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作者:ranana
(民国阴鸷军人攻x童年悲惨私生子娘炮受换攻受小时候被兄长当娈童侵犯有qjhe
枯云 分卷阅读1
《枯云》作者:ranana
文案
一只绣花枕头的恋爱故事。民国文。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欢喜冤家民国旧影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枯云┃配角:黎宝山,尹醉桥
《荒》作者:ranana
《荒》是发在长佩周年纪念刊《时光机plus》里面的一篇文章,讲的是枯云以前的事,没看过也不影响阅读啦,《枯云》里会慢慢揭晓他的身世的。
第1章
火车缓缓驶入蒙林月台时,雪比先前大了,玻璃窗缝里从哈尔滨开始积着的一层薄雪眨眼间又垒高了半寸。这细细一道的白雪堆上缀着几朵蒙林的雪,个头都很大,完整的一片,六个尖尖的角往外戳着,形态各异,晶莹美丽。
初河在上海看惯了雨,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雨珠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可他出神地盯了会儿,一时间没能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雪花,初河不由凑近了窗户仔细寻找起来。可找了阵他就放弃了,蒙林月台已经近在眼前,他该下车了。初河站起来,顺手擦了擦白蒙蒙的玻璃窗,冰天雪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抹红色的身影。
初河离这红影已经很近了,他看出这是个女人,穿了件鲜红的大氅,头发很黑,直长到她的腰际。女人坐在站台里的长板凳上,黑发红衣的形象一下点亮了这单调枯燥的雪景。初河勾着脖子,试图看清楚女人的脸,但女人的头发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女人被冻得通红、还裂着几道血口子的脚背,略显浮肿的小腿和一双露在外头、疲惫僵硬又不太健康的艳红色的手。
雪还在下,很快就在女人的黑发上,红衣上蒙了层白纱,将她的生气一层层地盖上了。她化身成了蒙林月台上的一尊神秘雕塑。
火车完全停下了,蒙林是个小站,火车上只下来初河一个人,月台上只有那个光脚的女人。
女人没有行李,火车到站了她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离站的汽笛响了第一声,女人稍微抬起了头,初河恰用眼角瞥她,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女人的轮廓很深,左眼发灰,右眼偏蓝,一股洋味,她人倒还活着,只是眼神死气沉沉,不比死人好到哪里去。
初河问她:“你等车?”
热气从他嘴里冒出来,升到他自己眼前,与风雪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往前走了两步,他想再看看这个女人。
女人并没回答他,她低头捂着自己的脚,表情有些痛苦。初河说:“再不上车,火车就要开走了。”
女人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将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这时催促的汽笛响了第二声,月台外忽然冲进来一个彪形大汉,皮草帽子皮草大衣,一脸络腮胡子,活像头大黑熊。这大黑熊还提着杆猎枪,他来势汹汹,看也没看初河,径直走到女人跟前,二话不说就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拖着走。女人此时才算恢复了点活力,又叫又闹,大汉转身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把女人的鼻梁揍歪了,她又安静下来,无声地挣扎着,无声地盯着初河。她眼中泛起泪光,却不像是在发出求救的讯号,只是显得分外哀伤。
初河在原地站着,他接到了这点哀伤的波动,但他没有动,样子有些呆滞,静静地看着大汉把女人往月台外拖。雪还在下。
大汉大概是把女人的头发揪疼了,她咬紧了嘴唇,拼命去抠大汉的手。初河这时才发现,女人身上的大氅没扣好,此时向两边敞开,露出她瘦骨嶙峋,布满淤青的身体。她里面没穿衣服,胸部平坦,连裤子也没穿,双腿间有个碍眼的物事正摇来晃去。
这个红衣长发的人是个男的。
初河定了定神,目光还跟着男人和那个大汉。男人被大汉拽到了月台外的一棵枯树下,树干上拴着一栗一黑两匹骏马,大汉拂去马鞍上的雪,将男人绑到了栗马上,自己翻身骑上黑马,手里牵着栗马的缰绳,脚下一夹马肚子,马鞭一抽,策马离去。蹄声阵阵,雪地里留下两串马蹄印子,转瞬,这两人两马便消失在了茫茫灰白中。
初河拂去头发上的细雪,闹剧看完了,他一脚深一脚浅地继续往外走。火车汽笛响了第三声,他回头看,雪的势头似乎小了些,但风还是很急,列车一头扎进了风雪里,仿佛一条白蟒,在一片黑色松林中游向北方极地。
初河转过头眺望,极远的地方隆起两座雪山,有数道炊烟自雪山间升起,但又有些像是被风吹起的雪,此时此刻,没有太阳,没有蓝天,蒙林上空仿佛有个巨大的白色陀螺在永恒地旋转着。初河将围巾系好,掩住鼻子嘴巴,低下头冒雪前行。
他知道他还没到蒙林,蒙林还在更远的地方。蒙林在雪山里,在一片被火烧过,寸草不生的黑色荒漠上,在一座城堡的阁楼能看到的地方。
第2章
枯云趴在阁楼的天窗上,使劲往外看。一到冬天,蒙林就只剩下两种颜色,白色的天,白色的地,中间夹着黑色的树,黑色的人。白色多,黑色少,一有点黑色冒头就特别显眼。
今天也与往常没甚不同,放眼望去,唯有这一白一黑占满了枯云的视野。他看得有些累了,揉揉眼睛,又马上睁开了继续看。他总是很用力地看外面的世界,这花了他太多力气,以至于眼神落到人身上时,力所剩无几,看上去总是懒洋洋的,缺乏神采,有时他更懒得看人,两眼一眯缝,管他面前站着谁坐着谁,他都不愿劲去看。
枯云往窗上哈了点白气,拉长衣袖用力擦玻璃,玻璃干净些,他自然能望得远一些。他正擦得起劲,忽然发现窗户右下角冒出了一点棕色和一点灰色,他憋着劲使劲擦了阵,两个小点不见了,他笑笑,可眼神逡巡,转了一圈,笑容立刻僵住了。原以为他把玻璃擦干净了,没想到是那两个小点往左边移开了,还映在他的玻璃上呢。枯云楞了瞬,那两个点已经靠得很近了,他看清楚了,原来是两个人分别骑着一匹棕色,一匹灰色的马。
枯云在地上打了个滚,枯家的客人,他没兴趣。他裹起了摊在地上的草席子,草席很扎人,可他困了,想睡一会儿,但他没能睡着,阁楼上太冷了,连他的倦意都别冻得直打哆嗦,畏畏缩缩。枯云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感觉到热气从嘴里漏出来了赶紧捂住嘴,他从窗边挪开,往阁楼的入口处靠,那里要暖一些。枯家的老太太怕冷,走廊里每隔几步就要摆个火炉,今天也不例外,他都能闻到烧焦的木炭味了。他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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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这股味道,又不愿意用嘴巴呼吸消耗身体里那点所剩无几的热度,只好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打盹。
过了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走到了阁楼下面,放下了梯子,踩着阶梯一级级爬了上来。枯云吸吸鼻子,比炭火味更难闻的松香混着蜂蜜的味道钻进了他鼻子里。他搓着胳膊,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即挥手甩了个巴掌过去。他力气小,又没吃饱,这一巴掌过去打是打到人了,只是不痛不痒,打得那人软软地唤了声:“小云……”
说话的是个男人,他的声音枯云也不爱听,死命去推他的脑袋,手指戳到了男人的鼻子嘴巴,戳得男人哎哟哎呦乱喊。他喊痛的声音也是软的,像是在跟人调情,软得都能掐出水来了。枯云心里烦躁,就坐好了用脚踹他。他想踹得准些,最好能将这个没皮没脸乱嚷嚷的人一脚踹下楼去,便睁开了眼睛,没想到这一睁眼,却看到那爬上阁楼来的男人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手按住他的小腿,一手摸着他的肚子,贴着他说:“小云,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没拦住大哥……我看看,你都伤哪儿了?”
男人穿了身西装西裤,头发上抹了发油,浓眉毛大眼睛,是枯云顶顶厌恶的长相。他不理男人,从他身边扭开。但是阁楼太小了,他逃也逃不到哪里去,男人张开双手一下就抱住了他,蹭在他怀里,冲他撒娇:“是二哥不好,小云你打我吧,骂我吧,我该打,该骂,二哥看到大哥把你扔到地上,都没说句心疼你的话,二哥没用。”
男人是枯家的二少爷。
二少爷抓起枯云的手往自己脸上刮,他没用力,枯云也没用力,他的力气在刚才又推又踹上早用完了,这么打过去,成了个他的手贴在二少爷脸上的亲昵局面。二少爷笑开了,仰起头冲哭云挤眉弄眼:“二哥就知道小云不舍得打二哥。”
枯云不看他,二少爷笑得更开心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着他的腰,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脖子好几下,他满嘴的蜜糖味都到了枯云身上,自己舔得愈发起劲,陶醉间小声问枯云:“听说你偷了大嫂的皮氅子想坐火车跑了?”
枯云嘀咕道:“我没钱,坐什么火车。”
二少爷咯咯笑,笑声女里女气的。他抱紧了枯云,两条腿夹着他的腿,上下磨蹭着说:“小云聪明,你最聪明了。”
他把手伸进了枯云的头发里,闻着他的耳朵,他的肩窝,还把他转过来吮他的后颈,动作都很轻,还很挑逗,活脱脱一个温柔情郎。枯云却很不乐意,偏着头皱紧了眉,二少爷看到了他的样子,可也没停下,他才不管枯云乐不乐意,继续投入地扮演着情郎的角色,扒掉了枯云的裤子和上衣,把他压在地上顶着他蹭他的屁股,蹭得兴起了,咕嘟吞下口口水,喘着粗气问枯云:“快……快和二哥说说,大哥把你抓回来以后怎么弄你的……快,告诉二哥……”
枯云说:“他打了我一顿。”
“打你哪里了?”二少爷急切地问,枯云按着肚子:“这里。”
二少爷立即跨坐到了他身上,低头去舔他肚子上的淤青,舔得枯云的小腹上口水淋漓的。
“还有这里。”枯云指自己的眼眶,二少爷又去亲他的眼眶,一下,两下,三下,捧着他的脸,痴迷地亲着。
“还踢我的脚,他用鞭子抽出来的伤又被他踢烂了。”枯云的声音冷静,显得二少爷热情得不太正常,他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握着枯云的脚踝亲个没完,他尤其爱亲他脚背上血肉模糊的创口,又是吮又是吸。枯云一阵恶心,想把脚挪开,二少爷不依了,狠狠拽着他的脚,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吃着枯云的脚趾,直起腰跪在地上,不时发出餍足的呻吟,仿佛那脚能抚平他的所有欲火。
“还有呢……还有呢……”他将枯云两只脚都舔了个便,可还不够,他企盼地看着枯云,眉毛倒挂着,十足一条饥肠辘辘的饿狗,就等着枯云喂他几句没羞没臊的话。
枯云见状,并拢了腿,手垂在地板上不言语,二少爷慌了,跪着爬过去握起他的手哀求他:“快告诉二哥……快……小云……二哥受不了了……”
他搓了下自己的裤裆,枯云望过去,他裤裆那儿隆起了一个小包,裤头的顶端甚至已经湿润了。二少爷发现他在看他,忙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让枯云摸他,二少爷身材魁梧壮,他的器官却长得娇小玲珑,见不了市面的小山雀似地躲在他腿间稀疏的毛发里。他要枯云握紧它,枯云看看他,握住了,轻声开口:“他打完我之后,扯开自己的裤子,分开我的腿就干我……”
二少爷兴奋地追问:“怎么干的?把你压在地上,这样吗?”
他压住枯云,屁股前后耸动,性器在枯云右手圈成的小圈里滑进滑出,龟头分泌出的淫液弄湿了枯云的虎口。枯云厌恶地掐了下他,二少爷倒抽了口凉气,人却还很激动,性器甚至颤抖起来,在索取更多。
枯云一字一句,敛着眼神,对他说:“不止这样……他还把我翻过来,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扶着我的腰,从后面干我……”
他说的很轻,脸上是堂皇的神色,只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二少爷入神地听着,问着:“他说什么了?他怎么叫你的?”
枯云不愿说,彻底没声了,闭紧嘴巴冲他笑。二少爷正在兴头上,哪受得了这样的戏弄,赏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捏着枯云的下巴就凶他:“快说!”
他顶着枯云的大腿根,还威胁他,“他娘的和老子倔,信不信杀了你这婊子养的小杂种喂狗!和你那个臭婊子妈一样!枪杆子塞进你嘴里崩你个稀巴烂!操他妈的,老子在军校不知道崩过多少狗杂种!”
枯云一僵,握紧拳头支起半个身子瞪着二少爷,几进咬牙切齿:“他管我叫贱货,只配给男人干!”
二少爷一个激动,浑身都在发抖,他还想听,枯云就全都告诉他。污言秽语说了一堆,二少爷再控制不住,低吼一声,浑浊的白液从他的性器里喷薄而出,他瘫倒在枯云身上,射在了他腹上。
枯云推开他,避开他躺在地上,二少爷平复了会儿就用衣服替他擦身体,又成了好声好气地好情人,还拍着他问他:“你看二哥对你多好,大哥哪会管你这么多,你听二哥一句,好好留在这里,就当陪陪二哥,好不好?”
枯云冷冷看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裤子穿好了,二少爷笑盈盈地摸他的脸蛋,夸他乖,听话,还亲了下他的嘴,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又从来的地方走了。木门即将阖上之际,枯云冲着缝隙啐了口。他用衣服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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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嘴,在地上使劲擦手,擦得嘴唇裂开,双手通红,举起手来凑到鼻下闻了又闻,反胃地打了个酸嗝。他咒骂着推开门沿着木梯子爬了下去。他想找点水洗洗手上的膻味。
第3章
初河舀了一勺水凑在木桶里浇到手上,反复搓洗。冷水刺骨,但他爱干净,刚才喂马的时候弄脏了手,指甲缝里都留了点泥,忍着冷也要洗干净手。
他身边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和他说话,他心里有所牵挂,女人的话听得不是很真切。
女人问他:“林先生,那荣先生身体没事吧?要不要紧啊,你怎么提前了三天就到了呢,说好了让老王去接你的呀。”
女人的着装鲜丽洋派,大冬天穿了条呢裙子,搭一件衣摆遮到屁股的狐皮衣,她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怀里的男孩儿也不怎么像她,孩子倒很乖,伏在她肩头,不哭也不闹。
初河笑了笑,说:“荣先生一生病就耽误了很多事,我们老板关照我替他跑一跑几个地方,我这么一路过来没想到提前三天就到了蒙林,怎么说枯家也是很有名望的人家,我想到了蒙林总能打听到您这儿的地址的。”
“是大人家倒是没错的,就是这里的雪老大了,老王有时候都要迷路的,你坐火车从南京来的吧?”女人问初河,“南京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
女人拍着孩子的背和初河说:“南京我以前一直去的,凤翔裁缝铺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挺有名的。”
“对的对的,名气老大了,我的旗袍都是那里的徐师傅做的……”女人说起旗袍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神气活现。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初河都没怎么听进去,他在打量这间厨房,厨房里没有窗,有些暗,倒是有两盏电灯,主人家不开灯,初河也不好意思去开,好在他洗手的地方靠近后门,借着半开的门外照进来的光他勉强能看清楚厨房的布局。
厨房很大,别人家一间平房都没这么宽敞的,厨房还很空,靠墙摆着个木头柜子,里面是些碗筷,正中央放了张长木桌,上头是一些做菜用的食材,几块大肉,几把菜叶已经发黄的大菜,木桌边上就是个土灶台,有个年轻的佣人正在往灶台里添柴火。傍晚近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吃晚饭了。
再往边上看便看到堆了有半人来高的干柴了。厨房虽大,却很寂寥,说话时甚至能听到回音。墙上贴着的墙纸倒很美,碎花的款式,白底色,粉黄交杂,只是年代有些久远了,靠近灶台的地方已然被熏黑,离灶台远的呢,那白底色又泛起了黄。许多年前大约算是新潮时髦的样式,如今看来也只剩下些落迫的意味了。
女人说完旗袍的事,又问初河:“结算的账簿掉在火车上不要紧吧?被人捡到了钱会不会被偷掉啊?”
初河说:“不要紧的,掉的只是张算出了总数的纸,之前和大少爷说过了,我会尽快再算出来的,最慢两天就好了。”
女人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抚着小孩的背说:“那就好,那就好。”
灶台下的柴火烧旺了,女人扇扇风,喊初河一起出去:“阿珍的手艺很好的,走吧林先生,我们去客厅坐坐,这里油烟味重。”
初河跟着她走到外面,厨房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着通往进门处盘旋而上的楼梯。地上铺着地毯,也许原本是红色的,只是现在红的不太明显了,成了褐灰色。
走廊一侧挂着油画和照片,油画的内容明显是洋人的审美,照片却是枯家人的合照,混在一起不伦不类。女人看到这些照片兴致勃勃地给初河介绍,这张是在上海法租界照的,这是密斯田结婚,在教堂门口拍的合照,哎呀这张是我和大少爷的结婚照,是不是认不出来是大少爷,到了蒙林不知道吃胖了多少斤,人都好像变了一个。还有这张,在大火前拍的,你瞅瞅,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老先生,老太太都在呢,我是没赶上,在医院刚生完小毛头,等我来了,这片紫花地就烧没啦。
女人长吁短叹,初河意兴阑珊,走廊另一侧开着许多近乎顶天立地的窗户,没挂窗帘,外头惨白的雪光投射进来,将这条长廊照得十分敞亮。
初河往外看了眼,雪已经停了,空旷的雪原上无缘无故冒出了个黑点。初河辨认了番,认出那是一个正弯下腰,把手塞进雪地里的人。这个人站得离窗户很近,身影却很小。
初河问身边的女人:“太太,你们一家是六口人对吧?”
“对呀对呀,老太太,我先生,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加上我和我儿子,六口人都住在这里没错呀。”
“还有一个叫阿珍的佣人?”
“对的,就只有阿珍一个,带你过来的那个老王过一阵就会送些吃的用的上山来,冬天出去不太方便。”女人说,“碰上这几天雪落得大,人就更出不去了。”
初河应了声,还是看着那个人。此时窗外那个人也看到了他,他有一头黑发,长长的,从他肩上倾泄而下。他穿的很少,冲初河眨了眨眼睛。那异色的双瞳没在看任何人。
他转过身,跑开了。
“林先生,你在看什么呀?”女人靠过来,探头探脑地,很是好奇。
初河摆了摆手,笑了:“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一只野猫。”
第4章
枯家的谷仓里住了一只野猫,猫比人过得随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春天时不常露面,一到冬天反而频频现身。枯云猜测这座谷仓只是它许多落脚点里的一个,春夏秋冬它都有自己的安排。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选这里过冬,大概猫和人不同,天生有种苦修的向往吧,偶尔一阵就想找个地方看一沉不变的雪,挨没完没了的冻。
这天枯云带了些吃的去找它,野猫正窝在干草堆上打瞌睡,枯云硬是把它弄醒,和它分着吃了根玉米。
野猫大约是记恨他扰了他清梦,吃完就不见了踪影。枯云咪咪喵喵的唤了半天都没动静,只好走了。他从谷仓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枯家的方向却还亮着灯火,照着城堡的轮廓。枯云脑海里忽而冒出了个词:阴测测。大少奶奶常用这个词来形容城堡,她总是撇着她那樱桃小嘴的嘴角,柳叶眉一上一下,低着声音说洋鬼子的地方就是鬼气重,阴恻测的,一下雪,更阴,把人都养变了,养刁了,养得同样阴恻测的。
城堡坐落在两座雪山中间的一片平原上,枯云听说城堡本来是与蒙林一桥之隔的某位俄国领主建的夏日行宫,春夏时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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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开满紫色的小花,美不胜,后来有人在草原上放了把火,把所有花,所有草,所有营养都烧死了,留下一片什么都种不了,什么都养不活的焦土。无数个冬天过去,无数个春天降临,这片平原上再没开出过一朵花,长出过一根草。
春天只是将蒙林的白色缩小,黑色放大。枯云对春天从来没有什么期待。
城堡中传来悠扬的乐声,枯云撇撇嘴,他从阿珍那里听说了,今天枯家摆宴席,请一个从南京来的林先生吃饭。
这个林先生是代替荣先生来给枯家送钱的,荣先生生病了,这个月没法成行,只好麻烦他的同僚林先生。
枯老爷原先在上海做事业,后来染上怪病,说是体内气火重,要到冰雪盛地修养调理,就回了老家蒙林修养,一大家子也跟着搬迁过来。离开上海前枯老爷变卖家产,唯独留下了几爿店面,聘了个姓荣的算账先生,每月为他清算租金入,送到蒙林来。枯老爷死后,荣先生的活计又多了一项,按照枯老爷留下的遗嘱,每月按比例给枯家这几个少爷小姐算月钱。
这些事都是荣先生给枯云讲的,他见过荣先生好几次,荣先生人很和善,夏天过来时会住得久一些,一到冬天他恨不得当天来当天便走。蒙林的冬天实在太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折磨人的劲。
荣先生还会和枯云讲些枯老爷的事,他怎么发家致富,怎么和个上海的舞小姐纠缠不清,又怎么差点和个意大利女人私奔去荷兰,还看上过修道院里的老实修女,为了一亲芳泽跑去受洗戒律,诸如此类。
枯老爷的风流故事能说上个十天十夜不带停的,可他这辈子却只娶了一个老婆,就是枯家现在的老太太了。老太太年轻时也不漂亮,更不富裕,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念头跟了枯老爷一辈子,枯老爷穷得叮当响的时候,她吃苦耐劳,什么罪都跟着受,枯老爷有钱了,在外花天酒地,她也从来不哭不闹,只是每晚都会坐在床头等他回家,为他洗浴更衣后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