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门嫡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亭水潺
今个,怎会梦见他?隔着帕子听着外边的雨声。今夜,再不成眠。
万安寺山下的马栏里,看马的和尚还在旁边的木屋里睡着,只一昏黄的摇曳着。林菀和蝶舞主仆二人已经留了信,骑着马扬长而去。
几个时辰的路程并不算什么,难的,却是愈加滂沱的雨。
冰冷的雨浇湿了二人的衣衫,汇成小股的水流,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地淌着。蝶舞看着前面女子毫不受影响的身姿,嗫喏半响才纠结着谏言:
“小姐,我们去避一下雨罢!”
所以,为什么要大半夜地在雨里赶路!不是说有重要的事,今日不回府?今日也没做什么重要的事,仅仅去上了一炷香而已,颂了段经而已。跟往常一模一样。
到底刚被提点过,蝶舞也不敢再忤逆主子的想法,小姐的吩咐,她还是不带脑子地遵守就好。
“不用了,再拖延,父亲该跳起来了。”声音里竟还有着调笑的意味。
后面的蝶舞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到底是谁白日里不愿回府的!
想起什么似的,蝶舞又加快了速度,追上林菀,两匹马并驾齐驱,她身子朝着林菀侧了侧,低低地道:
“小姐,那刘府的小厮,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在万安寺脚下养伤,等养好了,就让他来府里见小姐。”
“恩,我知道了。”
虽被雨势阻了,到底赶着丑时的梆子进了定国公府。若不是换了身男子装扮,又打着定国公林大人的牌子,看守城门的士兵哪会容两人进去。
定国公的书房里,林菀湿哒哒地由着上首的人教训:
“给你传信是几时,瞧瞧现在,又是几时。女儿家家的,大半夜骑着马归府,像话吗?啊?!”
拍桌子的声音吓坏了门外贴着耳朵偷听的亲随并管家,这大小姐怎地这个时候冒着大雨回来了。这雨天,不回来都比这幅琳成这个样子回来好啊。
老爷那个脾气,心尖似的疼着小姐,这回都气的忘了让小姐换衣服了!这可怎么得了!
林菀听着,站姿乖巧,更是微微摇了摇头同意自家爹爹对自己的批评。
“不像话?你还知道不像话!!”
定国公英俊的相貌都气的有些扭曲,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林菀,又气愤地摔下,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
看着林菀湿透的衣服头发和面上还带着的雨珠,心疼无比,除了被父亲逼着学这学那,真是再从未见过大女儿这样狼狈凄惨的样子,想想缘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年年去万安寺祭拜什么!风雨无阻,一年不落。府里老爷子和我,你祖母和娘亲,哪个不健在了!你这是在咒我们不成!”
蝶舞跪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一丝慌乱一闪而过,大气儿都不敢再喘一下。
老爷居然问这个?!有些话,真的埋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要再说为好。
这么多年,她都不敢问,至今还记得那一次蝶眠好奇问了出来,结果小姐就罚着蝶眠去暗室受罚。自己也一句话不说地把自己锁在水榭里,一个人练了一天的琴,直到把琴弦都弹断,手指深深浅浅地留下一手的伤。
那个,就是小姐不可以问的埋在心底的伤痛。虽然连她都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伤痛的经历,但,她不舍得小姐自揭伤疤,再痛一次。
果然,气氛死沉下来。定国公还在暴跳如雷着,却没发现站着的林菀僵住的身子和眼里哀绝的神色。
祭拜?对啊,她是在祭拜,祭拜一个故人。昨天,可是他的忌日。呵,可笑,她在祭拜些什么。他自愿的,不是吗?
“阿嚏……”她哆嗦着身子打了个喷嚏,囔着鼻子,打喷嚏打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冷……”说着,眼泪竟像是止不住地,划过通红的鼻子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定国公瞧着,顿时又是气又是急:“你这孩子,让你不听话,自个遭罪了罢!”
恨恨地跺着脚,跑去内间拿了榻上的薄被,手上麻利地把大女儿包裹住,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老林,给我滚进来把小姐带下去,快,请个大夫来,再去烧些姜汤,还有,厨房快,去烧水!”
外面的亲随赶忙推门进来,按照安国公的吩咐去做了,底下的小厮被支使地团团转,大晚上的,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林伯,麻烦你了。”蝶舞跟着,颇为不好意思地朝着忙活的中年管家道。
“没事。”那管家倒是笑着摸了摸胡子。大小姐挨骂,他这个从小照看大的也是心疼啊。到底,还是大小姐精啊,卖个可怜,几滴眼泪下来,老爷可不得束手就擒。
夜,愈加深了。
崔门嫡女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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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寅时刚过,崔璟萱就起了床,坐在圆杌上对着昏黄的镜面自己梳妆收拾。
看着镜面里眼下一圈黑痕的自己,崔璟萱无奈苦笑一声,揉了揉额角,打开桌上那饼子脂粉,用指尖抠出一团,缓缓捻挑着抹匀在眼黛。
等侍竹从榻上睡眼惺忪地睁眼的时候,崔璟萱早已经收整好了,静静站着看向远山间的浓稠黑雾。
一袭月牙白色水湘裙,绸质亮滑,纹路细腻,暗绣着朵朵芍药,彷若水墨画般的灵动和逸然。她站在窗边,目光悠远,也不知站了多久,身上仿佛都染了一层山间的寒霜。
“小姐,怎地起的这么早?”
侍竹迅速从榻上起来,从箱笼里拿出一件披风盖在崔璟萱身上。指尖划过崔璟萱的衣衫时,果然已经有着些寒气。
“林姐姐今个归府,等着去送她呢。”崔璟萱回过头来,冲着她展开一抹柔缓的微笑。
“还早着呢。小姐再睡一会子罢。”侍竹捏着她冰凉的指尖,有些心疼,上前半步把窗扉合了半扇。
“无事,不用了。陪我坐会。”崔璟萱笑着默许了她的动作,只拉着侍竹坐在了桌前的椅上,手上捏了杯茶盏,并不去喝,只轻轻摇着。
“好罢。”侍竹无奈应了,伸手拿去了崔璟萱手上毫无一点温度的茶水,又去添了热茶,才跟着坐下,满头雾水地看着面上清冷,一语不发的崔璟萱。
枯等了小半个时辰,明静塔的晨钟已经敲响,崔璟萱站起身来,衣摆流水般泄开,晕染出层层光华。她伸出手拢了拢身上的厚重披风,也不觉得拖的冗长碍了脚步而伸手解开。到底,确实温暖地紧。
“走罢。”说着,她微微提起了裙摆,推开厢房的竹门,在前面走着。
归云亭建在山的半腰上,视野倒十分清楚开阔,也正对着下山的路径,把路上的事物看得确切。到底却与那路隔了大半个山涧,还有树林掩映着,从路上往上远眺,只能大约稀稀疏疏地看个模糊。
崔璟萱和侍竹踏着湿软的泥土缓缓走进那座亭子。雨已经歇了,雾却浓重,偶尔还有树上的雨珠滑落。地上有着坑坑洼洼的留了一宿的积水,踩着还有些滑腻,融了泥土有些昏黄的水潭里斜斜地映着两人的身影。
侍竹撑着把伞在崔璟萱身后半步的距离小心地跟着,伞向前倾着,挡住外面的大半湿气。高高的木屐一步步稳稳避过积水,踏进归云亭里铺的平整的松柏地板。
时辰还早,亭子里空无一人,侍竹收了伞,拿出备好的垫子铺在亭里的长椅上,扶着崔璟萱坐下,却见桌上放着把弓箭,还配着两支锋利的羽箭。
箭身为木质,瞧着极简单,也纤细灵巧许多,像是女子所用。想来已被扔在这里许久,纵使放在亭里,却依旧已经被淋的湿透了。
侍竹好奇地瞥了两眼,谁家的姑娘,落了东西在这。到底年长了些许,也懂了谨言慎行,抿着唇没说什么,只看着崔璟萱被风吹起的发梢,微微往前挪了挪步子,正好遮住吹往崔璟萱身上的凉风。
崔璟萱侧过脸,面上满是温暖的神情。无人注意,崔璟萱沉静如水的眼里,看着桌上的物什泛起了丝丝波澜。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掩在林木里的路径深处终于传来响动,愈靠近这边,声音越发清晰了。马的鸣叫声,溅起的水声交杂着,隐隐地还看到了最前面从林木底下现出身来的两匹马。
是宁国公府的车队吗?
侍竹站着,睁大了眼睛仔细瞧了半响,先看清了底下的人马,不禁有些惊讶和复杂,低下头看了眼平静无比的自家小姐:“小姐,是刘……刘家的。”
刘家的主子她尚且未见过,并不认识,但昨个去查探后山厢房都有哪些府里的家眷时,那几个小厮的模样她看的清楚,才过了小半天,自然也还记得。那中间被簇拥的那个富贵公子,就是刘家的那位二少爷?
昨个晚上,她向小姐回她查探的结果,报到了刘家时,小姐的神色……这刘家,肯定是有问题的!
“嗯。”崔璟萱直直看着山下的路径,无甚意义地点了点头,又椅着栏杆看了几瞬。
马上的刘思哲似乎有些烦躁,拉了拉衣领,朝着身后的几人喝了几声,离得远了,只能看到嘴唇的张合,听不见声响。
崔璟萱移开视线,侧过身来看了眼还呆愣盯着山下人马的侍竹:“侍竹,把那弓箭给我瞧瞧。”
侍竹闻言也没追问,只乖巧地从桌上拿起那把弓箭,还细心地用帕子擦拭了个干净,才神情疑惑地递给坐着的崔璟萱。
崔璟萱拿着那把小巧的弓箭把玩着,抚了抚上面的木雕纹路,潮湿的泛着冷气的银色箭尖犀利尖锐,冰凉的死气儿顺着箭尖传到人心里。
仿佛不经意地试着拉开弓,崔璟萱把箭搭了上去。而后又随意地摆弄着,左右调试着方向和力度。
手指轻勾便拉满了弓弦,崔璟萱看着弓弦对准的方向眯了眯眼,眼底冷芒一闪而过,底下的人影愈加近了,手便已经松了,两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势射了出去。
风声响起,侍竹迅速捂住了嘴,掩住了那声已经到嘴边的惊呼。小姐,把箭射出去了?!
山下,果是那刘家车马。
“一群蠢货,大半夜地,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这么多人,都能让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丫鬟溜了。瞎了你们的狗眼!”
刘思哲在前面走着,揪了揪衣领,冲着后面怒喝着。几人也不敢回话,沉默半响,才有人怯懦地回道:
“少爷,我们在院子外面守的有人,但确实没看到林小姐和婢女出院子,不知林小姐何时离开的。”
“不知,那样一个娇弱女子,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声音讥诮,极为不满。
话未说完,一鞭子已经挥向那人,也不知打在哪里,只传来鞭声和闷闷的一声痛哼。
这万安寺里,定是有人帮她,不然,她怎么能两次三番地避过他的耳目,溜出他的视线!
想着,愈发愤怒起来,这几日,没一件顺心的!那个帮她的贱人是谁,帮一次两次,还能次次护着?林菀,我们有的是机会!
两声箭羽的入肉声被他的怒喝声掩盖,仿佛小小的水花溅起,不过一瞬,就没了动静。
身下的马匹似乎也跟主人心意相通,愤怒起来,颠簸着险些让刘思哲没抓住缰绳。正预备拉好缰绳控马。却忽听得后面的小厮惊呼一声:“少爷,小心!”
那匹马的马腹被邪向上射来的箭刺中,劲道极狠,没入几尽半支,只留下带着尾羽的半截。马儿长长嘶鸣一声,失去了控制,竟疯了一般地朝一旁的树上撞去。
刘思哲抬头,正被树上的树枝打到脸上,刺痛地睁不开眼,身后几人看呆了眼,幸而那马险险地擦过树身,却又横冲直撞往侧边树林里奔了过去,直冲而去。
那马冲的速度太快,刘思哲又在前面马上一边颠着一边嚎叫着。小厮们一时竟只注意着马上的刘思哲,没留神马上中的那两箭。
“死人啊,过来帮我控制这匹疯马!”马上的刘思哲慌乱中用尽全力地愤怒地嘶吼了一声。却被风闪的只留了几声尖叫。
跟着的几名小厮这才愰过神来,几人蜂拥而上,驱马追了上去,终于赶在疯马前面围住了那匹马,马失控地厉害,无法几人相互看了看,只能抽刀狠狠砍了几下,马儿剧烈地挣扎抽搐几下,才躺在地上。
刘思哲也在那几下里被摔在地上,泥泞溅了满身,腿上磕到地上的尖利碎石上,甚至混乱间被疯马还踩了几脚,面上都沾着些血迹:“我的腿,腿……好疼,疼!啊!啊!”
只看到这里,山上的两人便已挥袖离去。准确来说,是崔璟萱扔了手上的弓,带着侍竹就要踏出亭外。
侍竹偷偷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却只看到了崔璟萱一脸的轻松笑意,连早上的压抑沉闷都跟着散去,眼底一丝愧疚和惊慌也无,漫不经心,平静如山。这是她的小姐吗?
“小姐……那箭……”
“嗯?你说那箭啊,我不小心把它射出去了。射到哪了我也没瞧清楚,大概是偏到树林里了?”
崔璟萱回过身来,看着她眨了眨眼,“难道你瞧见了?”
“没有,没有。”侍竹的脑袋已经摇成了拨浪鼓,声音坚定异常。
不小心?没瞧清楚?偏了?侍的内心已经几近崩溃,她好像知道了小姐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若是阿拙在这里,只怕会斜崔璟萱一眼,唾弃何韧和苏先生一句,然后迅速拉着崔璟萱的衣袖带着她溜开这个是非之地。
崔璟萱暗自想着,又侧眼瞥了旁边瞧着精明能干能拉出去哄人的丫鬟一眼,眼底蕴起了深深的笑意。
侍竹,现在是她身边这些侍女里除了阿拙对她最了解的人了。半是必须,半是她故意所为。
幸而,侍竹这么些年一直未变,她信的过。
忽听地侍竹小声地惊呼一声:“元,元清法师?!”
崔门嫡女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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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亭子,转过一个弯角,崔璟萱忽地停住了步子,看着前方距离她们不过七八步的僧人,眯了眯眼。
“元,元清法师?”侍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袍蓝色僧袍,不由发出一小声惊呼。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又站了多久,这个位置离着刚刚她们座的亭子不过隔了一丛灌木。那小姐刚刚的动作岂不是被瞧见了?!
那弓箭,还有那支被小姐‘不小心’射出去的箭?!
想着,侍竹的眼里也泛起了浓重的戒备,捏紧了指尖,向前挪动半步微微侧着身子挡住了崔璟萱。
这和尚若是敢说出去,那她为了小姐,也是什么都做得的!
几人沉默着,崔璟萱一直敛着眉浅笑着,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娇俏惑人。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手中握着的伞柄,半响还冲着那僧微微颔了颔首,烟雾蒙着,看不清眼中神色。
倒是一旁的侍竹瞪着眼睛如临大敌,却握紧了手掌,挺直身板,一丝不苟又分毫不怯的严谨模样。
对面的蓝袍僧人静静站了半响。俊美的面容一如往常,细长的凤眸里有细碎的光华沉浮着,似是平静,似是复杂。稍倾,他抬眼看了两人一眼,竟一言不发地撩起衣摆转身离去。
来得莫名,去的更是莫名其妙。
“小姐,他……?”侍竹吁了口气放下了满身的防备和紧张,终于鼓着气迟疑地问道。
“无事,我们走罢。”崔璟萱看着那人消失的路口,笑容更甚了些,弹了弾侍竹凑上来的脑袋,错过身子便踏上了回往厢房的小路。
偶尔任性一次还真不错!
后来才知,刘府里,刘思哲被抬了回去,倒无大碍,只是断了几根腿骨,脚腕重度扭伤,脸上划伤数道,在床上静养四五个月的,好药养着就好。
崔璟萱听闻了,不过一笑了之。她这两箭,射的够轻。若是换了林府那位深藏不露的林菀……
十月份,楚军西线稳定下来,大楚的士兵们奋勇征战,收服了大半失地,开始反守为攻,集结三十万大军挥师越过岳林大泽东下,直朝大夏腹地唴地而去。
京都民众也从最初的慌乱和惶惑过去,听着前线林蒋二位元帅镇守下时常传来的捷报,更有着三位皇子随军。时间长了,人心安定下来,京都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繁华。
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掩着的风云涌动,却是无人知晓。
“报!前线捷报!我军攻占唴城!”
一声犹带着热血和振奋的嘶吼在楚京朝堂大殿前响起,白玉铺就的平坦广场上开阔无比,回声高绝,重重地砸在楚京上空,震耳欲聋。
“报!前线大捷!”又是一声竭尽全力的嘶吼,仿佛要吼破嗓子一般的声嘶力竭。
“报!前线大捷!”
连着三声捷报响起,那马上士兵的面容还因用力而充血涨红着,在近大殿五尺之距的地方,他利索地弃了马下地,那骑着马而来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一袭盔甲,风尘仆仆的士兵带着满身的疲累大马金刀地踏进朝堂,随着一声声传递进去的唱喏,扑通一声单膝跪下,高声呼着,头盔上的红缨摇摆,满面的肃杀和战场的凶戾。
“报,我军将士苦围唴城,浴血半月,二十六日成功占领唴城,唴城城主弃城而逃,三皇子骁勇善战,掳得夏国八王子。”
他军姿标准地跪着,粗糙的双手高高呈起,上面是三封折子。都督府一封,林元帅一封,三皇子一封。
朝堂忽地哄地一声炸开,素日重规矩的朝臣们都有些喜不自禁,转过身子同旁边的同僚交谈着,
“终于得了大捷!我大楚终于攻下了唴城!”
“三皇子果然不俗,竟生擒了夏的八王子!”
“是啊,八王子可是素有英名,此次战役胜了我军好几位大将!”
“……”
前线时喜时忧。民众不知军情,只要战火不烧至楚京,只要楚国不一味战败。他们便对战事有着非一般的自信和信任。
楚国强盛惯了,一直居于各国之首长达百余年。故而十几年前昌邑之战的惨败和楚国几位杀神的战死沙场,竟因着两国盟约下短暂维持的和平被渐渐遗忘。
或者说,百姓们还不愿接受自己的国家已经渐渐衰落的事实。强盛了几百年的大楚,怎么会败?!
“好啊!!这份捷报,终于使孤安下心来。林将军骁勇,不负众望。孤的皇子也是好样的!不辱没了朕的名头!”
明章帝坐在上首,拿着侍臣递上来的折子一一看了,放下折子,在心里松了口气,常年绷着的脸放松下来,难得地开怀大笑几声,振臂一呼:
“我大楚得天庇佑。天威浩荡!”
在战事初起之时,大楚尚未做好应战,短短几日接连失了数十个城池,大楚的民众慌惧不已,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十年前大楚输于夏国的惨剧再次上演。
他们又怎么知道,两国兵力相当,就连后援的粮草也都充裕着,战时速战不得,生生拉长了许久,前线一时又胶着起来。大楚对日渐强盛的夏,也有些力不从心地怯了,胜算细较起来,其实并无几分。
自三月战起,至今日十月,已过了大半年。
竟等了大半年才等来这样一份大捷!
“皇上呈天运,大楚得天庇佑,天威浩荡。”众臣跪下身来,跟着高声合道,有些都忍不住地洒下泪来。
长战使人疲。长时间的战事不仅拖垮了战士和军队,更使整个国家和朝堂众臣都陷入身心的疲惫。
这么久了,除了日日关注着前线的朝堂弄权者和军中将士家眷,少有人盯着胶着没有进展的前线了!
“三皇子帮朕解了忧急。赏!前线有功的将士,朕都给记着。等着大军归来,朕重重有赏!哈哈哈!”
看着殿上一扫往日压着的忧虑,山呼万岁的场景,明章帝拍着龙椅欣慰地大笑出声,面上闪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僵持了大半年的战局终于有了进展,他显然也是龙心大悦。
“八王子何在?”
“禀陛下,八王子正在押解进京,三皇子亲自护送,隔个□□日就到京都了。”地上跪着的士兵高声回答。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可见君心甚慰。三皇子一派的朝臣霎时跟着笑弯了眉眼。
随军三位皇子,三皇子先拔得头筹,自然有人欢喜。散了朝,刘贵妃的娘家父亲刘大人身边已围满了恭贺的官员。
“刘大人,您这外祖当的好啊。”“三皇子如此有为,又得皇上看中,前途……那可是……”“……”
被簇拥着的刘大人果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面色红润,长眉飞舞,圆圆的脸上笑出一脸褶皱。
瞧见了刚从大殿出来的王丞相几人,还颇为挑衅地绽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身旁簇拥着的官员到底在王相积威下久了,不愿夹在两人中间,告辞一声便匆匆溜了。
看着刚刚还在围着他阿谀奉承的同僚们看到王相舅躲闪着眼神瞬间消散,刘大人眼底的愤恨和狠厉一闪而过,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侧过身来面对王相,又换成一副笑脸。微胖的身材和带笑的圆脸,看着倒是纯善和软。
“王大人,程大人。”王相和户部尚书倒是还得了一句问候,其余两人官职不高,就没那么好运了,恭谦行礼也只得了个下巴。
王丞相看他一眼,是无比藐视的姿态,彷若压根就未把他看进眼里,只点了点头就错身而过,没有丝毫跟他攀谈的意思。
旁边几人也并未停下,见了一礼就大步流星地跟上了王相的脚步,刘大人倒被忽视个彻底,在他们身后瞧着他们的背影半响,阴测测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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