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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周喃

    日与月,就这么简单却又不简单。

    叶藏馆由一弯玄月半包裹一轮浑圆的太阳坐西望东,寓意永远向着希望,也象征万物的生生不息,生命的轮回交替。

    在玄月的下方立两根方形石柱中间便是入馆处,人但凡走到“月”下一股清凉之气沁入肺腑,一阵淙淙的流水声在上空流淌循环至两根方柱,脚下阳光穿过水流形成斑斑点点的亮影在地面晃动。

    经过“玄月”的光线同样投射到圆形的馆内外,使整个圆形主馆内外皆散发着有异于日光的光芒,这样的光芒更为耀眼,更为璀璨,但明明这些光线又都是来自于天上的那颗太阳。

    到晚上,圆形主馆内各种照明的光线又照射到玄月形虚馆的水流里,在四周形成一片摇曳的光影。

    叶藏馆整个白天和夜晚从不曾灰暗,但有别于天上的日与月。叶藏馆不管白天晚上日月同辉,相互照耀,沉浮与共。这其中也暗示着在人才辈出的桑榆没有男女的明确划分。

    加之虚馆内流淌的是长流水,主馆内地上部分自二楼起是藏书,地下部分是藏酒,就这样的功能分区其中也有很多学问和奥妙。

    迎接叶轻飘一行的不仅有那个大先生还有一个二先生,以及一群家丁奴仆。大先生对叶藏馆作了一番讲解,但目的并不是带几人参观而是针对叶轻飘,需要让她掌握。

    整个叶藏馆除了绿色的树只有一种花,那就是梨花。

    这些梨花整整绕馆一周,且奇怪的是初秋时节这些梨花却是开得最盛。大先生说,叶芦栩最喜欢的就是梨花,但这些梨树也是先人时期栽种的,只是到叶芦栩这一代的时候,他照顾得特别好。

    这些梨树本也是春华秋实,遵循着自然的吐与纳。但就在叶芦栩开始长眠后的那一年春天梨花开后就再未谢过也并未长出那些翠绿的树叶,一直维持现在繁花拥枝的样子,算算也是十六年了。

    同一年的夏末,馆内无端地就多出了一个只穿红裙的姑娘,她出现时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十六年过去,按道理说她应该三十多岁了,可依然还是当初年幼的样子。

    “骗子,这个骗子……”叶轻飘恨得咬牙切齿。

    “噢,姑娘为何这般感慨”那二先生看上去风流倜傥,据大先生介绍他管地下,大先生管地上也就是藏书。

    “哈哈,我居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谁让她平常总是倚小卖乖,打着弱小者的旗号横行霸道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卷堆抖擞着两只不太明显的高低肩。

    “也没那么讨人嫌啦,就是让你一天有三次想把她毒死的冲动。”关键时刻更云从来都没有什么立场可言:“两位先生,请问你们说的可是苏桂,她人呢”

    “那姑娘正是苏桂,她胡言乱语说自己在馆主叶芦栩房内的书柜里藏匿了一年,




第三十八章 叶藏馆之不如归去
    短暂停留后,大先生就带着几个年轻人进了主馆,当然只是一楼,因为要看二楼以上的藏书首要条件就是桑榆人,叶轻飘也不例外。

    大先生再三解释虽然大家都知道叶轻飘是叶家人,但成为桑榆人的证明是桑榆籍证,有些死条件大家都不得不尊崇。

    叶轻飘松了口气,自己本来就不喜欢看书,还好还好!但她同时也为自己莫名其妙就被认定为叶家的人而感到尴尬,因为她还没有见过那个人!

    “呃,你们说叶芦栩……那个,嗯,叶芦栩沉睡了很多年对吧。我也听常集说过,他的所有身体特征显示他还活着。”

    “是的。”

    “那我可以见见他吗,母亲吩咐过此生我必须要亲自见过他本人。另外我都需要证明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可你们为什么就认定我是他的孩子众所周知,叶芦栩并未婚配。”叶轻飘百无禁忌,开门见山。

    “从你第一次接近叶藏馆开始我们就反过来琢磨你了,常集家暗室里的试探,以及桑榆古墓中都是很好的证明。老实说我们连十六年前我家馆主是否有相好的姑娘都不能确定,就是馆主自己也不知道他那时经历的是梦还是真实。他说他只一眼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他还说恐怕那位书中记载的美人——掣荡国破月也生得不过如此。他说初次相见及后来的每次见面都是在一片红色的花海,那是一片梦幻般的树林,只生长一种植物,树上大朵大朵火红的花有着很大片的花瓣,落英缤纷,霞光漫天,那景岂是人间物!他说后来查过真的有文字记载下这样的地方,但唯只言片语,说那是笔什花海,可记载里说那只是传说,它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言外之意就是不存在!”

    “笔什花海”寸言和卷堆几乎同时惊呼。

    大先生只轻轻看他们一眼,继续说道:“馆主自招灵过后就经常长眠,每次醒过来都会一个人默默把自己关上很多天,有时也会出很多天远门。他会突然间满心欢喜说自己真的到过那个地方见过那个女人,一下子又失魂落魄地说一切都是梦。时间久了是梦还是现实他自己都没有分清过,所幸就不分了,我们后来也就没当那么回事,直到他最后一次长眠再也没醒过来。”大先生说着说着不免伤怀起来。

    “所以我们连馆主是否真的有个在一起的女人都不能确定,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有孩子。可你确实是叶家的孩子,这你知道已经确认过了的,而且叶家独门独户到馆主这一代就他一个孩子。”

    这么一说,叶轻飘想起在桑榆墓地,唤蘅割她血的情景,其余的人虽好奇但始终非礼勿言。

    “在见他之前,不知可否请二位看一副画”与刚刚跟苏桂打得鸡飞狗跳不同,此刻的叶轻飘礼貌沉稳,真真让两位先生欣慰。

    “什么‘请不请’的,可使不得,姑娘你直接吩咐就好。”大先生上前微微欠礼,二先生也收敛了自己平日里的放纵和不拘毕恭毕敬起来。

    叶轻飘从袖中掏出一方叠得很是整齐的丝绢,慢慢展开,上面画的是一个男人的半身侧像,眉目开朗,明眸漾波,轮廓分明,整张脸果敢刚毅又俊美灵动,看得出画画的人很是爱慕与了解画上的人。

    “这是我母亲画的,请问二位这画上的可就是叶芦栩”

    大先生与二先生各自凝神很久,神色凝重,一时间大家都以为是叶藏馆将叶轻飘认错了,准备迎接那尴尬时刻的到来。

    “飘飘姑娘,你自己去看个究竟岂不更好”一开口,二先生就巴巴地看着讲话的大先生,一眼就可以看出谁才是那个可以做主的人。

    大家一根弦被绷了又绷,却又不知道紧张个啥。

    “那好吧,有劳二位!”

    “我带路!”一听说要去看叶芦栩,睡得正香甜的苏桂立马苏醒过来。

    没有想到外面看起来结构如此简单的内馆里面竟别有乾坤,九曲八折到了一个别院。可以很负责任地说除非你有惊人的记忆力否则即使来过十次八次你还是会在这曲曲折折中迷路。然而你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别院的中庭完全吸纳了蓝天白云,从外观上你根本无法想象原来里面真的别有洞天,且毫无坐井观天的压抑感。

    院里同样只有一种植物:老梨树。

    这些梨树恐怕和外面的一样都具有上千年的树龄,且也都是繁花盛开,这种如此的逆天行径,让人觉得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从在外面开始,卷堆似乎就对这种永开不败的梨花特别感兴趣,一方面有意隐藏自己的在意,一方面又止不住的好奇。

    叶芦栩的房间宽敞十分,但所有东西还是摆放得很紧凑,因为这里稀松平常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着实不少。

    榻上的叶芦栩十分年轻,比画上少了些韵致,长卧使得他的面色过于苍白,说实话他的五官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看,但是整体联系在一起又让人觉得很舒服,看来画画的人是真的很喜欢他,画的恐怕更多是心中的那个他。

    叶轻飘是故意落在人群后最后一个见到叶芦栩的。亲眼看到的那一刻,她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又放回心里。

    “他和画上一样年轻,这些年他就没有变老么”叶轻飘很想伸手去碰碰那张曾经对着画无数次勾勒的脸庞,但这太年轻了,自己竟然找不到父亲这个词的感觉。

    “你们都看到这些油灯和酒灯了,现在的馆主就是靠这些灯打通一个身体与灵魂连接的通道,但是他一直回不了神,所以相貌还是多年前的样子。”

    “如何能让他回来,我想要见到的是形神具备的父亲。”

    “不知道,我们也很苦恼。他不在,我们都不知道这叶藏馆该如何支撑,光是酒我们就十几年未出过新的品种了,还有事关桑榆招灵的大事,就连城主都很是头疼……”二先生一股脑往外倾诉着,仿佛小小年纪的叶轻飘就是那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好在大先生给了他暗示——叶轻飘刚来,怎么能就吓唬她

    “可有方法能将他唤醒”

    “我们也一直在四处寻访良方,可是没有一种方法是可以随便尝试的,因为很容易就会彻底让他不再醒来。”大先生一筹莫展地跟叶轻飘说诉,语气谦恭有礼,更多的像是在报告。

    “你说十六年前和飘飘的母亲在一起,他自己就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你们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其实他之前阶段性的长眠就是在做很长时间的梦,但同时他也会出远门很久,出远门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去见飘飘母亲的”卷堆的说法着实让大家都震惊,但唯独叶轻飘没有,她似乎早就听过类似的说法,在场的所有人除更云和苏桂外大家都注意到了这点。

    “他长眠的时候是不是在做梦我们无从得知,但是馆主每次出远门都是去见一位叫歌颂的老朋友,可这也是多年的习惯了啊!”二先生找出反驳的理由。

    “哎,不管怎么说他肯定跟飘飘的母亲私会过嘛,要不然哪来的飘飘”更云一摊手,关键时候好像把复杂问题简单地说通了,但是叶轻飘暗自啐了他一口“流氓。”

    “这就都对上了,他应该是做梦和现实都见过飘飘的母亲,因为无可救药地爱上,所以只要有飘飘母亲的梦都会很长时间不愿意醒过来,你觉得呢,飘飘”

    寸言开口问叶轻飘,她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实不相瞒,他那时这样的经历其实跟我母亲一模一样,地点也是一个开满红花的地方,”只不过后来她再没去过,甚至都没有机会跟他说她怀了我。

    “那就简单啦,说明他还在那个梦里,哎,飘飘,你母亲现在还做那样的梦吗”

    叶轻飘摇摇头:“母亲说很是奇怪,最后一次跟他相约见面,他却爽约了,之后母亲不仅再也到不了那个地方而且连做梦都再也梦不到。”

    “天哪,该不会那个叶芦栩还傻傻地在梦里等吧”只要闲下来就会瞌睡的苏桂很难得的清醒。

    经苏桂这样一提醒,大家都看着叶轻飘。

    “我,我不知道啊,大人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叶轻飘弱弱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们可以到他们说的那个开红花的地方去看看啊,那里是问题的根源。”寸言提议,刚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两巴掌,忆忧阁七姊妹的事情刚刚完结又揽一个事情回来,自己之所以能够出掣荡,那也是肩负重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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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鸿毛飞音
    “菜青虫,我猜你们肯定已经到过你朋友父亲的家中,真的很好奇,很想看到那样的场面。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是不是还在和你抢青梅竹马的姑娘呢这么说来,你那个飘飘肯定是除了长得好看根本就是脑袋缺根筋,要不然怎么这么没有挑选男人的眼光呢……”

    “哇,哈哈哈……”捧着一片灰色羽毛的苏桂笑得前俯后仰,在她面前的是手脚被叶轻飘和卷堆一人一边摁住的更云,同时他嘴里还被塞了啃完玉米粒后的玉米棒子。

    不单是苏桂笑得不可开交,卷堆也“噗哧”一声笑开了,叶轻飘揪住更云手臂上的一小块皮使劲拧了几圈,可怜更云痛却叫喊不出来。

    “还有那个丑哭蛤蟆,吓死乌鸦的丑八怪卷堆还死皮赖脸跟着你们吗我跟你说丑不要紧,你要劝他多读好书少研究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免得再平添一些猥琐气质……”

    “啊,哈,哈,哈,哈……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哎哟喂,我的肚子……”苏桂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笑趴在地。就连忍了再忍的寸言也无法再绷住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叶轻飘一听到卷堆被说成这样,心里立马平衡了不少。当然罪魁祸首更云,肯定是少不了被卷堆折磨的。

    “这一次的羽毛是布谷鸟的。在我的家乡现在是春天,我最喜欢的季节,到处都充满了生的力量。母亲说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我就会从早到晚站在山墙边等待着布谷鸟。从第一只布谷鸟叫响第一声开始,我就会跟着它一起朝着空荡的田野学叫道:‘布谷……布谷……’。可是没有哪一年我真正地看到过布谷鸟的长相。

    母亲讲布谷鸟其实是灰色的鸟。真是遗憾!我以为能在这么灿烂的季节啼叫,它定是彩色的。母亲还说布谷鸟也叫杜鹃鸟,古人说的“杜鹃啼血”,事实上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山中的赤索梅熟了,于是布谷鸟就来啄食,贪吃到索梅汁把它的嘴壳都染红了,然后春天过去它再回去四处张扬自己把嘴都叫得流血了。唉,真是宁愿没有听讲过这样的故事!

    长大了的我终于明白:那些年等待春天第一声布谷鸟叫声的我只是太孤单了,离群索居恐怕是母亲生生世世的无奈吧。

    现在好了,我即将第一次出远门,去为我父亲了一个几十世的孽缘,听起来很悬很扯吧但我母亲说这是真的,所以她现在正四处虔诚地为我积福袋,希望可以帮到我些什么……呃……读到此处你可以想象我耸眉三百次的样子,你懂我的心情的,对吗期盼你的来信。芙蓉鸟”

    “芙蓉鸟说,那是什么鸟……哇,呸,说,那是什么人,你这个奸细,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一个鸟了”

    叶轻飘两手使劲掰扯着更云的一条胳膊,一只脚蹬在他的背心,使上了吃奶的气力,更云痛得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掉。

    “说吧。”卷堆好心把那截玉米棒子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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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千里之行
    “昭枣的千里之行,永远都在被动接招!”好多年以后,笔石跟叶轻飘这样描述昭枣。

    “孩子,尽管此行是源于你毫无根据的执著,可你要记住,父母亲之所以狠得下心来让你去经历那些本不必要的冒险和吃苦,是因为我们懂得:你需要见过世面,需要真正生活在世态里走过更多的路、看过更多的山水、吃过更多的食物,认识更多的朋友、爱过不止一个人,然后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和决断。虽然你会说那也不过是平庸的经验论,可那样我们才可以对你的将来真正放心。”

    黑暗中昭枣抱紧了自己的双腿,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临行前父亲的话语犹在耳畔,害怕和孤寂让她不得不眷念起家的温存,可是很快被另一种心里的渴望替代了,这种渴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是的,一盏茶的功夫之前,她梦魇了。

    她自己头脑清醒知道若是再不睁开眼睛就会在梦中窒息而死。可是潜意识里她拼命挣扎甚至于用捶打、掐和拧等方式虐待自己,想用疼痛让自己醒来,可是没用。

    于是她开始停下来,用意念逼迫自己的大脑回到现实,睁开双眼去看到眼前的黑。

    有那么一瞬,她感到自己已经气息游离,胸口憋闷,全身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捆住。

    越反抗越痛苦,算了吧。她决定放弃,大脑渐渐失去意识,全身如同一缕轻烟正慢慢消散。

    “寸言哥哥!”

    一个空灵的声音穿透山林。

    不,我不能死去,她一下子撑开眼皮,全身的酸痛感和疲乏告诉她梦魇已经过去。是的,这世上若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变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的,那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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