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赵霁又像当日遭遇飞头煞一般心胆欲裂,爬在草丛里大气不敢透,他年纪虽小,赖生活环境所赐,见识比一般人多,早听说益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有豢养娈童的嗜好,这韩通想是与那些人臭味相投,把自己的师弟当做嬖宠玩弄。
这下,他总算明白王继恩为何告诫自己别接近韩通了,照此情形看,前日这歹人是看上了他,想借徒将他纳为玩物,堂堂名门正派居然有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莫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眼下那禽兽正在坡下肆虐,不堪入耳的淫、糜喘息夹杂着王继恩屈辱隐忍的呻吟,赵霁仿佛被摆在油锅上煎熬,揪紧手边的野草,任长满锯齿的叶片割破手心,憾恨那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定要用它砍下韩通的狗头。
不,即使真有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在他手里也与野草无异,他救不了王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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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能帮他减轻一分一毫的痛苦。
对秉性善良的人来说,见义不能为,见死不能救,比刀剑更伤心,此刻王继恩所受的屈辱似乎转嫁到赵霁身上,他愤怒、怨恨、不甘,咬着牙,泪水铺天盖地涌出来。
韩通尽兴摧残许久,松开遍体鳞伤的受害者扬长而去。
王继恩没骨泥鳅似的蜷缩着躺了好一阵,支着手臂奋力爬起,他已习惯这种蹂、躏,相比之下今天还算轻的,做为一个生来不幸的苦命人,早就遍尝人世艰辛,锻炼出含垢忍辱的生存本能,他不觉得耻辱,不觉得痛苦……至少现在不。
当他理罢青丝,用衣衫遮住淤青的身体,一瘸一拐走上山径时,赵霁从草丛里颤巍巍钻出来,撑着红肿的泪眼,又悲又怨地望着他。
王继恩耳边滚过炸雷,轰鸣声中踉跄跪地,赵霁忙跑来搀扶,种种迹象显示,他已经目睹了一切,王继恩犹如在峨眉峰顶纵身一跃,心摔得粉碎,头晕目眩躲避他的注视。
“赵师侄,你……”
赵霁也不管他有多难堪,自顾自地抒发义愤。
“王师叔,我刚刚看见韩师伯欺负你,他一直这么混账吗?太师父难道不管?”
密林无人,王继恩仍下意识捂住他的嘴,虚弱哀求:“赵师侄快别嚷,这事不仅师父和段太师叔不知道,同门的师兄弟们也都不知情,我求你千万别对人说,否则玄真派再无我立锥之地。”
赵霁掰开他的手指,高声问:“为什么?”
他只知道坏人做贼心虚,不晓得受害方也会无地自容,王继恩不指望这少爷出身的师侄理解自己的苦衷,却又不得不解释一番,含泪低诉道:“二师兄这邪癖由来已久,我来峨眉山的第三年就被其奸污。他擅于辞令,得师门喜爱,武功又比我高得多,根本不容我反抗。我若告知师父,他老人家自会为我做主,可那样一来,本门上下都会知道我受人淫辱,叫我今后如何自处?”
赵霁果然不解:“知道又怎样?众位师叔伯只会责骂韩通,难道还会反过来怪你不成?”
王继恩苦笑:“他们当然不会怪我,只会怜悯同情,顶多再添一两声嘲笑,可是人活脸树活皮,我命运不济,已活得够低微了,不想再背负人尽皆知的耻辱,你还小,又一直享福享惯了,怎么会明白这些呢。”
赵霁还欲辩解,又被他轻轻捂住嘴。
“赵师侄,王师叔待你好不好?”
他眼神温柔似水,但滴在伤口上仍是刺人,赵霁哽咽道:“整个玄真派就你对我最亲切,所以看你受欺负我才这么难过。”
王继恩又悲又喜,扯住袖口替他拭泪,柔声央求:“那你答应我,绝不将此事告诉旁人,连你师父也不许说。”
“那韩通再欺负你怎么办?”
“……目前只能忍耐,等我武功超过他的那一天,他自然不敢再侵犯我了。”
赵霁与他同仇敌忾,信誓旦旦说:“我也要好好练功,王师叔,你等我三年,三年以后我一定打败韩通,让他发誓再不动你一根手指。”
他一派天真义气,却胜过任何安慰,王继恩破涕为笑,细心地帮他清理脸上发间的草叶泥屑,庆幸而惊奇地发现自己孤独了那么久,遍寻不得的依托感,竟在这孩子身上找到了。
赵霁回到茅屋,商荣已吃过饭,仍像住在神农庄时那样给他留了一碗米饭一盘菜。赵霁坐下吃饭,沉默和尚未消肿的双眼挑起商荣注意,坐到桌边审问他。
赵霁谎称路上摔了跟头,忍不住疼,大哭了一场,商荣哈哈大笑:“瞧你这点出息,还说要当大侠,我看大虾都比你勇敢,人家下油锅都不带眨眼睛的。”
“你见过会眨眼睛的虾吗?我只见过专爱咬人的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臭小子,又想挨揍!”
商荣巴掌已挨到赵霁面庞,却不见他躲避,反学鱼虾瞪大眼睛,黑漆漆的瞳孔里光四射,映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师父,徒儿保证在十日内学会你昨晚交代的十项技能,你也要答应徒儿,到时马上教我武功。”
赵霁说完埋头吃饭,商荣奇了怪,认真问他:“你到底怎么了?这么严肃可不像你啊。”
赵霁扒了两口饭,忽想韩通如此淫猥,只怕对商荣也心怀邪念,不知有没有欺辱过他,忍不住小心试探:“你在玄真派呆了这么久,可曾受过欺负?”
商荣先愣后笑:“你看我像是会受欺负的人吗?我在同门中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连大师兄都不敢惹我。”
赵霁也觉得眼前这人的性情与王继恩有天壤之别,他若当真命格属水,也是一锅沸腾的开水,挨一挨掉层皮,可即便是这样,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总要提防那个畜生。
“今后谁要是欺负你,千万别瞒我,我一定帮你打死他。”
他真心实意的表白被商荣当成笑谈,冷嗤道:“能欺负我的人也一定能加倍欺负你,师父把你交给我,我自会遵照他的指示认真教你武功,你用不着拍马屁糊弄我。”
赵霁顿下碗筷大声说:“我没拍马屁,你现在信不过我不要紧,日后我会好好证明给你看!”
他闹不清自己为何激动,只是设想今天受辱的人换成商荣,怒气就加倍膨胀,或许要强的人被欺凌,更能激发他的愤慨吧。
商荣见惯他的油嘴滑舌,乍一正经很不适应,但被人真心关怀总是件开心事,所以刚刚故作严厉地数落他“不准摔碗筷!”,又貌似淡然地问:“我熬了鸡汤,你要喝吗?”
他心口不一的坏毛病,赵霁直到很多年后才琢磨透彻。
山居幽寂,最宜读书学艺,不用十日约期,商荣就将玄真派基础的内功心法提前教给赵霁,告诉他砍柴,挑水这些粗活儿也是修炼的好方式,持之以恒用心练习,指日定能看到进步。
赵霁信念坚定,意志坚强,每日闻鸡起舞,干活儿练功,临睡前运功吐纳,修炼内息,如此勤奋不缀地苦练数月,真个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可与猿猴飞鸟赛跑,负重百斤以上也不觉疲累。那望而生畏的陡峭山路皆成阳关大道,上下飞驰浑如散步,一天三四个来回也很容易。
商荣看他基本功已小有规模,再教给他一套入门剑法,等他练到七八分火候,找了把铁剑供其使用。这是赵霁人生中的第一把剑,他爱不释手,搂在怀里连剑鞘一起擦得锃亮,恨不得立即有机会一试身手。
第二年初冬,机会来了。
十月末,峨眉山上细雪纷飞,银装素裹,初六这日商荣和赵霁下山采买粮食杂物,在山脚下遇到几名猎户,他们人手拎着一两只成年死猴,其中一人肩扛长矛,矛尖上绑着一只小猴子,那小猴大概刚满月,体长不盈一尺,身上落满雪花,抓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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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不住口地尖声哀嘶,想来那些死猴里有它的生身父母。
赵霁喜欢猴子,至今对死掉的喜糖儿念念不忘,见着这只小猴子鞋底便粘在雪地上,目视它由远及近,掠过身旁。
那小猴子似乎与他有缘,也拿两个乌溜溜湿漉漉的眼珠瞪着他,脖子随之转动,依依地向着他哭号,赵霁读懂其中的哀求,拔腿追上猎人。
“几位大哥,请问你们为什么打死这些猴子?”
峨眉山猴子多,也特别聪明,山民相信它们是山神的家奴,一般不会伤害,像这样大规模的猎杀尤为罕见。
猎户们正满心躁郁,有人动问,正好诉苦。
“我们奉了山下县太爷的命令,七日内必须猎到一只大马猴,不然就得去衙门里挨板子。”
商荣也跟了过来,问道:“那只大马猴有什么异处?县令抓它作甚?”
他们久居深山,入冬以来已有一个多月没去山下市镇,不知道就在这一个月内,峨眉县出了件百年不遇的凶事,一到夜里,居民家的女儿便接连失踪,隔天尸体就赤条条出现在附近山林里,都系奸杀致死。
见过凶手的人说那是只一人高的大马猴,飞檐走壁往来如电,必是成了的妖怪。从第一次案发至今已死了十多个女孩子,全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女,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将女儿东掖西藏,送离家乡,有的入夜后全家人不敢安眠,轮流守着家中女眷,生怕遭那妖猴劫持。
民怨沸腾,县令也坐不稳他的太师椅,命令全县猎户协力追捕犯案的马猴,七日内不能交差,一律用刑处罚。
猎人们担惊受怕,没日没夜守在县城附近的林子里,见着体型稍大的猴子便弓、弩齐发,宁肯错杀不肯放过,三天下来已打死两三百只猴子,就是没逮到传说中的淫猴。
商荣在峨眉山土生土长,没听过猴子成的传闻,当场表示质疑,一个站他跟前的汉子说:“我们也疑心呢,若真是猴子干的,为何我们在林子里守了这么些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也有人说凶手是个武功高强的采花贼,只盼县太爷快些醒悟,早日抓获歹徒,我们这些无辜的猎户也好躲过这场祸事。”
赵霁更关心那只小猴子,问逮住它的猎户将如何处置。
那人说:“先带回家养几天,要么卖给耍猴的,要么杀了取猴脑吃。”
赵霁惊道:“杀不得!杀不得!卖给耍猴的,任人打骂折磨也是作孽,不如卖给我吧。”
那人性子奸滑,看他是个爱家,张口就要三两银子。
赵霁哪里有钱,回头眼巴巴望着商荣,商荣也可怜那小猴儿,却不愿被猎户讹诈,跟他议价:“这么小的猴子哪儿值得了三两银?你这么漫天要价太不公道。”
那人说:“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没有强买强卖的理,你嫌贵大可不买。”
商荣弯腰捞起一团雪,捏得结实,挥手打断五六丈外一截松树枝,说:“我也常在山里打猎,想抓一只猴子还不容易?并不是非要买你这只不可,只不过有缘遇上了,有心救它一命,还请你行个方便,我们就用一吊钱做成这桩生意吧。”
那人深谙买卖经,商荣越说他越不肯杀价,故意吓唬他们:“猴子是我抓到的,我说它值三两银,就不能少一文钱,你不安心买也别来罗唣,我老婆快生了,正需滋补,我今晚就回家杀了它炖汤吃。”
赵霁不知是计,跺脚说:“你这人心肠忒毒,就不怕你老婆喝了汤生出一只猴子来?”
他恶言诅咒,那人便要跟他急,旁边明的猎户见商荣会武功,赶忙劝阻同伴,问他们:“二位小兄弟可是玄真派弟子?”
商荣点点头,峨眉山只有玄真派一个武林正宗,左近老少皆知,他顾惜师门名誉,与乡里接触时分外谦慎,若在别处遇上这样的奸贩,早动手教训了。
那问话的猎户听说是玄真派的,便心生一计,笑眯眯说:“你们喜欢这小猴子,我可以做主叫我这朋友分文不取地送给你们。”
赵霁闻言惊喜,商荣却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对方定会讨价还价,先敞快明言:“你想让我们帮忙的话,得先说清楚做什么事,坑人害人的我们可不干。”
猎户赔笑道:“小兄弟是个细人,你看我们哥几个都是老实巴交的山民,世代在此居住,怎敢干那坑人害人的勾当?正经是想求你救人哩。刚才都把话告诉你了,我们受县太爷逼迫,七日内抓不到淫猴就要受重罚,如今离期限只剩四天不到,板子看看已经近身了,到时被打伤打残,如何能进山打猎供家养口?家里老小都会一起饿死。”
赵霁听明白了,插话道:“你们想让我们帮着抓那只大马猴?”
猎户抓紧时机恳求:“这一带的人哪个不晓得玄真派门下个个是行侠仗义的好汉,见着这起不平事还会放手不理么?请二位跟你们的陈掌门说说,求他派人下山捉拿那奸杀少女的淫贼,为地方上除一大害。”
赵霁跃跃欲试,但不能擅自做主,再次回望他的小师父。
商荣说:“我们住在山里,不知道城中情形,否则不会任那淫贼逍遥至今,诸位可随我上山禀明师父,他老人家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众猎户听说陈抟肯出马,如同天降救星,忙依约将小猴送给二人。那小猴子极通人性,赵霁抱它时它不避不躲,一头钻进他的衣襟,偎在他怀里,再不肯出来。
赵霁欢天喜地,右手捂住它的小脑袋,替它遮挡风雪,正琢磨该给它起什么名儿,一阵北风刮过,送来几个衙役打扮的男人。
猎户们以为这几人是来监工的,多数唬得落荒而逃,留下的也低头弓背,不敢抬头观望。商荣却认得领头的中年人名叫张清,是县衙的捕头,为人豪爽厚重,对陈抟非常敬慕,逢年过节都要上山拜贺,跟门下弟子早已认熟了的,见着商荣便紧赶几步过来打招呼,自称要去找他师父。
商荣以为他也是来求助的,却又瞥见他身后的差役腰间挂着镣铐铁链,像个拿人的架势,须得仔细问一问。
张清面带焦色:“商少侠今日可曾瞧见你的大师兄慕容延钊?”
听说是冲大师兄来的,商荣越发狐疑:“我们师兄弟不常见面,只知道他这几日进城游玩,是不是沾上什么事了?”
张清顾及玄真派颜面,特意拉住他的手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赵霁也跟了来,见他苦着脸告知:“我今天是奉命去玄真观抓人的,慕容少侠这次怕是要吃人命官司了。”
二人相顾大惊,商荣忙问:“我大师兄怎么了?”
张清说:“昨日城里翠香楼一名姐儿被人奸杀,死时手里拽着一块吉祥纹玉佩,上面写着你大师兄的名字,翠香楼的人都说他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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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不到人,县衙就要张告通缉了。”
第23章山中岁月之寻人
遇害妓女名叫香秀,乃翠香楼花魁,年方十八,色艺双绝,在风月场中八面玲珑,峨眉县的富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噩耗传开,那些公子老爷愤愤不平,要求县令严惩凶手。
慕容延钊是最大的凶嫌,因为现场发现的玉佩确系他所有,许多人都曾见过,师兄弟们还知道那是他弱冠之年时父母送他的礼物,并且千里迢迢送去杭州灵隐寺开过光,背面刻有他的名姓,即开光日期,世上找不出第二块。
还有一点,这人案发后失去音讯,此情大异往常,更多了畏罪潜逃的嫌疑。
门下大弟子奸杀人命,无疑将重创玄真派声誉,最愤怒的莫过于段化,他将所有弟子召集到一处痛骂,还当着他们的面指责陈抟,说:“教不严师之惰,慕容平日就放浪形骸,行止不端,你明明知道却一直放任自流,如今犯下重罪,累及师门,都是你的过失!”
他是玄真派的老古董,别人总要让他三分,赵霁见陈抟唯唯诺诺自疚忏悔,心下很不以为然,在玄真派,他第一厌恶的是那寡廉鲜耻的韩通,排在韩通后面的就是这位曾太师叔。
这老头儿武功平平,一副腐儒德行,成天督促他们背诵之乎者也,将圣贤文章解读得味如嚼蜡,没什么真才实学,还偏偏好为人师,逮着谁教训谁。赵霁入门不过一年半,耳根子却被他骂痛无数回,因段化脖子上天生长有一个酒杯大小的肉瘤,便偷偷给他起了个“段瘤子”的绰号,私底下都这么称呼他。
这会儿正默默慝怨,身旁的商荣公然出列为陈抟辩护:“太师叔,师父对弟子们向来一视同仁,并没有刻意偏袒谁,大师兄自己不受劝诫,怎怨的了师父?再说案情尚未明了,人是不是大师兄杀的还不确定呢,您现在就认定他是凶手,倘若大师兄是清白的,岂不要莫名含冤了?”
耿介直言换来段化两个大大的耳刮子,老头儿眼似铜铃,声如洪钟,当场给陈抟加了条罪状。
“看看,看看,这也是你惯出来的好徒弟,本门上下就属这小子最不懂礼数,真像…真像…”
陈抟恐段化一时失语漏出口风,忙上前谢罪。
“师侄御下不严,今后定会规正,请师叔息怒。”
厉声喝令商荣跪地认错。
师父下跪,赵霁这个徒弟也只好跟着跪,心情和商荣半斤八两,都烦透那倚老卖老的段化。
当晚,他们在大堂里跪到膝盖发青,半夜腰酸背痛地回到小茅屋,都身冷如冰,心似火炭。
赵霁先发牢骚:“商荣,你以前是不是跟曾太师叔结怨太多?我怎么感觉他在所有门人里面最讨厌你,动不动破口大骂。”
商荣郁闷:“你也看出来啦?我从小就不受他待见,小时候要没师父护着,可能早被他打死了。”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他老说我像一个人。”
“谁啊?”
“江湖传闻玄真派在师父那辈出了个孽徒,此人目无尊长,武功高强,在武林中很干了几件大事,得罪的人太多,给师门惹下大祸,后来失踪,就此生死不明。”
赵霁兴致勃勃追问此人名姓,商荣看他跟自己当初一样好奇,就把那时到的失望转赠给他。
“不知道啊,师父和太师叔从来不说,连问都不许我们问。但是……”
话锋一转,拨亮赵霁眼中的灯盏。
“但是什么?”
“有一次,大师兄跟武林人士闲谈,得知那位被除名的师叔是个女人,武功还在师父之上。”
“女人?本门不是不女弟子吗?”
“以前男女弟子都,就是从这位女师叔开始才有了这种禁令。”
一人犯事,就改变了一个门派延续多年的门规,可见这女弟子当年惹出的风波之大,必是惊世骇俗,震动四方。赵霁自行想象,竟有些悠然神往,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前辈。
同样的念头在商荣心里转了若干年,已不新奇,此时更惦记翠香楼的命案,试问赵霁:“你觉得那个叫香秀的妓女真是大师兄杀的吗?”
赵霁早就郑重考虑过,已得出肯定答案。
“不会,大师伯那人自由散漫,可脾气好心肠软,跟谁都和和气气,不像随便行凶的人。而且他是逛妓院的老手,常说烟花场中萍水相逢,合则聚,不合则散,最不宜纠缠吵闹。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凭这一夜的恩情就该善待那些委身的妓女,绝不能对人家做昧良心的事。”
“他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只对我一人说过,大师伯性子跟我差不多,我俩很谈得来。”
商荣见赵霁向慕容延钊学了些乌七八糟的理论,心里很是不快,冷声嗔怪:“是吗?我也觉得你今后会跟他一样不正经,可惜一穷二白,没本钱风流快活。”
他俩相处一年半,争吵仍是盘中餐杯中水,天天离不了,但今日情况特殊,外患之前不能内乱,略略挖苦几句便打住,接着商讨关键问题。
“大师兄没杀那个妓女,玉佩却在死者手中,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妓女和大师伯相好,玉佩是大师伯送给她的,昨晚正拿着玉佩睹物思人,就被杀死了。”
“笨啊,她被凶手袭击必然挣扎反抗,怎会抓住玉佩不放?我看是凶手栽赃嫁祸,故意将玉佩塞到尸体手里。”
“嗯,你说得有理,那凶手会是什么人呢?”
“会不会是最近那个四处奸杀少女的淫贼?”
“那只大马猴?”
“傻瓜,你还真信这事是猴子干的?”
“不,我知道凶犯肯定是人,还是那种和挖心贼、飞头煞一样,比妖怪还坏的坏蛋。”
“官府已在通缉大师兄,师父也领着二师兄三师兄下山找人去了,我们在这儿讨论不出个名堂,反正已经答应帮那些猎户抓淫贼,明早就去县城看看吧。”
商荣的想法与赵霁不谋而合,他和慕容延钊感情不错,不能坐视对方蒙冤,估计此去得在峨眉县呆上几天,忙动手拾行囊,扭头看到在自己床铺上酣睡的小猴子,笑着拉住商荣。
“咱们下山也得带上这小家伙,先来帮我给它取个名字。”
商荣满心喜欢这小猴,但没露在脸上,之前声明猴子是赵霁讨来的,饮食清洁都由他一人打理,别指望自己帮忙,这时便不肯接受他的请求。
“说好了猴子的事全归你管,起什么名儿随你高兴。”
赵霁爬在床边,轻轻抚摸猴子溜圆的小脑袋,看那形状酷似山里的猕猴桃,灵光乍现,脱口笑道:“我养过一只喜糖儿,这只就叫乐果儿好啦,往后好好训练它,把它教得像喜糖儿一样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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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果儿原本就很聪明,知道赵霁是它的救命恩人,十分温驯听话,赶路时乖乖窝在他衣襟里,到了城里也不乱叫乱嚷,师徒二人在路边吃汤饼,赵霁递给它一块发糕,它便规规矩矩坐在长凳另一端捧着发糕香甜地吃着,吃完仍旧钻回赵霁怀里,静静听他们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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