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酌墓
一月十号 : 相隔许多天,昨晚终於再次梦见樊梦。我这几天还在忧虑 : 这事情还未水落石出,要是从此不能再梦见樊梦,那我如何能理清一切事情? 昨晚我再见到樊梦,已分不清心中的喜悦是出於什麽原因 : 是因为能够再次调查这些怪梦,或是……我并非不敢想,只是无法查证。假定我现在所作的梦只是我一己的想像、而不会变成未来的一种现实,那我岂不只是爱上了一个自己想像出来的人物?
但如果我所作的梦会於将来变成事实……每一晚作梦,在我看来跟约会没两样 : 我凝视他、亲吻他、抚m他……而他却不知道我的存在。
昨晚的笔记没有标明日期,而且篇幅十分长 : 樊梦交代了什麽是敌我,还交代了几个他自己创作的概念——真我与自我。他尝试分析自己的心理,试图合理地解释他为何会梦见我,且默认了他对我有感情……这使我心中有种异样的感情。我一方面佩服樊梦的分析能力,另一方面暗笑 : 樊梦已将自己推入j神病的死胡同,他宁可相信自己的意识出现分裂与失常,亦不肯单单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角度去理解他梦见我的事——亦即是他宁可相信自己是疯子,亦不肯面对他对我或许是有感情的这个事实。
他将自己分成敌我、真我跟自我三大部分,又将他梦到楚兆春一事归咎於j神失常,而形成他对我更深的排斥跟反感。他提到joe这个人——乔楚。可惜我跟joe不相熟,不然就能拉拢乔楚……
我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樊梦当真在三月开始作这系列怪梦,我就应该尽早与他相认,并助他解除j神分裂的危机——哪怕他会把我当成疯子。然而,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自己变成疯子,而是陷入孤立 : 当全世界的人都疯了而你只是当中的一个小疯子,那没所谓 ; 当全世界都是疯子时而你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你每朝起身所想的,无非是各种令自己尽快陷入疯狂的方法。
於是我开始思考我梦中的启示 : 在楚兆春与樊梦之间,『他』选择让楚兆春先梦见这一切,到底是出於何种动机? 我既然早一步看见这些梦,那我是否有什麽义务? 或者,有没有可能樊梦其实比我更早面对这些梦,只是他掩饰的工夫比我强,使我未能察觉……
简单来说,现在的故事(人生是一篇故事?)发展是这样的 : 两个生活上(基本)没有关系的年轻男x,由於连场亲热怪梦而建立了一种表面双向、实际单向的关系,而故事主角——亦即唯一的作梦之人(先假设这个人是我,楚兆春),会如何行下一步棋?
如果先见到这些梦的人是樊梦而不是我,樊梦会怎样做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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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之後开09。是说这文有一半的篇幅都是日记体啊……
☆、《春梦》16 (美强)
-日更一下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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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一月二十号 : 有一个多星期无写梦笔记。最近sem break,应酬也多,且梦中情况一直『如常』(我竟然将樊梦出现的梦归为『如常』——我知这才是失常,但我心里早已习惯了樊梦在我梦里出现,毕竟我已在梦里见了他两个月),樊梦都在写一些平淡的事 : 与我去这里、去那里,做一些寻常学生情人会做的事。我倒是想不到这个外表英气、脸容严肃的男子会有这种情怀。难道我心中的樊梦就是这样?
那也就是说我心内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少年情怀了,毕竟梦中的樊梦再可爱,也只是我的心理投s,而不是他本人……若果他在接下来的三月真的做梦呢? 我的初恋在中四,女朋友长得不太漂亮,但眼睛大大的,很单纯,我与她来往了一年,拍拖一个月就牵手,两个月就接吻,五个月後上床。後来她爱上了另一个男生,她说我没情趣,不懂得哄她。读中六时交了第二个女友,这一次拍了拖不够三个月就上床了,半年就散了。她太花,与不同男x周旋,而且追求物质。
自初恋後,就再也没有人陪我去做那些富情怀的事了。现在上了大学,身边还是有不少女x,閒时也会跟她们逛街食饭,但她们再也给不了我那种感觉,那种单纯,那种说话不需要经大脑思考的纯真。我知道我很傻。然而,或者我心底里只想要一个安静、单纯、不讲求太多物质也不会太缠身的情人。
我梦里的樊梦在写有关与楚兆春约会的笔记时,脸上的神色可说是平静的,只有牵涉到与我亲热时,他才会一额冷汗、嘴唇抖震,连字也写不稳。这个多星期以来,樊梦写下一场场与我约会的梦,他写到我们一起去书局、去海洋公园——樊梦在他梦里嘲笑我有畏高症,不敢搭缆车——现实中这倒是真的,我确是从来不搭缆车。我想,或者梦里的樊梦不排斥楚兆春这个人,而我亦不排斥梦里的樊梦。
昨晚,樊梦崩溃了。他写不完那则梦笔记,我猜他大概是梦到跟我……我见樊梦拿涂改y把笔记本涂得乱七八糟,便忍不住跪坐在他身边,试图拥紧他。我多想他能看见我,或者至少感觉到我的存在。我多想抹去他脸上的涕泪。我多想……
我想做一些连自己也觉得不合理的事。」
「喂,哥哥仔! 落车啦! 到站啦! 想搭多转车就落去拍卡!」巴士司机行到巴士上层的楼梯口,对靠车窗坐著的樊梦喊道。樊梦回神过来,忙不迭将笔记塞入背包,背包都未拉好,就撑著前座的椅背,站起来,一阵脚软,心好像一块海绵,在这半个几钟里被拧紧放松拧紧放松的折磨了无数次。
他下了车,却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下车的,只茫然看著前方的沙田铁路站入闸口。
他入了闸,却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入闸的。樊梦已记不起今天要上什麽课。他在车站一张长椅坐下,翻看那本梦笔记,直接掀到去三月的部分。正欲看,樊梦就感到裤袋的手机震动,他看也不看就接听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在哪里?」
那边的人不答。
「我的梦、我的内心、我的一举一动,你都看过至少一次了。这几天上去我家的人……也是你吧? 是你,你真的有上来。这不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曾经送我回家,你知道我住在哪儿,还在那一次问明我家里什麽时候没有人。加上你早就掌握我这一个月以来的梦,清楚知道我哪一天的神智最迷糊,便趁那一天上来跟我……然後你再偷去我家一把锁匙,复制一把,再在下一次上我家时物归原主,此後你就在我家自出自入了。你一早就算好了。」樊梦说。
「你为什麽不出声? 你出句声! 那天你也是这样。你看著我好似个疯子般打电话给你,你给我寄post card,你吓我,你令我以为自己变成es。然後你一声不吭的出现,你拉我陪你上床。我该说什麽? 多谢你? 也确实要多谢你,我食斋食足二十年,没有情人、没尝过x,而你不介意我是个男人,还上了我——男人,是不是对方有洞就可以了?」樊梦见楚兆春不说话,便自暴自弃 :「将一个比你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侵犯,那种感觉比上一个心甘情愿的女人更销魂,对吧? 想来我应该是你楚先生第一个男人,我可真……」
「你都未看完整本《梦笔记》,就对我下这种判断,是不是武断了一点? 我没错是有算计你,但我为什麽要算计你? 你以为你是悲剧主角吗? 那我算是什麽——我这个比你早三个月面对这些怪梦的人——又算是什麽? 甚至到了现在,我还会做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梦,我每天睡醒後第一个问题就是想 : 刚才的梦会否在某天成真? 我不止一次想 : 如果有晚我所梦见的不再是樊梦,而是我本人的生死,那会怎样? 在这段关系中,我走得比你前很多,在你担心什麽自我分裂之前,我便活在那种不算现实不算梦境的世界。在三月之前,我一直想 : 如果到了三月还是没有事发生,那我这两个月以来的梦又算是什麽?
「你认为你有什麽资格去抱怨? 你认为你有什麽资格去穿上一件疯子的戏服、说自己是疯子然後顺理成章地逃避现实? 你就是因为懦弱,所以才跟我上床。你回想一下我们有过的关系 : 真的那麽难受吗?」
樊梦被楚兆春一阵抢白,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记得第一次,是楚兆春引领他自己的手爱抚自己的身体。樊梦记得每一次楚兆春总是先满足他的欲望,然後才缓慢、温柔地挤入他的身体。樊梦记得自己如何跨坐在楚兆春身上,抱著他的颈,激烈地晃动身体,追求更深层的高潮。樊梦记得太多自己不应该记住的东西——那是被刻划上身体的记忆,并不能够用一两句「我忘了」、「我想忘了」就能逃过去。樊梦闭上眼,渐渐想起楚兆春是用怎麽样的节奏、力度去抚m或侵占他的身体,眼眶一阵灼热。
「你不想看下去了吗? 凡是我所写的,我都想献给你看。你真的不想看了吗?」楚兆春轻柔的声音如同一g爱抚著樊梦耳朵的羽毛,使他的心都彷佛随著那g羽毛而变得软弱。
他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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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接下来还有一两万字的篇幅。
下一部要更新的中长篇……
嗯,我想我会更新《越界》,因为我特别想知道大家会怎样看待这个故事。
如果想先睹为快,可去「我想告诉你」所附上的百度link。
那里就有《越界》这故事的完整版。
☆、《春梦》17 (美强)
-出於连贯x的关系,有时更新的文字较少
-有时则能更新多至2000几字
-还有11次更新左右就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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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号 : 终於熬过二月了。我人生经过了二十个二月,从未有一个二月是这麽漫长的。过去那个月,我每晚作三四个梦,几乎全都是跟樊梦有关的。梦里,樊梦对我笑、气我、与我一起玩、与我缠绵……太多甜蜜的梦令我每次上课见到樊梦时,既想避开他,又想接近他。梦的次序很混乱,我想当中分为两类。
其一是将会发生的梦,这一类梦全都是樊梦的生活,那时他开始每晚梦见我,於是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各种错乱,我就在一些梦里见他身在中大,陷入崩溃地跟joe聊电话。我终於明白为什麽他在某一则笔记写道『要打倒敌我就不能够避开楚兆春』,那是因为他每次在『现实』中见到我後(什麽是现实?),夜里就不会再梦见我。在二月初的梦里,樊梦就是一直与日常的我对话,最後他『治愈』了他自己,疏远了我,我们变回相见不相识的那种局面。
我那时心想 : 难道我跟樊梦的结局就只是如此? 我就是被一段无开始过亦没有结果的感情,而困扰足足两个月? 我不甘心。第二晚,我又回到起点——梦里,我回到三月初,亦即是樊梦最初作怪梦的时候。这次我改变了对策 : 我开门见山地跟樊梦说,我梦见了他。岂料樊梦坚决否定一切 : 我原本是打算以朋友的身份接触他,与他一起追寻怪梦背後的秘密,但梦却证明樊梦始终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他是断断不会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因此我又放弃这种策略。
第二类梦是或者会发生的梦 : 那些樊梦与我一起相处的甜蜜片段,可能成真,问题是我想不想让它们成真。而我……
二月的梦好多都是重重复复。我觉得这是一场预演 : 梦给我机会去试用不同对策,再为我呈现每种对策相应带来的後果。结果我在梦中用过的所有方法都不太好,有些策略使我和樊梦终生交恶、有些策略使我俩变得像陌生人,有些策略……使我得到他的身体,但无法相知。现在终於到了三月,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再去试——这次是真枪实弹上阵。
我必须找出一种策略令樊梦能够接受我之馀,而不会完全陷入j神失常。不,现在言之过早,我还不知道樊梦到底有没有真的作梦。如果没有,那只证明这一切是我的狂想,而非命运的安排——我到底是宁愿当一个疯子,还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发现即使要我跟樊梦在一起,我还是没有半点不甘,甚至没有任何与命运抗争的意识。我觉得这是『他』给我的机会 : 我肯定我做梦的日子比樊梦长,又在梦里试过对他用不同方法,只要我这一次聪明一点,不难达到最好的结局……
樊梦,我是志在必得。
三月四号 : 不知怎的,一踏入三月,我就没再梦到樊梦。我原应是快乐的,然而一醒来总觉得自己没有睡过觉般,彷佛梦里看不见他,就代表我没有睡上一觉好的。昨晚我再次梦见他。梦里的樊梦刚刚自某个梦惊醒,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喘气。半晌,他m向下身。房里太黑,我看不见他的面色,但没多久就见他踢开被子,把裤头褪到臀部处,撮著那半勃起的x器,缓缓套弄起来。我脸一热,恼恨这个梦没有灯光。只隐约见到樊梦仰著头,x膛随他套弄的节奏起伏,由缓转急。爆发後平息。抽张面纸,抹去,敏捷地下梯级,跳下地板,安静地去厕所把那纸团丢入马桶,冲厕,洗手,回到床上。但他仍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才似乎睡著。
我醒来,裤裆里一片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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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春梦》18 (美强)
-想尽早更完《春梦》,然後开更《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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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六号 : 前晚的梦颇正常,我和樊梦在中大某间canteen食午饭,言谈甚欢,故没有多记。但昨晚我梦见与他做爱。这是第二次春梦——若有x爱场面的梦才是春梦。我在那两次都是进入樊梦身体的人。昨晚那次连我也觉得颇奇特——我指的是场所与姿势。我认得那张床——是樊梦的床,不,正确来说是我梦中樊梦的睡床。我从没有去过他家,但我每次都会梦到特定场景,使我疑心那会否是真的 : 为什麽梦中的他总是睡在上层床? 我见过下层床好似躺著一个男生,莫不会是他弟弟? 我也不知……
总之我们坐在他床上。他软软地摊在我怀里,身子很沉,凡是醉了或晕倒的人,身体总是很沉,可那时我意识到樊梦没有昏倒。他喘著气,他的气息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薰得炽热,我觉得自己身在一个逐渐升温的焗炉里。我起初没有直接碰触樊梦的身体,而是握著他的手,逼他用他双手爱抚自己的身体,樊梦也似乎没有太大羞耻,在我的引导下寻找欢愉,他甚至扭著臀,有意无意地摩擦我的下体。我命令他脱衣服,他脱 ; 我要他扭过头来吻我,他吻,他就像个最理想、最服从的x爱机械人。接著场景断裂,我忽然抽身,不再是参与者,而旁观著很多在我面前闪过的零碎片段……
荒谬的并不是梦中的x爱对象,而是我人生最激烈的x爱,竟就是从这一场梦得来。醒来後,下身一片狼藉,必须洗澡。我愈来愈不敢想,如果现实的樊梦不会梦见我,那我这些梦又是何以生产出来? 是『他』要我看,看完之後,『他』要我做什麽?
『他』将要推我入疯狂 : 疯狂的迷恋 ; 疯狂的x爱 ; 疯狂的是我爱上了梦中一个不会在生活里跟我接触的人 ; 疯狂的是我日思夜想要如何让梦境成真 ; 疯狂的是这一种单向的思念。
前几天上课,我没有迎面见到樊梦。他一下课就跟joe离开,也想不出用什麽藉口去上前截住他。我无法知道他有没有梦见我。而且按照我梦中所见,樊梦第一则梦笔记是在三月八日,故我大胆推断他在三月八号前未写下任何与梦有关的记述。这也是合理的,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只是偶尔梦见他,谁想到这些梦会持续三个几月? 我也不以这些梦为病。我是一个实事求事的人 : 在梦里与樊梦约会、相处的快乐是真的,梦里的甜蜜、欢愉也是如此畅快,我为何要感到guilty? 为什麽一个男人梦见自己与另一个男人做爱,就必须感到内疚? 即使是基督徒,也有一边爱上帝一边爱男人的,更何况我没有信仰。
在希腊时代,男人本来就应该爱男人,美少年之美是人人推崇的 ; 古代中国,男人也爱男人,只是没有明确讲出来,男男女女间多少风韵,正史没有道尽,从野史可窥一斑。是宗教告诉我们 : 男子不可与男子交合,像与女人同睡交合般——这句话本身就是荒谬的 : 男人间的x行为不一定是交合,男人即使交合,所用的方式也跟男女不同,又怎可用男女的交合类比男子的交合?
这些观念都是历史建构的产物,一代代人重复相同的律法,去教人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去观赏高尚的,去歧视那低贱的,渐渐很多人忘记在很久之前,他们今天所不能做的事,原来曾是正当的。
如果『他』最终要我去爱一个男人,我就去爱——若我真的爱他。
我始终相信这些梦是出於『他』某一种隐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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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19 (美强)
-这货怎麽好像永远都更新不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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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八号 : 终於到了这一天。我特地带上一个黑色斜肩袋,扣上前一个月买的树叶型银别针——如果樊梦果真作过那些春梦,他会产生熟悉感,而我就是为了营造这种幻觉才去买这别针 : 首先让樊梦以为j神分析的一套能解释他所有怪梦,予他一种安全感,令他认为目前的处境是可以用理x解构的。从梦中的经验,我知道一开始就将他推向绝境是没好处的 : 樊梦心思敏感,心灵脆弱,容易因为一些蛛丝马迹就陷入错乱——这是他在梦中所给我的印象。故此我必须先为他提供出路,让他稍为安心,在他松懈後,再给他以更大的刺激,他就会像一个溺水的人般,想胡乱抓住一块浮木,我便能趁他最脆弱时乘虚而入。
我已经不想考虑自己为何要得到他,只觉得我必须这样做,是『他』授权我去做这件事,责任不在我身上,或者最後樊梦也会乐在其中。对於『他』,我们只是玩物,或者我们一开始便是活在故事里的人物,活在一个名为《春梦》的故事里,被某个不负责任的作者创造出来,身不由己地去做著自己也不能解释的事。
人很多时也是如此,不是吗? 有些人生来便活在悲剧,如阮玲玉、林凤这些女子一生周旋在男人身边,扮演美丽的歌女,她们所演的戏跟她们的人生一样都是一套悲剧,只是一套名为《女演员悲剧》的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本来就源自人生。我也在做一场戏,樊梦也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被逼臣服於『他』之下,被『他』与『他』的同伴玩弄、观赏。我们的悲剧是他人奢侈的感情与泪水,我们的喜剧是他人茶馀饭後无足轻重的笑话,我们的进展是他人眼里连载的小故事。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过是一场戏、一个廉价或免费的故事。或许将我们创作出来的『他』以及观赏我们的『他们』,都不过是不同剧本里的小人物。当『他们』在玩弄我们时,『他们』亦被更有权威的人或神所玩弄,我们既娱己又娱人。
我就只不过是故事里一个小演员,是没有资格讲太多高尚的品德,只要『他』要我做某件事,我就要去做。
以往我懒起床,常常迟到,但我今天提早半小时回去。这大楼的课室没有窗,只能从门板上一面长方形玻璃窥视课室里的情况,当然空无一人,连灯也没有亮起。依我梦中所见,三月八号的樊梦穿著一件棕式中袖卫衣跟黑色牛仔裤,背著背包,提早十五分钟回来。以往樊梦坐在离我颇远的位置,但今天他会坐在我後面。
我坐在中庭里、距离课室门最远的长椅,附近又种了几棵大树,一般人不会注意到我。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樊梦便真的进了那课室——他所穿的衣服正如我梦中所见。一阵**皮疙瘩迅速爬满两臂,背脊窜起一股针刺般的寒意,我紧了紧拳头,掌心却冒出一阵阵手汗。我不禁站起来,在长椅前一遍遍来回走著,直至自觉愚蠢,才重重呼口气,坐回椅子。
真的,『他』要我怎样做?
在接下来廿分钟,我脑里打了太多死结,无法好好思索。看看手机,都过了上课时间十分钟,才进去。sue如常替我留了一个位——樊梦果真坐在我後面。我飞快略过他的脸,在他发现我之前就别开眼,佯装没有留意他——平时我不会跟樊梦接触,必须表现得像平常一样,他才不会防犯我。在梦里,我试过跟他老实招认春梦的事,梦里的他有过两种反应 : 其一是抵死不认,反指我是疯子 ; 其二是将我视为同伙,要我跟他一起解决春梦的问题,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乐见的。我要的,不是朋友。
我在走向座位时,特意摆了摆斜肩袋,亮出那叶型别针,就见樊梦低下头记下些资料。我知道他注意到别针。说来也奇怪,我本来没有这种别针,是梦启示我去寻找这款别针,得来全不费工夫,楼下一间饰物店便有这一款别针,我问店家这是何时进口的款式,对方说这是新款,是新近半个月才入货——可是我在梦里所见的别针,正正就是这一款式。如果梦是来自潜意识,而潜意识又记下我意识没想特别去记的东西,则我为何会梦见一样从未见过的东西? 我肯定樊梦也没有看过这款别针,则他又为何在梦里见到这别针? 我与樊梦是两个不同的人,何以我们有同一种梦、又在梦里见过同一种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东西?
梦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心理机制,抑或是有预知能力的神秘色彩?
这不是我所能知的东西。我坐下来,对上樊梦的视线。第一次梦见这场面,我并没有理会樊梦,故此在课後没有机会向他攀谈。而g据梦中的经验,我是必须与樊梦接触的,好让樊梦能暂时不梦见我,而以为跟我保持接触就能免於春梦。实际上,g据我这几个月的梦,这不无道道理 : 只要我与樊梦保持平淡的交往,是确能消除他日常的焦虑感,渐渐将我变成他一个普通朋友。一旦我的存在不再为樊梦带来压力,他就只会梦见与我做寻常的事,如只是吃顿饭、上学放学,而不会再有任何亲热行为。事实上樊梦只所以屡次梦见与我亲热,是来自人际、学业的压力以及x压抑 : 他一直不甘於落後他人,又想获得他人的认同,这种心理投s到梦中,经过变形与扭曲,矫饰成与男子的亲密——当然我无法解释樊梦所梦见的为什麽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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