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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
“你想的都对。”他撇了我一眼,依旧不痛不痒地换衣服,神色如往常一样自若。
“你去哪儿?”
“老赵上回钓的鱼不会做,再养要死了,说送到我饭店里来。”
“不急着这么一会儿。”我走上前按住了他,强行将他拉去沙发,逼迫他坐下。
他静静望着我。
“你真的想要和方小姐结婚么?”
“她们家算是有些政治资本,生意场上人脉也广,有这么个机会谁都不会错过的吧?”
“你什么时候成为这种人了?”我心中小富即安的避世警铃大作,“我们是什么出身他们谁不知道?谁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个农民?你跟着他们玩火,小心玩火自焚。”
“所以我说,有这个机会的话我不会错过的。”
天,他依旧没有搞懂我话里的意思。我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严肃问他:“那祝诺呢?你之前对祝诺许的承诺都是假的了?你家布置也都是假的了?你最初为了打听祝诺的下落才和方小姐交往,这一切也都是假的了?”
朱进不紧不慢地讲:“不是假的。我如果和方小姐结婚,岂不是更有机会了?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他大伯呢。”他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似乎除了方小姐,他们家没人看得上我。”
“你混蛋!”我简直怒不可遏,“你欺骗方小姐的感情,就为了虚无缥缈的程祝诺?”
“阿平。”朱进也站了起来,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一会儿指责我对不起诺诺,一会儿指责我对不起方小姐,我在你的标准里怎么做都是里外不是人了!”
“当然,因为你就根本不应该考虑和她结婚,最初就应该拒绝她。”
“除了不爱她,我做得比其他男人都要好,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光比她原先任何的快乐加起来都要胜过百倍不止,这是可她的原话。此外,她也亲口同我讲过,她知道程祝诺与我的过去,更不介意我对女人的感觉。你说我有哪点对不起她?”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平益,你要明白,我才是被玩弄的那个。”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我眼前的光线,显得格外忧伤。这个景象突然令我想起了他在方小姐家舞会的那晚,他躲在厕所醉地痛哭流涕,我意识到那眼泪是对自己被践踏的爱与尊严的挽歌。“所以我才忘不了诺诺。诺诺和他们不一样。”朱进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而我实在讲不出话来。
“没事我先走了。”他习惯了克制,见我不响便如往常一样交代起了其他事情,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下午我有两个会要开,晚些有个地产公司的会找上门来,你有空可以和我一起。”
“好。”
他再次匆忙出门,徒留我一人,我似乎与朱进争吵了一番,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他那句“我才是被玩弄的那个”令我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来。我大致描绘出了他与方小姐交往时的景象:手握着权利的人能抹去某一性别红利,轻而易举地打破在我们这类人的话术中的世俗偏见。我想这世上的关系大抵就是压迫与被压迫,爱在夹缝中开出花。
我想得头晕脑胀,总结不出什么更深刻的结论来,决定放下工作出去转转,何况我本是不必要工作的。今天天气晴朗,日光如海边的一样明亮温暖,这样的光线令我放松警惕,我随着自己的思绪在公司附近信步,只挑曾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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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的小路走。街道欣欣向荣,南来北往多是各种各样的人,全然没有办公室死气沉沉的味道。我被这眼花缭乱的街景吸引,行人逐渐与我脑海中的人交叠、重合,竟组成了一副奇妙的众生相:朱进,丁予涵,毛大明,方小姐,程祝诺……为什么朱进说程祝诺是不同的呢?这个男孩儿比起我们甚至是浪漫可爱的方小姐都无法和他站在同一语境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眼前的众生相逐渐消散,我仿佛看到了他清晰的面庞,他的生活就这么凭空在我面前上演。
法语课老师身上香粉味儿飘满课堂,所有学生都犯春困昏昏欲睡,除了程祝诺。他认真地听老师讲巴黎公社与国际主义,看妇女儿童将国民自卫军大炮搬上蒙马特尔高地与血腥一周的大屠杀描写,陷入沉思。他普通的生活在巴黎公社的革命面前当然渺小不值一提,他只是产生了很强的同理心,又有些疑惑,百年前人们的困顿与现在的有何区别?
脑海中突然冒出些农场牛羊的画面,它们听着巴洛克时期的古典乐,吃着最好的草料,一会儿在巴黎,一会儿在凡尔赛,一会儿在柏林,一会儿又出现在北京,它们如此悠然自得,拥有最强壮的肌肉,纹理细腻流畅。这群幸福的牲畜忽而变成巴黎人民,又一路奔跑到上海变成上海市民,与他路上见过的人脸一一重叠。程祝诺吓坏了,赶紧从台板里抽出水壶灌了口水。
“你们这学期的实践活动怎么样了?”老师发条头。底下学生要不打瞌睡,要不低头看小说,也没人搭理,老师扫了一眼,也就程祝诺表情肃穆点,便喊他:“程祝诺,你们团队组织的什么活动?”
“啊?”
大家抬起头齐刷刷看向他,程祝诺脸一秒通红,缩在椅子上支支吾吾的:“我没有团队。”
老师也见怪不怪,直接问:“那你个人的实践主题是什么?聊聊呗。”
“我……我的主题是‘伟大革命’,采、采访社会底层人员。”
“嗯,不错。”
教室短暂地陷入尴尬沉默。过一会儿,法文老师督促大家抓紧时间完成实践活动之类云云,继续讲课,同学又低头各管各的。春日的暖风吹得人醉醺醺的,有种说法是仲春时刻,日月合壁,天气降于地,人感受到了就头晕脑花意识降下。程祝诺干脆自暴自弃闭上眼趴在了桌上,想直接钻进台板消失不见。他们班同学的实践要不就是拍小电影,要不就是举办点小型体育比赛,要不搞个俱乐部,最不济的也是采访采访住家的国际交换生,憋个跨文化报告之类的。他的这个“伟大革命”在同学眼里是很上不了台面了。
学校和神病院、军队一样都是监狱,这是他在法语课上读了福柯小短文之后记下的宇宙唯一真理。他们均是借用一种特殊的强制手段将无序归于秩序,叛动趋近沉默。巴黎总医院创立最初的意图是减少街头乞讨的流浪汉,并将强壮的劳动力利用起来。学校呢?在程祝诺看来学校是一个行政机构,将暂无劳动能力的强制集合起来进行道德训诫,德智体美劳批量培训,哪怕在他们这个不留什么作业、素质教育优先的学校也依旧四处遗留浓重的暴力强权痕迹。他的实践课题“伟大的革命”,如同当年的巴黎人一般,于他而言将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起义。
他又红着脸睁开眼睛看窗外,天边一朵云。
突然,这朵云被凭空而来的喧闹撕碎,幻想戛然而止,我被生生拉回现实中,再定睛一瞧,不禁湿了一层后背。这是哪儿?我是不是走错路了?只见肮脏的街道两边挤满了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破房,房屋被分割成许多房间,住在里头的人似乎毫不在意隐私,敞开着大门,满目垃圾成堆。我忍不住掩住口鼻快步而行,只想赶紧穿过这块贫民区。这条巷子又窄又暗,没走两步就险些撞到个老太婆,她目光凶恶,头发散乱,并穿着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厚外套,像极了一个疯婆子。我只想逃离,将抱歉之类的文明用语悉数抛在脑后,她似乎被我的鲁莽激怒,在后头操方言骂了句:浪你妈个小婊孙的!我听到辱骂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她。这话让我想起毛大明的外婆。
我定定地站在巷口,体验着一股奇异的疏离感。这个斑驳的巷口几乎投射了我曾经的生活,他们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以至于我比任何人都要厌恶贫穷与龌龊。我想朱进和丁予涵的选择是对的,有谁会渴望悲痛,心甘情愿地忍受贫穷?非但如此,我们还得顺着时间的巨流不停向前,无休无止。在那老妇走近我之前,我吓得拔腿快跑,三两步跑出了那条贫民街,宛如被困在深山老林里的可怜人重见天日。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忍不住回忆这段斑驳的景象。此刻我不由得佩服起程祝诺来,他是如何做到“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朱进永远说他与众不同,但人性的幽渺之处经不起美德的考验,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对于底层人民,或者说大众的苦难只是与生俱来的一种好奇心而已,类似这样的窥伺欲望每个人面对未知领域的时候都有,凡人不是菩萨,哪能来菩萨心肠?穷苦人不需要富人的同情,正如曾经的朱进不需要程祝诺的一样。我来回在厅里踱步,顿时觉得心烦意乱燥热无比。程对于朱的感情只是一种自我牺牲的神慰藉!我忍不住走去酒柜拿出了一瓶烈酒,瓶身倒映出了我的面孔,那脸色竟像是做了坏事的罪人一般。
是的,我就在这儿承认了,这本是我的性格特点,我害怕贫穷,害怕回到贫穷,之前对朱进与丁予涵的嫌恶是完全没有任何道理的,我想他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比睿智,试想一个人要面对良心的拷问并作出有违本性的决定是多么大的煎熬!
我忍不住喝了口酒,反问自己:一个淳朴清白的人能快速积累财富么?
程祝诺不能爱上朱进,不然我们亲手奋斗出的一切都成了虚无,上海梦是虚无,成功没有了价值,甚至我们过去受的苦都成了虚无,因为那纯洁无暇的爱对他所在的英阶层是一种侮辱,对底层人更是一种毁灭自尊的极致侮辱!
我一遍遍回忆着站在贫民窟里的恐惧,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到在了沙发上。酒袭击着我的头脑,没多久,我便倒在夕阳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们几个同时走出饭店,阿平追着问大明面试心得体验,朱进想要喊他们陪着一道去大自鸣钟那里进店碟片,几人聊了一路,回到家也不知道要做点啥,底楼又有人梆梆梆敲门了。
“册那,屁股还没坐热,朱进你去开。”
“行行行我去。”朱进这两天打架打得多,身体素质也好了,楼上楼下跑几个来回都不带出汗的。他乐呵呵跑下去一开门,汗立刻下来了:“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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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啊呀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喊我?程祝诺羞得又想跑走。
“周洋不在。”
“我找你。”他低头怯声细语了一句,朱进险些没听清,又问一遍:“你找谁?!”嗓门嘹亮至少三户人家可以加入群聊。“我找你呀!”程祝诺要怒了。这人怎么回事?讲话能不能轻声细语文明一些?
“嘿嘿嘿嘿嘿……好的好的。”朱进双手握拳强行镇定,背脊汗全下来了。
“那你喊我上去呀……”程祝诺也急了,这人不行!跟木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我要上楼。他伸手朝朱进胸口推了推,示意他让开。这一掌,化骨绵掌!这一拳,天马留心拳!心里留一块热情的伤疤,朱进直接在原地奔溃,可谓同手同脚跟程祝诺一起上楼。
阿平大明看到程公子来,愣了。小房间顿时也蓬荜生辉了。
“诺诺来啦?”毛大明热情招呼。
“我……”程祝诺也不再纠结这群无产阶级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事实,开门见山,“我脱一下衣服。”
“你干嘛?!”朱进在原地爆喝一声,憋得脸红脖子粗。程祝诺吓傻了,呆呆地看着朱进半天没动弹。他此刻觉得自己在这个五号楼里很危险。
“我想跟你们换一下衣服。还有鞋子。”他微弱解释,好像做错事体的小朋友。朱进看得心动,天山雪莲呀,就是这样的惹人怜爱。哪能办?当然直接照做,两只鞋为他全部褪下来,根本不去问为什么。
程祝诺默默别过脸,太臭了。
他问阿平:“你如果不嫌弃我的皮鞋,我们两双鞋可以对调吗?”
朱进赤脚站在原地再次崩溃。
“啊?行,行啊。”平益给他端了板凳,“你坐在这里换。我鞋子41码的。”
“嗯,我也是。我看我们俩身高差不多,想想应该不错。”程祝诺坐下来解鞋带,露出一小截腰。白晃晃的,朱进摒牢,眼睛尽量不去朝那里看。毛大明觉得稀奇了,问:“你好端端的跟我们换鞋子换衣服做什么?”
“哦,我们的课外活动……”程祝诺直起身朝他眨眨眼,感觉自己吹牛皮本事确实是与生俱来。他换好平益的鞋,站起来,脚底立刻传来不适感,觉得自己如踩在僵硬的纸板上。平益穿好鞋,愣了几秒,立刻又脱了下来整整齐齐放到一边。程祝诺赶紧讲:“交换了就是你的了。”
“到时候你们活动结束了再换回来吧。”平益挠挠头,“我穿这种鞋还不是让人看笑话了。还有衣服,你拿去穿就是了,我有的是。”
程祝诺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些打工的到好鞋子好衣服会很高兴,谁料他们并不喜欢,在他眼里一次扶贫意义的“交换”反倒成了他拿走阿平的外套鞋子,成为另一种意义的“劫贫济富”了。程祝诺微微蹙眉愣了半天,逐渐回味过其中的逻辑来。他不过是带着英阶层的廉价悲悯之心一厢情愿地施舍罢了,预设这些农民工生活的语境同自己一样,升级一下衣帽鞋履就属意外之财。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思维跟自己是不一样的,这种“帮忙”根本帮不到点子上,在终日从事身体劳作的环境下好鞋好衣又有什么用呢?他意识到这点之后,站在亭子间如穷鸟触笼,狼狈万状。这是程祝诺相较其他人早慧的地方,他有一颗极为敏锐的心,会轻易被隐藏在日常背后的东西惊动。
朱进看他傻呵呵站在哪儿,以为是被阿平下了面子,立刻护上:“哎喊你穿你就穿呗,搞得诺诺白得你便宜似的。”
“唉我穿我穿,看把你急的。啧啧啧……”阿平早就经丁予涵点拨,晓得朱进那‘爱走东的不走西’特殊行军路线,非常感慨:诺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想凶就凶,破碎情谊禁不起考验。
“对不起。”诺诺低头,脸红扑扑地跟阿平道歉。
“唉,跟他道歉做什么呀?”朱进恨不得将手足搂在怀里。诺诺哪里都好,就是太胆小!毛大明在旁边急红眼:“我穿我穿,程大公子,你以后有啥不要的衣服鞋子都给我,我要的。”
“好呀。”
“我找到新工作了,晚上去大酒店试工。”他这辈子从没这么骄傲过,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成功。平益见这个没眼色的杵着添乱,赶紧换了鞋子把他往门外推:“你不是还要去买大厨高帽子么,我陪你去。”“啊?我要买高帽子?”毛大明疑惑了,“我要……”“唉走了走了走了。”
话没说完被阿平一把推出了房。可歌可泣。
这下就剩朱进和程祝诺两人了。朱进咳嗽一声,颤巍巍问:“你们怎么放课那么早?”
“我们一般三点多就放了。”
“嗯。”他想喊人坐坐,又觉得让天山雪莲坐在这里就是受罪,便讲,“我夜里六点才上班,我们去不去大自鸣钟那里?”
雪莲眼睛亮了:“好呀,我没去过。那是干什么的?”
“你去了就晓得了。”朱进卖关子,捡起阿平干净的外套给他,“我们坐公交车去。”
这日,晴,春花开得深深浅浅。程祝诺穿着军绿色胶鞋,棉布薄外套,同朱进一道挤在长长的公交车上摇晃。他透过车窗观赏这座城,竟很难想象此地也是上海。爸爸的轿车不大开这路段,此段马路窄,周围挤满了商店铺子,斑驳的白墙被竹脚手架包围,年青的男男女女或挤在打折商铺前头,或低头赶路步履匆忙,城市全然变了个味道。
程祝诺觉得一切新鲜,他懵懂跟着人流挤下公交,没敢告诉朱进他以前从没坐过这玩意儿。“你到大自鸣钟做什么?”
“前两天我赚了点小钱,想批发店碟片磁带做做小生意。”朱进万万不敢交代他偷狗全过程,只是目视前方,故作轻松。此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能有机会和程祝诺一起消磨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积了些什么德,回头去寺庙里拜拜。千万不要搞砸,千万不要搞砸,千万不要搞砸……朱进在心里疯狂叮嘱自己。
“你回答我呀!”程祝诺忍不住大声喊他。
妈的,是不是搞砸了?“嗯?咋了?”
“你问你你要进那些碟片?”
“哦……都进。”朱进悄悄红了耳根,不响。他带程祝诺七绕八弯走过西康路,路边已经零零散散有些卖打口带的摊位,还有几个大白天就挂了张裸女挂历,三点全露,佐以一点高音喇叭:“大哥大哥你真坏,不是骚包你不爱,一阵慢来一阵快……”朱进脸一阵红来一阵白,心想我倒是想进点这样的碟片同你一道学习学习。程祝诺全然不在乎,似是见惯了的样子。他好奇地张望着这个沪西市民的商业中心,商铺玲琅满目。“我们去那里看看行么?”程祝诺抬头看朱进。“行行!”看啥都行!两人进了三层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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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大楼,“碟片大全”、“欧美打口cd”等照片字样遍布楼层各角落。他们锁定个较大的摊位,摊位主打小众文艺片,分类很细。程祝诺好奇地查看,第一次见到如此多国内外独立电影,他一张张翻看着,内心狂喜,宛如做着最放浪最乖张的错事,甚至比偷看爷爷的日记还要紧张刺激。“朱进,你能不能进这些?”
“行啊。”
“到时候我来买你的碟片。我都想看!”
“好。歌你要听么?”
“你进什么我听什么。”
周围皆是打扮入时的青年,说着全国各地口音的方言,有些人拖着大包小包扫碟去卖,有些是玩杂耍的艺人准备去街头再表演一轮……眼前是形形色色的人,手边是中外多元的文化,程祝诺第一次感到自己切实地踏在了这片土地上,开始窥视这个真正的世界。
朱进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很高兴,他能觉察出诺诺此刻非常高兴,暗自欣慰自己这个决定做对了。做生意赚钱这个念头早已不翼而飞,他现在满脑子就只希望自己有机会能为身边这个男孩儿做些什么,让他永远都这么快活。
丁予涵兴冲冲跑回家,发现一个人都不在,登时傻眼。
他想告诉他们,自己可能真的要当歌手了。
饭店夜里拖到很晚,最后一桌客人是他们兄弟仨。小丁也不在乎自己手上还缝着针,边吹啤酒边跟他们聊下午的奇遇:
“那时候我在楼上小兔崽子的学校门口晒太阳,你晓得我一躺倒就爱哼点金曲什么的。”
“嗯。插秧音乐。”朱进插嘴。
“什么呀,正儿八经的港台金曲!”小丁怒目圆睁,示意让他把奇遇说完,“然后我就哼哼上了。哎哟我的娘,我那歌唱水平,高!”
“嗯,高,高。”平益拿起啤酒瓶跟小丁碰了下,闷闷憋笑。
“唉,我一边唱,路上人一边呼啦啦给我鼓掌,鼓掌完了还给我扔小,一块八毛的,攒攒也有十来块了。我就寻思着我这是火了是怎么的呀?我就……”“你给哥说说你唱的啥?”朱进好奇了,“我就记得你唱那个什么小二黑结婚,小寡妇上坟唱最好,能火。”“你、你你少来,我能在上海唱那个么?”三个人都笑了,丁予涵继续讲:“然后我想,既然我突然成为街头艺人了也不能给咱们农民同志丢脸是不?我就打怀里掏出我小镜子,弄个头发什么。然后我呀,那么一掏!”
“那么一掏!”
“那么一照!”
“那么一照!”
“哎哟我的妈!”丁予涵突然一咋呼,把朱进阿平吓了一跳,“你猜我看到什么东西了?”
“看到鬼了?”
“差不多!我看到有个男的直愣愣站在我后头,盯着我,一动不动!我立刻跳起来,问他,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嗯,他是谁?”
“他是谁嘛……嘿嘿……”小丁笑眯眯从兜里摸出张名片,得意洋洋往桌上一拍:“自己看!”朱进平益凑过去瞧,上面赫然写着一排字:寰球星光灿烂文艺公司。下一排:总经理三。“嚯,还是个总经理呐。”
“可不。”丁予涵得意上了,“那男的跟我讲,他不是外面那种三流星探,看中我纯粹是凑巧经过被我歌声吸引。这个公司是正儿八经的娱乐公司,如果我有兴趣可以跟他回公司一起看看。”
“你去了么?”
“我当然去了。好家伙,那公司叫一个气派!金碧辉煌!墙上挂满明星照片,都是他们培养出来的。那经理喊我明天去面试,跟老师聊聊,要看我综合素质,如果还行就把我签了。”
“不错嗨,你中狗屎运了。”“干杯干杯。”“嘿嘿。总经理还老夸我帅。”丁予涵羞涩笑笑。他们逐渐感受到了这座城魔幻的魅力,有的时候好运气似乎会从天而降落到任何人头上,无论王侯将相,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就可以上。人们喊他机遇,丁予涵不以为然,他觉得这叫命运。自己注定是会踏上这条路的,大城市不过为他搭了个台面。他在田间挥洒汗水时候的每一次练声,都是一次次无意义的追求。村里人笑他鬼吼,这一下,吼上台面了。他按奈住澎湃的心潮,转而问他们,“你们下午做什么去了?我准备了那么一个惊天大消息要告诉你,回家发现屁都没一个。”
朱进听到这个也想要羞涩笑笑,跟诺诺约会去了,还能干嘛?“我去进了点碟片磁带,回头放我们楼天井那卖卖。”故作镇定。
“啊呀,我本来还打算进点零食玩具去小崽子学校门口卖的!现在不行了,我要去当歌手了,嘿嘿”“让阿平帮你创业。”“我不行。”平益听了连忙摆手,“我不擅长干这个。我就在饭店里打打工赚个温饱钱。”
“大明呢?”丁予涵吃了口酱菜,又忍不住打听他最爱的大明,“他晚上怎么没上班?都没看着我那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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