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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那张脸,这男人认得。

    “月容”他痴痴地唤道。随后,他却仰天笑了,只管倒在地上,不再挣扎起身。

    “看来江门还是不想放过我呀。”他狂笑着,用昆曲的腔调疯癫地说道,“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你。”

    说到这个“你”字时,他双手在身前翻了个花,翘着兰花指,向着江月容轻轻一指。他的眼睛随着手指望过去,却见江月容倒在了自家门口。他再揉揉眼睛细看过去,才发现江月容满身血迹,背上还背着个小孩子。

    那男人愣了片刻,突然鼓足力气爬起身子来。

    “别死我家里,晦气!”他匆忙地说着。

    江月容醒来时,有些恍惚。

    记忆的碎片在她脑中翻覆着,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身,去寻她的孩子。

    孩子此时就静静躺在她身边,甜甜地睡着。看到孩子的睡相,江月容的心平静了下来。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颊,肌肤的触感告诉她这不是梦境。

    “醒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破屋的窗边传来。

    江月容看过去,是这屋的主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翠红楼。

    “你运气不错。”屋主人平静地说道,“你这伤口是被洋枪打伤的,我七八年前见过,知道要把弹丸取出来。若是没见过这世面的大夫给你医,你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江月容的左臂敷上了些草药,有些隐隐的疼痛,但已可以动作了。

    “谢过三叔。”江月容只是淡淡地答道,声音中没有多少情感。

    这屋主人,就是江月容的叔叔,江南鹤和江南虎的亲弟弟,江南蛟的亲哥哥,曾经的江门三门主,江南风。

    江南风披散着头发,轻轻抿了口杯中早已凉却的浊酒,突然问道:“你怎么也沦落到这番地步了”

    他知道,江月容必定是被逐出了江门——就像他自己一样。若非如此,她受了伤自然应当去江门医治,断无道理找到他这破屋里来。何况,江月容的本领如何,江南风是知道的。武昌城里,能把她伤成这样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了。

    江月容却不回答,只是伸手去抱孩子,打算离去。但左臂还使不上力气,她刚抱起一半,又怕摔着孩子,便又放下了。

    她的伤,怕是要养一晚。左臂上只是皮肉伤,身上还受了许多内伤,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的。想起大雨中江南虎的那根玄铁棍,江月容仍心有余悸。

    她低头看着睡梦中的孩子,心中微微一紧。

    “三叔,月容有一事相求。”她轻声说道。

    “孩子不能留下。”江南风粗暴地打断了她,“江门留我一条命在这里已经是法外留情了,别给我找麻烦。”

    “三叔!”江月容哀求道,“你既已救,就不能救到底吗今后我要与江门为敌,九死一生,哪里能照顾得了这个孩子”

    “我哪里是救你你若死在我家,被江门发现,说我勾结江门叛徒,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你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今后别再来找我。”

    “我是




第十二话 一锭银
    荒郊野外,一个小贼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许久,回头看去见没人追上来,终于停在原地,狠狠喘了几口气。

    他从怀中把一个小盆翻出来,打算看看自己都偷出了多少财物。可掏出那小盆一看,才发觉小盆不知何时磕破了,盆底是漏的。逃跑时塞了半盆的首饰钱两,这一路颠簸下来早撒了个精光,就剩下这么个破盆还抱在怀里。也难怪后头没人追了,大概追兵都忙着沿路捡东西去了吧。

    小贼懊恼地把盆往地上一摔,挠了挠头。他四下张望了许久,远远地看到了一处供路人歇脚的茶棚。也好,停下来歇歇脚,好歹把气喘匀了再找找下一笔财从哪里取。

    这茶棚,是郊外的废弃驿站改的,专为过路旅人卖点茶水糕点解渴解乏。这路是条大道,四通八达,来往旅人有从南往北走,也有从东往西去,都要从这茶棚边上过。凡路过的旅人,大都走了不少路途,也都乐于在这茶棚里坐一坐,讨两碗茶水喝喝。

    小贼在茶棚里刚挑了个偏僻角落坐下,老板便迎了过去。

    “朋友,您路上受累了,来碗茶水解解乏”

    “这茶水要钱吗”

    “两文钱一碗。”

    小贼心里一阵酸楚,今天还没开张,倒先贴出去两文钱。

    他看老板那架势,大概如果他不花这两文钱,老板就要把他赶出茶棚了。没办法,小贼不情不愿地抠出两个铜板,被老板抢了去,换了一碗茶水,一边喝着一边瞥着眼四处探查。

    这棚里三五成群聚了些人,小贼一眼望去,却看不出几个好下手的。那些带兵器的,穿软甲的,一看就是走江湖的人物,自然轻易偷不得;那些拉车的,背柴的,看着还不如这小贼富裕,没什么可偷的。他就巴望着能望见一个落单的,带着点财物却没什么防备,衣服宽松点藏不住东西,最好还能是走了老远路已经筋疲力尽的家伙。可看了一圈,没见着这样的人物。小贼心里也着实委屈,平时这野外走一圈总能碰上几个好偷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个也没碰上,还白教人追打了一顿,废了许多脚板。

    就在他心里抱怨的时候,远远地走过来一个胖和尚。那和尚原本也穿得朴实,和那拉车背柴的老农没什么两样。但这小贼做偷盗活做久了,眼里看的东西便跟常人不一样了。他看见那和尚的袖子甩起来,袖底飞得高,落得沉,估摸着必定是在袖子里藏了什么宝贝。

    小贼心底嘿嘿一乐:跑了一天,也该赏自己一顿饭钱了。

    那和尚是从南边的武陵城走出来的,走了几天几夜,路却越走越乱,不知自己这是走到什么地界来了。连赶几天的路,把那和尚走得口干舌燥时,远远看见前边搭起一个茶棚。

    正好喝口茶,歇歇脚,顺便打听打听路吧。他想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那茶棚走去。

    “大师,您路上受累了,来碗茶水解解乏”

    和尚朝老板瞥了一眼,就看见老板一脸的谄笑,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你这茶水多少钱”

    “两文钱一碗。”

    和尚摸了摸袖口,隐隐露出了袖中的一锭银子。那银子一闪光,差点把这茶棚的老板的眼珠子从那缝里给抠了出来。

    和尚摸了许久,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朝这茶棚深处看了看,又问道:“你这儿有白水吗”

    “有,有,这个自然有。”

    “白水要钱吗”

    “瞧您说的,白水自然是不要钱的。”

    和尚听完,一甩袖子,安下心来:“那来碗白水吧,有劳了。”

    老板愣了愣,心下嘀咕道:要不是看你袖子里有银子,我这就把你给轰出去了。

    他琢磨片刻,忽又计上心来。

    “大师您这趟走了许久,腹中也该空了吧。我这儿除了茶水,还有些馒头米面,大师要不要也来点”

    和尚朝摊位看去,果然看见刚蒸出来的大白馒头冒着腾腾热气,教他看得嘴馋。本来没觉得饿的肚子,此刻却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

    “你这馒头多少钱”

    “三文钱一个。”老板说完,见和尚皱了皱眉头,急忙添上一句,“您要是买两个,只收五个铜板。”

    “那就拿两个吧。”和尚说着,又在袖子里翻找起来。翻了许久,左右搜刮,却只将将搜出四个铜板来。他又看看那大白馒头,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

    “算了,拿一个就行。”说着,他把三文钱放在老板手心里,剩下一文钱又装回了袖中。

    老板心里骂骂咧咧起来,脸上却堆着笑,不肯就这么走了:“大师,您要是真饿,就多买两个馒头吧。您袖子里不还有锭银子嘛,我给您换开就是了。”

    “那可不行!”和尚决绝地答道,“这银子是别人的,不是我的,花不得。麻烦您,买一个馒头,一碗白水就行。”

    老板听完,收了好脸色,愤愤地转头就要走。和尚突然喊住了他:“老板,再跟您打听个事。这地界往武昌城去怎么走”

    老板本就不想搭理这和尚,便随手往西一指:“往那边,一直走就是了。”

     



第十三话 破庙(上)
    这时节的江南,最容易连日阴雨。

    野雪和石老三眼看就要到武昌城时,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把小道打得泥泞不堪,难以行走,因此拖慢了速度。

    二人走到武昌城外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只看见城门早已紧闭,城内也已进入了宵禁。野雪不甘心,只是甩开铁巴掌拍着城门,拍了许久也不见半个兵丁出来。他们进不去城,又无处落脚,还被大雨淋得似两只落汤鸡一般。可怜那石老三,为了贪图那一锭银子,白白受了这许多罪过。

    “大和尚,今晚进不去城了!”他喊着,“去城外找个地方避避雨,明早再来吧!”

    野雪看看那城门,无可奈何:“那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躲雨”

    “往东!”石老三冲野雪喊道,“往东走,有个庙。”

    石老三隐隐约约记得这城门外往东走不远,似乎是有个破旧的寺庙,虽不是什么像样的去处,但好歹能挡挡雨。若碰上庙里和尚好说话,没准还能泡个热水澡呢。

    野雪眼巴巴地又望了一眼城门,叹了口气,把早已湿透的袖子撑在头顶上,跟着石老三向东走去。

    二人在雨中走了一阵,果然看见前边有一座破庙。他们匆忙地跑了进去,到了大殿里才终于大口地喘起了气。石老三也不客气,进了大殿便只顾把那些湿哒哒的衣物从身上一件件扯下来。野雪却是个有经验的,知道借住寺庙的规矩——招呼还是要打的,看在大家都是和尚的面子上,没准还能对付一碗斋饭。

    “阿弥陀佛”野雪在大殿里嚷着,“住持大师在吗阿弥陀佛”

    大殿里只有一尊佛像,几支蜡烛,风声雨声和着他的喊声在大殿里徘徊游荡。他喊了半晌,没见和尚,却见到大殿深处的禅房里走出一个姑娘,烛光阴暗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个娇小婀娜的身影。

    野雪一愣,缓过神来便急忙去拉拽身后正脱衣服的石老三。

    石老三只顾着往地上甩衣服,没工夫抬头,自然没见到那姑娘出来。此刻他正解着自己的裤子,突然被野雪拉拽得左右晃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你这和尚好没羞臊,我这脱衣服呢,你拉我做什么”他正要挣脱野雪,一抬头,却见了一个姑娘站在大殿深处,莫名地望着他们。

    石老三吃了一惊,急忙把地上衣服捡起来,也不顾湿不湿了,只管把衣服贴在胸前。

    他看这是个老寺庙,原本估摸着寺里住的想必是些老和尚,这才大胆地在殿门口便脱起了衣物。却没想到,这小破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大闺女。

    “这庙里怕不是住了个花和尚……”他小声嘀咕道。

    “别乱说话!”野雪小声应道,“出家人,碰不得女人的!”

    “那怎么还在庙里藏个姑娘”

    “你个木鱼脑袋!在庙里,那还能叫姑娘吗”野雪低声说道,“那叫尼姑!”

    石老三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这大和尚:“你才木鱼脑袋呢!你见过哪个尼姑带娃娃出家的”

    石老三这么一说,野雪再看过去,才发现那姑娘怀里确实抱着个什么东西,借着佛坛上的烛光看了一会才发觉是个孩子,正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扭着脑袋朝自己张望着。

    野雪和石老三只顾窃窃私语,却是那女人先轻声问道:“你们……是谁”

    这姑娘的声音颇为秀气,语调也轻,听着十分悦耳。

    野雪急忙合掌作揖,也学着轻声答道:“阿弥陀佛,我们是去往武昌城的路人,路上遭逢一场大雨,又赶上天黑关了城门,无处落脚,才想借这庙宇避一夜雨。”

    石老三听着野雪这番话,心底嘀咕道:这和尚一路上对我又拉又拽,嗓门大得震耳朵,还以为是个粗野莽夫,没想到在这姑娘面前,倒也知道斯文啊。

    这大和尚一斯文起来,反而显得旁边这光着膀子的石老三活像个臭流氓。石老三也急忙学着野雪的斯文模样,作了个揖:“姑娘,不知这庙里的住持大师,人在哪里”

    姑娘犹豫片刻,答道:“住持大师云游去了,临走时把这间寺庙交给我看管照料……”



第十三话 破庙(中)
    江月容在这庙里住下,是因为无处可去了。

    江门一战,她失去了两柄趁手的兵器,又受了重伤,几乎丧命。她知道,自己若赤手空拳又带着伤,别说去杀江南鹤,面对任何一个江门弟子都未必有胜算。何况,她还有一个孩子要养,不能再轻易去送死。

    她需要一个江门找不到的地方,暂时躲藏起来,等待复仇的机会。

    江南风的住处本是一个合适的地方,可江南风不肯收留她。想到她的孩子险些被人卖走,她便不敢再轻易相信不认识的人。如此一来,能容她藏身的地方,便只剩下了这空出来的道成寺了。

    她住进了道成寺的禅房,靠着那老和尚留下的物件存粮勉强支撑日子。她的身体一点点康复着,只是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疤。白日里,她便躲在禅房中,或在后院里陪孩子玩耍嬉闹,仿佛如在吕家村一般。入了夜,她便在佛坛前点上两支烛,供奉些粗陋的东西。有时,她夜里睡不着,便会去那佛坛前坐着,痴痴望着那佛像。佛像虽旧了,那慈悲的面貌却因道道风霜痕而显得愈加沧桑,愈加真切。

    就这样,江月容在道成寺里过了几天平静岁月。有时她会想,等报了仇,也许可以寻一间寺院出家,陪伴着这孩子,下半生都过这般平静的日子,也是挺好的。

    但这天夜里,两个男人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份平静。

    江月容对人声有着敏锐的直觉。当她发现有两个人匆忙向这间破庙跑来时,他立刻抱起孩子躲到了禅房里。

    透过房门的缝隙,江月容静静凝视着大殿里的一切。她看到,进来的两个男人一胖一瘦,一憨一痞,一僧一俗,好像把其中一人身上所有的气质反过来,便是另一个人了。

    那瘦子一进大殿,便开始脱衣服,这一点让江月容判断他们可能不是江南鹤派来的刺客。刺客行刺,身上必定贴身藏着武器,而那武器在出手前断不可被人瞧见,否则对方便有了戒备。这瘦子若是刺客,身上藏着武器,必定不肯轻易脱去衣物。何况,看他那干瘦的身材,也不像是什么习武之人。

    纵使如此,江月容仍不敢轻易露面——虽不是刺客,但说不定与原本住在这寺庙里的老和尚是旧相识。老和尚早被江月容杀了,埋在了后院。若被这二人发现老和尚死了,惊动了官府,江月容怕也不能继续在这道成寺里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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