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芊尘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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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除夕夜宴(下)
妙音殿回廊曲折,宫灯映射下亮如白昼,冬日湖面已然结冰,小径鹅卵石也落雪。
月光下白沐莞神情急切,嗓音压得很低:“晔哥,方才宫宴上那领舞歌姬不同寻常,像是冲你来的。”
“我也发觉不妥。”宇文晔剑眉微蹙,沉吟片刻道,“宇文程尚在禁足,他没本事把手伸进除夕宫宴,今晚是何人想出手我还没理清头绪。”
白沐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六皇子”
她所猜也是他心中怀疑对象,宇文晔不禁冷笑两声:“不好说。若是他的话,只怕背后少不了太后指点。”
少女略微思忖,计上心来:“晔哥,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她话没开始说,就见宇文晔忽然做出手势示意她别出声,她连忙闭嘴。
此时虽然只有他们二人躲于走廊拐角处私话,可是深宫四处皆是各家的耳目探子,说话依然需要小心翼翼。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一道身影急匆匆往西面跑去,连手提宫灯都没有拿,行为看似十分鬼祟。
定睛一看,白沐莞轻声呢喃:“背影有点像衡国公。”
宇文晔一挑长眉,口吻笃定道:“就是他。”
“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我悄悄跟上去。”说完,白沐莞正准备抬脚,却被他下意识拽住。
“莞莞切记小心!”
走廊鹅黄色宫灯散发的光芒将他俊美的脸孔映照得分外柔和,五官线条完美得恰到好处。他长眉微皱,井底无波的星眸深藏担忧。这一刻宇文晔的模样,深深烙入白沐莞心房,郎君如他,今生她甘愿誓死追随赴汤蹈火。
看迷了眼的少女莞尔一笑,只说两个字:“放心。”说罢,灵活矫捷的身躯消失于黑暗中。
宇文晔转过身陡然张口喊出两个名字:“朱雀、龙雀。”
瞬息间两个黑衣暗卫出现在夜幕下,他们皆是黑衣蒙面,浑身上下唯独背后的刀剑发出一丝幽暗诡谲的光亮,摄人心魄。一齐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声音不大却暗藏魄力:“属下见过太子。”
朱雀和龙雀都是深得宇文晔信任的心腹暗卫,两人不仅武功奇高,还各有所长。朱雀精通医术,以备不时之需。龙雀则善于用毒,尤其擅长欲盖弥彰伺机脱身。将他们安插于宫中,平常不仅能暗中监视所有人一举一动,更能像今夜这般应急时有备无患。
宇文晔直入主题:“查得如何”
朱雀回答得言简意赅:“回殿下,宫宴上那个领舞人名叫郑媛,是今年新从江南一带选入后宫的歌姬。今夜原是她初次献艺,因她舞姿曼妙,歌喉悠扬,又生得貌美,特意命她领舞艳惊四座。”
宇文晔沉声问:“既然入宫不久,平常她都与什么人接触过”
朱雀并未迟疑,直接回禀道:“据属下所知她每日待在歌姬居住的允西阁,言行举止并无异常,从没跟谁来往密切。”
行事如此缜密有备而来,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宇文晔冷哼一声,阴沉着俊脸自言自语:“如此说来她入宫之前他们就已然商计妥当,唯恐棘手!”
“属下斗胆多问一句,不知殿下从哪里看穿此女的破绽”旁边的龙雀忍耐不住心中狐疑,出言问道。作为暗卫他们本不该多言多问,只管忠心耿耿执行主子吩咐的任务,但是他们跟从宇文晔多年,主仆关系非同一般。今夜太子临时传下命令叫他们快速调查这个歌姬,毫无预兆,着实令他们吃惊。
闻言宇文晔微微一笑,不予回答也并未责怪。
其实他最大的判断依据是直觉。那个名叫郑媛的歌姬今夜一露脸,就看似无意间同他四目相交,他从她柔媚万千的眼神中看穿一丝伪装下的不善。之后她表演得纵情恣意不时悄悄瞥向他,令宇文晔越发怀疑。这才以自己的渠道,悄悄命自己人传信给朱雀龙雀急忙调查郑媛。
显然仝皇后也有所察觉,所以才会故意命叶诗莹跟随他离席。只不过他离席前给白沐莞递了眼色,两人默契的来到此处私话,叶诗莹一时半刻寻不到。
收拢思绪,宇文晔低下嗓音又问:“此女现在何处”
这回龙雀抢先说:“在偏殿耳房休息,属下方才派人看着她。”
“你们今夜飞鸽传消息出宫,这几日务必彻底查清郑媛入宫前的底细。”吩咐完,宇文晔挥手道,“退下吧。”
朱雀龙雀一同应声后消失在夜幕中。
如今没过亥时,离宫宴结束尚且还剩一个时辰左右。思及此,宇文晔回身疾步朝大殿走去。
转过拐角约摸走了两百步,他眼前呈现一道倩影。
“太子殿下万福。”
柔媚入骨的嗓音悠悠传来,宇文晔抬眸直视面前静立的年轻女子,只见她薄裙遮体,冷飕飕的雪夜寒风吹起她轻薄的裙摆,松绾发髻仅戴一支白玉雕花珍珠步摇,借着月光倒显她娇媚多姿楚楚动人。
宇文晔凝眸扫视,已然认出她就是今夜宫宴上的领舞歌姬
第六十九章 宫中禁地
且说白沐莞一路小心尾随那人离开妙音殿,借着夜光径直穿过鹅卵石小道,七弯八拐,最后见他走进一处凉亭才停住脚步。
这座凉亭位于御花园北面,四周树荫环绕,夜深人静风声飒飒,树影婆娑令人不寒而栗。如此僻静的地方,今夜又是除夕肯定不会有宫人路过。
怀揣满腹狐疑,白沐莞悄然隐身于一棵大树后,树荫和树干遮挡住她的身形,对方看不见她,她的视线刚好能洞察凉亭内一举一动。如她先前猜测,避开耳目孤身前往凉亭的人影果真是衡国公萧武。
很快又走来两道身影,为首之人身披黑色斗笠遮住身形,紧跟其后的女子正是萧太后身边的罗嬷嬷。白沐莞心底一动,连忙凝神屏气,侧耳倾听。
只见萧武冲着身披斗笠的人拱了拱手:“太后。”
“哀家今日接到你的消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何等大事。”是萧太后的声音,因为距离颇近白沐莞又耳力过人,倒是不难听清。
萧武神色微变,垂头感慨地张口:“这几年萧家大不如前,臣想入宫探望太后您一面也多有不便,陛下不允几次未遂。唉,纵然相见也不便多言。”
年前他几次上奏请求入宫向萧太后请安,结果每次都被天子以各种理由委婉拒绝。
萧太后轻哼一声,旋即眸光凌冽,语气夹杂一丝不悦:“萧家还不至于此!你是哀家的亲弟弟,算不得外男,宁安堂如今鲜有人来,待年节过后你随时可以入宫请安,又何必非要急于这会儿相见。”
萧武心中打得那点主意,她怎会不清楚
“娘娘,您今夜该不会还要前往北苑阁瞧那人”萧武的声音低沉晦涩,眼珠下意识张望四方。
萧太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哀家每年除夕夜都去北苑阁瞧她一次,这是定例,瞧到她死为止。”
“太后!”萧武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整整三十年过去,先帝驾崩已有二十四载。依我说,北苑阁里的贱人早该去地下找她儿子,留着唯恐是祸根啊!”
“哀家这一生从不认输,唯独在容妃那儿输了,眼睁睁见她夺走先帝对我所有的情意。哀家留她一命让她苟活至今,为的就是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再有半步疏忽大意。至于容妃被囚在北苑阁三十年生不如死,哀家要亲眼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死了之太便宜她!”
夜幕星河下,从萧太后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皆在空气中盘旋,那冰凉刺骨的嗓音让人如同坠入地狱般可怖。
躲于暗处的白沐莞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萧太后口中愤恨的容妃究竟是何人她不得而知。
“我的好姐姐,您这辈子至荣至尊,从皇后到太后,您已经赢得很体面。”萧武将眉毛拧成川字,焦虑又慌张不安,“您莫非忘记了当今陛下幼时可是跟在贺王身后长大的,兄弟感情最为亲厚。陛下并非您亲生,就算他半点不怀疑贺王之事是我们萧家所为,他已是万分忌惮萧家,万一哪天起疑……”
“你住口!”萧武话未说完就被萧太后含怒打断,“哀家当然知道宇文昊天心中万般猜忌,可惜他手无证据而且永远不会有证据!贺王当年勾结敌国叛乱,那是先帝御笔亲审的谋逆大案,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子翻父案代表忤逆不孝,宇文昊天没那个胆量,他虽为天子也担不起‘不孝’二字,除非他不畏惧后世史笔如刀!”
寒风中萧武抽了抽嘴角,这些天他莫名心烦意乱,此刻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太后凌厉决绝的目光吓唬住,赶紧把话咽回去。
几十年的姐弟,一母同胞,萧武从小就敬畏她,甚少敢忤逆她的心意。尤其是她进宫成为萧皇后又直至太后宝座,萧家全族的荣辱兴衰系于她一人。
“你别以为哀家不晓得,当年因为你的妇人之仁险些害死整个萧家!”说罢萧太后微微侧头,眸光懒于再看向萧武。
在她眼中这个胞弟处事优柔寡断,欠缺成大事者的狠辣手腕,一直让她恨铁不成钢。
萧武被哽得再说不出话,眼底变幻莫测。罢了,陈年旧事已经平安过去三十年,料想今生也不可能翻盘。当初合谋参与这件事的人或者被他灭口,或者老死病故,就连当年真正通敌的汤丞相都早已经致使告老还乡。贺王的名讳,现如今恐怕没什么人还记得。
想至此,萧武一如往昔地俯首作揖:“是,臣听从太后娘娘安排。”
萧太后满意地笑了两声,语气放缓几分道:“你放宽心,一旦登上皇位,许多人许多事都大不相同。如今的陛下心里只剩他的万代江山,不会再有闲心思替贺王洗刷冤屈。再者哀家只是暂且避世几年,不会永远躲在宁安堂。”
萧武点点头,恭谨地作揖准备告退:“时辰不早,臣这一来一回耽搁不少时间,筵席快要结束了。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臣在宫外方能心安。”
“你快去吧,哀家还得去一趟北苑阁。”
萧太后目送萧武离开以后,她立于寒风中静伫良久,目光遥望远处有些缥缈。至于罗嬷嬷则一直默然守在旁边,垂头而立不多言语。
白沐莞暗自腹诽,看来这个罗嬷嬷不仅是萧太后的心腹忠仆,更是知道萧家所有密谋的关键人物。只不过方才偷听萧太后和萧武所言,她越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开解。
贺王又是谁为何会牵扯三十年前的通敌叛乱以白沐莞的年纪对于三十年前的事情理所应当是一无所知,但她能确信这一切同萧太后姐弟脱不开关系。
此时她有点为难,萧武都着急赶回妙音殿,眼下她该跟踪萧太后去北苑阁一探究竟还是若无其事返回筵席
稍稍思量片刻,白沐莞贝齿轻咬红唇,今夜她豁出去了。为了探究萧家暗藏多年的秘密,为了将来助宇文晔扳倒萧太后和六皇子,也为了解开她满心疑问。少女十指合一默默祈祷,但愿今夜能拿到萧太后的把柄。
事实上她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之前她尾随萧武一路轻松自如,首先因为他没有防备,其次走得皆是避人视线的小径。现在她想跟踪萧太后去北苑阁,走得是宽敞的宫道,沿路没有任何遮挡,唯有两道厚厚的红墙。白沐莞只得小心翼翼,和前面两道人影始终保持几十米的距离,既不能跟丢更不能被她们察觉。
众所周知北苑阁是宫中禁地,宫门陈旧斑驳无人翻修,此处闭锁长达三十年,寻常无人敢前往靠近。传言曾经有个胆大的妃子趁夜色想来打探,之后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一个月后被宫人发现死于北苑阁附近的井边,死相极其惨烈。从此再无人敢前来,几年前萧太后甚至撤掉看守的侍卫,每日只有一个犯错被罚于慎刑司服役的小内侍定点给北苑阁送两餐。
萧太后于北苑阁门口止住脚步,亲自脱下斗笠递给罗嬷嬷,又略微整理衣衫发髻。为掩人耳目她今日身穿素雅的藏青色简装,夹杂银丝的头发绾成寻常螺髻,一支凤凰点翠镶猫眼石赤金步摇彰显她至高无上的尊荣地位。
不消一刻钟,掉漆陈旧的苑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缓步走出。
白沐莞以轻功飞身到房檐上,发现屋顶瓦片破损潮湿,风吹日晒年久失修,外观破败也属正常。俯视下方,眼见一个薄纱遮面的白衣女人冲着萧太后张口,笑容狰狞冰凉如霜:“除夕之夜太后你不在妙音殿受人尊崇拜见,怎么又来廖无人烟的北苑阁”
闻言萧太后仰天长笑,笑声中藏不住凄然:“哀家说过每年除夕都会来瞅一眼你的丑态,让你睁大双眼看清楚哀家容光焕发,而你只配生不如死。”
寒风凛冽吹卷起她蒙面的蓝纱,瞬间露出一张让人惊骇的面孔,不谈她苍老色衰,只说右脸腐烂似的伤口就让人作呕。一双空洞的眼睛布满血丝瞪得老大,紧接着凄厉悲哀的女音划破夜空:“萧氏,这几十年你也不好过!我虽被你囚禁于此,但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我要活得比你们萧家所有人都长久!”
罗嬷嬷出言呵斥:“放肆,竟敢对太后娘娘无礼!”
“你如同鬼魅般苟且偷生,在外人眼中你早已灰飞烟灭。哀家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日日夜夜想起你惨死的儿子。”说到这儿萧太后垂下凤眸,面色平静道,“恐怕你忘记了,下旨绞杀贺王之人是先帝,而非哀家。你切莫恨错人。”
“你这个毒妇,老天爷无眼竟然还不收你下修罗地狱!你设计蛊惑先帝,存
第七十章 贺王昊鹤
夜凉如水,孤月高悬于空中,隐约能照亮白茫茫的雪光。
当白沐莞匆忙赶回妙音殿时子时已过,今夜宫宴已然结束,众人皆依礼告退。雪夜路滑,满堂皇亲贵胄由数十位掌灯宫女分别引路出宫。帝后早已乘坐轿辇回寝宫,前来赴宴的王公女眷也陆续离去大半。
见状,白沐莞直奔之前他们在廊下叙话的那条走廊,只见宇文晔果然在走廊上徘徊等她。
“殿下,我回来了。”少女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撞乱他心弦。
宇文晔抬起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顾不得周遭是否有闲杂人,习惯性握住她的手腕,边走边道:“咱们快些出宫,再晚点宫门下钥就该费事儿了。”
白沐莞心知宫内眼线遍布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故而压下满腹心事,顺从地跟随他先行出宫再讲。东宫储君专用的朱顶紫色华盖马车停靠在宫门口,小贵子领着一众侍从在此等候。
眼见门口只停了一辆马车,宇文晔便知晓叶诗莹已经先行离去。如此甚好,他和白沐莞同乘一辆马车也方便叙话。
储君出行声势浩大,尽管从皇宫到东宫距离颇近,随行带刀锦衣卫还是不下三十人。更不提十数位手执宫灯的引路侍女,还有跟随在马车后面摆仪仗的内侍。白沐莞漠然瞧着这般霸气外露的声势,不禁稍带几分苦涩的抿嘴,皇室子弟贵不可言,一出生就享尽令天下人艳羡的富贵荣华,其中凶险杀机几人看透身在勾心斗角的宫闱中,每日都要担忧防备各种阴谋诡计,失去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温馨……
宇文晔见她在原地发怔,不禁先一步上车,接着轻声催促:“莞莞夜里风冷,快上马车。”
少女这才回过神,轻轻一跃纵身进了车厢内,映入眼帘就是他这张俊美非凡的面容,极具魅惑力。
马车陈设十分华丽,车内美人榻上铺着紫貂皮,红木小桌几雕刻蟒状花纹,一应茶具皆是翡翠宫制品。厚重的紫色锦缎车帘放下,将外面寒风冷气尽数抵挡,烧着银丝炭的车内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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