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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第一百零九话 银丝甲(下)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五月,五台山上,一个年轻的公子守在锻铁台边的小屋外。他向屋中人讲述着此时太原城中的形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各地暴乱丛生,陛下被困江南。如今,就连太原守将李渊都有了反意,暗中招兵买马。又逢突厥大军南下,晋阳告急。如今的局面,已是危急存亡之时……”

    说着,他紧锁着眉头,望向了那小屋。

    “你我都是大隋的名门望族之后,若李渊反隋,你我都难保太平。”他焦急地说道,“趁李渊还没动手,跟我同去江南投奔陛下吧。若再不走,怕就走不了了……”

    小屋中,他所等的人没有回话,却走出了一个侍童。侍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虽用麻布包着,却藏不住这包袱里的东西闪着耀眼光亮。

    “裴公子,这是我家家主赠与你的。”侍童说着,把那包袱放到了裴公子身前。

    裴公子茫然,轻声向小童问道:“你家家主,不肯出来见我吗”

    小童眨着眼睛,有些吃力地回想着家主交代的话道:“家主说,五台山是尉迟家历代铸兵刃的地方,尉迟家主必须终生守着锻铁台。裴公子忠君爱国,是士人楷模,故特以此物相赠,愿裴公子武运昌隆。”

    裴公子的脸上,掠过一阵失落。他痴痴地向小屋深处望了许久,终于缓缓接过身前的包袱,解开了麻布。那一瞬间,一道银光冲天而起,惊散了五台山上的片片阴云。

    一件银丝织成的软甲,端正地叠在包袱中。薄如蝉翼,轻似鸿羽,铺展开来却像一轮皓月,孤悬星宇。

    “这是……”裴公子一时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家家主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为你织出来的银丝软甲!”侍童得意道,“尉迟家主亲手所制,刀枪不入,是天下无双的宝物!”

    裴公子借着阳光,把那银丝软甲展开来。河东裴氏千年的荣光,在那片银光下闪耀出了迷人的光晕。

    一千多年后,武昌城南老树林中,银丝软甲的光亮仍不减当年,只是软甲上的几处破口,消去了它曾经的完美。

    “是被洋枪所破”江月容轻声道,“河东裴氏的后人裴士林穿着它,没能抵挡住十几杆洋枪齐发的威力。”

    尉迟雄缓缓放下了那软甲,无力地靠在了老树上,茫然地望着苍天,一言不发。

    两行泪静静从他眼中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到泥土地里,刹那间便消散了痕迹。

    江月容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俯下身子,要去拾起那银丝软甲。

    却在这时,尉迟雄忽然起身,粗鲁地抓住了江月容的胳膊,低哑着嗓音怒喝道:“你做什么!”

    江月容却是一怔:“拿回我的软甲,怎么了”

    “银丝软甲,是我尉迟家先辈为天下英豪打造的宝物,你一个女人,凭什么穿这宝甲!”

    尉迟雄的眼中,仅剩的那一丁点骄傲全化作了怒气,死死瞪住了江月容。那神色,竟像是一个将死的斗士,脸上残留着不服的面容。

    江月容却冷冷一笑,道:“尉迟雄,你仔细看看这银丝软甲。”

    尉迟雄一愣,低头望去,只见那道道银丝闪着白茫茫的光亮,纵在泥地里沾染也不损其光辉。

    “尉迟雄……”江月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尉迟家先辈,为何是用丝线织了这件甲,却不是用钢铁锻出来的又是什么人,才会想到用银丝织甲”

    尉迟雄沉吟片刻,忽然瞪大了眼睛,手中力道一颤,松开了江月容的胳膊。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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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话 薄刃(上)
    正午时,江门弟子刚吃过了午饭,便听到大院中又传来了惊雷般的打铁声。这声音震动地,连那些放在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颤抖起来,惊扰起一片片回声般的凌乱响动。

    众弟子这些日子被闹得有些心思麻木,早对这打铁声失了兴趣。闹腾时,也无非就是话须更大声些罢了。众人从战栗的盘碟里夹菜,在蛮横的响声中喊话,竟已习以为常,不觉其怪了。

    却是江南虎按捺了许久,听着这嘈杂的人声和那尖锐的巨响交织成了一片轰鸣,终于忍不下心里的怒气,狠狠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站起身子便向白虎堂前走去。众弟子大吃一惊,也不敢劝拦,又忍不住想去看看这动静如何收场,便都跟在了江南虎身后。到了白虎堂外,众人都知道那声响的厉害,不敢近前,只望着江南虎怒气冲冲撩起幕帘走了进去。

    “今得看看,到底是二门主厉害,还是那老头厉害了!”弟子们高声喊着——若声音了,便听不见了。

    江南虎进了白虎堂,抬眼一望,果然看见锻铁炉前高举着铁锤的是那尉迟雄。他怒气横生,腹中酝酿起十足力道,正要伸手去指这老头时,眼角斜光一瞥,却愣住了。

    他看到,那尉迟雄身边,竟是江南鹤在操使着风箱,燃着那炉烈火!

    “火再大些!”尉迟雄厉声喊着,“还不够大,再大些!”

    “学生得令!”江南鹤高声应道。

    风箱似一只巨兽,发出低沉而响亮的轰鸣!

    铁锤落下,在那炽热的铁板上敲打出阵阵火星。

    “大哥!”江南虎无奈喊道,“你这是在跟着闹什么呀!”

    “闹”尉迟雄闻言一怒,抢过话头,满腔喝斥正要喷涌而出时,却猛化作了一声仰大笑,癫狂喊道,“得好!闹!老夫今日就是要闹他一闹!江南鹤,鼓风燃火,烧他个地变色,日月同辉!”

    “学生得令!”江南鹤的脸上,竟也是癫狂般的兴奋。

    这一对老师徒,只不管不关在那锻铁台前忙碌着,任江南虎如何呼喊也不理会。恍惚间,二人只觉得,这炉火锤声间,岁月像是忽然倒转了三十年。

    那时,尉迟雄还雄心勃勃。

    那时,江南鹤还少不更事。

    那时,江湖还是过去那个江湖。

    正月十五,早晨。

    城东破庙里,野雪无奈地拖起了还在睡着懒觉的石老三,揪着耳朵骂道:“再睡下去,贩收了摊,今晚就吃不着元宵了。”

    石老三却埋怨着:“本以为有了金子便不必出工辛苦了,却还是被你这大和尚搅我美梦!”

    江月容在后院里煮着暖粥,偷偷听着那和尚和头陀在大殿里开始了斗嘴,便知道新的一又到了。她窃笑着,朝身后那绕着墓碑爬来爬去的孩子做了个鬼脸,惹得那孩子兴奋起来,咯咯地笑着加快了手脚的动作。这寒风未散的早晨,在孩子的笑声中一点点暖和了起来。

    野雪忽然走进后院,对江月容行了一礼,轻声道:“女施主,我跟石老三去城里买些米面便回来。可我们两个不会做元宵,不知女施主你……”

    江月容看着野雪那为难的神情,心里暗笑,脸上却平静道:“不碍事,几年前婆婆曾教我做过元宵,我来做便是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什么事都要麻烦女施主……”野雪扭捏着,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要是女施主你不介意,能不能……教教我”

    “教你”江月容一愣,看了看野雪那



第一百一十话 薄刃(下)
    道成寺中,后院门前,野雪抱着胳膊,似一尊镇风水的泥像般坐着。他的身边,石老三百无聊赖地挠着脖颈,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声唤道:“大和尚,咱们该进城了。再不去,贩收了摊,今晚可就吃不上元宵了!”

    野雪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那老头还没走,我们就得在这里守着!”野雪低声喝道,“他若敢对女施主不利,我野雪第一个不饶他!”

    罢,他冷眼看向了那大殿的后门。

    后院里,江月容双手招呼着炉上的粥食,眼角余光撇着尉迟雄,装作一脸茫然地轻声问道:“不知老先生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尉迟雄轻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江月容,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江月容手里粥勺轻颤,脸上急忙扮出了一副错愕的神情,却不见那尉迟雄有半点动摇。

    “不必担心,我没有出去。”尉迟雄倒是镇定,“江湖中人,总有些秘密,老夫懂的。”

    江月容见骗不到这老头了,便索性也笑了笑,声道:“那日在老树林中扮得匆忙,看来是露了不少破绽。”

    “声音像,身形像,那孩子也像。”尉迟雄对木碑旁嬉闹的童做了个鬼脸,缓缓道,“其实不只是那时候露了馅,早在这破庙里,老夫就隐隐觉得你不是普通女子了。”

    “难得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入得了你老人家法眼。”江月容挖苦道。

    尉迟雄知道这是在怪罪他连日来的失礼,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见了你,老夫才知道,女人中也是有豪杰的。”尉迟雄叹道,“也是你让我知道,尉迟家先祖中,原来有个女子远胜过我。”

    江月容看到,这老者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了些许落寞。

    “你是来要银丝软甲的吗”江月容忽然道,“那软甲本是你尉迟家先祖所造之物,若你想要,我物归原主便是了。”

    尉迟雄却摇了摇头:“如今,银丝软甲于我已经没什么用了。它留在你这里,还能保这孩子免受刀剑之危。我还能活得了几年呢,要它何用”

    罢,尉迟雄解下了背上的包袱,取出了一块黑布包裹的物件,递给了江月容:“我来,是要送你一样东西。”

    “送我”江月容困惑不解,缓缓接过那包裹。手指触碰到黑布的一瞬,她便感到一股寒气从黑布下透出,直沁入心底。

    江月容轻轻揭开黑布一角,只见一道寒光从布里惊出,直刺得江月容眨了眨眼,过了片刻才定睛看去。

    那黑布下,原来裹着一柄细长的刀刃!刃面薄如蝉翼,却布着细密的纹理——这是经千锤百炼才锻成的极品钢材,所以才有那般刺目寒光!

    江月容心中一惊,望向尉迟雄。这老人却只是淡淡笑着,慈祥地道:“老树林中,我见你腰间别了一柄断刀,猜想你之前当受了不少苦难。江湖是生死之地,若兵器断了,如何活得下去老夫特为你锻了这柄薄刃短刀,就当是这些日子搅扰你的赔礼吧。”

    江月容急忙收紧了这包裹,警惕地向大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快步走到后院脚落里避开外人视线,才终于拉开黑布,取出了这柄短刀。

    刀身轻盈,刃面细薄,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江月容翻动手腕,随手舞了两个刀花,只觉长短适中,宽窄正好,劈风斩气没有丝毫阻力,却把一片寒光洒落到后院中,惊扰了一阵光影。

    她收炼势,横在身前,望着这刀身上层叠的纹理,不禁暗暗赞叹,不愧是工尉迟亲铸的神兵利器。

    尉迟雄望着这满院翻飞的光影,背过双手,昂首望向幕,露出了一脸久违的得意。

    “这柄薄刃刀,当是老夫今生造的最后一件兵器。”他轻声道。

    江月容眉间一紧。

    “老先生……你要归隐”

    尉迟雄傲然立在旭日斜光下,慷慨道:“这下,不再是工尉迟家的下了。若苍真要洋枪胜过刀剑,老夫这凡胎,又何苦要逆而行呢尉迟家铸的刀剑是宝物,那洋人所造的坚船利炮,洋枪洋弹又何尝不是神兵这些东西,哪样不是经历了几代能工巧匠的冥思苦想,才有了今时今日这般威力又凭什么,偏要这下间最厉害的兵器出自我这老朽的工尉迟呢一千多年,也风光够了,是时候把这下让给下一代风流人物了。”

    江月容看着尉迟雄这孤傲的身影,却只觉满目苍凉。

    像是一位历战的名将,孤身一人守在遍地尸骸上,手握着残破的兵刃,嘴角微笑着,面对敌军千军万马摆开了最后的起手式。

    “老先生,要离开武昌城了么”

    “是啊,回五台山去,向列祖列宗谢罪。”

    “老先生……你是败给了下大势,何罪之有”

    “有罪,有罪……”尉迟雄转过身子,轻声笑道,“洋枪这般兵器,却不是我工尉迟家造出来的,这便是我十足的罪了。”

    罢,这老头仰笑着,迈开大步,也不搭理身后的女子,门外的和尚头陀,只管向



第一百一十一话 脚印
    正月下旬的一天,武昌城飘起了转暖前的最后一场大雪。

    像是这不肯离去的冬寒要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似的,今天的这场大雪从早晨就开始落,到中午时已狂躁了起来。风狂乱地吹着,雪凌乱地打着,仿若是天地间升腾起一道白雾,模糊了万物。

    武昌城外道成寺的禅房里,江月容生起了一个小炉,在飞雪狂啸的人世间腾起了一片暖意。

    孩子围着那暖火,在这窄小的木屋里兴奋地爬着。江月容跟在孩子身后,扮作了恶人笨拙地追着。两阵咯咯的嬉闹笑声在禅房里荡开,和着火炉的暖意,把屋外传来的那阵阵风鸣也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欢快。

    破庙外,风雪中,却缓缓走来了一个人影。一身斗笠蓑衣紧紧裹住了他周身上下,不漏半点缝隙。蓑笠已被染得斑白,似落成了一身雪衣在寒风中飘游。但他的步子迈得很结实,纵这般风雪狂躁,竟也吹不乱他的身形。一口口热气从他口中呼出,化作阵阵白烟散向身后。两阵白烟间隔的时间很均匀,每一口烟气的长短也似无二致,竟让人觉得他在这般暴风暴雪的天气里,路却走得从容淡定。

    来到破庙外时,那人影忽然停下了脚步。魁梧的身形向破庙扭转过去,踩得地上的积雪沙沙响了一阵。飞雪间,一双锐利的眼神似利箭般从那人影的脸上射出,扎向这破庙的四壁而去。他在院落外站了许久,既不说话,也不离去,只任那目光最终停在了庙前悬着的三个字上——道成寺。

    大殿深处隐隐传来的孩童声,惹得那眼神骤然一紧。他口中呼出的白气,在那一刻凌乱了分毫。

    门外的风雪声中,夹杂了一丝杂音传入禅房深处,引起了江月容的注意。她停下了嬉闹,警惕地向禅房木门望去。

    门外过堂风拍打着门板,引得木门阵阵骚动,啪啪地响个不停。那一丝杂音借这门板的响动遁去,刹那间便没了踪影。江月容仔细听了许久,却再听不到别的响动了。

    是自己过分紧张了么江月容微蹙起眉头,忽然一探手,把那咯咯玩耍着的孩子抱上了床板,用银丝软甲罩住了他的身子。她用嬉闹的表情望向这孩童,双手夸张地捂住了嘴巴。孩子只当是另一场游戏,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双手紧紧捂住了半边脸去,不发出丁点声响,只留下一双眼睛透过指缝好奇又隐蔽地观察着。

    孩童的嬉闹声突然停了。庙外那雪中人影又呼出一口白气,缓缓拉低了斗笠,把一双眼睛藏进了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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