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她扯出了点笑容,尽管枯云没在看她他不在看任何一个人,他的视线直勾勾落在窗帘布上。
枯云稍微张开嘴,玛莉亚将勺子送进他嘴里,枯云一抿嘴,笑了:“是好吃,奶油好香。”
他一笑,杨妙伦扭过了头,偷偷抹眼泪。玛莉亚又给杨妙伦也拿了块蛋糕,她眼里噙着泪水,可她没有哭出来,她说:“吃吧,密斯杨,这个甜。”
尹鹤受不了这样伤感的气氛,打个响指,说:“既然密斯特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那我们往后是不是可以多来这里聚会了?我提议,明晚我们四个凑场牌局,大家看怎么样?”
杨妙伦瞄他一眼,没说话,又握住了枯云的手,轻轻道:“以后我们多来陪陪你。”
尹鹤笑着凑过去:“密斯特枯放心,这里毕竟是尹公馆,我也还姓尹,虽然大哥这里访客少得可怜,不过我们经常出入也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玛莉亚嘴快:“扑克可没法打呀!”
杨妙伦低头,尹鹤摆出个好笑的脸色,枯云自己道:“那自然是打麻将牌啊。”
玛莉亚吐吐舌头,杨妙伦这时说:“不过,谷稻醒来后,听说法租界要重新排查,挨家挨户搜查。”
玛莉亚也听说了此事,但她却不怎么担心,说道:“尹大公子和法国人交情好,尹公馆我想是不会来搜的吧?”
尹鹤赞同地点头,他拱了下枯云:“密斯特枯,老实说,你住尹公馆里是不是没少被大哥使唤?”
玛莉亚咂舌:“怎么可能!法米现在看不到呀!”
尹鹤笑笑,枯云不响,杨妙伦响亮地往尹鹤大腿上拍了一记:“刚才还说你大哥是菩萨心肠呢,使唤个看不见的,算什么菩萨心肠?”
尹鹤挤到杨妙伦边上去做,说:“菩萨不也有金童玉女给她当跑腿的吗?”
玛莉亚懵懂说:“啊,密斯尹你的意思是你大哥留法米其实是为了找他当佣人?”她是越说自己越糊涂了,“可世上哪有找瞎……”玛莉亚咕嘟吞了口口水,没把那个子说出口,“当佣人的啊!我看他也不傻啊!”
尹鹤说:“大哥讲究物尽其用。”
杨妙伦撩拨头发,翻个白眼:“得了吧,你要是真这么了解你大哥,你还会被他赶出家门,净身出户?”
“唉,净身这个词可不能乱讲。”尹鹤捂住杨妙伦的嘴,他瞅着枯云说,“大哥那三枪下去,密斯特枯都安然无事,吉人自有天相,好日子啊,肯定还在后头呢!”
玛莉亚跟着拍起小手附和:“对,没有错,法米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法米的眼睛很快就会好的。”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枯云面前,捧起他的脸蛋就往他的额头上盖了两个热烈的吻。
“上帝会保佑你的。”玛莉亚说道,虔诚地又吻了吻枯云的脸颊。
杨妙伦踢了脚尹鹤,划划眼色:“还等什么明晚啊,现在正好都有空,牌局还不摆开来呀?”
“你下午不去公司啊?”尹鹤问,杨妙伦哼了声:“不去,去了看到那个藤田龟太郎就心烦。”
“龟太郎是个什么名字呀。”玛莉亚睁大眼睛,尹鹤道:“人家叫藤田贵太郎!”
杨妙伦可偏要在玛莉亚手心里写个大大的“龟”字,还嘱咐她和枯云都记住了这只短腿乌龟:“以后我们公司所有女明星都跑路了,那一定是因为他干的好事!”
尹鹤转去准备麻将牌局,尹公馆他虽是不住了,但麻将牌放在哪里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他往客厅的一张四方桌子上铺软布,把麻将牌往桌上一摊。玛莉亚四下看看,是不太好意思了,道:“我们在这里打麻将,尹大公子回来该不会有意见吧?”
尹鹤嬉皮笑脸说:“那我就退位让贤,让大哥打。”
讲归这么讲,到四人真打开了,三圈麻将下来,尹醉桥回到家里,见到了他们,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尹鹤手气好,赢了些钱,从客厅门口看到尹醉桥的身影,就道:“大哥,晚饭我叫人送过来,我们一块儿吃吧。”
尹醉桥摆了摆手,脚步都没停下,直接往走廊尽头去。
尹鹤伸长脖子看了阵,低语不解:“还以为大哥会搬去二楼敞亮些的房间住,怎么到头来还睡在老地方?”
杨妙伦出张,说:“九条,那有为什么的,恋旧呗。”
枯云忍不住道:“那个旧有什么好恋的?房间里一股霉味,抽屉里都是鸦片味,一打开差点没呛死我,床也硬,一条软褥子都不垫,自己找罪受。”
玛莉亚看看他,没响,低头摸牌,出牌时又看了看杨妙伦,杨妙伦正研究手头上的麻将牌,眼角瞥过尹鹤,尹鹤清了下喉咙,问说:“赤豆小圆子当宵夜怎么样?”
没人响应,枯云使劲塌麻将牌,到手的牌随手就丢出去了:“一条。”
晚些时候,那厨房的帮佣要来时,枯云让尹鹤去把客厅的门关上了,他们的晚餐没多久也送到了,尹鹤找了个朋友替他跑了趟腿,给他打了两份羊汤,一份羊杂,一份羊肉,肉选的是后腿肉,嫩香,不卡牙。尹鹤还叫了道白灼羊肝,肝脏明目,专点给枯云吃的。
冬天里一碗热羊汤,多大的享受,四人围着吃完,拾好碗碟,就又回到了牌桌上。
之后几天,他们四个常聚在一起搓麻将,麻将桌上偶尔也谈点正经事,比如巡捕对贝当路的搜查如火如荼,不过尹公馆显然不在搜查之列,大家都可安心,另外还有,枯云总不能一直当通缉犯,一直窝在这尹公馆里,就算尹醉桥同意,杨妙伦和玛莉亚都觉得不妥。
“最好还是去意大利。”玛莉亚说,“中国古话啊,山高皇帝远。”
杨妙伦和尹鹤一直都是支持这个主意的,只有枯云还是拒绝。
“那你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呢?一直抓不到人,这个通缉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的呀,法米。”
枯云不响,尹鹤道:“除非……”
杨妙伦与他心意相同,接着说:“找个替死鬼。”
玛莉亚稍微一想就懂了,说道:“这可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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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找乞丐还是乱葬岗里挖一具新死的尸体?首先肯定要把脸毁了,其次,人也要和法米差不多高,差不多白,得证明那个人是他呀。”
几天麻将下来,枯云是不怎么提得起兴致了,他撑着下巴塌牌,打了个哈欠。
杨妙伦看到,就说:“从早打到晚,我看打完这局就散了吧。”
尹鹤又琢磨起宵夜,枯云对吃的没什么意见,牌局散场,尹鹤跑去半条街外买了四个烘山芋,一人给发了一个,还说起路上见闻。
“巡逻森严,还很密集,和一个巡捕撞了个满怀,路上见不得人力车夫和乞丐,见到就抓起来看眼睛。”
枯云捧着烫手的山芋,没送他们,径直回了房间。
尹醉桥在房间里,还未睡下,他在看书。枯云听到翻书的声音,摸索着走到床榻边,他问道:“巡捕搜查你这里怎么办?”
尹醉桥道:“你们不是早就得出了结论说不会搜查我这里的吗。”
枯云坐下,拿山芋暖手,头低低垂着,片刻后,转过去找尹醉桥,说:“你病都好了干吗不回去二楼睡。”
尹醉桥掩卷轻咳,蹦出个字:“水。”
枯云不理会,他不动,不去拿茶几上的一杯水,尹醉桥也不动,就咳着,又翻开书,继续阅读。
“你干吗偷听我们讲话?连杯水都懒得拿,听墙根倒很会。”枯云又拿话唆他。
尹醉桥半抬起眼皮,蜡烛的火光很亮,照得枯云眼里一闪一闪的。
“乞丐哪有这么白净的?”尹醉桥说。
枯云掰开了山芋,缓缓地送到自己嘴边,他一口咬到了外皮,苦得他皱紧眉头。他道:“找具尸体搓搓干净。”
尹醉桥默然,枯云三两口吃掉了半个山芋,还剩半个怎么也吃不进了,他用纸包了包,往尹醉桥躺着的方向扔过去。
尹醉桥看看山芋,拿起来放在腿上,还有点暖热,他抽出压在枕头下的几张报纸,今天的新闻他还没读给枯云听。他念起来,语调很平,很生硬。
枯云躺在他边上,依旧隔着一堆衣服,促然间,他说:“我不给你当兔子。”
尹醉桥没有被他打断,他继续念新闻。
一桩逸事,记者分两回写,枯云听得心痒痒,却还要等明日分解。
第15章
第二天,贝当路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距尹公馆十来米开外的周家洋房被三个法租界的越南巡捕查封了。周家亦是上海滩颇有些名望的人家,书香门第,家主周复生醉心书法文学,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此次与巡捕闹了别扭只因他不肯让三名越南人进他的书房,越南巡捕趾高气昂,法国老总说每家每户都要进行地毯式搜查,他们照章办事,周复生不给查,他就有窝藏逃犯的嫌疑,有嫌疑的人就要带去巡捕房审讯问罪,不光如此,还要将房子彻查。三名巡捕叫来六个帮手,把周家翻了个底朝天,他们自然是找不到什么逃犯的,但周复生拒绝合作,是藐视法国人的不良行为,必须予以批评改正,因此周复生必须得在捕房思过半月,周家洋房也被查封。
这出闹剧上演完毕,尹公馆里气氛低落,来探望枯云的三位友人一个个没了牌兴,坐在椅子上敛目低眉。尹鹤说:“周复生也找人走动了,没有用,半个月捕房还是得待。”
“今天巡捕是走了,不过,你们说明天该不会就查到这……”玛莉亚把话吞进肚子里,话锋转向,说,“我今天从爱棠路过来,十字路口还遇到路障,要查我的身份,还搜查了汽车。”
“贝当路最近是越来越管得紧了。”杨妙伦说,“看来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玛莉亚愁眉苦脸:“要找替死鬼哪有那么容易。”她一瞅枯云,“我的法米太特别了。”
枯云早就打牌打得恹气了,这下牌局继续不下去,他乐得自在,扶着椅子,桌子,摸到了沙发扶手,坐了上去。他道:“我倒有个地方可去。”
他话没说完,就被杨妙伦和尹鹤异口同声否决了,他们道:“不行!你眼睛都这样了,可不能乱跑了。”
玛莉亚好奇,追问他:“什么地方呀?”
枯云说:“一座道观,我这五年一直住的地方。”
可以他现在的情形,没有人帮忙,他是绝回不去道观的。
“在哪儿的?”
枯云听玛莉亚问得仔细,就问:“你愿意送我过去?”
玛莉亚倒很想得开:“待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去那座道观避避,不过我得想个办法送你出去啊。”
“哎呀,他作死,你也跟着作!”杨妙伦一打玛莉亚的手背,“不行!哪也不去!”
尹鹤也不同意,两票对一票,民主地看,玛莉亚只好闭紧嘴巴了。众人都沉默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妙伦看着尹鹤:“你大哥今天怎么在家?”
尹鹤摊了摊手,道:“他在也好啊,要是来了巡捕,他比我们有用。”
玛莉亚东看西看,一双眼珠子转得勤快,杨妙伦注意到了,抬抬下巴:“你有什么话讲呀。”
玛莉亚笑出来,戴着蕾丝手套的双手捧起脸蛋看尹鹤,说:“这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可既然我们讨论别的也讨论不出什么了,倒不如说点轻松的事。”
尹鹤不等玛莉亚问问题,就说:“大哥从前许过亲,脚受伤后,就主动把亲事退了。”
杨妙伦佩服:“你是真结棍。”
尹鹤洋洋得意:“玛莉亚小姐还能问些别的什么?”
玛莉亚道:“你大哥真能耐得住寂寞啊。”
枯云憋不住不点评尹醉桥两句,说:“耐不住又怎么样?谁能耐得了他的脾气?”
杨妙伦朝他嗤了声:“寄人篱下,你就说点别人的好吧。”
“想不出半点好。”
“可我看他愿意留法米,就挺好的啊。”玛莉亚说完,声音忽地低了下去,看看尹鹤,又看看杨妙伦,站起来去摆弄留声机去了。
屋里又没人说话了,静了许久,杨妙伦先耐不住,说尹家这几张唱片太无趣,恰好,玛莉亚恰昨天从某位汤姓小开处获赠了两张纽约带回的唱片,她跑去外头嘱咐了司机,让他去取来放给大家听听。
等这两张唱片的间隙,玛莉亚提议既然尹醉桥在家,不如把他叫来等会儿一起等等爵士乐,也到了下午茶的时间了,公子小姐们围聚在一起谈天听音乐,跳几步舞,难道不是最适合打发午后时光的事情吗?
“是适合打发上海的时光,别的地方哪有那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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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给你听歌聊天跳舞,要是去了东北……”
尹鹤抓了把杨妙伦:“我发现了,你最近特别惦记东北,你想去呀?”
“去干吗,去给皇帝演电影吗?”杨妙伦靠近了椅背,点了支烟,塞在长长的翡翠烟嘴里。
尹鹤不接她的话茬了,热烈地与玛莉亚讨论起近期上映的好莱坞电影。侦探电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底都泄光了,杨妙伦捂着耳朵,跑去和枯云坐。没多久,大家就听到了电铃声,尹鹤去应门,玛莉亚高兴地直拍手,一准是她的司机把唱片送来了。为防枯云的身份泄露,他们在客厅时总是把窗帘拉得很紧,一点儿外面的情况都望不到。
如此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杨妙伦觉得有些奇怪了,她警觉地站起来,靠近窗口,扯开一点窗帘布往外看。
铁门紧锁,院子里也没有人。
“怎么了?”玛莉亚被她谨慎的神色感染,心情亦紧张起来,“要先躲躲吗?”
“我先回去房间吧。”枯云说,玛莉亚走在他前面,要为他先探一探路,两人到了客厅房门口,那门却自说自话朝外边打开了。这一开,玛莉亚当即尖叫出声。
枯云心脏一阵狂跳,他一把抓住玛莉亚,着急问:“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我听到门开了!是谁在外面?”
玛莉亚捂住嘴,她伸出一只手将枯云挡在身后,说:“你想干什么……你先把枪放下,您……您是姓王对吧?我还记得您。”
枯云的手紧了,杨妙伦的声音此刻也响了起来,她的光根鞋步子踩得慌乱。她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终于有个陌生的声音开始讲话。枯云极力辨认,他能听出些熟悉的音色,加上玛莉亚的提示……他浑身一震,抬起头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出去。
在说话的是正是那日苏州的那位王长官!
他就站在枯云的面前,手里一把手枪,指着尹鹤的脑袋。他恐怖凶恶的面色,发黄的牙齿,充血的眼睛,枯云全都看不到。但他能闻到他嘴里的恶臭。
王长官说道:“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还得托了尹大少爷的福!他找人将我革了职,我是把他得罪了透,结果怎么着,让我看到报纸上说上海贝当路又有那个混血小杂种杀人未得逞,他娘的,我就知道那木箱子里头肯定有蹊跷!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尹公馆,哈哈,又是贝当路!这事怎么可能这么巧!我这都蹲了三天的点了,天天看到你们三个进进出出,还和我说你们不是一伙的!现在让我抓个人赃并获!他妈的!十万大洋是老子的了!!我要去告发尹醉桥!这个死瘸子!我要让他跪下来给老子磕头!!”
尹鹤举着双手,幽幽道:“大哥……我不是尹醉桥,我是尹鹤啊……”
“别他妈废话!”王长官拿枪口戳戳尹鹤的脑袋,“一命换一命,把那小杂种推过来,这人我还你们!”
枯云问玛莉亚:“他是不是抓了尹鹤?”
王长官吹了声呼哨:“唷呵,成瞎子了?”
玛莉亚这时冷静了下来,她道:“既然被你发现了他,我的建议是,立即报案,你手里有枪,你比我们厉害,我们不能奈何你什么,我们就在这里等巡捕过来结案。”
王长官往地上啐了一口:“等巡捕过来?呸!你们是地头蛇,别搞出什么花样锦来,我就要带他走!就现在!我自己去捕房!这人是我抓的!”
枯云道:“我跟你走。”
玛莉亚抓住他,还要与王长官交涉,那王长官朝尹鹤膝盖就是一枪,尹鹤惨叫着噗通摔到在地,鲜血直流,杨妙伦踉跄着过去扶起他,脸色刷白,话也说不上来了。还是玛莉亚在硬撑,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伤害他,我们可以告你伤人,他死了,你就是杀人犯,一个杀人犯要那么多钱还没享受到就要被吊死,你冷静一些。”
枯云转开她的手腕:“不要说了,我和他走,你们赶紧送尹鹤去医院。”
玛莉亚依旧不肯放弃,眼看枯云已经朝王长官走去,那王长官也自鸣得意地伸出手要抓他,这个节骨眼上,又是一声枪响。
接着又是第二声。
玛莉亚眼也不敢眨,她的脸上一热,全部都是别人的鲜血。
枯云也被波及,半边手臂全是热血。
王长官倒下了。那两声忽然响起的枪响夺走了他的整张脸。
然而黑暗中的枯云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是谁中了枪?谁开的枪?谁倒下了?
“发生了什么??玛莉亚……怎么了!现在是怎么了!杨妙伦!尹鹤!谁说一句话啊!!”
他呼喊的三个人都还在发怔,没人敢说自己看清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半晌,玛莉亚颤抖着脱下手套擦拭自己的脸孔,她说:“是……尹大公子,开枪……杀了人……”
尹醉桥的咳嗽声在枯云耳畔响起,他在靠近,三声一段的脚步。
“你们要的替死鬼,送上门来了。”尹醉桥还说。
枯云还呆杵着,杨妙伦着急尹鹤的伤势,无暇顾及别的,善后的事全由玛莉亚和尹醉桥来处理。两人先是检查了王长官的遗体,将他身上所有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物件全部取下,尹醉桥出力,将他满口牙齿都打碎,后来还怕不妥,他们拿来一个火盆,点了一把火,将王长官大半边身体全都烧焦。
枯云听到东来西往的脚步声,焦味扑鼻,他心里亦跟着如同火烧着了一样,不时问:“怎么样了?你们在干什么??”
没人理会他,因为没有人有这份空闲。后来玛莉亚将枯云带回了小房间里头,关照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要打电话报警了。
“你们打算怎么和巡捕说??”枯云问道。
玛莉亚不响,她走出去,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时间里,枯云如坐针毡,度秒如年,耳朵贴着墙壁贴得紧紧的,探听着外头的动静。脚步杂沓,足音不断,很多人进到了尹公馆里,但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抑或是去了客厅或者哪里谈话,枯云就连一声打招呼的客套话都未听见。
许久,很久,久得枯云手心里的汗干了又出,出了又干,他的双手被汗水浸润,渐渐僵硬了,那房门上的锁被人别开了。
两重一轻的脚步声。
是尹醉桥!
枯云跳起来,往前冲了两步,直接摔在了尹醉桥身上,张嘴就问:“巡捕呢?都走了??你们怎么说的??他们相信了吗?尹鹤的伤怎么样了??”
尹醉桥一一回答:“巡捕走了,法国大使都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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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也走了。我和谷稻有交情,说你因此也想杀我,潜入尹公馆,枪是我开的,混战里,玛莉亚碰倒地上的火盆,火烧着了你。玛莉亚面子比我大,意大利人都来了,没有人怀疑什么,尹鹤已经送去医院。”
枯云还是很紧张,仰着脸,眼睛眨啊眨。
“他伤得重吗?”
“不知道。”尹醉桥低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是水光盈盈的,仿佛是一双看得见的眼睛,“反正送去的时候还没死,一直在喊痛。”
枯云松开了尹醉桥,他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鄙夷的意思,他不忍,为尹鹤报不平:“膝盖中枪,能不痛吗?子弹连骨头都能打穿。”
尹醉桥往前走开,他揉着自己的膝盖板在床榻上坐下了。
枯云在原地渐渐挺直了腰杆,他说:“过两天我就能走了。”
尹醉桥把手杖横放在大腿上,他说:“你去换件衣服。”
经他这么一说,枯云尚残留的四感才开了窍似的,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一摸右边胳膊,质地柔软的棉衣裳因凝固的鲜血,好似结成了一片硬邦邦的纸板。
枯云喃喃:“我去哪里换……”
“浴室间里有换洗的衣服。”
枯云点了点头,他知道通往浴室间的路,出了房间,往前走,慢慢走,约莫一百步时往右手转弯,扶着墙壁摸到的第一扇门就是了。
“等等。”
他这连门口还没走到,尹醉桥喊住他,跟了上来。
枯云忙说:“我不洗澡!别又拿冷水给我乱擦!”
尹醉桥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不响,就推着他往外走。
“你这么爱干净,你回你自己房间去!小房间里多脏啊!天花板都发霉了!”枯云多次想甩开他,可惜均未能实现,只得是被尹醉桥拽着推着走,嘴上不由发泄说。
“你看得见?”
“我以前看见的!”
“你记性好。”尹醉桥说。
“怎么能不记得!我可是在那儿无缘无故挨了你一顿打!”枯云想起这件事就郁闷,就烦躁。
尹醉桥不响,把枯云拉进浴室间,枯云让他把衣服拿给他,他自己能穿。尹醉桥没动,反而是离开了。枯云喊了他两声,得不到回应,只好自己在浴室里乱摸乱拍,试图翻件能穿的衣服出来。可不一会儿,尹醉桥又回来了,他这次走得比以往都吃力,枯云听出些问题来了,问他:“你提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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