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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门嫡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亭水潺
“母亲说的不错,宸王殿下不愧是王家太公骄傲提起的外孙,萱儿倒真是找了个好夫家。陛下圣明,母亲和大嫂还一直担心萱儿……“
二老爷笑着抚了抚自己光滑的下巴,十分满意这个现在已经与崔家拴在一起的皇子:“我瞧着,她们这下该放心了。”
气氛正好,楚宸的随侍凌臣却忽的一脸正色地进到庭中来,面上完全没有惯来的嬉皮笑脸和阳光笑意,反而严肃无比。
他快步走到楚宸身边,压下头轻轻道:“主子,庆阳候旧部联名上书了……韧公子击鼓鸣冤,如今就在殿上,陛下已经宣了那些证人证物进殿了。”
“太史院的御史已经嗅着味儿跳出来,请命让各大臣再上朝商议这事了。”
早朝早已散了,如今再上朝……急诏入朝,前例也有,但无一不是为了战乱或是叛乱这等的要事,为了庆阳候府一事急诏,这可是要闹个翻天覆地了。
楚宸面色动了动,吩咐凌臣下去,一边朝上首安国公和二老爷拱手一礼,反正早晚不过几瞬,崔家也会得到消息,楚宸便也没隐瞒这消息。
想着,楚宸微微抬眼,正对上几人疑惑的目光,他沉沉出声:“朝中有要事,怕是……岳父大人和二老爷该收拾准备上朝了。”





崔门嫡女 89.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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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宸与安国公几人径直往宫里去了,宫门口,也正停着几辆车马,被侍从扶着下来几个身穿官服的大臣,个个面容肃穆,不苟言笑。
也就是瞧见楚宸避不开了,才停下步子折身行礼:“宸王殿下。”
楚宸摆摆手,丝毫没有过多计较的意思:“不必多礼,父皇急宣,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明章帝已经在高座上坐了,眼睛盯着一个方向看得出神,面上几痕皱纹纵横勾勒着,衬得那双眼愈发浑浊和晦涩。他握着拳咳着,嘶哑的嗓音是这殿上唯一的声响。
朝堂正中央的位置,正跪着个一身穿戎装的女人。她背对着朝臣面向皇帝,跪的极笔直,身量瞧着并不算娇小,在女子中应称得上修长了,乌发紧束,只在后面倾泻而下成一面黑色长瀑,颇有着股英姿飒爽的刚劲和韧劲。
楚宸视线扫过何韧,又归于平静,倒是一转眼,竟在堂上看到另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朝上人愈多,已经有官员窃窃私语了起来,声音压得极低:“楚羲世子怎么会在朝堂上?他只有世子位,尚未有官职啊。”
“不,韩大人你瞧他穿的朝服,不是世子服,是王爷的服饰。”
这才有人注意到那边沉静站着的楚羲,褪去了惯穿的白袍,这一身绛紫色朝服也不减他的温润气质和高华风姿。大抵唯一惹人注目的,便是他的冷峻神情,站在朝堂上非常适宜,但到底与往日太过不同。
仿佛全然听不到旁人的议论,他沉着眉,手扣玉笏,冠上的王珠蟠纹饰已经说明一切。
众人艰难地回过神来:“什么?世子才大婚,楚王爷已经把王爵传给世子了?没听说王府上表请立啊。”
“怕是刚请立的吧,楚王府发生什么事了,王爷正当壮年,如今便退位未免太早了些。”
“王府风平浪静,刚大喜过能有何事,世子名声在外,王府也没有其余的公子,王爷看来是放心世子。”
……
“一个时辰前,有一女子自称是庆阳候府后人,击鼓鸣冤,求朕还她庆阳候府一个公道。”
明章帝扫过下面的众人,目光重点在几个老臣身上划过,眼带探究。
多年前的刑部尚书而今的周太尉率先站不住了,皇帝若是怀疑当年的案情,那他作为当年一力支持皇帝判罪的人,岂不是要受牵累。
他一抬步,道:“陛下明察,当年庆阳候府做下卖国的罪事,致使我们夷陵关大败,失了几座城池,亡命上万人,庆阳候府罪名昭然,阖府被问斩,又何来一个后人,这岂不是在胡言乱语?”
太尉梗着脖子,面容气愤,若不是这是朝堂,怕他都要扑上去冲何韧理论个清楚明白。
明章帝一挥手,只不明意味地嗯一声,却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旁边又有一个大臣道:“臣觉得周大人所言有理,若这民女是庆阳候后人,那当年的处斩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当真需要认真拷问,庆阳候是旧案了,这姑娘尚算庆阳候余孽吧。”
余孽二字咬的异常狠,满是讥讽,何韧跪着,明知他这是在激怒自己,心里愈加只想冷笑,余孽,这些年被辱骂为余孽的恨她今日必将一并要回来。
面上,她却仍旧跪的笔直,从头发丝到指尖纹丝不动,更不必提那常年阴出来的欺冰赛雪的容貌,更是一点细微的动作也无。
那大臣还在侃侃而谈:“若她不是庆阳候府后人,那这女子所言更是半点都不能信。陛下该治她欺君之罪才好。”
庆阳候旧部却已经按耐不住了:“狗屁,何家大小姐站在这里,谁能说她是假!还有将军……”
将军当年的案子,你们瞎了眼胡乱判的,以为旁人都不知吗?!
那人激动无比,本是草莽之汉,向来不擅于拿腔拿调委婉发言,如今更是险些失态骂了出来。
“齐勇!”有人低低地在旁边喝一声。
姓齐的将军一怔,话还未尽便被身边那人拽着袖子按了下去,“陛下,既然有人怀疑何姑娘的身份,那便让那个何姑娘自己来在殿上证明一下。”
白净着一张脸的中年人笑的如沐春风,一转身,话语却犀利的叫人面皮涨红。
“况且,当年庆阳候旧案轰动全城,天下都看在眼里,当年情势所逼急判是真,案子的遗漏点也确有,若还未彻底弄清楚,那庆阳候府余孽几字,还是慎言的好。”
直直对着方才那口口声声余孽二字的大臣,他的笑容慢慢冷下来:“陛下也正在查,结论妄下的未免有些早了,您说是吧,朱大人。”
那大人果真被刺的不敢再言,何韧听着心里一暖。明章帝叫起,她便也顺势站起身来,转身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众朝臣的目光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嘶——”有人小声的吸气。
如何还能有怀疑她身份的人,这张脸几乎证明了一半。
庆阳候夫人名冠京都,与桦芮长公主齐名,那容色直将京都养在深闺的各家小姐比的心生挫败。容乃天成,却偏偏就有人占了上天九分的宠,将最灵秀最精致的一切的容貌上的优势集于一处,生生让人不敢逼视。
新一代里有人尊崇靖南王府西华郡主与定国公府林菀,但如今瞧了庆阳候后人,竟半分不输于那两姝!
何韧的脸像庆阳候夫人八分,两分像庆阳候,这样相像的容貌实在令人瞧得心生恍惚。
何韧任由旁人打量,只从自己怀中取出两件东西,高举起来公之于众:
“庆阳候府阖府一百余人,独何卉一人幸存,这是我父的私印,乃幼年所做,用之极少,但尚有留印,当年与我庆阳候府关系密切的京中府邸大抵都有。”
“这是何卉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满月时太后娘娘赐予的,一直谨护,从未损毁。”
明章帝已经瞧过,便有大臣传递着瞧了,镇南王柳烨拿到的时候,多端详了会,不吝肯定:
“当年母亲与庆阳候夫人亲近,这私印我见过的,就在镇南王府如今的书房,还留存着庆阳候赠与的几幅笔墨丹青,上面确实有这见过这枚印迹。”
他丝毫不隐瞒两府相交的事实,倒叫旁人无话可说。
镇国将军府也出了声:“是庆阳候府的姑娘。这信物我也见过的。”
“好了。”明章帝挥了挥手,“这姑娘是庆阳候府的姑娘。朕瞧着错不了了。”
众臣皆寂,能被皇帝留在殿上而不是直接杖杀的,或许他们开始就不需要再质疑的。
也是现在,众臣才隐约摸索到了一点明章帝的心思。
他们原以为皇帝会不愿面对自己曾经可能是‘失误’的决断,自然,掌握所有人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从来没有乐意被质疑的,明章帝从来也不是大度的圣明君主,但如今瞧着皇帝的口气和态度,竟像是……毫无芥蒂?
无人敢说话,宁国公在底下却冷哼一声,“身份没问题,但庆阳侯府的案件也不见得有问题。”
“十年的旧帐,庆阳侯通敌卖国的罪名再彻查也是洗刷不掉的。罪人就是罪人,何必跳梁扮丑!”
宁国公冷笑着,声音寒凉,目光从何韧的眼睛处轻蔑扫过,激的何韧整个人都险些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何韧已经掐紧了手指,用极了力气才把自己眼睛里烧红的恨意压下去。
宁国公性格阴忍,如今猛地发难,竟也瞧着不同寻常的模样。周围有的老狐狸瞧着宁国公异常尖锐的态度已经寻摸出味道来。
何韧克制许久,平稳了情绪,最后只轻飘飘道:“十年前的事情虽已经久远,但总有痕迹,莫非有心人觉得,他做的事情就会被时间完全抹除,一点也没人察觉吗?”
被抹除的从来只有那一百多口人命,留下的恐惧、愧疚、遗恨,难道这么容易就消除了吗?怎么可能!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字一句,轻缓而深沉,明章帝放在膝上的指尖轻微颤了颤。
身着戎装的女子不等宁国公再出言便直接转身朝着皇帝长长拜下去。
“陛下,十年前指正我父亲的那个副将已死,传说中将我父亲与大夏所通书信供出来的那个侍卫也死了。与这件事相关的那些人几乎都在短时间内被灭口,包括他们的家人,迁居,被匪贼劫掳……至今能寻到的人一点不剩,这事情,可真巧。”
何韧深吸一口气:“我庆阳侯府素来忠勇,蒙受皇家恩德被封为侯府,我一府四十八将五帅,为楚国拱卫京师戍守边关百年,从无抱怨不满,如何能在大楚最危急的时候弃大楚而去?!若真是,我们如何向满门先烈交代!”
“父亲,他是被陷害的!”
如同往冷水里投入一颗惊雷,满朝哗然,底下的众臣已经炸开:
当年的庆阳侯之显赫在京都也是首屈一指的,细数在武将中的地位,除过三公府,庆阳侯几乎再无人可比。然而就是一场叛国的罪名,让庆阳侯府彻底陨落,再无翻身之地。
庆阳侯府那一场惊天之案,战功赫赫的世袭侯府被打落尘埃,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你,已经被处死的将军是被冤枉的!被冤枉了十年!
“有幸的是,当年的物证虽已难寻,但我们还是寻到了一些证物,还有……一些本该被灭口的人证,尤其是那位副将的家人,从天降的火灾里逃脱出来,就在偏殿,陛下可要一见?”
那物证早已被呈放在明章帝案上,一封写着某一个当事人忏悔的书信,一张年代许久的消息字条,还有许多零碎东西,保存最好的,是庆阳侯亲笔的血书。
侯府有一封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也在其中,凭着这个,无论怎样,何韧也可得一赦免的。当年庆阳侯心念坚执不愿用,如今,倒成了何韧的最后底线。
底下,何韧静静等待着明章帝的决判。
事已至此,罢朝后再急诏升朝已然闹得满城风雨,朝上又有庆阳侯旧部的支持和镇南王府、镇国将军府的出手,她不怕明章帝拒绝,满朝文武看着,御史的口诛笔伐明章帝也不能无视。
但明章帝同意的出乎意料地轻易,“宣吧,朕当年亏欠庆阳侯府的,朕心里不平顺许多年了。查清楚了,朕才好安心,才有颜面下去见祖宗。”




崔门嫡女 90.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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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宸去上朝许久了,走的匆忙,崔璟萱留在安国公府一时竟有些担心。
比起已知的事情,未知的猜测和想象才更叫人恐慌。楚宸前两日跟她提过最近朝堂可能不安稳,今日散朝后再招入朝,这就是一件极其不同寻常的事情。
柳西华听得安国公夫人安排来找崔璟萱的时候,崔璟萱正端着盏茶坐在厅里盯着虚空发呆,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萱儿?”柳西华过来唤了一声。
面前的姑娘不为所动。手指轻敲杯盏的速度都半点不变。
“萱儿。”
崔璟萱猛然惊醒,一抬头,柳西华正瞧着她:“你今日回府吗?不如就歇在安国公府,时辰都晚了。母亲不放心你,想让你留下。”
崔璟萱抚了抚额头,“自然回了。我等楚宸,他下朝后应该会来接我的。”
柳西华听她语调里的自然和完全的信任,就忽的放下心来,崔璟萱向来敏锐,如今却难得心神恍惚地为一个人担心,怕也是实在把楚宸放到了心里,不管什么感情,到底是在乎的。
崔璟炎一直担心自家妹妹嫁过去了不幸福,如今瞧着,三皇子其实和萱儿很配,都是性子外冷内热,渴望温暖和安定的人。互相遇到了,倒是件幸事。
……
楚宸自朝里下来的时候,已经灯火初上。这一回的朝事确实议了非常久,庆阳候府的案子明章帝极认真的对待着,底下的朝臣便怎么也不敢懈怠。所以即便再是饥肠辘辘,众大臣却也丝毫不敢推脱。
看得出来,明章帝这回确实下了狠心思,直接吩咐底下刑部重新翻找当年档案,再审可牵连出来的人证物证,令行立动,命令吩咐下去立即便去查找历年档案,禁卫军随行监督。
朝臣议事完之后散的早一些,明章帝最后却又留下了几个皇子和何韧。
小半个时辰后,命凌臣径直驾车出了宫门,楚宸一路不停地回到了安国公府。
没有惊动别人,楚宸在阿拙的带领下进了崔璟萱的园子。二楼阁上,崔璟萱在一处圆桌前面坐了,桌上放着几蝶菜,崔璟萱面前的饭却还一点未动,瞧着菜色,怕是也等了许久。
楚宸心里一动,安国公府里怕是晚膳已经过了,但只有这个傻姑娘才会把晚膳挪到自己房里固执等她。因为现在,她是他的妻啊。
“二哥。”崔璟萱似乎已经忘记了
楚宸分明看到面前崔璟萱的眼里迅速地闪过一点星光,将女子笑盈盈的姣好面容映的愈加动人,崔璟萱已经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桌前。
还想要那点光亮的久一些,要手指尖那抹馨香久一些,但显然这都难以要求出口。手上被松开,楚宸压了压心里的怅然若失,只顺从地坐了,才道:
“等多久了?”
“不久,哥哥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吩咐上的膳。”
楚宸点头,忽的把崔璟萱从坐上拉起,是一种不会让崔璟萱难受又极难以拒绝的力道:“我们回府罢。”
说着,便带着人往门外而去。
“诶,可是还没用膳。”崔璟萱被楚宸请握着手指网外面带,一时有些怔怔的。
楚宸回头把阿拙腕上的披风拿过来,搭在她肩上,系好一个节:“无事,我不饿,我已经让凌臣回去吩咐传膳了,我们回府很快。”
崔璟萱疑惑:“这里桌上不就是备好的膳食?”
楚宸道:“这些菜凉了。于我无碍,但你不适宜吃凉。”
说着,楚宸一瞥眼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眼里一如既往的深沉,但分明带了些寒意。
默默心里一梗的阿拙:……
她怎么不知道小姐不能吃凉。她这是被埋怨没照顾好小姐了?若不是因为他,小姐会把饭菜等凉吗?!
夜里,用过晚膳后,楚宸在窗前的书桌下处理公务,崔璟萱在一旁看书,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一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
楚宸顿了下笔尖,看一眼湿着头发坐在床前的崔璟萱。
那人坐在晕黄的烛光下,一身绯色薄裙,纤细腰肢只一根素封,不赢一握,垂着头翻阅一本书籍,神情专注而柔软,灯下看美人,本是美人,如今更是惊华。
楚宸忽然绽开一抹苦笑:“是我误了。”
“什么?”崔璟萱勾了勾秀气的眉,眼神懵懂。
楚宸已经走了过来,一身便服,青白中衫,略显单薄,但偏偏极其好看,散了些往日的冷漠孤绝,多了一点慵懒和闲适,仿佛沾了民间尘气,他嘴角的笑,更是忽然温煦地让人惊异。
“我忘了,该向我的王妃交代的。”
崔璟萱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怀抱,背后楚宸的温度贴着几件薄薄衣衫传过来,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又湿又暖的气钻进去。
崔璟萱就是再迟钝,脸皮都是一红。楚宸叫她萱儿,叫她什么都好,但叫王妃,却真是从未喊过,本是极其平凡的一个称呼,但不知怎的如今听来竟觉得极其的……暧昧旖旎。
楚宸并没有太过得罪进尺,快速把话题回归,扯回了崔璟萱的心思:“今日何韧上朝了。”
“何韧?”崔璟萱猝不及防回头,目光显而易见的震惊和诧异。
楚宸等她自己慢慢消化这则消息:“她今日击鼓鸣冤了,上堂陈诉当年庆阳候府的错案。”
“皇宫永安门前那面诏圣鼓?”
“嗯。”
崔璟萱早知道回何韧与楚宸密谋着去诉冤,但竟从没想过他们可以将事情闹得如此大。那面圣鼓已有几十年未被敲响过,如今因着一府过百人的性命而响,似乎也当得上。不算辱没。
何韧能踏进永安门里,避过来回的巡卫,怕是有不少人的帮忙。
想着楚宸回来一路安静沉稳无波的模样,崔璟萱便知道,何韧这一行该是还算顺畅。
崔璟萱问道:“圣上呢,最后圣上怎么决断的?”
“父皇……”楚宸却忽然迟疑了起来,像是疑惑,他的声音都变得轻了些:“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当众承认了何韧的身份,并且竟对着何韧说,他后悔了。”
楚宸的神情都变得极其复杂,他从未见过这样‘坦诚’的明章帝,至少记忆里,明章帝绝未有过今日的宽和模样。他总记得杀伐决断狠心寡情才是明章帝的标签。
两个时辰以前,在皇帝自己的偏殿里。只余他们几人和何韧的时候,明章帝靠在龙椅上,面容疲惫,他坐着,看着面前的何韧,神情有些恍惚,他把何韧招到跟前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很晚才知道自己当年一意孤行了。但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了。我愧对庆阳候府满门,如今,终于到我弥补愧疚的时候了。”
不只楚宸,就是其余几个皇子怕是也觉得明章帝今日吃错药了。
明章帝的形象总是围绕着宠妾灭妻,独断专行,权利至上,感情淡薄,偏听偏信……这些字眼。
对自己十年前的错误恳切承认,甚至认真地想要去弥补……这不是明章帝的风范,不像是明章帝会做的事情。
楚宸把这些说给崔璟萱听的时候,崔璟萱也是诧异,但或许旁观者清,崔璟萱思忖半响竟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楚宸偏头看她,正对上她眼里星辰宙宇般的深邃开阔:
“我这些年总觉得陛下在私事上处事不清。但这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崔璟萱轻笑:“但我竟忘了,政事上,陛下也是一步步从年幼便开始执掌皇权的艰辛路子上走过来的,斗世家,压后族,一点点把皇室权利推向高处,把百年的世家收归掌心,陛下当年也是步步为营无可奈何。”
“关乎于一门侯府百条性命的大事,陛下或许从来就没有糊涂过呢?”
拨云见日,楚宸觉得自己竟从未有过的清明。
明章帝威严仍盛,端坐帝位几十年至今稳稳当当,他所有为人诟病的问题一向很严重但从未产生过太严重的后果,那些斗了一辈子的大臣为何还在他面前乖觉服帖,大楚为何衰而不颓……
他执着于父子之间,宫闱之内的事十几载,只愿意看到明章帝的表面,却竟没瞧到他的内在。
一直用某一种特定的眼光看他,他或许真的小看了他的父亲?!
崔璟萱静静陪着他沉默,看着他眼神变化最后又归于平静,才又问道:“今天查的如何,查到哪里了?”
楚宸把搭在崔璟萱腰间臂膀环的更紧了些,面颊也停在离崔璟萱极近的位置:“查到宁国公府了,何韧可是半点不留情地全抖了。不过宁国公还在硬撑,半点都不承认。”
崔璟萱被拥地太紧,不适地喘口气,道,“哦?那何韧打算如何?”
“不是何韧打算,是父皇,他让我们兄弟携手去查宁国公府。”
“那……”
崔璟萱还待再说,楚宸却已直接以唇封了她,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剩下的话尽数模糊在齿缝里:“该交代的是该给王妃交代,但夫人问的……太详细了些。”
“我怕夫人累到。”




崔门嫡女 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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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宫中明章帝的寝殿里,烛灯愈暗,映着室内都有些灰暗衰腾。
老内侍走过来拿走桌上放凉的药碗,低头一瞧,果然还是半点都没用,不由叹口气,自知明章帝不喜人劝,便也不敢多言一句。
被老内侍唤过来掌灯的宫婢小心地躬身去点亮屋里各处的鎏金烛台,轻着手脚做的认真,有烛灰落在笔尖,她抬手去擦,抬眼却对上了坐在案后一语不发的明章帝。
“呲——”手下一抖,铜制的镂空烛盖与烛台相撞,发出碰撞擦合的艰涩声音。
小宫女迅速跪下身子,身子小幅度地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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