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垚辉
”竟没想到桀骜不驯的刘驸马还喜好美食。“
桓温心中略感慨了一下,口中连忙迎合道:“没想到驸马对饮食还有如此研究,真是洒脱,令人钦佩。“
“诶桓兄莫要笑话刘某了,我这爱好被京师那些达官贵人看来,乃是俗不可耐的,又哪里敢称得上‘洒脱’二字。不过话说回来,我以为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既然活着洒脱些又能如何总比整日讲经布道,貌似不食人间烟火,却丝毫不顾及民生社稷的一干伪君子强上许多吧”刘惔一边说道,一边又给桓温斟了一杯酒。
“哦听驸马话中之意,似乎有些抱怨,莫非……噢,在下,乡野粗陋之人,言谈轻佻得罪了驸马,还请您海涵。”
刘惔听桓温欲问又止,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桓兄还是不了解刘某啊!世人皆说我目空一切,桀骜不驯,甚至有些癫狂,还说我喜好老庄,因而处处卖弄,自诩论道清谈天下第一。哼,此等言论,刘某懒得理会,只笑他们知其一不知其二,观其表不知其里。今日,你我虽初次谋面,但刘某看得出,桓兄其实是胸怀大志,耿直忠义之人,绝非凡夫俗子,更不是安于现状之辈。故而,在我看来,遇到桓兄仿佛觅得了一位知己一般。”
桓温摆了摆手,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刘惔又说道:“外人皆以为刘某贵为驸马,乃是皇家贵戚,居万人之上,说一不二,无所忌惮。实则,刘某徒有其名,而无有其实。如今,朝廷纲常废弃,皇帝羸弱,所谓顾命大臣却是明争暗斗,别说恢复中原大业,就连偏安一隅眼看是朝不保夕了。可笑,刘某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无用武之地,面对如此不中用的朝廷,只能借酒消愁啦!“说着,刘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惔此一番话听得桓温心生疑惑,暗道:“我初与这位驸马相识,只饮了一杯酒,他竟直言如今朝政,且满是牢骚,此乃大忌,难道就不担心我去告发他这般不是性情使然,那便是另有所图。否则,萍水相逢就讲出肺腑之言,实在令人觉得蹊跷。“想到此处,出于谨慎,桓温就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是似乎刘惔仍未察觉自己语失之处,放下酒杯对桓温说道:“桓兄在泾县所做的那件轰轰烈烈之事,刘某在建康便听闻了,深感震撼,桓兄义举简直如一股石破惊天之力将笼罩于京师的重重乌云拨开了一道缝隙,令刘某看到了希望。如果,刘某猜的不错的话,桓兄此来一定有十分重要的目的,对吧”
“诶这个……”没想到刘惔说着说着直接问起了桓温健康之行的目的,一时间桓温有些措手不及。倒不是担心刘惔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桓温本想低调行事,尽量避免招人耳目。
“哦!哈哈,看来桓兄有所顾忌啊!莫不是刘某问了不该问的”
“诶!非也!”见到刘惔如此,桓温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再说他也无需隐瞒,便笑着答道。
“驸马说的对,在下身负命案,幸得皇恩浩荡死罪被赦,桓某想,既然上天留我性命,便不能苟活于世,况且先父乃是为国尽忠,我自是不能辱没了先父名声,于是,就只身到建康,
第十一章 秦淮偶遇(四)
场面至此,最终虽说是大家表面依旧客气,但二人心中却如胸口堵了块石头,再谈下去已然没了滋味。而桓温也提出告辞,刘惔便顺势没有再挽留。于是,结果一场好端端的会面只能尴尬收场。
然而,毕竟所谓君子有礼,刘惔亲自将桓温送至楼下,恰好,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牡丹亭”门口,马车装饰雅典却不张扬,但是暗红色的檀木车厢显示出了它的不俗,驾辕虽只有一匹马驹,却是匹万里挑一的白龙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所有一切都在暗示这辆马车的主人绝非一般。
这样一幕令刚要离开的桓温也不由得驻足朝马车看了过去。就见,车夫将马车停稳后,车厢前的锦帘一挑,一位身穿一袭白衣的公子下了马车。此人个子不高,却生的相貌英俊,柳眉杏眼,面如白玉,眼角眉梢露着万种的风情,举手头足间又有着英姿飒爽。
“哎!无非又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可担的世家公子哥儿。好端端的大晋江山便毁在此等人之手了!“看到马车上下来这位,桓温不禁摇头暗暗叹息道。
接着,也没再与刘惔多说什么,拱手告辞扬长而去了,穿行于秦淮河畔人流之中,身后还传来刘惔的声音:“桓兄,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刘某,便来‘牡丹亭’寻我,在下,每晚必才此处……“
”哎!你我并非通路之人,或许今日只是偶遇,又怎能再见呢“桓温并未回应,只是在心中道了一句。
桓温虽然经历了一个小小的插曲,然心中那份求见知己的渴望之情却丝毫未受到影响,一路无话,绕过几条胡同,他又回到了征西将军府。
这一回倒是顺利,将军府门人一见到桓温立刻相迎,并告知他家主人,也就是庾翼已经回府,此时正在书房用茶等待桓温,接着门人并未通传,直接引着桓温入了将军府。
这征西将军府,桓温还是第一次踏足,所以一边走一边格外留意了一下府中情景。世人皆知,当时士族奢靡之风盛行,王公贵胄府邸装饰的极为奢华,甚至只是一处院落也是别有洞天,什么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珍禽名卉更是鳞次节比,数不胜数,更有甚者,欲追求仙道,而将府苑打造的如同洞天福地仙境一般。再说庾翼的府邸,原本就是征西将军庾亮居所,庾亮何许人也,曾经也是一手遮天,呼风唤雨之人,若是以此而推测,他的府邸则更应与皇宫而不逊的。然而,现今桓温亲身游走于其间,眼见之景却着实令他不由得啧啧称赞。
原来,整座征西将军府除了府院大了一些外,院内布置十分简单,既无雕梁画栋,亭台水榭,更无层叠院落、栋栋屋宇,以至于供人穿行回廊中,廊柱及栏杆上面的朱漆已有些斑驳,又因为此刻天色暗淡,仅凭门人手中的一盏灯光,桓温只能是看了个大概,不过诺大的征西将军府,却鲜有灯光,没有别人府邸的灯火通明,仅是这一点便令桓温敬重之心倍增。
不稍时,桓温被领到了偏院的一间小房间门口,屋内亮着灯,屋内幽幽的檀香随微风飘出,想必此处便是庾翼的书房了。
“外面可是桓元子到了吗“未等门人开口,就听屋中有人先问道,紧接着人影一闪,一位英俊青年出现在了桓温面前。
此人正是庾翼,此时庾翼换了一身宽袖便装,面带微笑看着桓温。
前文有述,桓温虽与庾翼少年时便相识,但自从桓彝死后,二人再无联络,可以说眼下相见乃谓他乡遇故知。再加上这次多亏了庾翼御前力保,才让桓温大难得脱,这相当于救命之恩。各种心情交错于一块,如今再见到自己的恩人,桓温心头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暖流,百感交集之下,赶步上前,躬身深施一礼,口中道:“恩公在上,不才桓温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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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虚实难料(一)
“什么计……小弟实在愚昧,为何听不懂兄长之意还请示下一二。”桓温听罢庾翼这番言论,不由得眉头紧锁,原本端在嘴边的茶杯,又被他轻轻的放在,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一介无名之辈,怎么会在庾翼口中成了他人设计算计的对象
“桓某无非想报效国家,以继承先父遗志,能为北伐大业尽绵薄之力而足矣。这有何错难不成此亦会遭人嫉妒不成……”不知缘由的桓温满腹狐疑,心中胡乱猜测。
桓温涉世未深,心中复杂表于外在,神态举止都显得不自然起来,这一切当然被庾翼完全看在眼中。庾翼笑了笑,轻轻在桓温肩头拍了三下,说道:“元子勿急,有为兄在,定无烦恼的。你且安坐,听为兄细细道来。”
桓温点了点头,重新坐定,心情却不可能平静。
“元子,想我朝南迁至今尽管已逾数十载,然北方豪强争霸,群狼环伺,鲜卑、匈奴、氐羌无不垂涎于我,此为外患也。在接连经历王敦、苏峻之乱后,国家元气大伤,百姓涂炭,百业凋敝,本应百官合力,发奋图强,一雪前耻。然而如今纵观朝野上下,却是朋党林立,各自为政,以至于皇权旁落,人心不稳,此为内忧也。内忧外患之下,若还不能拨云见日,振兴国家,则朝廷休矣,百姓休矣……“庾翼说到最后,显然动了真情,不由自主黯然神伤起来,竟然低下头用衣袖抹起眼角泪水来。
桓温也是大受感动,忙劝道:”兄长莫要伤心,朝廷能有兄长这般忧国忧民之臣,定不会有事。凡事只能从长计议,慢慢谋划才好。“
”只是,只是,小弟身无长物,如今空有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与那朋党之争又有何干呢“桓温接着问道。
“呵呵,贤弟,你太低估自己啦!殊不知如今桓元子之名号便是王道大义的化身,如果能得到贤弟相助,无论是谁岂不是亦被表上了一层黄金吗”
“这,这,岂有如此荒唐之理我桓温乃是爹生娘养,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愿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做些实事,岂容的成为他人算机之物。若真如兄长之言,哼!今夜,我便返回泾县,从此再不涉足建康,既然此地不容于我,那我便一心侍奉高堂,做个世外野人罢了!“桓温性情耿直,经庾翼这么一说,顿时无名火起,本就因为朝廷无能积怨已久,如今这等令人发笑之事竟然出在了自己身上,当然新旧不满一起发作了,甚至真的如其所言萌生了退意。
“诶贤弟,你这是哪里话来尽使小孩子气,贤弟之才干,若不能施展,岂不可惜再说不也枉费了愚兄在御前保举之苦心了吗”
“哎!兄长责骂的是,然桓温更不愿成为他人棋子,受人摆布啊!”桓温有些激动地说道。
“贤弟拳拳报国之心愚兄岂能不知此事庾某已有安排,定不会与让那些贼子坏了贤弟的前程,元子还是稍安勿躁,等些时日,自有分晓。”
“怎么听兄长之言,莫非……“
“呵呵,不错,元子之事完全是愚兄安排好的,一切也绝非偶然,更不是仅仅因为你我交情深厚,我才会冒险在圣上面前力挺的,而是看中了贤弟之雄才伟略。故而,话说回来,所有一切其实全在掌握之中。“庾翼慢条斯理地讲到。
说到这儿,庾翼站起身走到房门前,将门从里关住了,这一举动似乎是有何要紧之事要讲,而防隔墙有耳一般。
桓温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庾翼之意,便马上正襟危坐,眼巴巴盯着庾郎中,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然而,庾翼将房门关上后,却只道了一句:“哎!夜深了,凉气伤人还是关上门为好。”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再没说其他。
“这可怪哉!分明兄长有话要讲,却为何忽然不说了难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而惹得兄长不悦了还是这其中另有他意”桓温心中疑问实在按捺不住,便张口问道:“兄长,小弟愚钝,下一步该如何,还请示下一二啊!”
第十三章 虚实难料(二)
桓温欲见庾翼却整整等了一天,眼看着天色暗淡,征西将军府内已掌起了灯,仍迟迟不见那庾郎中归来,桓温身心疲惫不免又暗自萌生失落悲怆之感,想着自己满怀希望由泾县至建康投奔庾翼,本以为壮志可抒,没想到却是步步艰难,入仕的想法不但没有半点眉目,却似有似无的落入了所谓的权力争斗之中,这等境遇何其悲也!
“就连想找兄长说说心里话都是如此之难莫不是他在有意回避莫不是自己真的是颗烫手的山芋莫不是人家是换了一种方式下的逐客令……哎!或许吧!或许此乃天意,我桓温应该知道进退取舍!”恰好一阵凉风吹入庭院,似乎吹醒了桓温,让他一下子看清了当今世间的世态炎凉,而官场的阴险,更让他心灰意冷。
桓温已经不准备再等下去了,想连夜动身离开这个无情之地,于是,他摇晃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客房去收拾行装。
“可是毕竟兄长待我不薄,只是他有苦衷,我却不能不告而别,还是留一封书信吧!”想到此处,桓温取来笔墨,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书信,信中多为感激庾翼之词,又搪塞挂念家中老母,不宜久留于此地,故而先行告辞,待后会有期与兄长再叙云云。
笔落,折信,小心翼翼装入信封,带上房门,穿过跨院,径直去了庾翼的书房。桓温打算将临别书信放在庾翼书房门外便离去。只是,当桓温转过月亮门踏入小院的一刻,他发现庾翼书房中竟然亮着灯光。
“难道是兄长回来了那这信……”桓温看到书房中的光亮,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书信,他觉得既然兄长已回,那还是应该当面打个招呼为好。
想到此处,桓温便到了书房门前,见到房门微闭,就要上前叩门,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二老爷,那位桓先生足足在院子里等了一天,似乎真的是有极要紧的事情要见您,刚才,伺候他的小厮回禀,说是桓先生现在正在房中收拾东西,好像要离开。”
桓温听得出,这是庾府管家的声音,看来他正在向主人禀报白天桓温苦等之事。
“也许,兄长听到此消息后会即要召唤我来询问……也许他会阻拦我离开。”桓温心里想到。
“嗯……”只听这时从书房中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这正是庾翼,只是他除此之外却并没有说话。
“莫非自己的做法太过唐突,反而惹的兄长不悦啦”桓温又胡乱猜测,叩门的手自觉的停在了半空。
“二老爷,您看,小的们是继续将这戏演下去呢还是……“又是那个管家的声音,不过他的话很是令人感觉奇怪。
“做戏这是何意”桓温隐隐的觉得这事不仅仅是蹊跷那么简单,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隐住身形侧耳听了下去。
房间内又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庾翼慢慢的问了一句。
“大老爷来信了吗”
“回您的话,大老爷那边暂时没有消息。”
“嗯!既然没有消息,便意味着之前的安排不变。”
“噢!小人明白了。不过,万一那个桓先生真的一去不回,会不会……”
“嗯会不会什么你以为大老爷的谋略会不如你吗”屋中的庾翼似乎被管家的多言惹怒了,语气突然变得狠戾起来。
“二老爷恕罪,小人不敢,是小人多嘴,该罚,该罚!”果然,管家慌张不已,连连陪罪。
“罢了,姑且饶过你这次,记住,今后不该问的绝不可以多嘴。你现在,且去打探一下那桓温在做什么然后速速回我。哼哼,一切尽在兄长掌握之中,他定会乖乖就范的!“
”是,是,小人领命,这就去……”
返回住处,桓温坐于桌案前,失魂落魄的盯着面前的灯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不堪。刚才在书房门外庾翼与管家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什么叫做戏、什么叫安排,什么又叫尽在掌握之中……实在太乱、太不可想象了。
“难道庾兄所指之人真的是我可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莫非……莫非他也是……”
“不,不不不,不会的,毕竟救我之人是兄长,他又怎可能做出那般小人所为呢我不信啊!”
“人心隔肚皮,画龙画虎难画骨,退一万步讲,万一这就是一个局呢”
第十四章 虚实难料(三)
既然庾翼终于露了面,不管这背后又究竟是怎样的状况,桓温索性将满肚子的话倒了出来,反正已经不准备留在建康,说也就说了。
当庾翼听完了桓温这番话后,先是“哎”了一声,然后又对着桓温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
“元子,就是因为这些”他问道,眼神之中竟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嗯!不错,方才所讲全是小弟肺腑,不恭之处请兄长海涵!”桓温抱拳行礼答道。
“海涵哈哈,元子要去哪里要做何事与庾翼有何干系既然你已决定,明日一早我送你便是!”没想到庾翼冷冷的回了一句。
庾翼这般态度实在出乎桓温所料,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半天语塞愣在了当场。反观庾郎中倒是老城许多,冷眼看了看桓温木讷之情,嘴角微咧挤出了一副笑容,然后起身走到桓温面前,一只手轻抚其背,低声说道:“贤弟其实是在生为兄的气,埋怨我将你的事情不放在心上,是也不是”
“这……嘶……”庾翼一语中的,弄得桓温愈发无措,原本憋闷在心中的怨愤一下子不知怎的,居然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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