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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你的命,是她换来的。”就在江月容犹豫的时候,江南鹤缓缓说道。

    这句话,让江月容的手中的刀缓缓垂了下去。

    江南鹤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月容接过了他手中的香。他看到月容走向祭坛,停在她母亲的牌位前,双手将几炷香高高举过头顶,低头抽泣着。两柄短刀,此时静静地放在江南鹤身后的地上,寒光散去,露出斑驳锈迹。

    江南鹤缓缓叹了口气。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他在月容身后轻声说道,“你要恨我,我无话可说。但这件事,我必须做。我肩负的,是一百江门子弟的生路,和五百年的荣耀啊。”

    江南鹤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从三年前江门解散开始说起,说到武陵城的三年隐居,说到一百子弟三年来的落魄生活,说到江门覆没如何教他夜不能寐,说到镇江炮火如何让他噩梦连连。他说了许久,直到说起朝廷的招募,说起江门的重组,说起吕家村的洋菩萨相,说起朝廷给他的密令。他将一切说了出来,说了许久,说得动情。但月容只是高高举着那几炷香,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像一尊雕塑。

    “月容,回江门吧。”江南鹤喃喃地说道,“若朝廷对你不利,我会保你。将来为朝廷效命,立下几件功绩,朝廷自然知道你不是贼人。若你怪罪于我,不愿回江门,我不怪你。你可以远走高飞,去一个无人找得到你的地方。朝廷问下来,我只说你死了,吕家村没有活口。我只希望你明白,父亲不是有心害你。只是义分大小,情有公私。五百年江门,一百多弟子,父亲不能为你一人,放弃他们所有。你可以原谅父亲吗”

    月容终于动了。她把手中的香缓缓插在母亲的牌位前,那炷香早已燃去了一半。

    “父亲,说完了吗”江月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沉,是为了掩饰此刻翻滚着的心绪。

    江南鹤没有回答。

    江月容仰头笑了笑,笑得有些凄




第十话 恨(三)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在狂卷的风云间酝酿着,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江门大院,一百人将一个女子团团围住,不漏半点缝隙。

    江月容提着短刀,凶狠地盯着白虎堂里颓然立着的江南鹤。而她的身前,江南虎挡下了她的视线。

    “月容,你太胡闹了!”江南虎喝道,“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能对他挥刀!”

    “亲生父亲,却忍心毁他女儿终生吗”

    “江门要活,别无他法,你为何不能体谅你父亲难处”

    “江门要活,吕家村十几口人就不要活了”

    “是江门大,还是吕家村大生你的是江门,养你的是江门,授你一身武艺的也是江门!就为了一个吕良,你要与江门为敌”

    江月容冷笑。

    “你们这些大男人,说起大道理来总是冠冕堂皇。一口一个大义,一口一个天下,不管做出什么事,总能找出借口来,倒好象永远是别人的错。我江月容是个小女子,认不清你们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谁杀了吕良,我就杀了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放肆!”

    惊雷骤起,暴雨倾盆而下。

    大雨坠到地上,惊起一片喊杀。

    一百江门弟子在雨中摆开阵势,兵刃来回,人影交错,将半空中的雨水撞得粉碎。江月容甩动短刀,跑开步法,如灵蛇般在重重包围中穿梭,闪转腾挪如入无人之境。

    层层江门弟子只见江月容的身形在雨中闪烁,人人挥舞着兵刃,却见不到对手。

    江月容的步法精妙,江门内没有几个人能跟得住她,何况现在一百人挤在大院里,互相掣肘,徒有上百件兵刃却不敢胡乱使出,怕伤了同门兄弟。再加上大雨滂沱,江门大院乱作一团,对江月容却是极好的掩护。江月容在人群中闪躲着,找准时机便向白虎堂内冲去。

    就在她接近了白虎堂时,一根玄铁棍横在了她的面前。棍身一抖,千钧力向四面八方涌出,将混乱的人群一击轰散。江月容见棍势朝自己扫来,急忙停住步法,向后纵身跃出。棍挟强风从江月容身前卷过,砸落雨点无数,打在人脸上一阵生疼。

    江月容在空中翻过身形,倒退几步站稳,将左手刀横在身前,透过雨帘望去,见是江南虎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铁棍。

    江南虎将棍凌空扫过一周,在身前摆出架势。棍势强劲,把天降的雨水向四周挥洒出去,溅出二三丈远。

    人群随之散开,让出一块空地,让江南虎与江月容对峙。

    天下武艺,十八般兵器,互有相生相克。江月容所使的短刀,是近身兵刃,凡对敌必凭步法灵巧,抢进对手身前,以近身快打取胜。对付这类兵器,长枪长棍最是有力。枪棍一类兵器若练到精熟,舞起来虎虎生风,擦着就破,磕着就伤,对手根本无从近身。这就是“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

    江南虎专挑一条玄铁长棍,就是为克江月容的短刀。这玄铁棍不仅长,而且重,棍势开山碎石,力不可当。加上江南虎臂力惊人,技艺纯熟,出手又快又狠,一条玄铁棍足以防住八方来袭。他只执着铁棍站在白虎堂前,守住入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江月容复仇心切,几次三番想要强行突过江南虎,却无奈江南虎这棍法密不透风,稍近几步就只觉四处都是棍影,神出鬼没,应对不暇。几番交手,江月容吃了几棍,跌了几跤,浑身被泥水裹挟,口中阵阵涌出鲜血,几乎站都站不稳了。但她仿佛入了魔一般,顾不得身上伤痛,只是嘶吼着一次次向江南虎冲过去,又一次次被玄铁棍打回泥水中。

    白虎堂内,江南鹤背对着大院,默默点燃了一炷香,双手高举过头顶,微闭着眼,向列祖列宗祷告了许久。

    “列祖列宗在上,无知后辈江南鹤妄测天意,以为我江门大限将至,险些铸下大错。江南鹤已迷途知返,今日在列祖列宗灵前起誓:从今日起,我江南鹤一日不死,必为振兴江门鞠躬尽瘁;从今以后,谁挡在我江门前路上,江南鹤必为江门除之。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道闪电,一阵惊雷。

    江南鹤缓缓将这炷香,插在了爱妻的灵位前,与月容的那炷香并排而立。

    他抚着爱妻的灵位,淡淡笑了笑。

    “我今后所做的事,希望你不会责怪我。”

    他转过身,看到白虎堂外,江南虎握着一根玄铁长棍,摆开架势。江南虎身前,筋疲力尽的江月容勉强用短刀杵在地上支撑住身体不倒,沉重地喘息着。那柄短刀,经玄铁棍重击几次,刃口早已破损不堪,连刃面都有了裂纹。

    江南鹤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江门弟子听令!”

    白虎堂内,传出了江南鹤的声音。

    “孽女江月容,枉受江门恩德二十年,不思报恩,反助逆贼,昨日在吕家村杀我江门弟子三人,今日更大闹白虎堂,罪不可恕。江门列祖列宗在上,从今日起,江月容不再是我江门弟子!若她再踏入江门半步,格杀勿论!”

    滚滚惊雷,滔滔暴雨。

    江月容的手颤抖着举起刀,一双眼睛在雨中如野兽一般。

    “江南鹤!纳命来!”

    江月容用出最后的力气,向江南鹤杀去。

    江南虎摆开玄铁棍,对准了江月容。

    一百江门弟子甩开兵刃,如潮水般向着江月容涌去。

    就在这时,一个极快的身形从人群中闪出。

    江月容感觉到这个身形正朝自己冲杀过来,急忙举起左手刀,转身对敌。

    她扭过头,只见一个身形已腾空而起,两柄短刀高高举起,向江月容劈砍过去。

    那身形是——秦狼!

    江月容脚下一停,急向身后跃去。秦狼的双刀狠狠砸到地上,惊起积雨和碎石子无数。

     



第十话 恨(四)
    这一日武昌城的大雨下了许久,却丝毫没有要褪去的迹象。

    城东郊外的道成寺里,江月容的孩子乖乖地睡在佛像下的小盆中,似乎庙外的漫天风雨都惊不醒他,又像是那雕塑里的佛陀在庇佑着他。

    老和尚看着这娃娃的睡相,笑了笑。

    “你看这娃多么乖巧。”他笑着,对身前的人说道,“起码也值五两银子吧。”

    他身前的这个人,虽穿着华贵的衣裳,却仍掩不住那一身的痞气。他只是不耐烦地招着手:“最多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怎么行!刘掌柜,您多看两眼,这么乖巧的娃娃……”

    “再怎么乖巧,他是个男娃娃。”这位刘掌柜咧着嘴说道,“要是个女娃娃,卖去翠红楼从小调教,将来能混成个江南名妓,那倒能是个好买卖。可男娃娃哪有这路子,我只能卖给码头做伙计,还得先养他几年才卖得出去。你算算这帐,三两银子我都嫌亏了呢。”

    “刘掌柜,咱们也是老相识了,买卖也不只做这一次,您多加一点也好啊。”

    刘掌柜看着这老和尚那一脸谄媚,又看了看那娃娃,确实长得乖巧,终于狠了狠心。

    “行吧,四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好好好,就四两银子,雨停了您就把孩子带走。”老和尚如释重负,急忙往刘掌柜面前的茶杯里续上了茶。一边倒茶,嘴里还不停歇,什么掌柜心善必有好报,什么今后还望多多帮忙,像连珠炮似的,没完没了。

    刘掌柜喝了口茶,望了望庙外的雨,有些焦虑:“那姑娘果真回不来了”

    “肯定回不来了。”老和尚急忙接话道,“提着刀去江门的人,哪有能活着回来的”

    “可她万一回来了……”

    “那就回来了呗,也没什么。就是拿着两把刀,那也毕竟是个女人。我和刘掌柜两个男人加起来,还制不住她一个丫头不成。”

    刘掌柜冷笑两声,又叹了口气:“也怪那姑娘没长眼睛,这孩子送去哪里不好,偏偏送到你这人贩子手里来了。”

    老和尚只是陪笑,却不答话。

    刘掌柜看看那雨,又看看这孩子,摇了摇头。

    “那姑娘还是死了好。”他喃喃地说道,“要是没死,真回来了,发现自己孩子让你给卖了,那也太可怜了。”

    “她可怜她死了,这孩子没人养,那才是真可怜呢!”老和尚奸笑着,也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真被刘掌柜这句话惹得不快了,“说可怜,天下人谁不可怜我老和尚守着这破庙,靠这买卖人的勾当才能活下去,我就不可怜吗出家的时候,谁还不想做个得道高僧啊。可眼看着师兄弟一个个全饿死了,也没见他们哪个成佛了回来渡我呀。这世道就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巴,大家都得先有的吃,才能有的活。你不吃别人,你就让别人给吃了。别说这母子俩可怜,要怪就怪他们生在了这世上。”

    刘掌柜听完,却沉默不语。他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心里总觉得越来越不安。

    想了许久,他终于从几案便站起身来,去取自己的蓑衣斗笠准备走了。老和尚见了,有些慌,急忙拉住刘掌柜的衣袖。

    “刘掌柜,这时节可不好走啊,雨大,别把孩子淋着了。”他赔笑着说道。

    刘掌柜心中也有些慌乱,便匆忙说道:“算了,今天这运势像是不大对劲,这孩子我不要了。”

    听到这句,老和尚真急了,隔着几案死死拽住了刘掌柜的衣袖,生怕他挣脱了。

    “刘掌柜您可不能这样啊,这生意都谈好了,怎么还变卦呢!”

    刘掌柜只觉得这孩子不能要,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是良心有愧觉得对不起那姑娘吗他做这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没那个良心了。是这大雨惊雷闹得他心里慌乱吗他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哪有怕打雷下雨的道理。是这孩子不好,不值那四两银子怕也不是。刘掌柜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长得乖巧,惹人疼爱,若转手卖不出去,他说不定会把这孩子认作个义子,将来带着这孩子一起跑黑活。

    但若真要带走这孩子,刘掌柜总觉得自己的姓命怕是要搭上。



第十一话 江南风
    武昌城的大雨,下了大半天。从早上天刚亮,一直下到太阳落了山,才终于渐渐停了。漫天的阴云也像累了一天似的,懒懒地散做了几片,在天上悠闲地飘着。一轮明月在云间时隐时现,也照得人间时明时暗。

    武昌城西的翠红楼,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夜晚,大约是翠红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了。风流客在楼廊间来来往往,将一切凡尘琐事全抛去了脑后。楼外是**,楼里也是**,快活如皇帝,逍遥似神仙。

    翠红楼后院外,有一座破屋。破屋的窗户,正对着那翠红楼的高墙。

    破屋里一个半醉的邋遢男人,泯着刚温好的浊酒,望了望那楼上的繁华,疯癫地笑着唱着。

    他在那破屋中迈开身段,把手中杯盏当作水袖,将陋室空房化作戏台,邀云月星辰布个满座,忘我地高歌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一曲唱罢,翠红楼里头传来声叫好。他当然知道这好不是叫给他的,却半疯半癫地冲着那翠红楼一指,大笑一声道:“好!懂戏!这彩打得正是地方!”

    翠红楼里自然听不见他的声响,他却自得其乐,哈哈大笑起来,又仰头朝嘴里灌了几口浊酒,却不觉把剩下那几口酒一气喝完了。

    “倒也怪了,酒都哪里去了”他四下狐疑地一张望,才发觉原来是他唱得兴起,手舞足蹈,将一壶浊酒撒了大半瓶去。想到这半瓶酒也能让家中虫鼠享用了,这半老男人倒也不觉得心疼,举着酒壶喊道:“六足上将,利齿军师,今日大宴,不必客气!这壶酒,本侯赏给你们啦!”

    喊罢,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却不慎脚底一滑,跌到地上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么一摔,脑后一疼,酒劲跟着那痛劲就上来了。他只觉脑袋突然昏沉起来,周遭都是天旋地转。也罢,就这么睡去罢。明日若能醒来便醒来,明日若醒不来,就这么醉着让人埋了,还省了棺材钱呢。

    就在他昏昏沉沉要睡去时,破屋的门被人踢开了。

    他心中一紧,急忙挣扎着起身,却头晕腿软,站不起来。

    他就这么半仰在地上,撇过脑袋朝破屋门口望去。朦朦胧胧地,只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努力睁着眼睛,细细去看那人的脸。眼中的影像缓缓聚焦,一张精致的脸和脸上溢出的杀气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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