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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女学生不响,呼吸声急促,枯云就势和她握了握手,他感谢了她。还有她那些帮过忙的同学们朋友们。
“我们虽然不在前线,可在这里我们也能救国。尽自己的所能。”
枯云颔首,复述说:“嗯,尽自己所能。”
他将纸片塞回到了女学生的手里,扣紧外衣,匆忙走开了。他也是运道好,前脚回到尹公馆,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这时尹醉桥还未归家,尹公馆里只有他这一口活气。馋虫擂鼓,枯云跑去客厅翻出了装曲奇饼干和巧克力的铁盒子,抱着盒子站在窗边一口接一口地吃,不消片刻,大半盒零嘴就不见了踪影。他看雨,也听雨,乌云过境,冷风呼啸,窗外的世界在风雨捶打中飘飘摇摇。
枯云舔舔手指,室内还是明亮温暖的,他开了灯。洋点心他吃腻了,又去厨房找了几块芝麻酥饼,几颗松子粽子糖。他悠悠踱回到窗边的位置,慢慢吃糖,一颗糖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去,吃到松子了,也不去咬开,更慢地抿着。丝丝甜水融在舌尖,那边院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一个又撑手杖又打伞的人。枯云撇了撇嘴,没动。
雨点打在伞面上,撒豆子似地响。
枯云挠挠耳朵,抓抓鼻尖,信步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往雨里喊话:“晚上吃什么?没见着晚饭。”
尹醉桥走得小心翼翼,低头看路,说:“这才几点。”
枯云往前走了两步,人到屋檐下了:“你说什么啊?大声点,雨大。”
尹醉桥半边衣服淋了雨,裤腿也湿了,走得更专注,他没有接话。枯云一头扎进雨里,跑到他伞下,拽着他往前小步跑,说:“你讲话大点声行吗?!我说晚上吃什么!没见着晚饭!”
尹醉桥拿眼角瞄他,不响。枯云把他拉到屋里,把伞好了,往厨房一指:“你自己看看去。”
尹醉桥关上门,径自往浴室间走。
“你司机呢?死路上了?”枯云问他,语调是漫不经心的。尹醉桥咳了两声,看他一眼,不响。待他换了套干衣服出来,枯云还在走廊上游荡,正背着手看墙边的挂画。尹醉桥拿手杖敲一敲墙壁,枯云一个哆嗦,回头瞪他:“你吓唬谁呢?”
尹醉敲拿手杖指时钟:“才三点半,吃什么晚饭。”
枯云眨眼,说:“外头天黑得很,我还以为六点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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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醉桥靠近他,把他脸上的假胡子扯了个干净,枯云一摸自己光洁的脸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进了嘴里。尹醉桥看着他不动,枯云靠在墙边,双手依旧背在身后,他的手掌心轻轻压着墙面,又轻轻提起,拿开。
尹醉桥亲了他一下,他的嘴唇和手都很冷,枯云还能看到他发间的水珠。他缓缓地,把嘴里的糖过到了尹醉桥嘴里。两人的呼吸声都很轻,极平稳,枯云的手指蜷缩了起来,抚摸着墙壁。他摸到墙纸细腻的纹路。好像是一朵花,开在荆棘枝上。
尹醉桥睁着眼睛,他看着他。
糖最后也不知道化在了谁的嘴里。
枯云和尹醉桥说:“明晚我或许不会很早回来。”
尹醉桥没有多问一句。
隔天天还蒙蒙亮,枯云就出了门,按照计划,他来到一处偏僻的码头,与几位码头工人将储放在仓库里的放映设备装箱抬上板车,往黄浦江边那座公园推去。工人都是天星师傅帮着联络的,都很愿意帮忙。出乎枯云意料的是,才是清晨六点,公园里已汇聚了不少的人气,男学生女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肩上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书,也有影迷,手里拿着的是杨妙伦的画报。而到了中午,过了饭点,来得人更多了。成分也更复杂,什么打扮的都有,以女性居多,有母亲抱着孩子的,有闺密挽着胳膊靠在一起的。大家手里都多了张纸片。
枯云向路人要了一张来看,那是那位女学生制作的杨妙伦的生平简介。
“她在爱情里落了难。”
他看到了自己的原话。
枯云小心地将纸片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今天他作码头工人打扮,一顶瓜皮帽始终都没脱下来。
下午四点时,公园里的热烈气氛达到了一个峰值。人声鼎沸,有人在阅读,在讨论,有人握紧拳头,神色紧张,愤慨陈词,还有人心境自在放松,带来了野餐器具,铺开花布,席地而坐,吃起了三文治与果汁。
枯云远离人群,他站得很远,这场活动已经不需要他再操心什么,他只是个倡议者,另有许多执行者替他完成了他的设想。他几乎是来到了江岸边。枯云转过身,看汹涌的江水,那水面是空茫的,是有烟雾的。枯云眨了眨眼睛,他看不清对岸的景色。
嘈杂的说话声里凭白传出一声倡议:“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
枯云望过去,他看到那名女学生了,她站在一只木箱子上,因此就比周围的人高出了半截。她昂起脖子,手里捏着两张纸头。她开始演讲。
她讲杨妙伦的死亡,妇女的生活,祖国的沦陷。抑扬顿挫,深情并茂,眼中甚至泛起闪闪的泪花。
“个体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然而千里之堤都能毁于蚁穴,中华的崛起始于你我!”
掌声雷动。
《春光明媚》的播映这才正式开始。
枯云又看到杨妙伦,穿着最适合她的旗袍,烫着最适合她的卷发,她坐在一张沙发凳上,法兰绒的沙发套,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架长长的烟嘴,一只手在抚自己的衣摆。她看镜头,眉目含情,哀怨忧郁,又欢喜可人。
枯云闭上了眼睛。他流下了眼泪。不远处,他听到有人哽咽着骂:“狗日的。”
电影结束后,在场的群众迟迟不肯散去,大家都情绪高涨,好几波人此起彼伏地喊口号。什么打倒帝国主义,什么还我河山,还有人扬言明天就启程去东北,去抗日。枯云迟迟未离开,他在人群中穿梭,这里听几句,那里听几句。码头工人的装扮让他很受欢迎,许多人询问他的近况,他的薪资,他的休假待遇,工作时长等等等等。枯云这个假工人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只好闷声不响,大家也还是热情,围着他说这说那,说要组织工人罢工,说要进行反日游行,还有人给他塞月饼。今天是中秋节。枯云差点忘了。
大约是闹得太过头,口号喊得太响亮,人群里忽然有人爆发出一声尖叫:“狗来了!”
租界里的巡捕,他们管他们叫狗。公园处于租界的边缘地带,是狗活动的范畴。
听到这声预警,原先还拉着枯云的那群大学生也都逃散了开来。枯云迷迷糊糊跟着大家跑,集会人多,好一番慌乱拉扯,踉跄跌撞,他才气喘吁吁跑出了公园。他在街上没有一刻逗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尹公馆。
尹公馆的前院里,一棵白桂花树下,尹醉桥正坐在那里。
枯云此刻心情还是极灿烂的,因而人也是笑眯眯的,主动去问尹醉桥:“你在干什么?”
尹醉桥手里有烟,没有点上,他不说话。枯云一努下巴,指着天上的月亮,道:“我知道了,你是出来看月亮的。”
桂花开了,满院花香。枯云沉醉地呼吸着花香,又说:“花好月圆。”
尹醉桥道:“月亮圆缺,花开花落不过是自然现象。”
枯云嗤笑:“你这人好没趣味。”
他绕到了一汪浅水池塘边,平静的水面上映着圆珠似的满月,皎洁明亮。他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抚摸着石子的棱角,说:“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尹醉桥反过来问他:“你不问我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
枯云说:“关我什么事。”
尹醉桥说:“那就对了。”
他点上了卷烟。
枯云看看月亮,又瞅瞅尹醉桥,他把手里的石子往池塘投了出去,咚地一声。尹醉桥看了过来。
原先平整饱满的圆月应声皱起几层,碎成数瓣。枯云道:“月满月缺是自然现象,那镜花水月就是人心作祟了。”
他看到尹醉桥边上的空位置上摆了两块月饼,放在两个瓷器碟子里。枯云过去坐下,拿起一块月饼咬了一口。
“但是花是真的香,月亮是真的圆,人看到了,难不想入非非。”枯云说,津津有味地吃月饼,月饼是莲蓉蛋黄馅的,甜咸有度,回味鲜美,一下就吃完了。微风吹过来,桂花如雪般飘落,两三朵落在枯云手背上,他盯着看,看那雪白的花骨朵儿,又看到尹醉桥的手伸过来替他拂去手背上的落花。
“这棵树年年都开这么多,这么满吗?”枯云问说。
“从老家迁过来的。前些年总是水土不服,一度以为枯死了,后来有一年开了花,之后年年盛开。”尹醉桥说。
“你老家在哪里?”
“不会回去了。”尹醉桥说着,看了眼枯云,瞥着他的手腕问道,“你的命呢?”
枯云疑惑,循着尹醉桥的眼神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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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说:“那……是我的命啊。”
他咽下月饼,摸着手腕,他的那根红绳子不见了。他回忆:“公园里刚才混乱,可能是在那里丢了。”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他是有些着急了,还很紧张,鼻尖红红的,呼吸吐纳都不匀和了,他看着尹醉桥,问:“找不到了怎么办?”
尹醉桥抬起头,不响,枯云揉眼睛,很用力,揉出了眼泪水,他的手指紧了又放开,莫名战栗,僵硬地停在半空。
“命丢过了不会再丢,人死过了不会再死。”
枯云看他,皱鼻子皱脸:“答非所问。”
他掉下了眼泪,用手盖住,他眼前是月光,是盛放的花树,是一潭清水,一个沉默的人一个仿佛已经死去的人。
枯云轻声说:“尹醉桥,我不给你当兔子。”
尹醉桥不响,甚至不看,不与他对视。他的手杖靠近枯云的裤裆,手指将他塞进裤头里的衬衣下摆挑了出来,他抚摸他的身体,沿着他的腰线向他身后探索。他靠过去,亲吻枯云腹上的肌肤。枯云的双手拢到他背上,他像一颗果实,正在被食客品尝,果实不会动,不会响,不会抗议,不会拒绝,果实只会流下甘甜的汁水,浸湿食客的双手。
枯云的裤子被尹醉桥褪下了,他张开双腿坐在尹醉桥身上,他在自渎,同时还在用臀缝磨蹭尹醉桥的阳物。两人的脑袋撞到了一起,额头抵住额头,有时亲一下,有时亲两下,尹醉桥会咬枯云的嘴唇,他还是不懂讲温柔,枯云被弄疼了会反击,他会咬他的肩膀,脖子,手腕。尹醉桥有双大手,手指长而瘦,能完全包住枯云的手,他的吻也能完全盖住他,枯云在他身上骑动时他把他亲了个遍,捏着他的下巴亲他的脸,握住他的腰亲他的锁骨,他的胸膛。顶弄之中,枯云浑身酥麻,快喘了两声,尹醉桥忽然将他按住,不让他动了,枯云不解,抬眼看他,眼神湿润。尹醉桥揽着他,一只手在掐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游走到了他的发间,他不动声色,停下了一切动作,呼吸都似乎在此刻停顿住。罕见地,枯云在进行性事时与他说话,问他:“怎么了?”
尹醉桥摇头,他抱紧枯云,在他身体里埋入更深,枯云一个哆嗦,泄在了他衣服上。一次欢愉还不足以尽兴,两人到桂花树下又做了一回,一个歪着身子站着,一个面朝树干撅起屁股,枯云是泄了许多,他双腿发软躺倒在草地上后,尹醉桥还用手用嘴替他弄了两回,枯云也碰了他的,起先是用手,后来到了兴头上,双手捧着,跪下来去舔。尹醉桥的阳物硕大,上面还沾满了腥涩的汁液,枯云勉强吞了半根,人就犯呛,但他没放手,那味道不知怎么很是吸引他,很诱人,诱惑着他一边舔舐,一边套弄自己又神起来的阳物。
这天晚上,他和尹醉桥是都染上了点疯劲,光着屁股不进屋里,就在外头院子里翻来滚去,抱在一起就亲,亲起来像啃,像咬。亲到深处就张开了腿,枯云的屁股被干得湿滑得不得了,出入只听得水声,身体里更是蓄满了浑浊的体液,一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几滴白浊液体便顺着他的大腿根淌下来。尹醉桥会用手去抹,抹了涂在阳物上再去干枯云,枯云浑身早就瘫软,听之任之,放纵呻吟,尹醉桥不来亲他,不来干他,他还着急,凑上去找他的嘴唇,他的身体。枯云总也不觉得累,反而愈夜愈神,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们在池塘边欢爱时他还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趴在地上,尹醉桥在吻他的头发。他垂着眼睛,轻轻地吻他。
一轮圆月铺在水中,一把白花撒在池面。
枯云说话,他的嗓音是有些沙哑了。
“我从前住的地方,一年里十个月都在下雪,白茫茫的,剩下的两个月,黑漆漆的。”他看着那倒影,“我不止死过一次,我死过两次。”
他问:“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这仿佛是自问,尹醉桥却回答了。
“想走就走。”
枯云笑了,他捞起池塘里的一把白花,撒在尹醉桥头顶:“你是不是没见过雪?这花像雪,下雪咯。”
花朵零零落落从尹醉桥身上滚下来,枯云咯咯直笑,他撒腿跑进屋里,很快又抱着两条毛毯出来,他裹着自己,也盖住了尹醉桥,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说:“罗曼蒂克一点,看星星,看月亮。”
尹醉桥嗤之以鼻,披上毯子,自己回进了屋里。枯云冲他吐舌头,他真就在外头睡了一宿,可临了受了风寒的却是尹醉桥,高烧烧身,直接送去了医院。
尹醉桥住进医院,枯云没能闲着,三不五时溜达去医院和他抱怨家里拿只灯泡不亮,哪块地毯脏得发黑,曲奇饼干和水果糖是被他全部吃干净了,他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尹醉桥不太理会他,枯云讲话,问东问西时,他看书,戴着眼镜,枯云还在讲,他看累了,脱下眼镜,揉揉眉心,躺下打盹。他手背上打着吊针,发烧的情况同先次一样,总是反复。他睡下后,枯云安静下来,看吊瓶里的水要挂空了就去找护士,要是水还满着,他就打开窗户抽烟,同病房的人来去换了三四批,尹醉桥却还在医院住着,仿佛在此处扎了根。
枯云找过医生,医生语焉不详,说不出个所以然。要调养,调息,归本固元,医生这样说。
“那该去看中医大夫啊,来洋人医院挂什么水?”枯云说。
医生又答:“烧下不去,大夫一剂药还没煮开,人就没了。”
枯云愣愣问:“这么严重?”
医生看着他,说:“你是他什么人?”
枯云穿的是家仆的衣服,伪装做足了,他道:“随便问问……主人家要是快翘辫子了,那我也好赶紧寻觅下家。”
医生不响,转过身走开了。
有一天,枯云忍不住问尹醉桥,问他说:“你还能活几年你知道吗?”
尹醉桥看手,看书,说:“活得很够了。”
枯云哼了声:“你是造孽太多,恶有恶报,你知道吧?”
尹醉桥不响,枯云细数他的罪状,初遇时拿手杖抽他造冤孽,没完没了地造口孽,还不留情面,不讲血缘,造罪孽。他说着话,尹醉桥看他,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他去摸枯云的腰。枯云脑门上青筋是一突一突地狂跳,四下里虽是无人的,但此地毕竟是人会来往的地方,枯云打开他的手,尹醉桥又抓牢他的手。他拽着枯云坐下,让他也坐到了床上去,用被子盖住了他的大腿。
枯云骂他:“你他娘的是虎鞭修成了,化成的人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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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醉桥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阳物,他熟练地揉搓着,尺度力道拿捏地恰到好处。枯云甩了好几个眼刀过去,人未动,他亦触到了尹醉桥的身体,暖暖的。
枯云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尹醉桥越来越大胆,不光没人的时候耍下流,有人的时候也不正经,有次隔壁病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眼睛是闭拢的,尹醉桥就敢把手伸进枯云的裤子里。枯云实在吃不消了,第三天晚上,被尹醉桥亲去两口后,慌里慌张地从医院里逃了出来。他本是要做黄包车回尹公馆的,黄包车夫路过慎成里时,枯云改了主意,在这里下了车。他的鞋有好几天没擦了。
夜里的鞋铺早就关门打烊,枯云到了天星的门前,径直经过,去到了走廊另一头的一间房门口,这是间锁匠铺子,灯亮着。枯云笃笃敲门,两短一长,门开了,他直管进去,和锁匠打个招呼,打开地板上的一处暗门,走下十几级楼梯,到了一间四四方方,灯火通明的暗室里。此时的暗室坐满了人,有工人打扮的,有赤脚的,有作着针线活儿的,大家围在两条长桌边上,正看向一个手拿书本的女孩子正是枯云熟识的那位女学生。
这里是女学生开办的学习小组,兼做夜校。
枯云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学校小组的同学们辈分相差相当大,大家学习的劲头却很足,今晚女学生在讲地理知识,向大家介绍辽阔的东北三省。
枯云坐下后,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男青年带着一另一个年轻男子,那被带着的人显然是初来乍到,人很羞涩,亦有些紧张,低着头,跟着男青年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席地而坐。
羞涩的年轻男子听课时不太认真,时不时抬起头来环视周围,就是在他的某次环视时,枯云与他打了个照面。只一眼,一个瞬间,他就认出了这名年轻男子。但男子的眼神匆忙,扫掠一番就又了回去。
枯云攥紧了手,他没声张,下课后留了一会儿,等那年轻男子离开,他才跟着走。他尾随了这名男子。
这个年轻人住在闸北的群租房里,他的生活简单,早晨去工地谋活儿,干上一天,下午放工后去一家小饭馆吃个便饭,开饭馆的老板娘一人带个孩子,孩子好动,皮得像猴子,年轻人会陪孩子玩上一会儿,之后他就会来到夜校,学习,听课,两天下来,他已经和周围的同龄人打成了一片,他们都是工作在各个岗位上的热血青年,也都是因为黄浦江边那座公园的集会而聚集到了这里来,很容易就能说到一块儿去。
枯云没有和他搭话,他在夜校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码头工人,独来独往,那女学生认得他,但从不来打扰他,他们只有眼神的交流。
尾随这名年轻男子的事干到了第五天,男子的日程有了稍许的变动,这天中午他就工,在路边买了点瓜果糕点,祭祀用品,在路上采了点野花,扎成一束,他徒步,来到了一片墓园。
年轻男子所要探访的墓地在墓园深处,枯云远远地跟着他,远远地看着,他看到他为那墓碑除草,换上新鲜的贡品,又点了三根线香,烧了点锡箔元宝。他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枯云按奈不下去,他走上前,呼唤了声:“小广……”
年轻男子一颤,回过头来,枯云赶忙扯掉了脸上的所有伪装,使劲擦脸,他拉起小广,道:“是我……是我……!”
小广看清了他,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大张着嘴,又跪下了,对着枯云也磕起了头。
“枯少爷!!谢谢你替宝山哥报了仇!枯少爷!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我没能干成的事!你干成了!枯少爷!!”小广哭啼起来,再被枯云拉起时,人已哭得一抽一抽,打着嗝,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枯云说,拍去他膝盖上的泥土,道,“我跟了你五天了,这五天里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和你相认……我看到白白了,还有她和小徐的孩子……我……”枯云望着面向两人的墓碑。
黎宝山之墓。
枯云哽咽了,他道:“我就知道会是你……是你来替他除草,打理……小广……你是有良心的。”
小广一把抓紧枯云的手,还去拍他的胳膊,他的脸:“枯少爷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报纸上说你死在尹公馆了,我还大哭了一场!我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为什么你死了,尹醉桥却还活着!彭苗青,郑阿毛,马修,还有那个尹醉桥通通该死!!”
枯云触电似地抽出了双手,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要不是那个尹醉桥告密!宝山哥的行踪怎么会泄露??!宝山哥一死,他立即就把地产公司占位己有,”小广擤鼻涕,“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您看这不才几年过去!上海的地产就不行了!跳楼的跳楼,躲债的躲债,我听说尹醉桥的好日子也是要到头了。”
枯云倒推着靠在了墓碑上,又像是被雷电击到,弹开来,晃悠着依在一棵柏树上。小广看他,关切道:“枯少爷,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对啊?你不是死在尹公馆了吗?可你的人……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枯云别过头,说:“你说是尹醉桥告的密,泄露了宝山的行踪?”
小广道:“这事绝错不了,是彭苗青的一个手下伙计和我讲的,那天还是他接的尹醉桥打来的电话。”
“电话?”
“是的。”
“那尹醉桥又是……”枯云一拍脑门,“那天……我去买东西的那天!我遇到过他!”
小广愕然,忙劝说:“枯少爷,你别放心上去,你……”
枯云扶着树干站好了,他的手在发抖,小广又道:“枯少爷,这不能怪你,真的,尹醉桥多狡猾的一个人,倘若他要跟踪你,你怎么可能发现,枯少爷,你别多想。”
枯云的全身都在发抖,他推开了上前来意欲扶住他的小广,道:“我先走了,你在这里遇到我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小广用力点头,他还想送枯云一程,枯云断然拒绝了他,他几乎是冲出了墓园,飞似地跑向大街,跳上一辆黄包车朝犹太医院飞奔而去。
枯云人到医院,又是阵胡闯乱撞,一个踉跄摔进了尹醉桥的病房,那病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枯云扑向尹醉桥的床铺,那铺位是冷的,他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枯云忙要去找医生护士了解情况,一出病房,听得有人呼喊:“尹先生的亲属,尹先生的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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