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anana
小赵并不报什么希望,他已经近三年没有和更高级别的红军方面联络上了。他严厉地批评枯云缺乏团体神,集体思维,是在拖他们的后腿。
“我怎么拖后腿了?我一个人去啊,剩下的粮食,弹药,你们都带上,我不用。”说着,枯云打了个喷嚏。
小赵一拍他,把他抓上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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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的马队。他们在铁岭的时候劫了一辆日军的皮卡车,卡车上载了满满一车的马,车他们没要,牵走了这些马。马背上没马鞍,坐久了难屁股痛,擦破大腿根。他们这一队人马,顶风冒雪,趁冬天还未深入东北腹地时,回到了茂县,无论年轻年长,下了马都成了沙地上的大螃蟹,竖起脚尖,两腿分得极开,走路只能打横走。
范儒良今年改嘬烟斗了,看到枯云横着进门,把他是笑得不轻,脖子高昂,两腿一翘,说:“横行无忌的枯同志啊!”
枯云还不能坐,撇开腿,腆着肚子,很难看地站着。范儒良扫一眼他,瞅着他的屁股,枯云说:“不坐了,怪痛的。”
他的两瓣屁股在光秃的马背上被颠得已感觉不到皮肉,只觉得两根骨头从原先屁股的位置戳了出来,坐下就等于是拿骨头和木头死碰呢。范儒良拍拍自己的大腿,枯云不响。范儒良一把拉过他,把他抱上了土炕,让他趴着躺好。
“你别乱摸。”枯云的胳膊叠在一起,脑袋靠在上面,侧过脸看坐在他身旁的范儒良。范儒良的手伸在了他腿间。范儒良扬起嘴角,枯云还看着他,再次是警告他:“别乱摸,没兴致,真的很痛,皮都磨破了。”
“我看看。”范儒良褪下枯云的裤子,用手指稍分开了些他的两条腿,仔细查验了会儿,若有所思地说,“嗯,是很严重,都结痂了,痒吧?”
枯云撑起脑袋,卧在被褥上,眼皮半耷拉下来,眼睛倒还是在观望着范儒良的。范儒良冲他笑,枯云现在是光着屁股了,腿里的许久未有任何表现的阳物也到了范儒良的手里。范儒良他创造了点香艳的气氛,他跪在地上,柔柔地摩挲着枯云的大腿,亲吻他的创伤。枯云仍是侧卧,他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枯云发泄出来后,范儒良在洗脸盆里洗了洗手,过来他搭上了被子,和他说话。
“冬天是不适合打仗。”范儒良说。
“那适合干什么?”
“吃腊肉。”
枯云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事!”
“吃不是大事情?民以食为天。”范儒良道。枯云抱着个软乎乎的枕头,又趴下了。他问起陈副官之前说抓到的野猪。
“到底养没养起来?”
“等你惦记,那什么时候都吃上猪肉?腊肉都腌上了!”范儒良说,“老陈那小子,分去农业局肯定是个人才,在我手下可惜了。”
“那你请示上面,调他去农业局。”枯云说。范儒良扯扯大衣,挂下嘴角,不说话。枯云看着他,脸上浮现笑容,范儒良生他的气了,不快道:“你这个人什么心思?我不高兴了,你倒开心了?”
枯云笑着直点头,范儒良扑上去搓他的头发和脸蛋,脸和他的脸贴得很近了的时刻,范儒良一时失神,定洋洋望了枯云许久,说:“我想你。”
枯云捂住他的嘴,范儒良亲亲他的手掌心,挪开他的手,把他圈在自己怀抱里,说:“宝贝儿啊。”
他香枯云的面孔,脖子,又唤:“宝贝儿啊。”
枯云挣了下:“太肉麻了,别喊了。”
范儒良偏爱这么喊他,枯云听久了,听多了,也不嫌他肉麻了,嫌他烦,对他一个劲翻出白眼球,竖手指,有次还作势要揍他。范儒良见状,把脸凑到他手边,枯云咬嘴唇,踹了他一脚。
范儒良带枯云去看重新修建的茂县,断壁残垣还未完全清理干净,但城里的尸体已经被全数移走了。范儒良说,他们搞了一个乱葬岗,尸体全堆那里去了,往后有空,就点一把火,全部烧了,更省地方。破损的房屋正在一一修缮,不少沦落成难民的住民都搬回了自己的家。小赵和其余的游击队员们就住在他们家里。
枯云去探访小赵时,范儒良避嫌,却也不走远,就在院子外的墙根下站着。枯云每回出来,都要说他是名副其实地听墙根。范儒良争辩:“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啊!”
要是不巧,让小赵和范儒良在城里打了照面,两人活似撞了鬼,不管自己原先是要去哪里,默契地调转屁股,随便走去一个地方。
枯云和范儒良说:“你不是茂县的大帅吗?你在你的县城里躲共产党干什么?”
范儒良哼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共匪了?我压根就没见到共匪!茂县有共匪吗?没有!”
枯云应声:“哦,那我去南京转转,拿些白菜过去,你去吗?”
枯云时常打趣地管“茂县”叫南京。范儒良摆手:“不去,本帅今天坐镇上海。”
他和枯云前后脚出门,他往操场的方向去,枯云去田里。今天田地里不太安宁,没人干活,大家伙儿全都围在了猪圈旁。枯云问了个老乡:“这是怎么了?围在这里干什么?”
老乡让开个位置,指了指人群的中心。人群围出了好大一个圆圈,圆圈里面是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两人都穿国军的制服,旁边靠近猪圈的泥墙边还有个蹲在地上,棉袄被扯出个窟窿,白花花的棉花团挂在外头,脸上划了两道血恨,蔫头耷脑的老汉。枯云愕然:“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打起来了?”
围观的众人中既有农人乡亲,也有兵士,全都只是看着,更没人回他的话。打架的越打越离谱,甚至到了要动枪的地步,大家退得更后,有人甚至捂住了嘴。枯云看不下去了,挤进去,上前一手一个去拉这两个打得鼻青脸肿的国军。他们撕扯得厉害,枯云了很大的功夫,自己都吃了两记老拳才把他们分开。他一看,其中一个衣领被扯豁开的正是陈副官,另一个,脑门上破了口子,枯云看他也很眼熟,是个常在军营里见到的年轻后生。
“有话好好说!”枯云一手推着一个,不让他们再接触。
陈副官道:“走!你和我去见大帅!”
年轻后生不依:“吃了你一只鸡怎么了?鸡养着不就是我们吃的吗?!”
“那是你一个人吃的吗?!”
“总比送去共匪吃强!”
枯云算是听出个大概了,道:“好了!都少说两句!”他看那个年轻后生:“我问你,你偷了一只鸡?杀了吃了?”
“做了叫花鸡。”年轻后生说,“屁大点事。”
枯云又看陈副官:“那个老伯是怎么了?”
“鸡都是范老养着,看着的,范老发现他偷了鸡,问他讨,被他打了。”陈副官道,“反了他了,连我也敢动手!老吕是你大舅怎么了?大帅还不能拾你?!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操你妈的老农民,枪杆都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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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的人才被打发来种地的你知道吗?!”
枯云把两人都往后推开,他看那年轻后生军衣外套里还穿了件皮马甲。带绒毛领子的。他道:“你把你的马甲脱下来,鸡你是还不出来了,马甲人范老穿上。”
年轻后生不服气,揪住了枯云的领子就发飙:“凭什么脱他?你算哪根葱??”
枯云看着他,忽而笑起来:“你还真想为了一只鸡去麻烦你们大帅?这事于情于理都是你不对,你们大帅的爆脾气,要是闹到他那里,他能让你切了鸡巴还人的鸡,你信不信?我是不算哪根葱,我和你说道理,你听得懂吗?”
年轻后生没撒手,恶狠狠瞪枯云,枯云反而是很自在的,这时吕副官赶来了,见了眼前的场面,什么也没问,就把年轻后生拉过来赏了个耳光。
“滚!”他一脚踹在年轻后生的屁股上。枯云喊住他:“慢着,皮马甲脱下来。”
吕副官闻言,把年轻后生拽过去,扒了他的外套,扯下那件匹马甲就扔给了枯云,对他一颔首,提着年轻后生的耳朵就走了。
第二天,这年轻后生又和枯云见面了。吕副官在他身后一施力,年轻后生冲上前,递给枯云一封检讨书。检讨他昨日的种种罪行和失礼的方面。枯云说什么都不肯要,吕副官说什么都要他。枯云挥挥手,道:“检讨就算了,那就让他写一封道歉信吧,就写,农民种地最伟大,我偷鸡摸狗猪狗不如。下面签个署名,信贴操场外面。”
吕副官愣住,年轻后生跳脚,又诅咒,又骂街,手已经伸到了身后去。枯云比他动作快,一把枪率先拔了出来,抵在他脑门上:“当兵的了不起?你怎么不去日本人面前了不起?怎么不去偷日本人的鸡?不想写也没事,滚蛋,别来烦我。”
他起眼神,起枪,转身就走了。他经过范儒良那屋时,范儒良从窗口喊他:“你和老吕还有他外甥在干吗呢刚才?”
“军事操练。”枯云说。
“他外甥还行吧,那小子挺带劲。”
“狗屁。”枯云踢了脚尘土,径直走开。
“,你去哪儿啊??”范儒良伸长了脖子问。
“去南京,逛夫子庙!”
范儒良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看看不远处正教训自己外甥的吕副官,又看了看枯云单薄的背影。他扶着窗框,哈哈大笑。
经此一事,枯云成了大忙人。但凡乡亲们和国民军闹了什么矛盾,都来找枯云,要他出主意,请他帮忙调解,就连毛子都来找枯云,他们的伏特加喝完了,想从私人贩子那儿换点新酒,贩子要价太高,他们想让枯云替他们说个好价钱。
帮了一个,就不好意思拒绝第二个,枯云忙这些事忙得厌恶了,范儒良再一逗弄他,他对他是没了好脸色。范儒良不很在意他的坏脾气,他爱搂着他摸摸他,亲亲他,说:“唉,宝贝儿啊,你别生气,谁让你是我特派的八国杂务调解员。”
“慈禧太后老佛爷。”
“嗯,老佛爷没把,所以特别羡慕你们有把的。”范儒良没皮没脸地,枯云不作反应,被他摸舒坦了,踹他一下,气也消了大半,脸上有了点笑意。
“过完年再走吧。”范儒良抱着枯云闻他,“唉,你可真好闻。”
“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不走,就走不成了。”枯云说。
“就你不恋家。”范儒良还闻着他,他的头发,脖子,手腕,他都要闻一闻。
枯云说:“落脚的地方怎么能说是家呢?”
范儒良揉搓他的胳膊,使了点劲道,枯云一痛,听范儒良说:“好吧,圆明园这样的你才瞧得上啊。”
“是啊,还得配上颐和园,不是一整套的,我可不要。”
“我看尹公馆就挺好,挺一整套的,那我问尹醉桥买来吧。”范儒良坐起了身,认真说,“你还别说,他正好在卖房子,这买卖,现成的。”
枯云看他:“上海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范儒良盘起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枯云的脸,柔声问:“要你回上海,你愿意吗?”
“上海有什么好,不回去。”枯云果断说。范儒良还牢牢看着他:“上海不好吗?起码暖和啊。”
“广东才暖和。”
“那你和我回广东吗?”
枯云不应,不响了。他睡觉,范儒良和他对不上话了,坐了会儿就躺下了。他在枯云耳边叹息,感慨说:“那班老同学,死的死,走的走,破产的破产,往后还不知能再见到几个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枯云夜里做梦,他梦到有人在唱这首歌,梦到一艘轮船。汽笛声鸣响,船开了。一根丝带从他手里脱开。
那丝带竟然是红色的。
梦醒后,枯云从范儒良的拥抱里挣脱,起了身,急急忙忙拾行装。范儒良怀里一下冷了,他人跟着醒转,看枯云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打转,他道:“你忙什么呢?”
“我要走了。”枯云说,把一条毛毯卷了起来夹在胳膊内侧,“现在就出发。”
范儒良揉开眼睛,天还没亮,他得点亮蜡烛才能看清枯云的脸。
“怎么说走就走??”范儒良从铺盖里钻出来,在地上找鞋穿,“我这不就问了你一句跟不跟我回广东吗?我还没拿红灯花轿直接把你带进家门,你就要跑,瞧你这胆量!”
枯云顺口答音:“你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就是怕这个,你不怕人笑话,我可还要点脸皮呢,就怕你直接拿块红布把我包起来。”
说着,他背上行囊,和范儒良点头致意:“走了啊,别送了,外面冻人。”
“吊!”范儒良趿拉着皮靴赶到枯云边上,他牢牢握住枯云的手腕。枯云说:“又不是之前没走过。”
范儒良将他搂紧在怀里,他深吸进口气,轻柔地抚摩着枯云的头发,道:“我是棵树,扎根在这儿了,你别忘了。”
枯云不响,双手垂在身侧,下巴埋在范儒良外套的毛领子里。
“唉,你是云,我知道了,飘过去就飘过去了。”范儒良笑了,可谓是自我嘲弄又兼夹着点落寞的。
枯云与他分别,那之后他未去茂县县城。他一个人,带一匹马上路。
他翻山越岭,穿越河流,睡得很少,日以继夜地赶路。他没有带望远镜,跋涉过那片熟悉的滩涂时,他回首。范儒良跟上他了,他衣装隆重,好似马背上驼着的一捆皮毛料作。相送三回,这是第一回范儒良升起手臂和枯云挥手。挥别。枯云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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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举高手。他和范儒良再见了。
越过滩涂之后,枯云转道去了铁岭,铁岭的守备比起沈阳和长春这样大型城市,还是要松懈些的。他跟着一群货商混进城里后,四处打探红军的下落,据当地人说从前是有过两支游击队的,但都被打散了,处决了,约莫是半月前,倒听人说又有人组织了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反抗团。这样的谣言,枯云集了不少,却都没寻到正经的伙伴。他又回归到了原先的道路上,做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飞,还惹是生非。
得益于在小赵队伍里的岁月,枯云学到了制作火药的知识,他在铁岭时没搞出太大的动静,去了盘锦后,炸了日军的一处粮仓。犯案前他打包了些白米,出城后救济了路上的难民。他吃得少,几乎不吃米,身上总带些馒头,馒头干了,就切成片片煮汤,他宿在山野里,野菌菇和野味吃得多。吃菌菇这事比较看运气,枯云着过好几次道,上吐下泻的症状已然是轻微的了,最严重的一次,他从马上摔下来,他起了幻觉。
他看到一个很可恨,很值得砍死,杀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拔出绑在裤腿里的短刀,一边呼喊:“尹醉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杀了你!!”一边挥刀乱舞,马他吓得不轻,小跑着躲远了。枯云忽然又大笑,在地上翻滚着将地上的野草乱拔乱扔,他疯样毕露,念说咒语般碎碎絮叨:“你去死吧,去死吧!你不配活着,不配有家,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还有气!”
仿佛是自问自答。
他瘫倒在地上看着天空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还能干点事……活着啊……”
他在湿冷的苔藓地上睡着了,不知多少个白天还夜晚过去,他被冻醒过来,枯云迅速从地上起来,他吹口哨呼唤他的马,松音如涛,静静地,枯云等待着。这是个傍晚,又或许是日出之前,他说不清,他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到些稀疏冷淡的光芒。枯云又吹了声呼哨,这次,他听到了蹄音,片刻后,他的马从松树间跃出。枯云喜悦地爬上马鞍,他往树林外走,途中遇到一个樵夫,他问起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那樵夫说了个日子。老农历。枯云一听,面有失望,行出好远后,他叹息着露出了抹苦笑,自己说:“白日做大梦啊,哪有可能睡一觉就过去一百年?”
马还在,树还在人,人还在。
冬去春来,枯云在林子里染上的风寒却一直伴随着他,到了秋天还不见好,。他被咳嗽折磨得够呛,嗓子都发不出声音了,不得已在去到大连后找了个大夫看病。在医馆里坐镇的这个中医大夫做派很洋化,枯云开了个药房,又指点他说:“你先去医院挂号打针,炎症消下去后再按方子抓药吃药。”
枯云点点头,用手捂着嘴咳嗽。大夫看他,说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指的是枯云戴在右眼上的皮眼罩,这是他的新伪装,一个独眼龙。
枯云在纸上写:小时候弄瞎了。
从医馆出来,他没去医院,换了家药房直接抓了药回去旅馆煎制。旅馆老板娘听说他要烧煤炉煎药,塞给他一叠报纸让他当燃料。枯云就蹲在旅馆的厨房外面,守着个煤炉,一边煮药一边看报纸。
日文的报纸,华文的报纸,甚至还有台湾的报纸。有时一件事情,三张报纸上都能见到,有时呢,又只是一份独家新闻。
这年的开年,日本发生了政变,两个派系间还闹了刺杀的新闻。夏天时全球都在为一项体育盛世热闹,上海也有新的事件,无非还是电影啦,名人花边啦,舞会酒店啦,还有两则死于上海的人物的讣告,枯云仔细看了好几遍,死去的人都有妻有子,亲朋满堂。
有张一年多之前的旧报纸,上面洋洋洒洒一大篇关于上海地产的报道。基于国际金融形式的变化,上海的地产一落千丈,甚至还闹出了八大地产商为避债务“八仙过海”这样的笑话。
药煎好了,枯云还蹲在煤炉边,他就着旧报纸喝药,养病,一天能看一大沓。
咳嗽是顽疾,中药喝下去,枯云的声音慢慢恢复了,但未能痊愈。他是不去医院,天天两碗药汤,老板娘还来和他说:“是药三分毒,你少吃点药,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
枯云在煤炉前扇蒲扇,笑笑说:“再些旧报纸吧。”
老板娘无可奈何,还觉得很好笑,走开又回来,枯云一卷报纸:“喏,今天的新报纸!旧报纸全都你烧没了。”
新报纸也有看头,今天的日文报纸,大连日日新闻头版头条都是一件事:皇军步兵联队柳生大佐将于十二月三日赴大连接替坂本少将任军委要职。
枯云一震。他把这份新报纸带回了房间,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阅看了整整一晚上。
报纸上写坂本上将是因病退任的,不日将启程返回日本。枯云没有花太多力气就打听到了坂本离开大连的日子,距离柳生四郎的到来还有一段事件。似乎是因为长春还有些事务需要柳生四郎处理,一定程度上拖延了他来大连的日子。
在确定坂本离开大连之后,枯云来到了他的官邸。柳生四郎会连同这座官邸一起继承。
这是个夜晚,坂本的官邸门口只有两个卫兵在把守,很简单地,枯云从他们眼皮底下进入了这幢三层的洋房小楼。
屋子里很空,家具都蒙上了层白布。一楼往下,还有一间地下室,里面只有一间房间,作储藏物品之用。房间里堆了不少空箱子,地面是土夯出来的地面。
第二天,还是夜晚,枯云带了把铲子来到了地下室。他挪开一只大木箱,一铲子挖下去,铲子没入了一小截,枯云再是一用力,才算把铲子铲入土中。
他开始在地下室作业,每天都是带半截蜡烛,点上后挖土,挖出来的土兜在衣服里包好了带出去,挖一阵就要拖一只木箱过来比对尺寸,这个坑绝不会挖超过木箱的尺寸。长此以往,浅坑越来越深,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宽,直到某天,枯云扔下铲子,自己躺进那挖出来的坑里,他必须蜷缩着才能躺下,他用脚把木箱勾了过来,手脚并用把这只木箱推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黑暗一下压了过来,呼吸的空间极度有限。枯云默默数数,数到第一千时,他猛地推开木箱,喘着粗气爬起来,扶着额头歇了许久才能挖住铲子继续挖坑。
他的时间不多了,后天,柳生四郎就要来赴任了!
隔天天快亮时,枯云把挖出来的最后一包土带去了院子里洒在花坛中,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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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回到了地下室,他将木箱压在坑上,左看右看,在边上堆了许多箱子,甚至堵住了自己通往木箱的去路。接着,他爬过那些小箱子,打开了大木箱,用随身的匕首撬开底层的木板,向上拉起,那木板下正正好好是一个能容下他的藏身之所。枯云躲了进去,先盖上木箱盖子,接着慢慢往坑里挪,最后阖上了木板。
他开始等待。
两百,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卫兵在巡逻。有人在用日文讲话。
五百,又传来脚步声。没有人说话。
七百,八百,一千。有人来了,有人进来了!很大声的说着日本话,有箱子被踢开,打乱的声音。枯云握紧了手指。他的眼前还是漆黑的,他能闻到泥土的气味,还有木屑味,稍许的霉味。
枯云睁大了眼睛。
门被阖上了,跫跫足音远去。
一千两百,一千三百。枯云将木板顶开了些透气。他还在等待,他还要再等等。
他的等待仿佛是没有穷尽的,然而他的耐心也是没有穷尽的。
在木箱里能呼吸到的空气也变得浑浊后,枯云悄悄地爬了出来,地下室里没有光,他完全是靠摸索在行进。他摸到了门边。那门缝下都是见不到光的。他好像是瞎了。枯云颤抖了下,随即恢复,他趴在门板上,又开始数数。
“还不能出去,等晚上……”他说,似乎是在激励自己,他在心里默数。
两千过去,三千过去,四千,五千……
数字大得惊人,大得可怕,光是想一想都要些脑子。到了这个时候,枯云才撬开门锁,溜出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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