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可兰庭问的是什么,王久贵心里也没底。
“这枚药丸,是大太太日常服用,忽而被换成了掺杂草乌的毒药,又有三太太的亡故,经察和珍姨娘不无干系,三郎君难道毫不知情”兰庭又指了指桌上的青瓷
第一卷 第62章 双双垂危
当兰庭和春归闻讯再往周氏居院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七慌八乱、人仰马翻了,王久贵这家主甚至顾不得烈日当空暑气蒸腾,背着手黑着脸在院子里团团打转,袍子的一角还别进了腰带里,俨然是一副飞奔而来的模样,一见兰庭和乔庄,立时大步迎上,再不讲究长者的身架,抱揖就是一个长礼:“宋郎君,就在早前,老妻病症忽然加重,小犬也腹痛昏迷,还请乔小郎中千万尽力诊治。”
春归看他这情态,几疑周氏母子当真是中了暗算,因王久贵惊急失措的神色极为逼真,一点也不像伪装。
可是当郑氏也要紧跟着乔庄入内窥望时,却被王久贵一声断喝阻止,乖乖到了厅堂接受询问,这样看去王久贵便必然不是真正失措了。
白氏和渠出也都在此,一个瞅着惊慌啜泣的三姑娘满面担忧,一个却兴致勃勃准备看好戏的神色,那渠出的目光和春归一遇,甚至冲她挑了挑眉,很有几分得意和卖弄——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偏偏我就不告诉你!
春归没那闲心计较渠出的小心眼,她又感觉到了两道审视的目光。
下意识的迎视,是双有若寒冰玉潭的深瞳,珍姨娘却又极快的垂了睫毛,无言静立。
家里出了这样的乱子,就算因为需要烦动乔庄的缘故,不能要求兰庭和春归两个外人回避,可身为客人,总该有些眼色自己提出回避,但王久贵却俨然默许了客人旁听家丑,多少让珍姨娘心生疑惑。
难道是她低估了这行客人,又或是说,竟是高估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王久贵对这宋姓的少年很是信服,要么是被这突起的风波扰乱了心神,没想到要让外客回避,且外客也是不知礼数的人,猎奇窥私的愿望太重,压根就没意识到需要回避。
可不管珍姨娘是怎样的认为,她都不可能再干涉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春归是被三奶奶主动拉着坐下,但三奶奶在翁爹的面前却是不敢落座的,连二太太郑氏都只能立着,她当儿媳的也只好“罚站”,但三奶奶在这时候还有心思取巧,她特意挨近客座站着,也能趁一趁冰盆散发的凉气,今日天气可真是炎热,偏有这么多事故发生,累得她大下午又往正院奔波,被日头晒了个脑涨眼昏,闷着一衣襟的热汗。
不过无论是郑氏,还是三奶奶,这时看上去神色都还轻松,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很有些兴灾乐祸。
郑氏禀事时,都不难听出口吻里的愉快。
“是午间那阵儿,几个仆婢就闹到院子里来,妾身询问一番,原来是太太屋里的鹊儿,和几个洗衣房的婆子,逮住了三娘的丫鬟荔枝,说荔枝拿了一包物件往花园子里丢,鹊儿见识少,婆子们却认出那物件竟然是包草乌,都吓住了,拿了荔枝送给妾身处治,荔枝被捉了个现形儿,没法子狡辩,承认道是受三娘的指使,又说是凝思要嫁祸三娘,这包草乌本不是三娘的物件,把妾身听得个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想着这草乌,可是能害性命的东西,必须问清来处,就去了三娘的院子,哪知三娘硬撑着不肯说,非要来太太跟前儿申辩,妾身只是个庶母,教训不得三娘,虽明白太太在病中不宜惊动,也只好过来劳扰,哪知才进院子,便见凝思慌里慌张往外跑,说什么太太和大郎都不好了。”
也就是说到末尾一句,郑氏的语气里才稍稍露出些忧急,但这伪装也太敷衍,别说兰庭和春归,连三姑娘都看穿郑氏的伪装,抬起一双通红的眼,无声控诉。
恰在这时,满头热汗的王三挑了竹帘大步进来,站在王久贵的座旁,弯腰禀道:“乔小郎中诊断,母亲和兄长……竟然都是中了草乌之毒。”
“你说什么”王久贵猛一侧身,瞪大眼问。
“母亲和兄长是中毒,如今昏迷不醒,十分危急,乔小郎中正在竭力救治,父亲,母亲和兄长是被人谋害呀。”
春归格外留意听闻这一结论后,郑氏的神色,不出所料,又是兴灾乐祸之余稍带震惊,她显然并没料到周氏母子竟然是双双中毒,且仍是草乌,虽说事故一看就和三姑娘脱不开干系,郑氏却并没有急着坐实三姑娘的罪名,那姿态,像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充当看客。
那个名唤鹊儿的婢女,此时也已经被喊了进来跪在堂内,听到三爷的话,倒是吓得面无血色、魂飞魄散,是她拿的赃,但分明没有料到竟
第一卷 第63章 不在现场
王久贵俨然更加相信绮紫,这让郑氏心焦不已,不过凝思却有如胜券在握,因为一切正向她的设计布局发展,她根本就不怕和绮紫对质。
但为了让事态看上去更加合理,她仍然作出一副愤慨却不解的模样。
在众人看来,她一贯就是个拙口钝辞的人,她当然不能摇身一变,忽而辩才无双……好在是,有郑氏在,且她必定会替三爷开脱,根本用不着自己上阵争辩。
于是凝思也悠哉游哉,听绮紫继续控诉。
“奴婢听闻了凝思和三爷的密谋,震惊不已,立即告知了三姑娘,为保三姑娘不受陷害,叮嘱三姑娘和荔枝先回居院,找出暗藏的物证,就是那包草乌,那草乌分明是凝思和三爷的嫁祸,三姑娘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毒物。”
郑氏冷笑道:“你是太太屋里的奴婢,若真像你说的一样,察觉有人要加害主母,首先想到的,难道不是向太太告密哪里会有一心向着三姑娘,把太太和大爷的生死抛在脑后的道理一听就是杜撰,休想用这说辞欺哄老爷!”
言下之意,老爷你若信这漏洞百出的话,可就太愚蠢了。
“奴婢当然告诉了太太,正好大爷前来看望,太太把这事也告诉了大爷,只是这件事,毕竟是奴婢的一面之辞,光是凝思也就罢了,又涉及到三爷……无凭无据,大爷也没法子质问三爷,因而嘱咐了奴婢先莫声张。”
“现下太太和大爷都已人事不省,这些话还不是由得你胡诌,谁能证明更荒唐的是,你要当真先告了密,太太和大爷眼下又怎么会中毒”郑氏更是满面的不屑,正要冲王久贵进行新一轮的申冤,坐实绮紫的罪名。
怎知王久贵却道:“就在早前,我请了乔郎中复诊,大郎暗中告诉了这件事,绮紫的确在上昼,便向太太状告凝思和三郎密谋。”
郑氏愕住,简直不敢置信,好一阵才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一旁的王三,上前握了他的手臂直摇晃:“你还愣着,怎不快些向你父亲辩解,说你绝没有做下这样的恶行,你是清白无辜的,是三娘陷害你这兄长。”
“阿娘,您不用着急,儿子并没行为这等恶事,不知这婢女因何攀污儿子,不过阿父定能审问清明。”王三倒是光明磊落不急不躁的模样。
珍姨娘垂着脸,一声不吭,心中却在暗忖:种种计划,三爷其实都被瞒在鼓里不知详情,也根本不知凝思和我的关联,蛛丝马迹,唯有昨日叮嘱那句话,三爷应当想到了这是脱罪的关键,他既无风险,自然可以不急不躁。
“凝思,你怎么说”王久贵转而又问另一个关键人。
珍姨娘微微翕动眼睫,余光睨向处,见凝思挺直肩脊不屈不挠,冷硬神色只道一句“绮紫是一派胡言”,她心中大觉满意,就是这样一个木讷的婢女,哪里来这么多智慧设计阴谋,和能言善辩的绮紫相比,凝思更像凶手这才是荒唐的事。
郑氏却很着急,她暂时放过了绮紫,把凝思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嘴外头挤,就不能多为自己分辩几句”又忙对王久贵,替凝思竭力开脱:“老爷,不信您问问大太太屋里的其余奴婢,有谁不知道,凝思可一贯忠诚,只依大太太之令行事,要说大太太指使她毒害三太太这话可信,说她受三郎的指使去害大太太,且看我们家上上下下,有没有人相信。”
见王久贵依然不置可否,郑氏越发着急上火,扯着凝思上前几步让王久贵瞧:“老爷看看,就她这么个呆笨样,哪有那么多的肚肠,再说太太和大郎既然已经知情,必定会对凝思小心防范,凝思究竟是怎么得手的”
对于郑氏的疑问,王久贵心中雪亮,却装作稀里糊涂,良久才对兰庭说道:“老朽家中出了这等祸殃,实在不堪,只是曾听小犬平安说起,宋舍人年纪虽少,却有知断之能,故而老朽腆颜,把这一件家丑拜托给宋舍人,还望舍人看在与小犬相交一场的情分上,替老朽察明此事,就算小犬命中该遭此劫,好歹也不让害他之人逍遥法外。”
说完是一阵长长的叹息。
不过就王久贵的功力,还演不出来自然而然的老泪纵横。
只是这一番话,却像一颗石子扰乱了珍姨娘平稳的心情,而荡生起淡淡的疑惑。
一来当然是因王久贵对“宋郎君”这个少年客人的信服,实在是出乎意料,再者珍姨娘敏感的意识到王久贵只提起王平安的垂危,半个字不涉周氏。
两点蹊跷,让珍姨娘隐隐不安,但她却没有办法剖析,因为兰庭已经开始问话,珍姨娘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兰庭先问绮紫:“听你那番供述,我确然有些不解之处,你既然已向主母禀知阴谋,为何还要劝告三姑娘去丢弃那所谓的罪证呢”
春归也正好奇兰庭
第一卷 第64章 急中生智
听兰庭断案到这一环节,越发糊涂的人却成了王久贵,他本是相信了女儿和绮紫才是清白无辜的一方,但绮紫却说是巳初窥见密谋,这就不对了呀,巳初时分,他的确和三郎在一处,三郎怎么可能和凝思在一处密谋呢
不仅王久贵大觉愕然,连绮紫也是呆怔当场,她第一想法是难道老爷也在包庇三爷可不是没有这可能!万一大爷救不过来,老爷也许不忍再赔上三爷这个儿子,三姑娘虽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吃亏就吃亏在只是一个女儿,如今这世道,可讲究着男尊女卑!
兰庭不是春归,并不知道珍姨娘今日女扮男装这一件事,但其实早在中午,就已经听王平安通知了绮紫的密告,结合之前发现的两条线索,他才能锁定珍姨娘是凝思的同谋,现在当然不会因为王三不在现场便大惊小怪。
很有耐性地启发绮紫:“你确然是亲眼目睹了凝思是和三郎君在密商”
“确然是奴婢亲眼目睹。”绮紫怔怔地回应,忽然想到了细节,才又改口:“奴婢并未能看清三爷的相貌,因为当时,三爷坐着凝思站着,三爷的形貌被凝思遮挡得有大半,奴婢只看见一袭男子着的衣袍和鞋子,是听凝思称呼那人为三爷。”
兰庭瞥了一眼凝思,见她虽说仍是一脸冷凝无动于衷,可鼻翼的翕张却忽而急剧,泄露出因为这一番问应,心生紧张。
好笑的是郑氏,又再为凝思辩护:“贱婢还真敢信口开河,起初咬定了亲眼目睹,眼下听说三郎有老爷作证,立即又改口,说什么没看真切。”
这位已经有了心理暗示,主动把王三和凝思关联起来,全然没有想过,凝思就算是真凶,王三也可能无罪。
但兰庭也只是把这疑点点到即止,并没有大力挖掘下去,他对王久贵道:“晚辈看来,关键还在察明大太太和王世兄究竟是因何中毒,才能断定真凶。”
草乌的发作,一般不会像砒/霜鸩酒那样急剧,根据毒量和中毒之人的体质各有区别,有的在二、三时辰,有的甚至七、八时辰之后才发作,这样就加大了追察毒源的难度,这也是珍姨娘心生杀意时,择中草乌的原因之一。
她是把毒下在养生丸和益气汤中,服食下去,到哪里追察根源
就大有机会成功嫁祸给三姑娘。
春归也在思索,珍姨娘一方想要坐实三姑娘的罪名成功洗清嫌疑,应当怎么做,她也并没有耗废多少时间,眼中就是一亮,只这样的场合,她可不方便贸贸然开口,只用眼睛望着兰庭,兰庭也及时地感应到了,似乎很是欣赏春归的好胜心,微笑表示鼓励。
于是春归便心领神会:“就算将草乌研磨成粉,加入汤水中也会有股涩味,极易被人察觉,大太太中毒,应当是因汤药,虽说汤药已经被大太太服用,不过从残余的药渣,也许能察验出来。”
这个“自作聪明”的提议险些没让凝思翘起唇角,暗中讥鄙:就知道这个什么宋公子夫妇两,都是绣花枕头,以为出身世族就比寻常人见多识广,还不是按照咱们的设计,一脚脚地踩中陷井,尚不自觉是由他们亲手把绞绳套在了王三娘的脖子上呢,亏我早前还胆颤心惊了一把,以为那姓宋的察觉到什么,真是白担心。
凝思越发地如释重负,肩脊也随之越发地笔挺,姿态显得更加光明磊落了。
又果然是从残余的药渣中,察出了足够致死的草乌片,郑氏大觉扬眉吐气,一声声地质问三姑娘:“为太太煎药的人是你吧,今日拿着草乌想要毁灭罪证的人也是你吧,你还想要把罪名栽在你的三哥身上,却没想到天都不帮你,正好你三哥今天和老爷在一块,如今罪证确凿,看你还想如何狡辩!”
并不待三姑娘分辩,又大骂道:“你还这点年岁,哪来如此歹毒的心思,你恨大太太和凝思害死你生母,你就冲他们报仇雪恨去,我没亏待你吧,你三哥和你无仇无怨吧,你连你三哥都不放过,还想让你三哥替你顶罪呢,这样谋害无辜,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正骂得趁兴,冷不丁却听一句——
“凝思姑娘,真是好手段呀,几乎可称天衣无缝!”
如此赞诩凝思的人,正是今日受托负责主审
的“判官”兰庭。
郑氏手指还冲着三姑娘,一张惊愕的脸往左扭转,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变形。
“宋小郎,你认错人了吧,凶手明明是绮紫……”
连王三都无法忍受他家娘亲了,干咳道:“阿娘,您就别添乱了,论得谁是凶手呢,横竖与儿子都没有干系。”
怎么会和你没有干系!郑氏险
第一卷 第65章 梳理案情
世人往往会对生性木讷者抱有一些成见,寻常的时候,也许会待以讥笑,也许会偷占便宜,也许会加以欺瞒,但世人往往又会对生性木讷者存有莫名的信任,比如当木讷之人和机巧之人发生争执,世人往往会更加相信木讷的一方,提防机巧这位,甚至固执地认为自己绝无可能被木讷者瞒骗。
虽然是,王久贵已经知道了兰庭和王平安的种种布局,对凝思这个凶犯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再次目睹凝思刻板愚直的模样,都仍忍不住地暗下怀疑:会不会是错怪了好人凝思只不过是个见识浅薄的奴婢,且性情还一贯地鲁朴不知变通,怎么看都不像怀揣着一颗豺狐之心。
就更别说一知半解的王三,稀里糊涂的郑氏这一群人。
但此时此刻,眼见着木讷的人摇身一变,立时脱胎换骨雄辩滔滔,连那平凡的姿容,虽说还是普通的眉眼,身骨却忽而像是具有了凛然不容侵犯的气势。众人这才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是他们一直错看了凝思,这个婢女非但不是愚直呆笨的性情,善于伪装的能力简直出神入化,众人皆不认识凝思的麒麟皮下。
世人一但反应过来受到愚弄,往往也会对愚弄他们的人怀有敌意了。
一道道变得锐利的视线,刺向凝思,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面具不经意时破裂跌坠,她不是不懊恼的,但已经到了如此紧急的时刻,可谓生死攸关,她必须抛除那些无谓的情绪和忧虑,集中精神应对她的敌人。
凝思以沉默,回应兰庭的嘲弄,兰庭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你能将三姑娘和绮紫的心思剖析入微,也难怪可以策划这出原本足谓天衣无缝的阴谋,首先,你陷害了三太太白氏,当其被困禁,你假借太太嘱令,支开送食的仆妇孙家的,将草乌落毒于饮食,又潜入白氏居处,把草乌暗藏此间,造成白氏服毒自尽的假象,一来有利于置身事外洗清嫌疑,二来也是为了嫁祸三姑娘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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