女孩。
她才几岁,眼里为何那么多枯寂和哀伤?哪里像是□□岁的孩童!
“放松,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他在她身后缓慢而优雅地推着,眼睛专注地盯着前面坐在秋千上的小人儿,看着她慢慢放松下来不再僵直的背影,也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小姐……”
旁边的仆妇从那抹笑中回过神来,惊慌地扑上去想要阻止,小姐从未这样荡过秋千,身体能适应吗?
已到绳子跟前的手却被那贵公子瞥过来的清冷一眼生生止住。看了看模样如常的小姐,又想起这不是在崔家,到底讪讪地缩住了手脚。
眼前的景色升起,落下,移动着,变化着。柔暖的风扑在脸上,坐在秋千上的崔璟萱惬意地眯起了眸子,从来不敢奢想,她也能这样像普通人一样荡起秋千,这种跟着风一起飘起的感觉……她也可以?
“你是谁?”她终于开口,在他面前第一次开口,声音还是软糯的童音。
他于她,是陌生的,却又为何这样让她提不起距离感,像是哥哥们一样的熟悉和温暖。
他就这样无比轻易地进入了她一人自成的世界,她居然呆愣着不想筑起围墙。
秋千终于慢悠悠地停下来,荡的久了,从木质的风吹的头也有些晕眩。崔璟萱不由地微微捏紧了指尖。
看着她悄悄蹙起的眉和眼里闪过的一丝涩然,那双拿过玫瑰的手迅速地伸过来扶住了她。
总是不愿说出自己不适的倔强小姑娘!
“我叫林羲。”他道。
清冷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一丝暖融的温度。是她听过的千千万万次的温度。
那一年,她九岁。他十三岁。
……
黑夜里,崔璟萱木然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木梁,半响不知道身处何方。
是了,这是在楚国,头下枕的,还是万安寺的棉枕,旁边的摆设,地上的蒲团……
这是万安寺的厢房。
那是梦里的林家庭院。
那是梦里还稚嫩的他和她。
许久,崔璟萱闭了闭眼,拿起绢帕,盖在眼上,遮住了眼底万千的神色。
一直以为,她的记忆力超群,一直以为,她们初遇的画面她会记得清清楚楚。却不想,现在回想起来,竟连那一日的场景都模糊许多,只记得那朵玫瑰,那片秋千,他的眼,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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