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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里头皇帝呵呵一笑,道:“你俩还要在门槛相敬如宾多久行了羡之,你去吧。”

    唐羡之便回身一礼,和文臻笑了笑,飘然而去。文臻用尽力气,才阻止自己扭头去琢磨他背影的冲动,生怕再给皇帝点评一个“恋恋不舍”,她倒没什么,皮厚,经得起玩笑,可他那个夭寿儿子听得了吗

    殿中很静,皇帝一个人在看书,和文臻看过的电视剧里的皇帝不同,这位身边并没有一位专职的死忠的老太监总领伺候,他好像谁轮值在面前用谁,还比较喜欢年轻太监,那个傲娇的小太监晴明就经常来传他的旨意。

    看见文臻,他放下书,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他面前,重臣一向有座位,文臻是女性,也有这个恩遇。

    文臻屁股刚挨上凳子,就听见皇帝问:“和燕绥吵架了”

    文臻险些一屁股把凳子坐翻!

    受到惊吓!

    陛下你能不能像个皇帝

    这一把老公公要给儿媳妇谈心调节子媳矛盾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皇帝拿书指指她,道:“别多想,朕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只是瞧着你脸色不好,这可真难得。想来也只有朕那个德行儿子能惹你成这样。”

    文臻表示深以为然,嘴上还要恭恭敬敬答:“陛下玩笑了。臣哪敢和殿下生气。”

    她向来无论皇帝如何和蔼可亲,都秉持恭敬谨肃态度——人家给你面子是人家的教养,不代表你可以就此不知进退上下。

    皇帝一笑,也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出了一会神,忽然道:“朕还有事,也不绕弯子了。朕便问你,如果朕给你和燕绥指婚,你待如何”

    文臻心中一跳,抬头看向皇帝眼睛。

    皇帝眸光温和,却看不出太多情绪。

    她立即离座,俯伏在地,“臣蒲柳之姿,出身寒末,不敢求配天潢贵胄。”

    皇帝没有说话,也没叫起,过了一会道:“听说你在德妃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文臻垂首道:“便是在殿下面前,臣也是这么说。”

    “那么,这是你的心里话吗想清楚再




第九十一章 美媳妇见公婆?
    文臻出宫门的时候,嘴角如常挂着笑容,和以往一样,和每个遇见的人都微笑打招呼。

    “李相午安。”

    “姚太尉您这是下晚班了啊”

    “单司空最近大好了”

    老臣们抽抽嘴角——这丫头问候态度是没问题的,怎么词儿有点不大对劲眼神也有点飘

    最近在宫里比较多的单一令呵呵一声,“许是欢喜疯了。”

    欢喜疯了的文臻出了宫门,门口照例有来接她的宜王府车子,今天来赶车的居然是工于心计,他向来对文臻横眉冷对,上次还因为她的事受了罚,而且那回他觉得自己受罚得莫名其妙,也没发生什么事,凭什么就罚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人儿因此对文臻态度更加不好,从来不沾这种事儿。

    文臻今天有点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直在思考,虽然有点诧异,但也没多想,便上了车,甚至忘记自己先前和燕绥冷战的事儿了。

    工于心计看她上车,嘴角一撇,扬鞭策马。

    文臻忽然道:“劳烦你,送我到闻家老宅。”

    她现在不想回宜王府,要怎么面对呢而且陛下也说了,稍后要给她下指婚旨意,再住在宜王府就不大妥当了,让她先去别处居住,然后会给她赐府邸,让她在自己府中接旨,最好府邸中有长辈亲人在。

    天京能算得上她的长辈亲人的,也就闻老太太一家子和闻近檀了,她直接搬去闻家老宅便可。

    但她此刻也不是为了接旨而去,只是突然逢上这样决定终身的大事,便想找个老人依靠一下。

    工于心计又撇撇嘴,懒洋洋应了一声。

    马鞭一甩,向着一个陌生的方向。

    宜王府他不去,让这女人再去扰乱殿下的生活吗

    昨天他没去,等其余人回来听说后脸都靑了。

    猛鬼坑啊,千人坑啊。

    这贱人想要害死殿下吗

    当年封家那事件,偌大家族血流成河,灭门绝户,殿下含怒出手,一夜连斩百人,不顾满朝劝阻,亲自下令,最后丧者千余人,都葬进了定州郧县郊外的寒风沟。

    自从寒风沟当真日日寒风,阴风阵阵,传说里一到午夜鬼哭魂啸,扰得是四周山民纷纷搬离。

    是否有鬼魂作祟他不知道,但作为殿下的贴身护卫,他始终记得那惊心动魄的一夜,也记得那夜那个老妇人被砍下头颅前那双怨毒的眼睛,记得那薄薄嘴唇里飞快地吐出的咒语,以及事后那颅腔里冲天而出的血,将当夜的月染成一片污浊的红。

    她说,殿下必将永生束缚,无福早夭,父母缘浅,子孙缘薄,不得天外之力,则不能解脱。

    她说,愿以魂祭,猛鬼成阵,但入一步,身化飞灰。

    千人坑,猛鬼坑,百年大巫以毕生修为和最后的鲜血留下诅咒,别人过不过一场惊吓,殿下踏入那石牌坊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越想越恼恨,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是殿下的劫。清心寡欲,不爱人间,淡薄漠然的殿下,自从遇上她,就破了太多例,沾染了太多烟火气,这也罢了,如今却因为她遇见更多危险,这女人还毫不自知毫不领情。殿下树敌无数,身边怎么能留下这样一个巨大的破绽那会害死殿下的。

    工于心计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哪怕被殿下给再次关禁闭呢,也得把这个祸害给解决了。

    他一路赶着马车疾驰,向天京城郊的一个码头进发。因为文臻提议皇帝派人出海去寻找优质的粮食种子,为此东堂特地修葺了最近的一个码头,前几个月就派官船出海了,从这里一路向西走上几天,就能走到出海口,可以换大船直接出海。因为这是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这些年一直在治理清淤,东堂开始慢慢发展商业以后,运河变得日渐忙碌,每日里各种船只来往不绝。

    文臻一直在车里发呆,想着这事该如何解决,忽然觉得怎么这路途这么漫长,掀开车帘一看河水汤汤,船只来往,不由一怔。

    工于心计板着脸,指着河上一条不大不小的船道:“殿下在那条船上等你。”

    文臻现在听见“殿下”两个字就觉得心绪复杂,至于别的她倒是没有多想,因为工于心计是燕绥的德容言工四大队长之一,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平日里对她虽然没有其余人热情,但在她看来,不过是继承他主子的傲娇脾气,为人有点死心眼罢了。

    第一意识是想溜。原来是自己有理的,但答应了唐羡之求亲,好像之前的理也就不存在了,见了面是发怒还是解释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即又想燕绥那个狗性子,真要避而不见只怕还惹出大麻烦,那就说清楚吧。他不介意,最好。他介意,也该给他个明白态度。

    不然就太婊了。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船上等我”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殿下说了,你脑子不太清醒,需要海风多吹吹,或许就能通透一些。”

    这话倒切中了文臻此刻的心虚,当下就不再问了。

    她心里现在整个盘桓着先前皇帝的话,和恍恍惚惚里定下的亲事,几乎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思考现在的一切,想好了便下了车,那船停过来,船上艄公个子很矮,仔细看竟然是个侏儒,面容并不难看,只是眼神阴冷。

    文臻记得在宜王府看到过这些侏儒的影子,也听燕绥说过他有另外一队侏儒护卫,当下更放了心,毕竟全是侏儒的护卫如此特殊,整个东堂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上了船,船几乎就立即开动了,工于心计则回到岸上,道:“我还有事,等会来接你们。”

    文臻正要走进船舱,就听得工于心计喊住了她,她回头,工于心计忽然认真地道:“你想想清楚你自己,别总是为难殿下了。”

    文臻勾勾唇角,心想以后我想为难他都难了,希望他别为难我就行。

    船上好几个人全是侏儒,没人说话,两个侏儒开船,这船行得也非常快捷,几乎瞬间便超越了其余船只,远远地一船在前。

    文臻便进船舱,一眼却没看见人,看舱下还有一层,便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楼梯的时候她心中有些奇怪的感受,觉得脚下的楼梯非金非木的,材质好像有点奇怪。

    底下黑沉沉的,一眼也看不清楚,但她直觉燕绥不会呆在这种狭窄气闷的地方,心知不好,赶紧往上走,但是已经迟了。

    楼梯忽然不见了。

    是真的不见了,忽然收回到舱壁里,她脚下一空,瞬间跌落,也亏她及时警醒,往回走的时候便扶住了舱壁,怕的就是脚下容易出问题。此时并没有掉落,她手指插入木质的舱壁中,正要使力爬上去——她靴子尖装有铁片,是可以在壁上铲出痕迹的。

    然而手指还没用力,舱壁里一阵轧轧之声,似乎有机关启动,随即她手指被弹出,指尖生疼,指甲裂开,她再也没办法抓住东西,同时她感觉到脚下的舱壁也有内部弹动,顿时缩回了脚——脚上铁片如果被弹回,能把她脚劈成两半!

    这样便再也没机会爬上去,她落地,好在底下并不坚硬,也就像是木头的,她翻身想起,四面舱壁却在合拢,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是要活活挤死自己吗

    好在舱壁在她面前一臂之地停住,随即哗啦一声,一道横板闪电般飞过来,严丝合缝地盖住了她的头顶。

    在合拢前一瞬,她看见了一张侏儒的脸颊短小的脸。

    那眼神无喜无怒,如见土牛木马一般的漠然。

    横板完全合拢,黑暗降临,只留一个小孔,射进光线和空气。她刚想起身摸索一下四周,头顶夺夺夺夺之声连响,似乎什么东西从舱壁里射了出来,她顿时不敢再动,怕引动什么自己直接成了串串。

    过了一会,机关声音停息,她才慢慢维持着坐姿,伸手向上摸了摸,头顶都是交叉的钢条,这样就完全限制了她的活动。她只能坐在这个四面坚硬的笼子里。不敢触动任何机关——宜王府的机关她早就领教过,不敢这么冤枉地死在这里。

    敲了敲笼壁,声音沉闷,很明显传不出去,材质一定不是铁,否则立刻就沉了,但她现在还感觉这笼子浮在水面上。她取出身上带的小匕首试着挖了挖,自然也是挖不动的。

    笼子在动,似乎在有轨迹的顺水漂流,文臻怀疑他们是要把自己运到哪里去。这种手段微微让她放了心——看来还是宜王府的人做的,所有的手段都只是想禁锢,而没有伤害。

    至于是不是燕绥做的……她摇摇头,有点猜不着。某人愤怒之下是可能给她来点硬的,但问题是她刚刚才答应皇帝,工于心计就在门外接,消息没可能传这么快。

    那就是工于心计自作主张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前阵子好像他已经态度平和了不少,这是为什么忽然又变脸

    联想到前日千人坑前德容言工们的脸色,她心里隐隐觉得,那个猛鬼坑可能才是关键。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她就舒舒服服靠在笼壁上,想着工于心计来这一遭也行,多得罪一点她,燕绥兴师问罪的气焰就弱一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能感觉到铁笼子顺水漂流,并没有上岸的意思,倒向往水深处去,一时也有点懵,不知道工于心计要干嘛。

    后来又想,可能工于心计要把她拖远一点,远离他家殿下,说不定拖出海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好久没旅游了。

    她向来随遇而安,不和自己过不去。干脆舒舒服服躺了,准备睡一觉。

    铁罐子忽然一震,似乎撞上了什么,随即便失去了先前的稳定,忽然疯狂旋转起来。

    文臻给转得在里头东倒西歪,头晕眼花,站又站不起来,也不敢随便乱动引得罐子横倒自己更麻烦,好几次给那钢条撞到头。

    感觉罐子运动的速度在加快,此处水流应该很急,然后头顶上开始漏水。之前罐子巨大,被东西小心拖着,一直维持着气孔在水面之上的状态,现在牵引的绳子断了,自然无法维持平衡,便有水从气孔里进来了。

    文臻心里怒骂一声,卧槽。

    这是要闷罐子里淹死她的节奏啊!

    上头是上不去的,有钢条横着,她回想之前自己抠住罐子壁的感觉,机关似乎是埋在罐子壁里的,遇见外力启动,她踮起脚,伸手上去摸索,但是这东倒西歪,头顶不住有水哗哗灌下,四面还有钢条阻挡,手臂都无法伸直,这要怎么去寻找机关

     



第九十二章 是何时情根深种?
    门帘一掀,侍女甜美的声音道:“老夫人小心。”随即文臻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多谢姑娘,老身自己可以。”

    文臻一听那看似温和实则暗含极度自尊和决断的声音,便暗暗叹了口气。

    抬起头,明知对方看不见依旧的笑颜如花,“祖母!”

    谢绝了侍女搀扶的闻老太太站在门口,微微仰着下巴,空无的目光有模有样地在文臻面上一落,微微点了点头。

    文臻急忙上前搀扶,闻老太太没拒绝她,由她搀到桌边坐下,侍女赶紧上菜,摆好热气腾腾的砂锅和两三样精雅的小菜。打开砂锅,里头是晶莹雪白的生滚鱼片粥,粥熬得粘稠香软,米粒饱满透明,鱼片剔透如玉,淡粉色的鱼皮微微卷起,鲜香之气透骨而来。

    而小菜则是老醋花生,香油莴笋,卤得红香脆嫩的猪耳,和糟得五味俱全的鸭掌鹅翅。

    清淡,爽口,荤素搭配完美,足见体贴细致。

    文臻看见那鸭掌鹅翅,忍不住一笑,心里明白这是唐羡之的心思。

    她一笑,闻老太太就转向她,淡淡道:“感动了”

    文臻心想老生姜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辣脸上笑吟吟地道:“看见祖母心中欢喜呢,祖母,你怎么也来了”

    闻老太太道:“这事儿唐公子会和你说。我一个老骨头就不要破坏别人准备的惊喜了。”

    文臻一时没听明白这意思,心想有惊无喜吧唐羡之这是给她弄了个人质来

    她心里感触复杂,吃饭的时候别的都吃了,鸭掌鹅翅却没碰。闻老太太也似乎有心事,不过随意几口。

    吃完饭侍女过来收了碗碟,将四面长窗打开,帘子挂起,顿时二层成了四面透风的画舫,江风涤荡,星月成辉,舒爽开阔的境界,顿时抚平了先前被幽闭所带来的窒息郁闷感,文臻心里又叹息一声,想唐羡之一直都是这么体贴至动人的妙人,这方面燕绥拍马都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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