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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龚爷,今天抽得如何”

    龚爷深深吸了口气,皱了皱眉道:“不得劲。明天再来试试,要是还不得劲,就多收他家七八两银子。”

    说着,这龚爷领着那几个壮汉,一手转着烟管,一手甩着酒壶,正要大摇大摆地朝码头走去,前边却忽然跳出一个少年的身影,挡在了路中央。

    龚爷停下步子,眉头微微一皱,低着眼瞪了那少年一阵,嘴里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哼鸣。

    那少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又不合身的衣裳,手脚都露了半截在袖子裤腿外,偏偏脑袋上顶了一个宽大的帆布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只探出嘴里叼着的一根长杆芦苇。

    “那烟鬼,我问你。”少年以高傲的语气问道,“秦狼在哪里,说!”

    龚爷的烟劲还未消,怒气被这烟劲一晃,却化作了一阵癫狂的笑声散了出来。

    “小娃娃,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家爹妈,去别处寻吧。”

    龚爷这一笑,带着身后几个壮汉也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不以为意,抬起步子便要绕过这小鬼。

    少年哼了一声,忽然从后背上取出一根长杆,把杆头上裹着的布袋扯下,露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

    那刀光,止住了龚爷的笑声。

    “烟鬼,我知道你与秦狼相识。”少年把那细杆大刀举到身前,冷冷问道,“你若说出他的所在,我便不为难你。你若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龚爷晃了晃身子,冷笑道,“小子,你能怎么不客气”

    “你看我手上这杆长刀,不怕么!”

    “长刀我看你这不过是根晾衣服的木杆子,绑了把菜刀罢了吧。”

    龚爷说罢,不止身后几个跟班,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哄笑起来。

    那少年低着头,恶狠狠咬了咬牙,道:“好,你这不识相的贼人,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娘传我的刀法!”

    少年脚底忽然向前一踩,一支长杆大刀从身前划过,照着龚爷的右臂平削过去。

    龚爷望着那长刀袭来,却不见丝毫惊慌,只淡淡举起了右手的烟管,看准兵刃来路,稳稳磕在了那长刀的刀刃与木杆相接的地方。

    一声闷响,少年用尽了全力的一击,竟被那龚爷用一支烟管稳稳接下。长杆刀被两股力道所迫,弯成了一道弧,带着微微的颤抖。少年咬着牙撑住身形,忍着虎口的生疼,恶狠狠地盯着龚爷。龚




第五十四话 拜师(上)
    黄昏时,江月容在佛前点烛时,听到远远传来了野雪和石老三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到了道成寺前。她苦笑了声,抱起了在地上玩耍的孩子,走出庙外张望过去。

    她望见,野雪扛着两大袋米面,却不费力气似地健步如飞,让江月容也在心底暗暗称奇。

    见江月容走出了庙,野雪忙摆脱了在耳边唠叨不止的石老三,冲着江月容喊道:“女施主,我们回来了!今天挣得不少铜钱,特意给施主带了些米面回来!”

    江月容答了个礼,轻声问道:“二位师傅,这一路上在争吵些什么吗”

    “这大和尚,不长记性!”石老三愤愤道,“路上看见俩人打架,他偏要去管闲事。还记得这武昌城是个什么地方么,上次差点丢了性命,这次又去招惹那些一看便不好惹的家伙。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他打小孩,就是不对!”

    “那没准是爹打儿子呢”

    说着,这二人又争吵起来。大概也是石老三看野雪两手都扛着重物,拍不出巴掌来,才有这般底气吧。江月容无奈地笑了笑,正要转身回庙里准备饭食,眼角却瞥见野雪身后不远处,有个少年躲在树后,探出一个脑袋,盯着野雪看着。

    野雪忙着和石老三斗嘴,却没注意自己被人跟踪了么江月容想起之前夜庙的险局,心中隐隐不安,便蹲下身子,借放下怀中孩子玩耍的掩护,从地上寻了一粒石子捏住。她看野雪和石老三没注意时,手腕一抖,将石子如电光火石般掷出,啪一声打在了野雪身后的树干上,发出一声脆响。

    树后的少年不知是什么打了过来,只看见树干上炸起了一层干枯的树皮,吃了一惊,不觉发出了半声惊叫,脚底一滑,跌了一屁股沙土。

    野雪和石老三被那少年的叫声一吓,止住争吵,猛向身后看去,却见是那个码头上挨了打的少年,背着长杆刀,戴着帆布帽,一路跟着野雪来到了武昌城外道成寺。

    “你看看你,把麻烦事招惹来了吧!”石老三愤愤地瞪了野雪一眼。

    野雪哼了一声,把两肩上的米面放到地上,发出两声闷响。他走到那少年身前,把一只大巴掌伸了过去。

    少年的脸上藏不住惊慌,却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抬手抓住了野雪的巴掌。野雪一用力,那少年像是飞了起来一般,骤然腾空而起,跨了几步才落到地上站稳。

    “小孩,你跟着我们做什么”野雪低声问道。

    少年挺着胸膛,高声答道:“和尚,今日在码头上,谢你出手相助!走江湖的,要恩怨分明。你有什么难处,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办了,当作是还你一份恩情!”

    这少年的身子还不到野雪的胸口高,一脸的稚气,说起话来却是口气大得惊人。

    野雪望着这少年,笑了笑,只是答道:“小孩,天晚了,回家去吧。”

    说罢,野雪便要转身去取地上的米面,少年却露出一脸焦急。

    “等会!”他失声喊道,“我知道你要去杀秦狼,我可助你!”

    这话,却让一旁的江月容心中一惊。

    野雪狐疑地看了眼那少年,低声答道:“小孩,我是和尚,和尚是不杀人的。”

    “你与那工头在茶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可助你……”

    “小孩,别闹!”野雪有些不悦地喝道,“我今天助你,只是看不惯那泼皮打孩子。但你当街拿刀砍人,本来也是错的。若你那一刀砍伤了人,我今天打的可就是你了。年纪轻轻就喊打喊杀,哪里来的这一身躁气。你记着,这世道是有王法的,我们习武之人可以出手教训那些恶霸,但人该不该杀,是官府说了算的。且不说我还不知那秦狼是不是凶恶之徒,纵他真是恶贯满盈,我也只是去打他一顿,绑了他去见官。我不杀人,只打那些乱杀人的



第五十四话 拜师(下)
    吃过饭时,天还没黑下去。一点残霞辉映着半边夜色,几颗星辰露出了少许身形。

    道成寺里,野雪收拾了碗筷,欣喜地看了看自己新收的这徒弟,得意地笑着。他见徒儿打了个饱嗝,便知道是有力气了,直抓起那细弱的肩膀道:“徒儿,走!去院子里,师父给你演练几手!”

    这师徒兴致勃勃出了大殿,石老三却从嘴里哼出一声,只背过身去,继续扒着碗里的稀粥。江月容给怀中孩子擦了擦嘴,装作随意地轻声向石老三打听道:“我听你们先前言语间,提到一个叫秦狼的人,他是谁”

    石老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又是这大和尚要管的闲事。”

    “不知是个什么闲事”

    “说是个凶案,许久之前的事情了。”石老三嚼着嘴里的酱菜,缓缓道,“这大和尚听说码头上有个工棚,一棚的伙计一夜之间全死了。说是个刺客杀的,名字叫秦狼。”

    江月容心中暗暗一紧,嘴上却只是随口道:“这事,与那胡老爷有什么关系么”

    “丁点关系都没有!”石老三诉苦道,“我一路上都要这和尚少管闲事,偏不听我的,说什么这武昌城太没法度了,他要治一治这地方,先从这凶案办起。他是个和尚,又不是什么提督知府,这地方乱不乱跟他有个什么关系……”

    江月容只是陪笑,等石老三抱怨累了才缓缓道:“那孩子又是什么来路”

    “是路上碰见的。”石老三摇头叹道,“这孩子可能耐呢,他拿那杆刀当街砍人,却没曾想对手更是个恶人,反把这孩子给打了。”

    “这么说来,是这孩子不对”

    “话是这么说,可打这孩子的家伙,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长得就凶神恶煞的,脸上还有好几道疤。最骇人的是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吊坠,吊坠上还刻了个胡人模样的男人,被钉在那吊坠上,像受着酷刑似的。”说着,石老三不禁打了个寒颤。

    江月容一愣,听这石老三的描述似乎让她想起了些什么,但那念头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无踪了。

    “这孩子肯定有问题!”石老三冷眼望着那少年,低声道,“木小二这个名字,一准是胡诌的。”

    破庙前的大院里,野雪捏了捏那少年木小二的肩膀,皱着眉头道:“徒儿,你这身子不行,得多吃肉。”

    木小二一愣,望着野雪道:“师父,你是和尚,怎么教人吃肉”

    野雪一惊,急忙背过手去,干笑几声,脑子里胡乱编造道:“有道是,没有一生下来就是和尚的娃,再厉害的和尚也是从俗人过来的。你师父我这一身功夫,都是出家前练的,那可是吃肉吃出来的。你要尽得为师的真传,就得多吃肉!”

    “师父,庙里有肉吃么”

    野雪又是一紧,却只管大摇大摆地答道:“肉,自然是买来的,庙里怎么存得。这肉钱,师父带你一起去挣。明日起,你跟师父一起去码头,搬运些货物,挣几个铜钱,就有肉吃了!”

    “师父,你是要带我去做苦力”

    “这怎么能叫做苦力呢!”野雪急了,抓耳挠腮道,“这是修炼,师父看你生得瘦弱,要你多历练历练。”

    木小二眼看天色要黑了,皱了皱眉,对着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的和尚喊道:“师父,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先教我几招厉害的吧。”

    野雪借着这话的力道,也急忙改口道:“好……好徒儿,说得对。师父这一身绝技,今日就先露一两手给你开开眼!”

    野雪四处一张望,见院外不远处有一株三五人合



第五十五话 救恶(上)
    深夜时,武昌城外码头,有几道黑影掠过。

    码头南边,有一座临江的小宅,那是龚爷的住处。

    龚爷的房里,亮着灯火。房中有两个人,一个是龚爷,另一个是个从广西赶来的信使。

    龚爷看着手里的信,微微皱起了眉头。

    “天王,真的准备动手了”他对信使轻声问道。

    “怎么,怕了”那信使嘴角微微上扬,有些戏谑地看着龚爷道,“入会的时候,你可是对天王立过誓的。现在该兑现这誓言了,你要怂”

    “对天王立的誓,我怎么会怂!”龚爷低声喝道,“只是,我怕已被人盯上了,不好脱身……”

    “怎么说”

    “今天下午,有人寻由头堵我。”龚爷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还隐隐留着余痛,“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要拿大刀砍我。还有一个厉害的和尚,把我打晕在地。这两个人也不知什么来头,受谁指使,若是官府……”

    “官府”信使笑了笑,道,“若我消息无误,武昌城的官府,刚被江门刺客堵了三天,连知府都被吓跑了。如今天底下,除了两广,就属这武昌城最无人管了。”

    “你不在武昌城,不知武昌城虚实。武昌城这地方,从来都不是靠官府管的……”

    信使看着这龚爷优柔寡断的样子,不屑地哂笑了一声,从手里暗暗摸出了一支短镖,握在手里。他准备最后问这龚爷一句,看看他愿不愿为天王出力。若这龚爷难堪大任,信使这支镖就要刺进龚爷的太阳穴,以免他临阵叛敌,害了天王大计。

    信使正要问话时,却忽然听到这小宅外有几声脚步。信使的耳朵比那龚爷灵敏许多,龚爷虽未反应,信使却早听出这脚步中,有两个脚力极好的高手在。

    看来龚爷确实被人盯上了,但从这夜袭的路数来看,盯上他的不是官府的人,恐怕是因别的事,来取龚爷性命的。

    信使在心中寻思片刻,便定下计策——让那些人出手,也看看这龚爷到底心性如何。若龚爷能逃过此劫,那便是他有些本事,信使便再下点力气拉拢他。若逃不过此劫,这龚爷的本领也就不过如此,于天王也没什么用处,正好就借别人的手杀了他。

    打定主意,信使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对龚爷道:“今日晚了,龚爷可好好考量一夜,我明日再来。”

    说完,这信使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推门而出,骤然隐入门外的黑暗中,寻不到踪迹了。

    小宅外,有一个少年,埋伏到了江岸边的乱草丛中。这少年,叼着一根芦苇杆,头戴着一顶帆布帽,手上握着一杆细长的大刀。

    那恶霸既然与秦狼相识,今日打架吃了亏,必定会找那秦狼商量报仇!少年心里想着,撑着困意,远远盯着那小宅。

    忽然,他望见有一个人影,从小宅外翻了进去。少年看得分明,那是个穿黑衣的蒙面人——少年曾听说,江门的刺客都是穿黑衣的。

    这人定是秦狼,不会错了!

    少年提起刀,探出身子,快步向那小宅跑去。

    他却不知,更远处,还有一双眼睛遥望着他。

    小宅里,龚爷送走了信使,吹灭了灯火,却没有半点困意,只躺在床上,取了自己的烟杆,在手里转了许久。

    这大烟瘾忽然上来了几分,让他心里有些难受。他握了握脖子上的十字吊坠,只觉吊坠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就在他终于觉得有些困倦的时候,门外的小院里忽然传来了几声响动,像是谁在拍打院门。

    莫不是那信使忘记了什么东西,又折返回来了龚爷默默长叹一声,懒懒坐起身子,披了件衣服,推开了房间的木门。

    他望见,小院门口落了几颗小果子



第五十五话 救恶(下)
    “你们都是谁!”龚爷望着自己屋内屋外这三个人,慌张地喊道,“你们到底谁是来杀我的谁是来救我的谁是来打谁的”

    连他在内,黑夜小宅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他这话来。

    屋里一个男刺客,屋外一个女刺客,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孩,这三个人龚爷都不认识——除了那少年他算是有一面之缘,也是他唯一有自信能敌得过的人。如今他只知道,这男刺客必定是来杀他的,可为何要来杀他,他却毫无头绪。

    龚爷面向那男刺客,喝问道:“是不是天王派你来的不是说好给我一夜考虑么,为何要急着对我下杀手!”

    “你不必问他,他答不了你。”屋外的女刺客缓缓走入屋中,拔出了地上的长刀,冷冷道,“他是个哑巴。”

    “那你又是谁!”龚爷把手里烟杆指向女刺客,仓皇道:“你和他穿得一模一样,一上来就砸了我家墙,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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