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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子刀娘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伯翔

    江月容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了许久。门外风雪狂乱,隐没了许多细碎的声响,听不清太多动静。

    她不敢松懈防备,于是左手轻轻顺过了立在墙角的戚家长刀,反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扣住了门栓。

    大殿深处的禅房木门刚缓缓拉开了一条小缝,风雪便毫不留情地向门缝中席卷而去。狂风卷入小屋中,吹得江月容脸上一麻,一时竟睁不开眼来。屋中炉火被凉风骤惊,惹得光影一阵凌乱,晃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江月容凑到门缝边向外望去,只见一阵风雪把庙外下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佛巍然坐在这风雪间,俯视着空荡荡的大殿。破庙上几处残瓦间落下了许多雪花,落到庙里地上,三三两两地零落堆积起来,像是三五座白雪山丘。大殿外却是茫茫一片,只隐隐望见栅栏和老树的虚影,其余什么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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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话 老妇
    武昌城西,大雪封了码头。

    一处离浮桥近的工棚里,工头生了处火炉烤火,也开了棚门让那些到岸的商旅路人进来避避风雪。许多刚下了船,对这风雪毫无准备的人涌了进来,对这工头千恩万谢,准备暖和了身子再往城里去。那些离码头稍远些的茶棚,见人都进了那工棚,不往自己这边走了,便索性把自家茶水拉到了那工棚里。棚中人正好也缺一口暖茶,于是这工棚倒作了茶棚,呼喊叫卖声此起彼伏,成了码头上最热闹的去处。到中午时,这工棚里已是人满为患。

    棚口处,野雪坐在张小凳上,望着外头的雪长吁短叹。身边的石老三却是得理不饶人,滔滔不绝地数落着这蛮和尚。

    “我早上看着下雪了就说今天别出来,你偏要跑出来,还说什么身子结实便不怕风雪。你不怕风雪,你倒是出去呀,躲在棚里算什么本事庙里又不是吃空了粮,怎么偏不肯多休息两日,净惦记着来码头上做活。真是个做苦力的命,一天不做活都能憋死你……”

    若是换了个平常人,被石老三这么唠叨了一上午,早就怒了。可这和尚,倒是习惯了,只当是外边风雪声杂,多了片大雪花在耳边飞。

    他也不理会石老三,只慵懒着眼睛往外头看去。忽然,他望见了一个老妇人,拄着一根老旧的拐杖,颤颤巍巍地在风雪里站着,被风吹得迈不开步子去。

    野雪忽然站起了身子,把身边的石老三倒吓了一跳。

    “大和尚,我可救过你的命,你不能打我啊!”石老三慌忙抱着脑袋要跑开,却见野雪没朝他挥掌,而是迎着风雪跑到棚外头去了。

    今天的风雪着实厉害,打到人身上似刀割一般。野雪在风雪中睁不开眼,只好用掌微微抵着眉梢。脚下稍一用力都似要滑倒一般,吓得他步步踩稳,不敢走得太快。他一个习武多年的人尚且不好行走,那老妇人只怕要动一步都难。

    “老人家!风雪太大,先去棚里躲一躲吧!”野雪近到那老妇人身前,高声喊道。

    老妇人像是遇到救命人般,连连躬身千恩万谢,喉咙里却没发出多大声响,只急忙搀住了这和尚的胳膊。

    这老妇人手上一抓,野雪却愣了愣,一时忘了动作,不知为何停在了雪里。

    就在野雪不知所措时,那工棚里的石老三对着他喊道:“大和尚,你愣着干什么快回来呀!当心好座位要让人抢了!”

    野雪这才如梦方醒,拉着这老妇人,顶着风雪缓缓走进了工棚。石老三口里喊着“给老人家让个路”,便借着这老妇人的名义轰开了许多路人,在火炉旁腾出一大片地方来。

    老妇人在炉火边坐下,哆嗦着身子,接过路人递来的暖茶,喝了一口,急忙向众人道谢。可众人只看见她点头,却听不清她说出的话来。

    野雪拍了拍身上的雪,见石老三正要在老妇人身边坐下,却急忙伸手拉住了他。

    “我们上那头坐去。”野雪指了指棚口边一个老工头附近的位置。

    石老三一愣,脸上满是怨恨的神情,意有所指地咬牙道:“咱们留在暖和地方,才好照顾老人家嘛……”

    野雪也不容他多话,只管拉过了他那细胳膊,蛮横地拖着他向棚口那片空地走去。

    老妇人手捧暖茶饮着,眼睛却斜斜往野雪的方向瞥了一眼。

    石老三莫名其妙被这和尚从暖和地方拖了出来,又不见这和尚给什么解释,便生起了闷气,撅着嘴坐到一边,抱着胳膊望天去了。野雪脸上却不在意,见那老工头正给路人讲着这码头上的江湖传闻,便有些刻意地拍着巴掌,装出一副听得起劲的模样。

    老工头见野雪和尚带着那头陀坐过来,却尴尬一笑



第一百一十三话 京城人(上)
    午后,大雪渐弱,隐隐有了消散的迹象。

    武昌府衙里,一个衙役搓着手,朝衙门外张望了一下雪势,估摸着雪止时当是日落后了,不禁摇了摇头叹道:“雪刚要停,就赶上宵禁,这一整天都出不了门了。”

    他正要回身去衙门里烤火时,却有一道清脆的人声从雪中传来。

    “这位官差,请问这里是府衙么”

    声音很秀气,话语也沉稳,像是个书生。

    衙役愣了愣,转过身望向雪里去寻那说话的人,却见一个人影缓缓从雪中显出身形来,慢慢走到了这衙役面前。

    这人穿着蓑衣斗笠,把身子罩得严严实实,虽被大雪淋成了一片雪白,却不见步子有半点凌乱,沉稳得像是没觉出外头正飘着风雪似的。

    想不到这般天气里,还有人在街上走。

    “此处就是府衙。”那衙役被凉风吹了个哆嗦,以致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是喊冤还是告状”

    衙役这话,只是官话,他自己却知道这两样都不会是那人冒雪来府衙的目的。

    自上一任知府被围了三天,挂印请辞之后,下一任知府几个月都没来上任。没有知府,府衙也就是个摆设,喊冤也没人审,告状也没人管,这是武昌城里大家都知道的。

    说话间,那人已走到了府衙屋檐下,总算有了个遮风挡雪的地方。他从蓑衣间探出一只手来,轻轻取下了斗笠。斗笠一偏,积雪簌簌地掉落到府衙前的台阶上,竟堆出了一座小山丘来。

    那斗笠下藏着的面容,此时终于见了光。衙役看去,却是一张英武非凡的脸。这人三四十岁年纪,须发拾掇得十分精致,眉藏剑气,眼若流星,一身蓑衣白雪也压不住他那豪杰气。

    他把斗笠放到一旁,双手抱到胸前向衙役行了一礼道:“见过官差老爷。今日小民不是为喊冤告状而来,是来打听些事情的。”

    衙役听这来人口音,不是本地人,便猜测是大概是问个路吧,遂伸手道了声“请讲”。

    来人笑了笑,轻声道:“请问官差老爷,这武昌城中知府大人,可在府衙”

    衙役一愣。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一脸狐疑道,“武昌城新任的知府老爷,还在上任的路上,没到武昌城呢。”

    “原来传闻果然不假。”那人似乎并不意外,只继续笑着问道:“那……上一任知府,何时离任的”

    “几个月前便走了……”衙役答道,“秋收时候的事……”

    “这便奇怪了。”那人淡淡笑着,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像是木槌撞在一口雄浑的铜钟上,“几个月来,武昌城空有府衙,没有知府,日子是如何不出乱子过下来的”

    衙役心中虽觉古怪,但看着那人的面容,竟隐隐觉得这个人的问话,必须老老实实回答。

    “府衙里,我们这些当差的每日还是要办公务的。若碰上小事,如邻里争执,小偷夜贼之类,我们便自行办了。遇到大事,如杀人放火,越货打劫之类,我们办不了的,便去求人办。”

    “求谁办”

    “求城里的江湖人出面。”衙役道,“武昌城中,有个大名鼎鼎的江湖门派,唤作江门。凡碰上我们衙门办不了的凶恶之徒,便凑些银子去江门请他们办。以钱换命,也能保这武昌城太平。”

    “江门……”那来人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我所知不错,当初包围府衙三天,逼走了上任知府的,正是江门刺客。到头来,你们不等新官上任,却把这武昌城拱手交给了仇人来管”

    “这……与你何干”衙役有些恼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府衙问东问西,有何图谋!”

     



第一百一十三话 京城人(下)
    临入夜时,衙门的里喧闹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老工头的身子已经不再抽搐了,口里也不涌血了,只是尚还残留着些头晕目眩,却不知是那毒力未散惹得他难受,还是这一下午被那沈玉麟催吐,吐到把胃袋翻了个面似的,以致耗尽了力气。

    同来的码头伙计遵照沈玉麟的嘱咐,不停地给老工头口里灌凉水,一边灌一边嘀咕着:“多喝点,喝完全吐出来,毒就解了。”

    这顿凉水喝得那老工头生不如死,比中毒还难受。终于,他一把推开新端上来的一碗水,哑着嗓子哭道:“这水还要喝多久”

    “沈大夫了,凉水虽有效,但药力差,得喝足半个时辰再吐……”

    “别!别!药力不济咱们就别喝它了!有药力强的,少喝几口的没有”

    “沈大夫有!就怕你喝不下去……”

    “别怕!只管拿来,我忍得住!”

    “粪清插凉水,喝一口保吐!”

    “别走!凉水给我,我喝这个就协…”

    旁边几个伙计见老工头救回来了,心里总算轻松了下来,躲在一旁打趣道:“这沈大夫真有办法啊,别人解毒都靠吃,他解毒靠吐……”

    衙门后院里,雪势渐渐停了,只剩下几片雪花还不情愿离去似地在上飘着。

    后院深处的一间柴房里,沈玉麟把那老工头吐出的液渣放在桌上,正捏着银针刀切扎,细细揣摩着其中玄机。

    此刻,他终于脱去了那一身斗笠蓑衣,露出了一副矫健的身形。墙角上,斗笠蓑衣旁,还静静靠着一柄怪异的长刀。这柄刀,怪不在刀鞘刀刃,而在刀柄——刀柄上缠绕着层层绳索,在柄末系上了一个绳结。绳结上,垂着一个枪尖似的铁块,像是个浑重的饰物。

    就在沈玉麟望着液渣苦思时,野雪领着石老三,跟在衙役身后走进这房中来,向沈玉麟拱手抱了一拳道:“沈大夫,今日多谢你拔刀相助,救回了那老工头一条性命!”

    沈玉麟却一愣:“大夫”

    待他回过神来,却轻声笑道:“大师误会了,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些解毒之法,故出手相助罢了。”

    石老三捂嘴笑了笑,凑到那衙役耳边悄声打趣道:“原来是个撇脚郎中,难怪把那老工头折腾得比死还难受。”

    野雪杵了杵石老三,又向沈玉麟行礼道:“不管怎么,今也是幸亏有阁下在,要不那老工头怕是性命难保了。我代那老家伙谢过你了。”

    “倒也不至于。”沈玉麟却沉稳答道,“用毒杀人,讲究的是量。量未够,多毒的药也杀不死人。那老工头能捡回这条命,一是要谢大师你送他来得及时,二是要谢那恶人未下猛毒,才让我有回之力。按他腹中的毒量,日落之前能吐干净便死不聊。”

    “吐干净”三个字,听得石老三和那衙役心惊胆战,忍不住朝衙门大殿的方向望了望,脸上乍现出一阵悲悯来。

    沈玉麟转过头,望向那衙役道:“这老工头究竟与何人有过节,为何遭人下毒,你们可查明了吗”

    衙役倒是一愣,摸着脑袋苦笑一声道:“这我上哪里查去……码头上本就是江湖人来来往往的地方,是非恩怨多了去了,谁知道那老头得罪了什么人……”

    沈玉麟听罢,摇了摇头,沉沉叹了一口气。

    “大师,这工头中毒时,你可在场”他向野雪行礼问道。

    野雪急忙答礼道:“当时风雪很大,许多刚下船的人挤到码头工棚里避雪。这工头在那棚里给大伙讲着江湖典故,忽然就口吐鲜血了……”

    沈玉麟看了一眼桌上的液渣,紧接着野雪的话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他吃了什么或是喝了什么”

    “吃……应当没吃,那时辰也不是吃饭的时候……”野雪努力回想着,“若喝了什么……”

    石老三突然脸上一惊,抢话喊道:“我见他吐血之前,喝了一口热茶!必是这热茶有毒!”

     



第一百一十四话 下毒人(上)
    入夜,江月容在佛前点燃蜡烛时,野雪和石老三终于趁着雪势渐小的当口赶回了破庙。这二人回庙时的神色有些不对,显得慌张而狼狈,让江月容有些诧异。

    “女施主,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门……”野雪进了门,便忽然劈头盖脸向江月容告诫道,“码头上出了事,有人被下了毒……”

    “下毒”江月容用脸上的诧异,掩盖了暗暗的心惊,“谁中了毒”

    “码头上一个老工头,你不认识的……”石老三在大殿里火炉边躺下,喘着粗气道,“这大和尚背着那工头跑了好久,本想带去风大夫那里,但是想想风大夫那脾气,等说服了他救人,人早死了……”

    “那……最后救回来了吗”江月容轻声问道。

    “救回来了。”野雪拍打着身上的落雪,随口答道,“我们把他背到府衙去求救,恰好赶上有个懂解毒的过路人在。”

    “过路人”

    “我问了衙役……”石老三烤着火,慵懒道,“说是京城来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可能是去府衙避风雪,顺便问个路吧。”

    “多亏他在才救回了一条人命,可见是个侠士。”野雪也坐到火炉旁暖着身子道,“我看他身形气度,必是个习武之人。”

    石老三却乐了:“你这笨和尚,还能看得出这个来你也就是看人家身边放了把刀吧!”

    石老三笑了,一旁的江月容也抿嘴笑了——野雪有没有看人武艺的本事,江月容心里是最清楚的。

    “别的我不敢说,一个人是不是练过武艺,我是一眼便能看得出的。”野雪却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所以我知道,当时在那棚里,是谁下的毒!”

    石老三和江月容都是一惊。

    “谁”

    野雪向石老三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记不记得,当时工棚里坐了个老妇”

    “我记得那老太婆!”石老三尖叫一声,指着野雪道,“是你把那婆婆带进工棚的!”

    “我是见她一个老人家立在风雪里,怕她不好活动,才去帮她,万想不到她是个恶人……”野雪慌忙解释道,“可那老妇抓住我手臂的一瞬,我便知道这老妇不是寻常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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