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寿阳郡主仍是笑着脸皮:“我哪有那样强记的不过对董姑娘却是特别关注着,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令嫒可欢喜得紧,回回看着她,都遗憾着我没能生养个女儿。”
她是专程去过晋国公府向易夫人表达了联姻的意向,却被几句话就搪塞了回来,心里懊恼得很,对董姑娘青眼有加是假,不过因为这过节特别关注着些倒也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易夫人没再和寿阳郡主争辩,她眼见着芙蓉榭里用画屏做着隔档,猜也能猜到这起事故应当和男子有关,于是直到等太孙为首的几位皇子公孙都到场落座,她才对女儿说道:“如实应答太后娘娘的询问,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关系到什么人,都不必惧怕顾忌,只要你说的都是实情,相信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能为你主持公道。”
春归不由望向易夫人,很是佩服她在这情势下还能不急不躁,更重要的是显明旗帜誓将女儿维护到底,相信易夫人当见太孙和高鹏到场时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面对太孙以及宋国公府一方强敌,这样镇定自若真是大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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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形势迫人
寿阳郡主受此一激,几乎气急败坏。
但没等她大发雷霆,画屏之外又有一条人影起立,此人几乎比太孙高出一个头来,隔着画屏看身形瘦长,但他持揖一礼时,春归居然能够感觉一股衣冠禽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大概……也许就是成见吧,姓高的没一个好人!
此人正是高鹏。
“请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允许臣作供述。”
王太后依然没开腔,由得张太后发话:“鹏儿说吧。”
“太孙殿下的话句句属实。”
高鹏这话音刚落,寿阳郡主便冷哼一声,看向易夫人一脸都是“你总算没话可说了”的神情,这人的逻辑实在让春归觉得诡异,高鹏摆明就是此案帮凶,他的证供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
除非他的证供和董明珠一致,才能算一实锤,锤死的当然是太孙。
“不过臣却要为董姑娘求情。”
这一转折,也并没有达到令人震惊的效果,春归垂了眼,不看画屏那端的身形依然没能摆脱衣冠禽兽的气息直往这边渗透。
“不管晋国公府的诸位尊长是怎么考虑,臣相信董姑娘的确是因真情实意而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且董姑娘历来品行端正,也绝非表里不一,今日行为这等……有违礼规之事臣相信她也是因为难释心中情思,原本也只是想让太孙殿下明白她的心意,虽逾礼,也是人之常情。但太孙殿下因为心中不耐,言辞的确过于锋锐让董姑娘伤心,更何况……坤宁宫的检贞姑姑也来了纡佩园,刚好目睹董姑娘私会殿下一事,董姑娘心中惊惧,情急时跃入水中躲避,又不知为何五殿下、六殿下及王郎君也来了纡佩园,董姑娘更觉心慌,生怕受到指责毁损自身品行及晋国府的清誉,无奈之下才编造借口为自身开脱,诬谤太孙虽为大罪,但还请诸位娘娘念在晋国公乃朝廷栋梁君国忠臣的情面,宽恕董姑娘今日罪错。”
好个活生生的护花使者,可真够怜香惜玉的!春归心里一阵波涛汹涌的犯呕。
唯一表现出震惊的是寿阳郡主,她简直痛心疾首:“鹏儿!你不会……到这地步还没看透董氏的鄙劣,仍然还想求娶她为正妻吧!”
“儿子也望母亲恩许,宽恕董姑娘此回过错,莫将董姑娘逼至绝境。”
易夫人实在忍不住冷笑道:“郡主及令郎就莫作戏了,小女宁愿终生不嫁也势必不肯委身此等禽兽!”
“易氏,你也太放肆!”张太后毕竟还算寿阳郡主名义上的祖母,把高鹏一直视同自己的曾外孙,天然就站在了寿阳郡主母子的阵营,她已经笃信董明珠才是那个说谎的人,连带着对易夫人也心生厌恶,蹙眉便对皇后说道:“鹏儿的说法,你宫里的检贞也是证人,不如由你问问她的供辞,也好断个清楚,究竟是裕儿鹏儿的话属实还是董氏满嘴狡辩。”
沈皇后一直没有吭声,心里十分犯难。
说实话她根本不信太孙以及高鹏的供述,直觉董明珠说的才是实情,但她不可能为董明珠主持公道让太孙担当罪责,一直在心里怒骂太子妃——太孙要不是被太子妃教唆,哪里会在这风头浪尖还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但现在不可能把所有错责都归在太子妃身上,不过皇后仍然不愿与晋国公府彻底交恶。
她正考虑着怎么和稀泥把这事遮掩过去,没想到竟然她的宫人也被牵连在内。
沈皇后对于自己管理人事的能力十分自信,所以她笃信检贞不会被太孙更加不会被太子妃收买,如今听高鹏言之凿凿,难免就对起先的判断又产生了迟疑,难不成是她真看走了眼,错判了董明珠的品行要若这姑娘当真是个表面端正内里奸邪的,那可绝对不能择选她为太孙妃!有个太子妃作为前车之鉴就足够了,沈皇后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因为心态产生了这层微妙的变化,沈皇后的神色也增添了几分肃厉,果然便问检贞:“你为何到纡佩园来”
春归细细打量受询的宫人,大约二十出头,举止十分规范,又好像天生一张冷脸,看上去竟然比皇后还要端肃几分,她这时站着回话,低垂眼睑,让人看不清明眼底的情绪,也不知她有没有目光闪烁,但春归没有错过的细节是她回话之前先溜了画屏一眼,一双手掌叠放腰前指头也显得特别的紧绷。
按赵大爷的总结,这可能是心虚的征兆。
这宫人显然早被太孙收买才配合行事,是早有准备了,背叛皇后诬谤贵女,是个胆子极大的人,可这会儿子为何心虚呢
春归就很留心检贞的供述。
“奴婢是奉娘娘嘱令,留心关照着董姑娘。”这一段话检贞说得十分流利:“易夫人及董姑娘是皇后娘娘亲自邀请的贵客,所以特意叮嘱奴婢留意着两位的饮食需要,故而谢昭仪将易夫人邀往清静处私话时,奴婢就尤其留意董姑娘。董姑娘的确一直在玉虹亭中和东成县主及秦三姑娘闲谈,也的确是露娴来玉虹亭请董姑娘往广寒殿后去,奴婢心想应是谢昭仪遣了露娴特意来唤董姑娘,起初也没在意。”
春归听到此心说:看来那个把董姑娘带到纡佩园的宫人,的确是谢昭仪身边儿的婢侍,难道说这个阴谋还有谢昭仪参与其中
“不过奴婢等了一阵儿,认为至少还是打听清楚董姑娘的去向更加妥当,所以一路问着,才知董姑娘是往纡佩园来,奴婢当时便觉诧异,心说谢昭仪怎么会带着易夫人走到接近北岸东堤的花苑奴婢一边儿狐疑着一边往里走……”
 
第268章 似有转机
“请皇后娘娘传请谢昭仪及宫人露娴问证。”易夫人直到这时看上去仍然冷静,但春归眼见着她眉心聚拔的厉色越来越浓,应当是已经判断出情势不妙了。
“易夫人。”沈皇后对一直热忱相待的贵客蹙起了眉头:“本宫以为这件事就不宜再声张了吧,多一个人知道,对令嫒反而更加不利。寿阳她也是因为鹏儿牵连进了这桩事故,一时急躁才把话说得这么狠,要说这件事呢,其实大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就像鹏儿说的那话,董姑娘是一时糊涂,易夫人一贯待她又严厉,也不怪董姑娘眼看着逾礼之行被检贞撞破,深恐落人口实,才一错再错。易夫人还是好好开导吧,这件事想要遮掩过去也不难,更难得的是鹏儿待你家姑娘的一片真心,要是董姑娘能够回心转意……这也是她和鹏儿的缘份。”
好一番软硬兼施、恩威并重,不知道易夫人是什么感觉,但春归听着都觉恶心犯呕。
“请皇后娘娘传请谢昭仪及宫人露娴问证。”易夫人重复一句,神色极其坚决:“娘娘不用担心小女的声誉是否会受此事影响,倘若今日冤屈不能当场洗清,臣妾及小女也不会活着走出西苑!”
“你这是以死相胁……”
寿阳郡主话没说完,却被王太后打断了。
“皇后,名节于女子而言实在关系重大,双方各执一词,单以一介宫人的证辞便下判断的确太轻率了,还是允从易夫人所请吧。”
沈皇后眉心就蹙得更紧了。
张太后怒道:“难道姐姐是在质疑裕儿、鹏儿说谎”
“是啊,我就是在质疑。”王太后口吻很平静。
张太后却就此瞠目结舌了。
春归看向王太后的目光直冒红心,霸气啊我的娘娘!
沈皇后也只好交待了身边的宫人几句,春归能从她的眉眼中瞧出几分郭妈妈的痕迹,猜测这位应当就是郭妈妈的女儿。
谢昭仪和露娴来得很快,春归有理由相信这是王太后早有考虑,可见这位娘娘的确远离权势已久,但也不是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又不管她修身养性多少年,只要决心再主人事,把余威用来抖抖好像就足以服众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想进则进想退能退,十分符合春归心目中巾帼英雄的标准。
因着油然而生的敬仰崇拜之情,春归盯着王太后直冒红心的目光维持得较久,被王太后感应发觉了,她带着笑意回应了一眼,稍稍眯着眼角,岁月使她天生短促的眼纹略增细长,她这一笑并不见多么妩丽柔媚的风情,却显出几分稚真的烂漫。
仿佛一直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从未受过诡谲阴霾的侵染,不像是宫廷中那些或者深沉或者怨懑的女子,出尘却不孤高,这是她特有的气度。
春归好容易才遏制住太后如磁石般对她这根小铁钉的强大吸引,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新到场的两个人证身上。
谢昭仪的愁容仍然压得两道纤细的眉毛颤颤巍巍,愁苦之余更增几分茫然懵懂,看上去像是对纡佩园里的变故一无所知,不过她刚进芙蓉榭的画屏内,就飞快看向皇后娘娘——赵修撰说过,人在茫然无措时,通常会下意识看向能够依赖的人——
不像检贞偷偷两眼窥望的人是太孙,看来谢昭仪在内廷视为依靠的是沈皇后。
春归再打量紧随谢昭仪身后的宫人露娴,她显然不如检贞镇定,行礼时膝盖都止不住地颤抖,在侧旁站定,目光便一直斜顾画屏,但太孙殿下此时已经落座了,画屏虽为轻纱制成,但屏风上的色彩和图样有如加厚的一层隔挡,只能堪堪看出屏风外侧的人影身形,因大家都是坐着,露娴似乎无法判断谁是太孙,倾斜偷窥的目光便丧失了目标,一直闪烁乱晃着。
太明显的惊慌不安了。
春归不知皇后有没看出露娴已漏端倪,她只听见沈皇后先冲露娴发问。
露娴回应的时候才没再斜视画屏,她的声嗓又细又轻,细看去眼睑也在抽搐:“奴婢原本领着董姑娘往昭仪与易夫人闲话的采霞楼去,董姑娘却执意要往纡佩园,奴婢没法子拦阻董姑娘,又不敢放任董姑娘独自一人,只能无奈跟随。董姑娘先是说想往芸香台去观赏琼华岛东向的景色,奴婢心想无论纡佩园还是芸香台今日都未设宴席,也没有安排宫人宦官在这两处盯守,就算董姑娘因为一时好奇而逛玩到了芸香台,也不至于遇着赴宴的皇子公孙,不用担心受到冲撞,且昭仪一贯视董姑娘为自家晚辈,奴婢若是不从董姑娘的嘱咐,反倒可能受到昭仪的责备,怪罪奴婢怠慢了贵客……”
这样的紧张,供述却甚有条理,同样把心中所想详细有序的流畅道出。
春归一边在心里做出判断,一边听露娴继续轻声说道:“可董姑娘到纡佩园,却并没有继续往芸香台走,反而交待奴婢走纡佩园的捷径往北堤游廊捎传口讯……奴婢情知董姑娘这样的行为有违宫规礼矩,不敢从命,董姑娘却威胁奴婢,说奴婢倘若不听令行事,她便向昭仪状告奴婢故意引她来纡佩园,是意图不轨……奴婢当时十分惧怕惊慌,只好妥协于董姑娘的威逼利诱。”
“你这奴婢,怎么能,怎么胆敢……”大惊失色的谢昭仪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看看皇后又看看易夫人,两道新月般的眉毛像要彻底垮落一样。
这下子寿阳郡主就更觉理直气壮了:“听听,连露娴都这样说,易氏你们两母女还要怎么狡辩!”
易夫人见沈皇后一声不吭,俨然已经听信了诬篾之辞,她的脸上也终于显现出了愤懑:“请皇后娘娘允准,臣妾有话询问谢昭仪。”
第269章 仗义执言
六皇子秦询顶着他的太子侄儿两道怨毒的注视,往画屏又前移了两步。
他刚才那句“儿臣有话禀报母后”吼出来的声量并不比五皇子的声量更小,但他显然要比五皇子冷静许多,根本不耐烦回应秦裕的目光,和他比试眼大眼小。
透过画屏他能看见两宫太后及皇后座前已经跪下三人,其中跪于一侧几乎匍匐在地的人定然就是宫人露娴,他微微一眯眼角,就算知道他的瞪视本来无法渗透画屏增加压力,但因为听露娴那心虚气短的证供,六皇子又觉得未必就一定不能震慑住她。
“宫人露娴,敢问你与董姑娘是否熟识”
连春归都觉这问题颇为出乎意料。
露娴此时已经紧张得肠绞痛,根本无法判断六皇子的问题是何用意了,只答真话:“几回宫宴,奴婢因为昭仪随从,已经与董姑娘有过多次照面。”
“但我听董姑娘刚才的供述,甚至无法道出你的名姓,应当并不相熟。”
“身为宫婢,自然不敢随意插话,奴婢从前与董姑娘交谈甚少,董姑娘不知奴婢名姓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怪了。”六皇子向皇后抱揖道:“请娘娘细想,董姑娘倘若真打算在皇祖母寿诞上行此逾礼丧德之事,缘何会让一个交谈甚少更兼不知名姓的宫人通传口讯董姑娘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威逼利诱宫人听令于她”
“或许董氏行事时,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沈皇后下意识便为太孙辩解,把从前一口一声的董姑娘也换成了董氏的称谓,足见“矢志不移”。
春归蹙了蹙眉,深觉沈皇后直到此时还不能看清形势实在是太……愚蠢无知了!
坚持定罪,易夫人母女却宁死不屈,有王太后干预,沈皇后赐死的懿旨根本不能颁发,更不说有五、六两位皇子为董姑娘佐证,这件事已经上升到夺储谋逆的严重程度,有何可能不经天子裁决只凭皇后处断皇后尚且执迷不悟,这是要把她自己也绑在宋国公府的蚂蚱绳上么
六皇子同样在画屏那端蹙眉,觉得皇后的脑子恐怕是被宋国公府的门给挤了。
他控制了一下情绪,再问露娴:“你是怎么知道纡佩园和芸香台今日除了北门之外,没有宫人、宦官盯守”
“是听……奴婢是听董姑娘提起。”
“这话一听就是谎言,早前听董姑娘供述,甚至不知此处名为芙蓉榭,而以水榭代称,根本就是不熟地形,况怕连纡佩园、芸香台二处名称都是听你提起,董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这里无人盯守适合私会”
“奴婢,奴婢记错了,奴婢是听昭仪提起。”
“谢昭仪并没有辅佐母后操办寿诞,根本不熟宴厅人事布置。”六皇子断言。
露娴更加慌张了,却只能一口咬定:“奴婢确然是听昭仪提起。”
皇后张口欲言,春归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娘娘,妾身听了宫人露娴的证供,亦觉大有可疑之处,望娘娘允准妾身提出疑问。”
六皇子飞速抬眸往屏风上一扫。
他仅凭声音,已经能够确判阻挠沈皇后一错再错的究竟是谁,这一眼原本没有任何必要,可这时六皇子心中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硬要为这意味找个注脚的话……震惊!不知来由的震惊,却又似曾相识,仿佛此情此境是他经历过。
而屏挡之内,一直缄默的陶芳林也飞速扫了一眼春归。
是这样么原来竟是这样!两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所交集又难怪那一世顾氏无论多么占尽宠爱,董明珠待她都无一丝忌怨妒恨,两人硬是谱写了一段妻妾相谐的佳话,不过这一世顾氏已经嫁作了他人妇,无论她有没有替董明珠洗清污名儿,她都不会再与殿下发生任何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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