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谁”
“天王。”
江月容心惊:“你是说……去年来村里暂住了几日,修了座神龛的那个姓洪的秀才”
黎仁祖的脸上露出了邪异的笑容:“那位洪秀才,就是我们的天王。”
灯火一闪,扰起了一屋的光影。
“天王!”龚爷忽然疯癫地对着屋顶喊道,“我有天王护佑,天王救我,天王救我!”
龚爷的笑声,让这小屋变得愈加诡异了。
“天王,究竟是什么人”江月容低声问道,“为何与天王沾上关系,就会招来朝廷的追杀”
黎仁祖把手中握着的十字吊坠放到桌上,灯火照亮了吊坠上那扭曲的人形。
“江姑娘,你可知道,洋人为何那般厉害”
“愿闻其详。”
“因为洋人那里,曾有神祗降临。”黎仁祖缓缓说道,“这吊坠上刻的,是圣子,洋人的救主和神祗,圣主上帝的子嗣。圣主派圣子降临于洋人,给了洋人那无可匹敌的神力,他们便用那神力造出了坚船利炮,打得那满清鞑虏望风逃窜,不能一战。”
一派胡言。江月容心中这样想着,但黎仁祖的语气阴森又诡异,让她有些毛骨悚然,竟不敢直言斥骂他。
“天王,也是圣主上帝的子嗣。”黎仁祖悠悠地向后靠了靠身子,把脸隐没在了一片阴影中,“圣主是天王的父亲,圣子是天王的兄长。天王望见中华百姓受胡虏欺凌,于心不忍,便受了圣主的御命,降临于此来解救我们。朝廷畏惧天王,是因为他们不信天王,不信圣主,待天王解救了世人,就会对这朝廷降下天罚。他们不愿受这天罚,故拉拢了江门,要杀天王,断绝这天下人的唯一活路。”
说完,黎仁祖默默注视着江月容,观察着她眉宇间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若天王是来解救我们的,为何放任吕家村被屠灭”江月容忽然低声问道,“吕家村十几户人家,一夜尽灭,天王又做了什么”
“这便是你不懂得天王的算计了。”黎仁祖轻声道,“天王不救所有人,只救圣主的子民。吕家村所遭逢的,是一次试炼,熬住了才能做圣主的子民,得到天王的救赎。若没熬住,便是因他们不够虔诚……或者……”
黎仁祖缓缓向前探出身子,任由那张脸被灯光打出一片阴森的斑驳:“或者……吕家村出了叛徒……”
江月容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紧紧皱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江姑娘,吕家村一夜被屠,为何只有你活了下来”
“你说是我向朝廷告密,引来刺客害了吕家村”江月容冷眼望着黎仁祖,杀气将一屋光影惊扰得四散奔逃。
黎仁祖却轻声笑了笑,在这阵杀气中淡然自若:“你要么是叛徒,要么……是唯一一个熬住了圣主试炼的天选之人。”
说着,黎仁祖将桌上的吊坠缓缓推到了江月容面前。
“江姑娘,我说过,天
第五十八话 刀法
黎明,武昌城外四处传来隐隐的鸡鸣。
野雪朦朦胧胧醒来,向仓库门口望去,想看看自己那小徒儿睡得是否香甜。可睁眼一看,却不见那徒儿身影。他吃了一惊,跳起身子,在仓库里四下张望翻找,把一边的石老三也惊了起来。
“大和尚,一大早上你闹腾什么!”石老三带着些困意埋怨道。
野雪却瞪大了眼睛,慌张道:“坏了,木小二不见了!”
他急忙推门而出,要在大殿里寻找,一抬头,却望见大殿外的院子里,木小二正拿着他那柄长杆刀,在院中习练。
木小二的招法还很生涩,打出去也不见半点力道,可那一脸认真的神色,却像是个饱经了风霜的江湖人似的。
望着木小二挥汗如雨的样子,野雪忽然沉下了双肩,欣慰地笑了笑。石老三却终于穿好了那身头陀衣衫从仓库里出来,匆忙喊着:“这傻小子,净给人添乱。大和尚,你去码头找找,我进城去……”
话才说到一半,一只铁巴掌忽然堵在了石老三的嘴上,把石老三那几颗门牙差点给拍落到嘴里去。
“大早上的,别嚷嚷……”野雪小声道,“你师弟在练功呢……”
石老三心里一阵愤懑,照着野雪的腿肚子猛踢了两三脚,哼了一声便翻回仓库去,重又倒头大睡。
木小二这刀法,也不知演练了多久,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他刚杵下长杆刀,身后就传来了野雪的声音:“好徒儿,练得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木小二却不理会,只摆开了长杆刀,又要操练一番。
野雪见这孩子不理睬自己,心中有些怅然,心想或许是孩子怪这个师父不陪他练武,也确实是这做师父的冷落了徒儿,便忽然喊道:“木小二,这招朝你师父打来试试。”
木小二愣了愣,忽然嘴角一笑,翻过长刀,对野雪摆开了架势。野雪看这徒儿的握刀法,却觉得有些古怪。寻常长杆大刀,都是双手持握,一前一后才好操使。木小二的握法,却是单手握在刀杆前端,眼看就要摸到刀刃上去了。那长杆却被他护在小臂一侧,只留出那刃面从虎口前探出。
野雪依稀记得,木小二以前也不是这么握刀的——或者说,他从未见过这么握刀的。
野雪也稍稍摆开架势,对着那徒儿喊了声:“好徒儿,让师父看看你的本领。”
木小二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一踩,刀刃往前平削过去。野雪心说,这招法全无道理——长杆刀强处就在其长,能拒敌于远处,不让敌人近身,故能立于不败之地;可木小二这握刀法,平白无故把一杆长刀握成了一柄短刀,长处没了,反用短处对敌,岂不是舍长取短的俗手么
野雪望着那刀刃近了,只轻轻向后撤了一步,便轻松避过了那刀刃。他正要摇头,却听得耳畔风响,木小二竟不收刀势,把护在小臂一侧的长杆向野雪挥打过去。
野雪一惊,忽然明白了这招法的厉害处!
寻常人见到长杆刀,必定以为其招法立在刀刃上。这一招却用刀刃做个虚晃,教人掉以轻心,以为躲过了刀刃便避开了这一击,却不曾想到长杆比刀刃长了三倍,又紧跟着刀刃打来,避无可避,几乎是必中的招法。
这招法,倒是精妙!木小二原来是个奇才,竟能想得出这样的打法来!
其实木小二这一招,招法固然好,可惜他筋骨太弱,腰腹转得也慢,刀杆打不出多大力道,也远做不到杆随刀至。以野雪的身手,大可以再跳一步轻易避开这招,甚至直接伸手接住刀杆,把刀强夺过来也只是一招的事。但若真这么做了,野雪怕伤了这徒儿信心。好在这只是刀杆,力道也不大,挨一下也不致如何。野雪想到这里,只夹紧手臂,把力道蓄在了大臂外侧,结结实实挡下了木小二这一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木小二被那
第五十九话 逐徒(上)
这一天正午将至时,李家铺子的掌柜焦急地朝着码头的方向张望着。他已望了一上午,却始终望不见他寻的人。
店铺大堂里,李老爷端着茶杯,静静品着这龙井的香气,神色自若。
忽然,掌柜的眼神一定,脸上的焦急骤然散去,化作了一阵笑意。他匆匆跑到李老爷身边,恭敬道:“老爷,那野雪和尚来了。”
李老爷缓缓抬起头,远远望见一个胖和尚领着一个头陀、一个少年往码头上走去。
“还好他们来了。”李老爷悠悠地对掌柜说道,“昨天他们被人围堵,这么大事你都没去管管,也不知你是怎么盯梢的。若那和尚今后不敢再来码头了,你就该等着领罚了。”
“老爷责怪的是,小的记住了。”掌柜搓着手心汗,唯唯诺诺地答道。
“走吧。”李老爷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缓缓迈开了步子,“我也去跟那和尚打声招呼。”
他正要向码头走去,却见野雪并没有朝这李家铺子走来,而是径直往昨日围堵他们的那工棚走去了。
李老爷一愣,停下了步子,思虑了片刻,忽然又笑了。
“这和尚看似莽撞,心思倒也不算蠢直啊。”他对掌柜低声笑道。
那工棚里,工头正在棚中等着生意,忽然见到昨天那胖和尚领着两个徒弟直奔他这地方来了,心里暗暗喊了一声“坏了”。
“棚里弟兄,都起来!”他急忙对周围伙计喊道,“快找些家伙,怕是仇家寻上门来了!”
野雪到了工棚外时,却见棚里十几个伙计胡乱拿着许多棍棒物件充作兵器,聚在一起冷眼望着他。野雪这边,少年怒目圆睁,头陀躲躲闪闪,和尚却是笑脸相迎道:“这位大哥,还认得我吗”
工头仗着背后有十几个弟兄撑腰,硬鼓起底气道:“认得!你不就是昨天在我们地头上抢生意的和尚嘛。怎么,昨天吃了亏,今天就想趁我们兄弟不齐,来把那几个铜板抢回去吗”
“误会,误会。”野雪摊着双手,脸上堆笑,不想露出敌意来。
若寻常人摊手,那是和气,可野雪这双铁巴掌摊开,却像是两柄铁锤,反把那十几个伙计吓得退开两三步去。
“昨天一场误会,是我们几个不懂规矩了。”野雪急忙抱拳缩首道,“我们不知这码头上每块地方都有主,擅自在这位大哥地盘上抢了生意。既然是我们坏了规矩,赔一天的钱财也是应该。可大家都是混个生计,也不要互相为难了。我们三个这趟,就是特意来拜拜大哥这个码头。今日我们在这一带讨讨生计,赚来多少钱两都分给大哥一半,换个日日平安,各自本分做生意,您意下如何”
工头听这言语,看那架势,和尚不是来闹事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好说好说,这片码头有我罩着,自然无忧!”工头大大咧咧地乐呵了起来,“既然拜了码头,咱们就好说话了。今天要是有人找你们麻烦,就报我的名号,我叫……”
“谢谢大哥了!”野雪也不等那工头报了姓名,便抢话答了个礼,拉着两个徒儿跑走了,却剩得那半句话没讲完的工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离了工棚,野雪在浮桥上挑了一个招摇的地方坐下,嘴上随口吆喝几声招揽着生意。石老三在浮桥上寻了个凉快舒服的角落,吹着江风打着瞌睡。木小二却只顾抱着他那裹了块粗布作刀鞘的长杆刀,背对着野雪,一声不吭。
或许是发觉了木小二的气氛不对,野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却被木小二一巴掌打开了。
“哟呵,我这小徒儿又是生什么气了”野雪笑着问道。
木小二却没好气
第五十九话 逐徒(下)
码头上,李家铺子的商船从宁波一路逆江而上,终到了武昌城的江岸边停靠。
野雪领着两个徒弟,跟在掌柜身后,静候着。
船舱开时,野雪卷起了袖子,喊了声干活,便走了进去。石老三抱怨了一声,跟在了野雪身后,木小二却没有。他抱着自己的长杆刀,躲到了一旁赌气坐着,望也不望野雪一眼。
野雪朝木小二望了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便要向木小二恶狠狠地走过去。却是石老三拖住了野雪,嘴上喊着:“别跟那小鬼一般见识,让他闹会脾气就好了。前天不也是咱俩一起搬的么,俩人就够了……”
野雪望着少年那倔强的背影,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掌柜,麻烦你帮我照看照看我这小徒弟,别让他跑远了。”他轻声对掌柜嘱咐了声,便先去干活了。
掌柜在心里暗暗笑话了这和尚两声,趁着众人忙活开了,他便跑到那少年身边,正要安抚这少年两句。可他仔细看了看少年面容,却发现这孩子不像是在生着闷气,而是眼睛远远盯着什么,看得出神。
掌柜愣了愣,也顺着这少年的目光望去,却见他盯着的是远处的一家工棚——正是刚才野雪领着两个徒弟去拜访过的工棚。
掌柜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那商船深处传来一声巨响。他心里一惊,急忙往船舱跑去,却见那货舱里,一个箱子从舱顶上直直摔下,砸了个稀烂,把箱里的货物洒落了出来。那箱子里放的,是一箱干草,与许多洋枪洋弹。
野雪望着地上这几杆洋枪,瞪大了眼睛望着掌柜。石老三急忙跑来向掌柜道歉,责怪自己手脚笨拙,撞了撞那堆到舱顶的一摞木箱,没留神让那最高处的箱子落了下来。
“掌柜……”野雪轻轻退了两步,有些紧张地说道,“你这一船货物,都是这物件么”
野雪看到,这货舱里密密麻麻摆满了这般大小的木箱子,层层堆起,好似千军万马藏在了这小小货船里。
“商户行船走货,总难免碰上些草寇,手里备些这器物,我家老爷心里才放心。”掌柜轻声笑道,“摔了个箱子而已,大师别往心里去,后面注意些就好了。”
一个商户,竟用得上这一船的枪弹么野雪在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装作沉着,只向那掌柜赔了个不是,叮嘱了石老三几句,便重新开始了卸货。
掌柜望着那破箱子,心疼了一阵,摇摇头走出了货舱。他再往商船外一张望,却不见了那少年的身影。
这边卸货的码头前不远处,便是那野雪拜过的工棚。工头嚷嚷着要伙计们都出去干活,自己却在那棚里吹着江风,喝着小酒,悠闲自得。
正午时,他正散着步子,忽然袭来一股尿意。他倒也不怕失了体面,寻了个浮桥临水处,望了望四下无人,便对着滚滚长江解开了裤子。
这一阵尿意随着那滚滚波涛而去,让那工头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一江洪流都是他尿出来的。“嚯嚯,好大一片尿池嘞!”借着淡淡酒意,工头只觉心情一阵爽朗,便迎着江风吹起了口哨,安心做个快活的地痞无赖。
正当他吹着口哨洋洋自得时,却没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悄声朝他袭来。
一根长杆,忽然照着那工头屁股后头猛地一戳。工头毫无防备,身子一紧,被这力道吓得两脚一滑,裤子还没来得及拉上,人便向前跌进了那江水里。
他虽算是精通水性,但架不住这江涛汹涌,扑腾了许久也没稳住身形,只伸出两只手扒住了浮桥边缘,呛了不知多少口沙黄的江水。
“恶人,你也有今天!”浮桥上,一个少年挺着身子,得意地冲工头哈哈大笑道,“这大尿池的水,滋味如何呀”
工头望见是那和尚的跟班,心中一怒,挣扎着把嘴探出江水外,咒骂道:“你这野小子,敢暗算我!等我伙计回来逮着你,非往死里打你不可!”
那少年听了这话,却没半点惧怕,反露出一脸恶意。他抽出一杆长杆刀,取下了刀尖上的破布,露出一道寒光凛凛,横在身前,对那工头喝道:“恶人,你还敢猖狂,我今日若不狠狠教训你,将来还怎么做侠客!”
工头望见那刀,心凉了半截,嘴上却不肯认输,只高声威胁道:“小子,你敢害我试试!若我死了,你看看你走不走得出这码头!”
“那便试试看好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