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文臻舒了一口长气,随即怒上心头。

    既然不是有危险,他追来做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燕绥已经回头,手一招,她又从德高望重马上飞到他马上,和他面对面,燕绥手一伸,在她肩膀上一按,文臻便不能动了。

    然后他变戏法一样变出两段绸布,一段霍霍缠上她的嘴,及时将她的质问堵在了口中。

    另一段则从她两个耳朵往下,一直缠到腰部,再绕马脖子一圈。

    转眼她就被燕绥像捆粽子一样捆在马头上。

    文臻简直懵了——这家伙失心疯了吗

    就因为她去找朋友就这样对她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么就没有想走就走的自由了再说还留下了信通知。

    还是他还在生气那天她在德妃娘娘面前说的话

    可以他的智商,应该知道,越是她那样说,他便越不能这么对她啊。

    对面,燕绥的眼眸深水幽潭一般,幽幽冷冷,只倒映此刻一轮惨白的月,看不出任何人间情绪。

    她知道他生气了,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寒意和不近人情。

    可他凭什么生气

    凭什么

    随即她发现他调转马头,一路驰回,方向竟然是回去。

    文臻心中还抱一丝希望,希望他是走大路回郧县,把那狗官和郑三等人给解决了,结果他经过郧县时候,没有进城,直接走山野,竟是回天京的路。

    她心都凉了,此刻才想起,那县官是厉家门下,自然也算他的派系,他怎么会去惩治

    几个读书人的生死,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她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没被禁锢住的腿拼命地踢他,夹马腹。

    她不要回去!

    就算郧县的事不能管,她还要去漳县找君珂!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不能凭一己任性就坏了她的事!

    然后她腿也不能动了。

    燕绥在马上身躯笔直,衣袂在风中卷起一阵阵拂过文臻鼻端,明明只是轻柔的拂动,但在此刻焦躁愤怒的她感觉中,就好像在不断被啪啪扇耳光。

    她素来是个镇定狡猾的人,善于以笑来掩饰感情应对一切,很少有情绪激动崩溃的时候,然而此刻却似乎破了例——三个死党是她来到异世最大的牵挂,穿越人孤身在异世的寂寥和无靠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一个能和她有部分互通的唐羡之,她都能因此感到亲切,何况是在一起相依为命渡过了十余年的死党们,听到消息那一刻,她便恨不能插翅飞去一看究竟,别说路途遥远,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不过多顶个锅盖。

    可如今燕绥竟然这么不尊重她的意志,就这么把她绑回去了。

    文臻热血上涌,愤怒极致感觉自己要发疯,可此刻叫不出,动不了,连听都听不到。

    那狂怒便在这僵硬和静寂中无限度加成,比耳旁风声还虎虎,她在这一刻咬牙发誓,一定要给他一个比她现在感觉还惨痛的教训!

    这时候就是




第九十章 臣,愿嫁
    时间回到那一夜山林里月光下的猛鬼坑。

    杀完人的易人离,于东倒西歪的墓碑间神色冷漠。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浪荡随意。

    风掠起他的发,乌发底下那一层白,似乎又多了一些。

    他似乎无意地抬手摸了摸,顺手揪下一根,在指间扯成一段一段。

    一阵寂静,随即,那些墓碑,忽然动了起来。

    动的不是墓碑底下的泥土,而是碑身本身,月光下,那片黑土之上,那些墓碑,先弹出一双手臂,再钻出一颗头颅,瞧来实在诡异。

    易人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底露出一丝厌恶。

    这个家族,就喜欢暗地里做事,阴私中生存,从来不肯光明正大在日光下行走,就好像得了那么个不能见阳光的病,就连心都被夜熏黑了一样。

    那些“墓碑”发出一阵吱吱嘎嘎骨节响动,站起身来,高高矮矮,男男女女,足有几十人。

    这些人中,女子没什么异常,男子却多是白发,有些人年纪明明不大,偏偏头发全白,不仅头发,连睫毛和汗毛都是白色的,连瞳仁都是粉白色,整个人像被刷了白漆,也有人头发正常,但瞳孔颜色很浅,黑夜里看来各种怪异。

    这些人扮起惨白的墓碑真是天衣无缝,只是真正成为人的时候,看着便觉得瘆人。

    “阿离啊……”当先一人笑了笑,首先打招呼,“别来无恙”

    易人离瞟他一眼,冷冷道:“看不见你们,自然无恙。”

    那人打量着他,眼神十分满意,像看见一个终于成功的试验品,笑道:“阿离,你这黑发不是染的吧看来这么多年,你竟真的慢慢地好了。”

    易人离拈起那根白发,撮唇一吹,悠悠道:“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三十余岁的男子默了默,随即转开话题,道:“阿离,阿冲死了。”

    易人离还在吹白发,“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男子脾气似乎很好,一直在笑,易人离看他的眼神,却像看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哪怕动作漫不经心,全身肌肉一直都绷紧着。

    “阿离,当年家族对你是有些不妥。但这么多年,家族一直在找你。而且如今你看,你也快好了,家族的手段虽然酷烈了些,但是归根结底是对你好的。”男子上前一步,恳切地道,“回来吧。家族现在正面临最大的危机,你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你既然已经好了,那么你回来后,未来的家主,肯定是你的。”

    “哟。”易人离笑,“这么多年,你终于舍得说一句家主可以给我了,反正宁可便宜我,也不能便宜那些乌眼鸡是不是得亏你儿子死了,不然我这辈子铁定听不见这句话呢。”

    那男子窒了窒,眼底闪过一丝怒色,随即又恢复了笑容,道:“你这孩子,就是忒计较。为上位者只问得失不讲过程,到底我为什么拥戴你你何必管呢只要我拥戴你,你成为长川易的家主,不就够了”

    易人离呵呵一笑,“长川易……易勒石这么多年还不死心。看样子,这么多年,易家的试验还是没能成功啊。真是好报应呢。”不等那男子回答,他又道,“你大半夜埋伏在这猛鬼坑做甚阿冲死了,你不赶紧报仇去”

    “我就是在为阿冲报仇。”

    易人离愕然道:“你是说文臻……不,燕绥杀了阿冲”

    “我们原本有个大计划,一旦成功,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夺取易燕然的西川。结果被那两个贱人毁了。不仅毁了,还杀了阿冲。阿冲本是这个计划派到天京的主事人,事败之后也原本逃脱了这两人的追捕,结果最后还是被燕绥暗杀了。”男子沉声道,“宜王狠辣,阿冲还是敌不过。但这仇,我一定要报。”

    “所以整个郧县的事情都是个局,真正的杀手在看起来最安全的人那里。”易人离笑,“施文生是你们的人。我先前就怀疑他了,他总是垂头避开人的注视,不是因为他怯懦,而是他怕被人看出他睫毛是染过的。我先前点燃火折子,在他眼前晃过,他有点畏光,当时我就怀疑了。”

    “阿离,你一直是子弟中最聪明的。”男子恳切地道,“回来吧。今日我们花费了大心思准备,原本不管谁来都会出手,看见是你我们才放弃,平白失去了一个暗杀燕绥文臻的好机会,就为了能让你解开心结,回归家族。此番诚意,还不够吗”

    易人离沉默一阵,就在男子以为他已经心动,露出喜意的时候,他忽然慢慢道:“要我回去,你们不怕我再杀人吗”

    男子微微一震。

    易人离已经不断地问了下去。

    “我连亲爹都敢杀,你们不怕家主也被我宰了吗”

    “我当年走的时候,固然自己断了腿断了十二根肋骨险些瞎了眼丢了命,但是你们死了多少人,你们算过吗”

    “因为我那一走,长川易家元气大伤,连试验地都被我捣毁,之后很多年都被西川易压着打,你忘了吗”

    “你忘了,家主、族中长老会忘记吗”

    “就算家主族老有权有地位的都为了家族的未来忘记了,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呢那些遭受巨大损失的分支呢那些多少年为试验地奉献一生的人们呢他们会忘记吗”

    “你这是要我回去当家主呢,还是要我回去送死呢”

    ……

    好半晌,那男子才沉沉道:“阿离。掌握了权力,才不惧任何报复。”

    “这是你的心里话吧比如你现在,看起来混的不错,所以才能带人来到天京,要把坏了长川易家大事的人给解决了。我瞧瞧,几年不见,你这阵仗果然不一样了。啧啧,忘情笛,生妖镜,断绝花,息壤土,晶剑种子……现在你也有了动用这种东西的权力,想想真让人期待呢……”

    “猛鬼坑本就是燕绥的欺心之地。我们调查过,自从那次事件后,他从未经过这片山脉。所以文臻的马车进入这里,只会被笛子幻化的山风声所迷,被断绝花的香气所惑,遇见生妖镜生出的幻境,无论她闯哪座门都是死门,唯一算得上有生路的,也得被息壤土瞬间掩埋,她不过是一条贱命,我们要来,也不过是为了其后追来的燕绥,他总不能让喜欢的女人和猛鬼坑的怨鬼们埋在一起,那以后他要怎么祭拜他怕不怕那些怨鬼以后日日夜夜撕扯他的女人所以他一定会进来,他当年杀那几百倒霉鬼的时候,被人家种了血种,只要他碰一碰那土壤,那些晶剑种子就会得到召唤,向着所有有血种的地方飞射。而血种也会在体内爆开……你看,是不是必死之局”男子遗憾地道,“你看,我们多少年才找齐这样的东西,又等了多久才有这样的机会,却为你放弃了能够灭杀燕绥的必死之局,还不够诚意吗”

    易人离薄唇一撇,淡淡地笑了。

    到底是诚意,还是长川易家快到生死存亡关头了,所以才想起他来了

    估计是后者吧,瞧他们最近做的事,哪哪都透着极致的不顾一切和疯狂,看来是人之将死,其行也癫啊。

    “说得很有道理。”

    不等对方露出喜色,他又道:“但我不会回去。”

    “你们也别想掳掠我或者强迫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性格,看你模样,长川易家可能就剩下我一个好种子了。”易人离唇角一抹深深讥诮,在说到“好种子”三个字时尤显,“所以不想最后这种子也毁掉的话,就老实一点,滚回你们的长川去。少折腾,少作妖,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看在今天你们没出手的份上,我也不会去和谁举告你们。现在,滚吧。”

    他转身就走,身后,那男子忽然道:“你是要回到那个文臻身边吗堂堂易家家主不做你要去做人家护卫帮工一样的人吗你觉得经过今夜,燕绥,或者她,还会信任你吗”

    易人离停住了脚步,有很久没有说话。就在那男子扬起眉毛想要再接再厉的时候,易人离忽然哈哈一笑。

    “那又怎样我并不是一定要回到谁的身边。我要的是自由,是自己性命为自己掌握的自由。文臻对我并没有恩情,也谈不上多关心。但是她给了我包容和信任。她明知道我出身市井,却从未低看;我和她第一面其实并不愉快,之后相处也未见得多融洽,她有理由防备我,可她很快就予我以信任。闻家的外宅她交给我,江湖捞的事务她交给我,赚到的银子她交给我,我喜欢宜王府的机关小物她也给我,我做什么她不问,我要什么她也不问,我身世不寻常她明明知道也一句不问,从没想过拿我的身份做什么文章,她确定我没坏心,就把我看成我自己,看成最简单的人,当正常朋友对待,就凭这一点,我就感激——我做了多少年的被期待者,被迫加上那许多的要求和期望,父不成父,母不成母,谁知道我最后要的其实很简单”

    身后没人再说话。

    “我原先的名字已经忘记了,现在我叫易人离。没有改姓是我要记住我的来历,而这个名字的意思,你们难道还不懂吗”

    ……

    他在冷月山风中背家族而去,背影镂刻在凌晨山野墨绿色的丛林和淡白色的雾气中。

    始终没有回头。

    那个中年男子一脸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低低道:“你终究要回来的。”

    他的目光都落在不肯回首的易人离背上,因此没有看见身后那些族人脸上,那些有的眼睛瞎了,有的白发只剩下半边,有的皮肤呈现诡异颜色的的族人脸上,因为易人离离开时候那段关于自由和简单的论述,都隐隐浮现出的,淡淡羡慕和深深哀伤。

    ……

    文臻穿着崭新的光禄寺少卿四品绿色官服,行走在景仁殿前的广场上。

    她对自己的新工作服很有些腹诽,觉得穿上像一只移动的绿毛龟,还和宫中低等太监的宫袍颜色太像,一不小心就会入戏自己是个太监。

    之所以这样瞎想,是因为她现在心情还没平复,就被匆匆召来,她担心自己一看见皇帝老子就怒从中来,会迁怒皇帝老子宠爱出燕绥那个不要脸的,继而干出什么掉脑袋的活计。

    但同时她也庆幸幸亏立刻被传召了,不然在府里和燕绥再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雷地火,她这一次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闹出什么她刺杀亲王或者她被亲王给掐死了,都亏大了。

    迈进景仁宫的时候,隔着窗扇,正看见唐羡之站起身,向皇帝告辞。

    皇帝似乎说了句什么,一转头看见她,又笑着指了指她,又对唐羡之说了句什么。

    唐羡之便笑了。又给皇帝鞠了一躬。

    文臻隔窗看着这个场景,莫名地有种奇异的感受,总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唐羡之的那个笑容,恍惚竟似当初无名山中初见,隔着潭水看见的那个笑容,干净,清澈,朦胧,熠熠生光。

    还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悦。

    随即唐羡之便出来了,看见她,很体贴地把沉重的隔扇宫门拉开,示意她进去。

    这活计本来有小太监去做,然而现在那太监正一脸无事地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文臻被唐公子服务。

    唐羡之看文臻停在那不进来,却也不急,就那么微笑扶着,竟然好像是她不进来他就一直伺候着一般。

    文臻又开始心惊——她知道唐羡之一直对她都不错,一开始还有些距离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不错”就变成了各种有意无意的表白和追求,但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给得很明显了啊。

    对于他这种聪明人,并不需要疾言厉色的拒绝,那样的态度就够了,唐羡之也没让她失望,从她一开始分出里外,他就没死缠烂打过。

    可今天……

    她最终还是抬脚,迈过门槛,并且十分慎重地,给唐羡之回了个标准的礼。
1...6162636465...231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