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希行
李明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成元八年安康山死,安康山死了没多久,成元九年初的时候武鸦儿死了。
这个初,是几月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了,有关那一世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回想的时候就像隔着一层雾,若隐若现似真似幻。
她因为急了还对着姜亮问:“你还记得你那时候说武鸦儿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问的姜亮心惊肉跳目瞪口呆,思索一刻后直接道“夫人说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
一副立刻就去传达安排筹划武鸦儿怎么死……
至于妻子突然要杀丈夫,对于博览古今的读书人来说,见多了比这个还惨烈的夫妻父子君臣争斗,毫不吃惊更不会悲叹。
武鸦儿兵权在握,不肯屈服听命女侯当侯夫,那就当亡夫!
李明楼忙跟他解释没有杀武鸦儿的意思。
“我只是在担心他。”她道,“他身体不好,有隐疾,我担心他犯病,才一直想要他回来。”
姜亮明白了:“原来如此。”立刻思索医书,竖起手指掐算,“病多发春秋节气交替,冬天已过,夏日将来,最迟秋天,都督可能就有危险了,还是要尽快劝他回来,没了命,史朝叛军就更打不了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胡言乱语,但他说的也有道理,李明楼笑了。
“你给他写封信吧。”她道,叹口气,“我是劝不动了,你把这个道理跟他说说。”
天也!没想到也有给都督写信的机会了。
姜亮郑重应声是:“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写来。”
想了想不够郑重。
“明日写好给夫人过目。”
李明楼一笑,阿毛进来说朱相爷来了,李明楼起身,几个宫女从外进来给李明楼更衣。
姜亮看着莺莺燕燕的宫女穿梭在屋子里赏心悦目,满意的告退了。
几个官员说笑走来,看到姜亮忙打招呼。
“姜先生要去哪里”他们又问,指着那边的正堂,黑伞下的女子正缓缓走进去,“夫人要议事了,你不去吗”
姜亮虽然无官无衔,但地位很重,朝堂议事能听能说话。
“这次我就不去了。”姜亮道,对几人拱手,“我有重要的事。”
连朝议都不参加,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几个官员忙道:“先生快去。”
姜亮神情肃重走过去了,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身为门客住处就在侯府外院。
两个小童在院子里踩水,姜亮喊声胡闹两人跑开,又被姜亮叫回来。
“炉子上有热茶,热饭。”两个小童说道,“先生还要什么”
小童侍从没有婢女贴心啊,姜亮感叹,但他不能用婢女,相貌平平的看着不舒心,美人嘛他又不能用……他姜亮现在只有一个癖好,贪财,如果看到他用美婢,别人给他送美女,可怎么办!转手再把美婢卖掉换成钱吗多此一举!
“去给我烧水。”他吩咐两个小童,“我要沐浴。”
两个小童不解:“这个时候沐浴做什么”
“我要写很重要的信。”姜亮道,赶小童快去,“再去跟金桔姐姐要好熏香!”
两个小童忙碌起来,姜亮坐在桌案前,静心研墨。
这是他第一次给武都督写信。
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给武都督写信。
武都督可能要死了。
他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是个很坦诚的人,夫人说不是想要都督死,是担心他旧疾,那就是真的担心。
但如果都督一直这样不接受不领会夫人的好意……
姜亮伸手掐算,那么夏末秋初也许真就是武都督死期,或者说两人生死相对之期。
想到这里,姜亮又叹口气,带着几分同情,武都督的做法他也理解,得知自己的妻子做出弑君的事,换作任何一个丈夫都无法平静面对。
真的很吓人!
真的很无法想象。
夫君啊,姜亮一声轻叹,一手拭泪,一手提笔………
“先生,熏香……”小童进来,看到坐在桌案前姜亮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姜亮鼻音浓浓打断:“别吵!情绪来了!”
什么鬼啊,小童不解但也不理会,放下熏香跑出去继续踩水玩去了。
姜亮坐在桌案前,时而落笔,时而手拄下颌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变大,窗边盛开的石榴花摇曳,雨水从其上跌落窗台溅起一片。
………
………
姜亮体会自己熟悉的夫人,再考量外人眼中的夫人,回忆从武少夫人到女侯这几年的经历,批阅一天一夜增删五次,终于完成了这一封信。
他顾不得梳洗红着眼来见夫人,夫人的厅堂垂纱微动,内里一个美人倚窗喝茶……却不是夫人。
“连公子!”姜亮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连小君手伸出窗外对他举杯:“刚到。”
姜亮走进去抱怨:“怎么也不提前写个信来”
写信吗自从未了走了后……连小君轻叹:“太忙了,又归心似箭,没顾上写。”
 
第十二章 兖海道内的家事
一场一场雨后,天越来越热。
密州道衙内官员们一如既往忙碌,但气氛有些怪异,偶尔眼神相对又受惊的移开。
“这些事务都督都批好了。”一个青衫文士走到堂前说道,身后两个卫兵抬着一箱子文典,“按照都督的吩咐去做吧。”
官吏们应声是。
有个年长的官员开口问:“翟先生,都督还好吧”
青衫文士是兖海道节度使常元少的幕僚,听到官员询问,再看其他人都竖起耳朵,他叹口气:“实不相瞒,都督本来好了,公子们回来探病,在都督跟前因为小事吵闹起来,都督又被气的……”
他摊手没有再说,子孙不肖家家都有,大家都明白。
别人的家事也不好议论,诸官吏乱乱应声“都督还是要看开点。”“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解决。”“公子们都有分寸”云云说好听话。
翟先生也一一应着“劝了”“公子们也都知错了”最后道辛苦“府道的事还要辛苦大家了。”
诸官应是“本官之职所在。”恭送翟先生离开。
翟先生离开,诸官一阵安静互相对视,旋即响起低低的议论。
“不是吵架吧”
“里面有打斗声。”
“有人看到墙边渗出血了。”
“州城外都是兵马。”
“大公子一直没回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怪味道”
“都督府说为大都督杀牲请神驱病……血腥气浓烈也罢,怎么还有腐臭……”
他们聚集议论声音越来越大,院子里一阵脚步响,伴着铠甲兵器碰撞声,打断了官吏们的议论,大家看过来见是一队官兵……
“安康山父子剿灭史朝北逃,有很多叛军流散变逃……”为首的官将道,“州城府衙都要加强巡查,免得再出现与叛军勾连之事。”
前些年史朝刚逃到建安州的时候,沂州那边那个周献还跑来闹,说有举报兖海道跟叛军勾连,在这里闹了一段日子,常都督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打发走,损失了很多钱和人手。
那个周献还在沂州虎视眈眈,靠山楚国夫人如今成了女候,他必然更加飞扬跋扈。
随着他摆手,卫兵散开在府衙内侍立。
官吏们忙点头“好好”“应该的”低头找到各自的文书一哄而散。
与此同时更多的官兵在州城里疾驰散开,街上的民众惊慌的退避。
“又要抓丁了吗”
“不会吧年前刚抓……征过啊!”
“要不就是征缴米粮赋税,我听官府的差役说了,夏税要加三成。”
“不会吧,朝廷不是下旨说免赋税三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着鞭子甩响。
“不许聚众!”
官兵呵斥,指着路边的民众。
民众们吓得顿时四散,街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门,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位于道衙附近的兖海道节度使大宅,里三层外三层兵马围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片肃静。
走进内里,一层层一栋栋的宅院亦是不见人影,鸡犬不闻,恍若无人之境。
正堂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手拄着头,一手敲打桌面,安静的室内只有这短促的声音,让人莫名紧张。
脚步声打断了紧张,青衫文士走进来:“三公子,外边都没问题。”
常三公子斜眼看着他,手指还敲着桌面:“那还等什么可以宣告父亲死亡的消息了吧”
翟先生道:“还是再等等,八公子那边还没消息……”
常三公子大怒将手一拍:“父亲尸体再等都烂的不能见人了!”
他站起来踱步,指着外边。
“有什么好做戏的直接就告诉他们,谁又能奈我何”
翟先生轻声道:“公子,还有朝廷呢。”
常三公子哈哈一笑:“朝廷那个女侯的朝廷吗她这女侯怎么来的她自己不清楚吗”
他伸手在脖子上做刀割。
“弑君!她自己是个乱臣贼子,还敢管别人我们兖海道可没弑君造反!”
翟先生道:“没有证据啊,她有太后幼帝做保,占据大义,公子,虽然现在卫道各自为政,但你看谁都没有像安康山那样造反啊,占据大义才能得大利。”
常三公子知道他好意,停下脚道:“先生谨慎考虑周全我都懂,我只是觉得也没必要这么……”
他伸手扯了扯衣襟,让呼吸顺畅些。
“其实我们就是直接跟朝廷说,我要承继节度使又怎样朝廷里现在就有一个例子摆着呢!怎么我常济三十岁还不如一个十岁小儿吗”
翟先生道:“正是因为有这个例子,我们才能这样做,但做之前要把家里安排好,三公子,那十岁小儿可是独子。”
常三公子狠狠:“都怪我爹生养这么多!”
如果不是常都督妻妾成群有这么多儿子女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常元少乱世几年掌控兖海道也不会那么顺利。
出力的时候都嫌人少,分利的时候都嫌人多。
翟先生笑了笑没说话。
外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八公子回来了”的声音。
常三公子看向外边,见一个瘦高的少了一条胳膊的年轻人进来,迎头就拜倒:“三哥!”
常三公子忙搀扶:“八弟快起!事情也么样”
常八公子抬起头一笑:“幸不辱命。”
他转身对外的兵示意。
“拿上来。”
卫兵捧着一个匣子上前打开,里面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眉目与常三公子相似。
这是常大公子的人头。
大公子驻守青州,兵马是几个公子里最多,接到大都督生病的消息后一直推脱不回来,又不能动用兵马直接攻城,便有与大公子交好的八公子横刀割了自己的胳膊,前去见大公子。
“大公子原本不信我,看到我断了一条胳膊才信。”常八公子讲述过程,“我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城,趁他不备得以成功。”
群龙无首,里外夹击就容易多了。
“赵将军已经收整了那边的兵马。”常八公子道,将虎符递来,“这是大公子的虎符。”
常三公子接过大笑,翟先生也松口气微笑,大公子已除就安稳了。
“小八啊,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常三公子感叹,抚着常八公子的断臂,“说起来我以前待你也不好,没想到只有你才是我的亲兄弟!”
常八公子摇头:“虽然小时候大夫人让我去给大公子做书童,得以吃饱穿暖活下来,但我生母死的时候,只有三公子你肯给我银子,让我体面的安葬了她。”
有这回事吗常三公子想不起来,他从小到大花出去的钱多了,高兴的时候让下人们学狗叫,也能扔大把的钱……
这个常八公子说是公子,其实是个婢女生的,连是哪个叔叔伯伯的种都不知道,原本在家也不过是当下人,运气好被大夫人提拔给个公子体面,陪大公子玩乐读书……
“不,那个不是运气好。”常八公子抓着常三公子的手,“能为三哥效力才是我的运气好。”
常三公子哈哈哈笑:“好,以后我们兄弟同心,建功立业!”
看着兄弟两人其乐融融,翟先生想到什么问:“大公子的子女们可都处置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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