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爹”江月容听到父亲的声音,紧绷的情绪在那一刻断弦一般,哭喊着挣扎起身子向木门跑去。
她猛地拉开木门,便要扑向父亲的怀里痛哭。可她还没来得及扑过去,便听到耳边一阵疾风袭来。
一声巨响,江南鹤的巴掌狠狠地扇到了江月容的脸上。江月容被这一击之力震回了木屋中,摔在柴草堆上,喉中发出一声稚气未退的呻吟。
门外的江南鹤穿着蓑衣,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冷眼看着江月容。
“若是敌人装出我的声音,你现在已经死了。”他威严地对江月容说道。
江月容忍着委屈,缓缓跪到江南鹤身前,压抑着起伏的哭腔小声道:“谢父亲教诲。”
江南鹤看到江月容的手臂上渗着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阿生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没有你这般狼狈。”他叹道。
江月容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话。
秦狼却走过来,跪在了江月容身边,也低着头对着江南鹤。
怪我没有保护好月容,请不要责罚月容,责罚我吧。秦狼虽未出声,但江南鹤和江月容都明白他的意思。
江南鹤微微闭了闭眼,向木屋外望了望。
“有多少人在追杀你们”他低声问道。
江月容忍着哭答道:“女儿不知”
“追杀你们的人武艺如何”
“女儿不知”
“他们用的什么兵器”
“女儿”江月容终于痛哭失声,“女儿不知”
“你们两个是光顾着逃命了么”江南鹤的声音虽低沉着,却透着一股可怖的怒意,“你们这样,也配得上叫江门刺客”
江月容只是痛哭着,几番想要克制,却压不住自己喉中呜咽的声音。
 
第三十七话 刀娘 上
早晨,武昌府衙。
钦差静静读罢手中的奏章,缓缓合上,眉间已紧紧皱出了一道沟壑。
“大人,您看这奏章如何”他的身前,武昌府知府低声问道,“这伙贼人夜闯武昌府衙,目无法纪,下官凭这奏章上报,必能调来兵马征讨,把这些贼人斩尽杀绝,一个不剩。”
钦差却缓缓摇了摇头。这知府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但现在偏偏有许多事不能告诉他。
“武昌到京师,路途遥远,再如何快马加鞭,送到朝中也是半个月后了。”钦差缓缓说道,“如今我们是笼中鸟兽,朝不保夕,等不到朝廷调兵虎符的,还需想办法自保才是。”
“那就先斩后奏”知府小声说道,“先调动湖广兵马,抓了贼寇,再上报朝廷。”
“朝廷不会许你这么干的。”
“为何”
钦差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忽然问道:“知府大人,昨夜的刺客是什么来头,你可有头绪么”
听到这里,知府轻轻叹了一声:“武昌城里的黑衣刺客,没有别家,只能是江门。”
江门,那是湖广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门派,从五百年前元末民乱时便已立派,至今已是名震天下的黑道。
想不到如今,连江门也出手了,钦差紧锁着眉头,却不说话。
“若是老千总还在,哪能容江门如此猖狂。”知府凶狠地小声骂道。
侍立在钦差身旁的陈平关听到知府这句话,忽然想起昨日黄昏时遇见的女子,思索片刻,低声问道:“知府大人,听说千总府是被一个刺客攻破的,是真的么”
知府听罢,沉沉叹了口气:“是老千总年老体衰,重病在身,又赶上小千总闯了些祸事,府中兵将军心涣散,教头赵贞元又让这些琐事分了心神,才被那刺客趁虚而入。若非如此,哪怕单以那赵贞元一人的本领,莫说一个刺客,就是整个江门也未必能破得了千总府。”
“那破了千总府的刺客,究竟是什么人”陈平关轻声道。
“我也只是听离开千总府的老兵丁说的,说是那天夜里老千总重病时,有个女刺客带着孩子,使长短双刀闯进了老千总在沙湖北边的大宅。没人见到那刺客面容,但那刺客自报了姓名,说是叫江月容。”
“是那江月容杀了老千总”
“这倒是个误传。我听千总府的老兵丁说,老千总是病死的,那时候刺客还没来得及出手。”
“那赵贞元呢”
“这个那老兵丁也说不知道。但老兵丁说当时宅子里只剩下了那个女刺客和赵贞元,再加上一个小千总,三人而已。到了第二天官府去看,只见到赵贞元和老千总父子的尸体,却没见那刺客。看来应当是那江月容出手杀了他们。”
“这个江月容是个什么人物”
“这话我可不知从何答起了。”知府说着,脸上却一片茫然,“自破了千总府,许多人都在问这个江月容究竟什么来头,江湖上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唤作负子刀娘。可真要说起这江月容究竟是谁,那可是传言千千万,莫衷一是。有人说她是江门门主江南鹤的女儿,又有人说她是要杀江南鹤的刺客,还听说江湖上有她的赏银,那数目
第三十七话 刀娘 中
早晨,武昌城刚开了城门,街上还没有多少行人。
但武昌府衙附近的路人,却异常的多。这些人看起来都是等着出汉阳门的小贩,或者黄鹤楼下摆摊卖艺的艺人。可武昌城们这么多,为什么偏对着长江的汉阳门外聚着这么多小贩黄鹤楼下自然卖艺者众,可一大早上行人还没几个,怎么会聚了这么多卖艺人
江月容带着斗笠,垂下白纱遮住面容和背后布袋里的孩子。她的手上,戚家长刀封在鞘中,乍看起来像是一根木棍。她走到武昌府衙外时,透过白纱,便看到有无数双眼睛装作随意地瞥向自己。
武昌府衙大门缓缓拉开,有几个衙役说笑着,提着长枪走到门外开始了今日的守卫。看到这几个衙役轻松的眼神,江月容暗暗想着,昨夜的胜负看来是明朗了。
她摘下白纱斗笠,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用那双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瞳向汉阳门前和黄鹤楼下望了望。那些小贩和艺人急忙转过身去,避开江月容的目光。
江月容冷笑了一声,迈开步子向武昌府衙里走去。
“姑娘,这里是武昌府衙,你进来做什么”一个衙役拦住了江月容去路。
江月容朝那衙役轻轻笑了笑:“我来找一位大人”
武昌府衙大堂,江月容手握着长刀,背着孩子,将白纱斗笠支在墙角,自己只静静站在大堂中央。她看到,四周的衙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手中未出鞘的长刀。
她等了不久,府衙后门走进来一个高大壮汉。壮汉的手里提着一柄钢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起江月容,却是那壮汉看起来更该戒备。满堂衙役们都吃了一惊,急忙躲闪开去,发出一阵慌叫。
这壮汉的样貌,江月容隐约记得。昨日在城外,他也是那护轿子的四个刀客之一。若江月容记得不错,他应当是个抬轿子的。
既然他走得出来,可见昨晚江月容教的办法起了作用,这一行人应当都保住了性命。
那壮汉看了江月容一眼,目光落到了她手里的长刀上。
那柄长刀,虽藏在鞘里,却藏不住那浑重修长的形制,像是一根长棍。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月容却只是单手提着,看来毫不费力,让那壮汉刀客心里一惊。
“姑娘,听说你来找知府大人”
江月容冲那刀客笑了笑,道:“谁说我来找知府了我找的是另一位大人。”
“哪位大人”
“你们四人护着的那位大人。”江月容浅浅笑着,眉目间却透出几股剑气。
那刀客听完,哼出一声,把一柄钢刀贴在身前舞了个花,摆开架势,厉声喝道:“大胆贼人,昨夜偷袭府衙未成,今日还敢硬闯吗”
江月容却只是嘲弄地看着那刀客,笑道:“我要是贼人,昨夜你们几人早被刺客杀了。你去问问你家大哥,昨夜那点灯透敌的计策,是谁教给他的”
刀客一愣,随即怒道:“原来是你这娘们出的馊主意昨夜在院子里点个灯,照了俺一晚上没睡踏实”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念一想,这里头味道不对昨夜那黑衣头领来袭,也说这计策唤作点灯透敌,与这女子所说的字句一模一样这女子,怕不是与那黑衣头领有什么关联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刀客怒喝道。
江月容冷笑一声,把手中长刀探到身前,轻声道:“刺客,江月容。”
堂中衙役闻言一惊,急忙举起手中兵刃,左右围住了这堂前女子。江月容却不见半点慌张,左手只提着长刀,右手举到肩上与身后孩童伸出的小手嬉闹几番,对眼前这一柄钢刀、两排杀威棒毫不在意。
那刀客沉住刀,低声道:“你就是江月容”
“你认得我”
刀客却冷冷笑了:“是你便好,俺正手痒痒,想碰碰你的兵刃呢。姑娘,得罪了”
那刀客不由分说,左手捏住刀柄上的红巾,右手轮转起关山刀,踩着一阵旋风,便直直向江月容喊杀过去。
江月容却自信地望着那刀客,将左手长刀提到胸前,将刀柄冲后;右手搭在刀鞘上,把鞘梢对准了那壮汉。她看时机一到,便左手把长刀向身后一抽,右手顺势把刀鞘向前扫出。
那刀客只顾挥着刀,却在轮转的刀影间依稀看到一条木棍向自己飞来。他这轮转的刀法,防那细碎的暗器飞镖自然无事。可这木棍来势汹汹,又长又重,刀身打在木棍上只稍稍变了变那木棍的方向,却拦不住木棍的力道。转眼间,江月容的刀鞘便破了刀客的轮转刀,重重在
第三十七话 刀娘 下
府衙大堂的一声刀响,径直传入了后院深处。小屋中的陈平关被这声音一震,手中握紧了钢刀。
“三弟,保护好两位大人。”他对杨亮吩咐了一声,快步向大堂跑去。还未进到大堂,他便看到堂里的衙役慌慌张张从后门跑了出来,惊慌地喊着“又打起来了”。
陈平关不敢怠慢,拨开慌乱的衙役,箭步冲进大堂。一刀堂中,他便看见王泰和裴士林横着关山刀,与一个抱孩子的女子对峙着。那女子手里反握着一柄长刀,手却直接抓在刀身上,只露出刀尖开刃的一掌长。
这般握刀法,陈平关也是第一次见。
他再看向那女子面容,正是昨日前来指点自己的那个奇人。
“二弟四弟,不得无礼”陈平关急忙低声喝道。
横着刀的王泰和裴士林闻言一惊,看向了大哥,却见陈平关把钢刀一转收到小臂侧,拱手向那女子抱拳行了一礼。
“姑娘,一场误会,我家兄弟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王泰听完这声,心中又生起一阵恼火,急忙喊道:“大哥,你怎么给她赔礼你知道这娘们是谁吗”
“我自然知道。”陈平关平静地答道,“负子刀娘,江月容。”
话音一落,王泰满肚子的话堵在喉咙里生生咽了下去,裴士林却是心头一惊,瞪大眼睛望向了那女子。
江月容抱着孩童,按下长刀,朝陈平关微微笑道:“原来你已经打探出我身份了。”
“昨夜还要多谢姑娘指点,我们才能逃过江门刺客的夜袭。这件事,我该向姑娘先道声谢。”
“不必着急谢我。”江月容低声道,“没出武昌城,你们的命就还没有救下。”
“谢姑娘关心,我们早上休息片刻便出城去,不会在武昌城多留一夜了。”
“你们出不了城。”江月容冷冷说道,“若是单凭你们弟兄四人硬闯,倒有几分机会出城去。但若要护着那位大人,怕是走不到汉阳门。”
陈平关微微一惊,忽然想起昨日街道上往来的路人,心底一沉。
“二弟四弟,你们先待在府衙,不要走动。”陈平关冷冷吩咐了一声,缓缓迈步朝府衙大门走去。走过前院,到了门边,他只见府衙外小贩和卖艺人来来往往,一片繁华模样,却偏偏不见几个赏钱的路人经过。他听见几个衙役在门外闲聊,便唤过一人来问道:“这武昌府衙外,平日里都这么热闹么”
那衙役却笑了:“平时就是庙会过节的时候能这般热闹,可那也得等到午后人才聚得起来。今天可让钦差大人赶上了,不知为什么,一早上来便这么多人,我们弟兄都猜测是不是正午时候要闹什么节庆了。”
“这地方平常时,早上人多么”
“平常时大早上哪能有人在街上行走,得到晌午时才有人过呢。”
陈平关紧锁着眉头,朝外边这些人望去。凡他目光所指处,小贩艺人都像是刻意避开他似的,无一人与他对视。
陈平关放过那衙役,转身走回大堂,皱着眉,对江月容问道:“门外的,都是江门刺客么”
江月容却摇了摇头:“若都是江门刺客,我当进不来这府衙。”
“为何”
“凡江门刺客,应该都认得我。”江月容笑道,“他们备了赏银,要我性命。”
堂中三位刀客都暗暗心惊。
“这么说来,姑娘之所以相助于我们弟兄,是因为我们都是江门的敌人”
第三十八话 孤城
武昌府衙的小屋,门窗紧闭,有些昏暗。
小屋中,挤了许多人。江月容静静看着眼前这些人物四个刀客握着钢刀围在他身边,两位大人坐在小屋深处望着她。屋内昏暗,看不清人脸,但江月容隐隐觉得,那钦差的面容有些眼熟。
江月容还未开口,却是那知府低声问道:“你就是江月容”
“是。”
“就是你破了千总府”
“我确实闯进了沙湖北的旧宅。”江月容答道,“但我是奔着小千总的性命去的。我出手时,老千总已经病死了。千总府的兵丁家仆,都不愿认小千总做家主,自行散了。破千总府的不是我,是小千总自己。”
“强词夺理”知府咬着牙说道,“你可知道,你那一闯,闯去了整个武昌城的太平如今这武昌城里没了千总府,要有多少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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