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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溯松
罗悬等伯九走了,也起来穿衣,走出门,径自穿过院子,走到对面的,所谓“未修葺”的院子。
其实罗悬早在两个多月前接到调令时就开始筹划了,此时的罗府虽然没有完全落成,但也绝不是没有修葺过的样子。伯九离开三个月,并不知道这边的动静罢了。
这一带的宅子都偏小,好在新晋刑部主事大人不差这点钱,买了两处连宅,打通了,并成一座。能住到伯九宅子里去,则又是一个不捡白不捡,现成的便宜。
这京城的未来的日子,让主事大人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沐浴,散去一身酒气,换上帛色官服,戴上官帽,罗悬抬脚迈进轿子,前去刑部报到。
刑部尚书大人是个老头子。其实六部尚书里,也就罗悬的二哥罗赫不是老头子,这也是因为当初原吏部尚书卷入了允王案被革了职,才让一时无首的吏部推出了罗赫当这尚书。
不过罗赫在五个老头子中间却很吃得开,于是不能明着照应自己的弟弟,暗里总是可以的。这刑部尚书笑眯眯上下打量罗悬,道:“你同罗赫那小子,长得不像嘛。”
罗悬道:“同父异母,的确不像。”
“唔,我看了看你在扬州办的案子。其实你这次受皇上嘉奖的案子,倒不大吸引我。我倒觉得那些市井之事,你处理得不错。你可知道刑部主事要做些什么?”
“请大人指点。”
“京城本地的各级案子,还有地方上报的大案子,刑部都要经手,卷宗先要熟悉。这几日你先看京城的,过几日再看地方,等熟悉这些,我再吩咐其他的。”
罗悬捧着卷宗,在一个奴仆带领下,来到主事们的地方。这是一个小院,刑部有七八名主事,每人各占一间。罗悬来到自己的书房。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文房四宝、书架、案几等一应俱全,屏风上画着竹子,表示刚直不阿,清清白白。院子里还有奴仆定时奉茶,隔两个时辰来换茶水。
罗悬将卷宗放到案几上,休息了一会儿,翻阅起手中的卷宗来。其实大多数案子同他在扬州看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分别,于是他也快速略过,并不多看。卷宗乃是倒序记录的,这么翻着翻着,翻到了四年前的逆臣允王叛乱案,卷头用朱笔重重圈起,表明为重案。
允王案时举国震动。允王手握部分兵权,又是本可替代先帝登上皇位的第一人选,无人怀疑其是否有必要发起叛乱。涉王得了密保允王在青州招兵买马,据说证据确凿,直接禀明太后周秦氏,得到诏书,将允王当场斩杀于王府。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允王已殁,王府其余人被关入大理寺,进行所谓审案,不过就是等死。一月后便灭族,之后便是清扫允王朝中势力,或发配,或革职,一番血洗,朝中上下动荡不安。
允王当年立了些战功,在百姓中有些威望,故而允王案过去一年,仍旧是许多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唏嘘,有人讥讽,有人说帝王无情。
虽然案子审得很快,但卷宗还是将允王叛乱的证据一一罗列了一遍。翻过这一页,便是允王案处死之人的名册。行刑时,处死一人,便在那人名上用朱笔划一道杠。罗悬本是不准备看这个的,却在翻过去时发现一个名字上并没有这道杠。
那名字是陈广德。没有这道杠,便是没死。这种情况,偶尔也是有的。关押的犯人太多,一次处死,不留神就跑了一个。若不是什么重要的犯人,一般不会悬赏通缉,抓不到也就过去了。只是陈广德这名字,罗悬有那么点耳熟,却又的确想不起来这是谁。罗悬目光下移,伸手去拿茶杯,手却没拿稳,跌了。
一声脆响。门外守着的仆役推门进来:“大人?何事?”眼睛一扫地上摔碎的茶杯,道:“小的这就去拿个新的来,大人稍等。”
罗悬点头,将目光移回卷宗。
陈广德的名字下面,是周箴。划了一道红杠,表明死了。
罗悬终于想起来谁是陈广德。
那日他遇到那个疯疯癫癫唱小曲的小厨子,喝了他的酒,倒在他面前呼呼大睡。宴席结束了好久,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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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过来,把那小子往肩上一扛:“在下鲜味轩的陈广德,这是我侄子周箴,没见过世面,叨扰了公子,实在抱歉,这就把他带走。”
又想起小厨子脸上冰凉的水,喝醉了,在梦里哭着说“是周箴不是伯九”。
唔。还有那张脸。
仆役推门进来换了茶杯,清扫了碎片,转身离开。
罗悬把玩起胸前挂着的长长的楠木珠,心中疑窦,像这珠子一样,一个个,一个个冒出来。
☆、第十五章
这日。伯九正与八宝在城南采买江春楼一日要用的食材。
这城南的集市,每一户都认得江春楼的掌柜伯九。但今日与往日不同,除了采买食材的板车,八宝还背了个竹筐子。
“掌柜的,你买这些是给谁做饭呐?”
伯九扫他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呢?”径自扔给他一个茄子。
八宝接过往身后一扔:“我这不是好奇呢,席香都嫁了,你买这么多是给谁做呢?”
伯九没理他,自顾自端详笼里五颜六色的几只鸡,选好了,一指,大娘掀开笼盖,一伸手,准确地擒住鸡脖子,一提,鸡毛飞舞间,腿已绑好。伯九付了钱,把鸡往八宝面前一送,拍拍手,往前走。
八宝嘴一扁,只好接过。过一会儿,又忍不住:“掌柜的,要不买点虾吧?你做的醉虾可好吃!”
伯九想了想,摇摇头:“那人吃不得虾。”
买完,八宝将竹筐子送上板车,两人回了江春楼。
清晨的江春楼卖些面点小食。因为价钱订得低,很多百姓也会来吃。伯九和八宝将车上的东西搬到后院厨房,清点了一番。众人同伯九问好,又各自忙各自的。今日伯九让四全招呼着客人,自己跑进厨房,开了个空的炉灶。
七月了,正是酷暑难当的时候。江春楼也好久没放些新品了。他昨日让人买了南方的梅子,准备今日煮酸梅汤,解暑开胃,最合适不过。
唔,到时候就两个铜板一碗,十个铜板一茶缸,一把梅子能煮二十碗,一天卖个一百来碗,我就能赚……
江春楼的厨子早习惯了他们师傅时不时捣鼓些新玩意儿出来。
伯九搅动着锅子,等汤水煮黑了,舀起尝了一口,酸得浑身打了个颤,又摆了一块冰糖下去熬。起锅前尝了一口,酸甜适中,就倒出来,在碗里冷却。
“阿苗,过来尝尝我这汤。”伯九笑眯眯的招呼他的小徒弟。
阿苗擦了擦手跑过来。伯九摸摸他不停淌汗的额头:“热吧。喝这酸梅汤。”
“嗯。”
“怎么样?”
“唔,好喝,要拿去卖么。”
“是啊,你把这些端给楼里的人尝去。明日我再熬一锅卖。”
“好。对了师傅,你是不是马上也要娶亲了?”
伯九一挑眉:“你听谁说的?”
“刚刚八宝在跟蔡婶说你要给一个女子做饭,还不让他知道是谁,他们猜你肯定是……”阿苗歪头想了想,“哦,他们说你金屋藏娇。”
伯九额角青筋暴起:“这汤,不许给八宝!”
金屋藏娇的江春楼大掌柜回自家宅子时,罗悬已经回来了,捧着本书,官袍敞着,坐在院里秋千上乘风凉,看见伯九,笑道:“回来了?”
伯九点点头:“饿了么?我去做饭,今天做五味杏酪鸡。”
罗悬笑笑点头。
尽管心中疑虑,他却并不急着探寻什么,对他来说,小厨子是伯九还是周箴并不重要,同王府有什么关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他。
天热,屋里窒闷,两人就在院里石桌上吃饭。每日一同用晚膳,聊天,然后吹灯歇息,等天亮了,去酒楼的去酒楼,去刑部的去刑部,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日了。主事大人每天那叫一个舒坦,简直是春风十里啊。
吃过饭,伯九不急着拾,问:“你的宅院修得如何了?”
“嗯。”
“……嗯什么。”
“有点样子了。”
伯九笑:“我这里地方小,怕你住不惯啊,你怎么说也是公子哥。”
“做了官,什么公子哥的脾气都没了,你这里虽然小,我住得倒还不错。”
“这两日刑部有事么?”
“无他,看看卷宗。”
“重案呢……我是说,像……那种诛九族的案子,那些卷宗你也要看的么?”
罗悬看他一眼:“嗯。”
但是伯九并没有再问下去。
“我今日在江春楼煮了些酸梅汤,准备明日卖。”
罗悬点头:“是要喝这些解暑。”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天色有些暗了。吹来一阵清凉的风。
两人已经不知何时坐到了秋千上去。这秋千是席香兄长扎的,伯九后来加固了一下,又把木板加长了。夏天乘凉,摇啊摇的,很舒服。
伯九突然说:“罗悬。”
“嗯。”
“你长我几岁?”
“五岁。”
伯九转过头,一脸疑虑地问:“二十有四?你怎么还不娶妻?”
罗悬默。这要怎么说?实话么,小厨子立马吓得弹开。
于是在伯九充满疑问的目光中沉默了许久的刑部主事大人,一狠心,冷声道:“我不举。”
“咳……咳咳……”伯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顺了好久,才用无比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罗悬,“咳,那个,雁寻兄,我……我……我并不知情……不是有意要……咳咳,呃,嗯。”
罗悬沉痛道:“我知道。”
“雁寻兄家世样貌人品才气样样了得,这……实在可惜,可惜。”
罗悬暗暗想,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举还是不举。面上继续沉痛:“唉。伯九可不要同旁人提起。”
伯九连忙道:“这是一定的,这等隐秘之事,我自然不会与外人提起,咳咳。”内心暗暗自责,怎么提起这茬子事,害得两人万分尴尬,看,罗悬沉默那么久,摆明了不想说与我听么。
啊,不过身为男子,居然……唔,可惜,太可惜了。
罗悬道:“伯九也到年纪了,也不娶妻?”
伯九再次陷入自责。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烫到自己头上了。
伯九也默。这要怎么说?我背负血海深仇不能连累旁的女子?
要不我也不举一个?
唔,不行,自己刚才的反应,分明不是。
要不说自己同赵晋宜一样是个断袖?
不行。
想得焦头烂额的江春楼大掌柜只好说:“没钱下聘礼。”
罗悬淡淡笑了一下,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夜渐深,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人,回房歇息去了。
☆、第十六章
望海楼是京城最大的小倌馆,云朝男风盛极一时,有时都显得妓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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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外冷清。今夜,这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同往日一样热闹。
赵晋宜正在三楼雅间喝酒,喝了有一会儿了,有些醉醺醺。赵晋宜身边的小倌把气息送入他的耳朵,手也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襟,游蛇般的手指在胸膛上来回打旋。赵晋宜一把抓住,捏捏小倌的腰肢,道:“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倌眯着眼睛笑:“九九。”
赵晋宜满意地掏出银票,塞进小倌半敞的衣襟。
梁将军之子梁清道:“你着了魔啦?还想着那厨子呢!”
赵晋宜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什么厨子?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厨子?我又不是没饭吃了!我三年来追着一个厨子干嘛?我赵晋宜什么时候这么贱过?”
梁清道:“啧。真喜欢,下把药……”
赵晋宜抬手就是一个酒杯砸过来:“还用你说!管用?他娘的鼻子比狗都灵!我真把他办了又能怎么的?”
梁清奇道:“难不成你还想与他长长久久?”
赵晋宜面色一僵,抬手倒酒:“我一日不见他,难受。”见了更难受。
“我看你大抵是吃不到,心痒,等玩过了不跟那梨风奉玉似的,红牌又如何,一样弃之如敝。”
赵晋宜苦笑。
“我帮帮你如何?”
赵晋宜冷冷扫他一眼。
梁清摆手:“好好好,那是你的心头宝,我往后连江春楼都不去了,总行了吧赵大少爷?”
赵晋宜把酒杯一放:“叫你出来,尽说些不中听的,走了。”说罢正要起身。
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兵器的碰击声。然后便听老鸨叫道:“官爷,不知何事到这望海楼,有话好说,这里头是贵客,许久没动静,现下怕是歇息了,这……”
一男声不予理睬,道:“破门,进去搜。”
赵晋宜道:“不知哪个倒霉的,要不出去看看?”
梁清点头:“皇城军我熟。那声音不是王统领么。”
赵晋宜笑骂:“真不怕给你老子丢脸。”
两人推门一看,正是隔壁厢房前围了一圈官兵。
王统领看见梁清,抱拳道:“梁公子。”
梁清也抱拳:“王统领。夜深了,何事到这地方来?”
王统领一指厢房:“恐怕梁公子晓得这规矩,在朝为官的,可是不能来这地方喝花酒的。偷偷摸摸无人知晓倒也罢了,偏偏有人深夜密报。这不,叫了刑部的大人来一起捉人。”
两人说话间,赵晋宜百无聊赖,四处张望,看见一身穿帛色官服的男子倚靠在一旁的栏杆上,神色冷淡,想必就是王统领说的刑部的大人。
赵晋宜正欲移开目光,忽然瞥到那人腰带上挂了块不小的玉,成色上乘,价值不菲,引得他多看了一眼。那玉上原是雕了荷花荷叶,很是别致。
赵晋宜心头一震。那日伯九神色匆匆地离开,不就是捧了这块玉?
罗悬察觉到赵晋宜的目光,转头与他对上,很是淡漠,仿佛根本不在看他。
赵晋宜微微一笑,走上前,道:“官爷这玉很别致。”
罗悬干脆继续把头扭向厢房。
赵晋宜压抑住心头不快:“请问大人籍贯?”
罗悬沉默许久,久到赵晋宜想拂袖走开,才道:“苏州。”
赵晋宜确信心中所想,道:“苏州么,京城有家江春楼,苏州菜做得颇好,大人可去过?”
罗悬把头扭回来:“不曾。”厨子我家的,我去那作甚。
赵晋宜正要再说,一皇城兵从破开的厢房内冲出来,道:“人在,死了!”
王统领一惊,转身问罗悬:“罗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罗悬沉思一会儿,道:“你的人先在外面候着,你随我进去看看。”
王统领掌了灯,跟在罗悬后头进了厢房。空气中满是血腥气,一个木箱大敞着,旁边捆着一个几乎不着寸缕的男子,身形很瘦弱,身上布满青紫痕迹,昏迷着,看面相,是这望海楼的小倌。大概本来是被捆了放在木箱里,被进来搜的官兵发现了。
罗悬目光在木箱上停留一会,离开,盯着桌上的蜡烛瞧,蜡油已经干了,应是熄了许久,可蜡烛并没有烧完,是被人吹熄的。
王统领催促道:“大人,还是快去看看那人吧。”
死的是个五品官。短刃还插在胸口,血溅上了帐幕。
罗悬道:“王统领,那小倌身上,可有血迹?”
王统领想了想:“没有。”
罗悬接道:“木箱里也没有。是把小倌挪走才动的手。”
王统领点头表示同意,道:“可是何必呢?”
罗悬道:“许是嫌麻烦。”
“嗯,有道理。”
那人似是有过一番挣扎,只可惜一刀毙命。袖口有不太自然的隆起,罗悬俯身,接过灯细看,袖中夹缝似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还维持着原来的形状。
大抵又是争权夺利的戏码。
罗悬觉得大半夜被叫出来看这些真是眼睛疼,便也不看了,同王统领道:“验尸只怕王统领是指望不上我了,虽说明眼人都看出是刀伤,但明日还是要请仵作来看的。不知这人是哪一部的?”
“吏部五品主事。”
吏部的?罗赫有的头疼了。
“明日刑部会派别人来,到时候便是刑部的事了。今日麻烦王统领了,这儿派两人守着,先回吧。”
他也该回了。刑部每夜都派一人职守,今日正巧轮到了他。
谁要杀一个五品官呢?
取走了什么东西?
那前来告官员嫖宿的,只怕也是一步早有预谋的棋。
嗯,有必要审审。
罗悬揉眉心。刚把卷宗看完,就来事了。明日还要去见见罗赫。
☆、第十七章
黎明时分罗悬坐了轿子回到伯九宅院时,伯九已经起了,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甩着一条鱼干逗猫。听见声响,伯九扭头,笑了一下:“你守完夜了?”
“嗯,”罗悬点头,“怎么起得这么早?”
“今日要赶一趟早市,不然一些菜要缺了。”
罗悬问:“哪里来的猫?”也走过去。
伯九笑道:“巷口那户渔家的,你别小看它,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呢。”
小猫很不怕生,冲罗悬“喵呜喵呜”。
罗悬摸摸它:“有名字吗?”
“因为是河边捡的,所以叫潮生。”
“海上明月共潮生。倒是个好名字。”
伯九笑:“你们文人就是酸气。早上吃面如何?”
“都好。”
“你今日不用去刑部吧,才刚守完夜呢。”
罗悬道:“本来是不用去,可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一桩命案,死了个官。”
伯九有些惊讶:“官?只怕不简单。”
罗悬点头。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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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去了厨房。
早市往往每月三次,同寻常的集市不同,早市会卖一些地方较远的货物。有五湖四海来的赶集商人,也有渔民运了海边的时鲜赶来,期望在京城买个更好的价钱。
伯九穿梭在人群中,忽然余光看到一抹身影,转头去寻早已无影无踪。他嘲笑自己疑神疑鬼,怎么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允王妃。难道还魂了不成?
于是东看看西看看,在一个西域商人的摊子前停下,只见摊子不大,支架上放满了颜色鲜艳的各种布料,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地上的布上放了一堆形状奇特的,大概是药材的东西。飘起的旗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偏方治不举”。
伯九觉得在这样的摊子前停下,有那么一些……羞涩。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那商人:“你的方子真有效吗?治不举?”
商人抚一把络腮胡:“有效有效。都是珍贵药材,我给你配好了,你吃一次就有效。”
伯九觉得那商人说得太玄乎了,八成是假的,还是不要给罗悬乱吃东西,况且,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得了这种病,早就不晓得吃了多少方子,怎么可能让自己买了点药就有效了。拔腿就要走。
商人连忙阻拦:“别走别走!我这药寻常人吃了也是大补,没有妨碍的!买一些试试吧,都是名贵药材来的呀!”
……
江春楼。
八宝端详了一会罐子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带着一种诡异的目光缓缓抬头,看大掌柜。
伯九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你是不是不想喝酸梅汤了?”
八宝道:“掌柜的,我都不晓得你这么生猛。”
伯九默。
半晌,伯九诚恳道:“买给朋友的。”
八宝连忙点头:“是是是,朋友的。”
“……”
“真的是……”
八宝脸上笑意已经非常明显:“是是是我知道呀,我不乱说的,放心。”
伯九再默。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喝酸梅汤了?”
八宝“嘿嘿”一笑:“旁的药材我不认得,这鹿鞭么……啧啧,还有这个,哇,好腥,一瓶子的蛇血……这喝下去……悠着点啊掌柜的。”
伯九默念三字经冷静了一会儿,问:“蛇血喝下去会怎么样?”
八宝摇头:“难以平静,非那事不可缓解。”
伯九看了看那瓶子蛇血,嘀咕道:“那不行,得倒了。”
八宝看那罐药材。这么多,非得喝上火了。
今日晚膳四菜一汤。汤里浮着点寻常的香料,炖了小半只母鸡。
罗悬看了看那碗汤,道:“这汤……挺香的。”
伯九道:“那你多喝些,不要浪了。”
罗悬点头。
用完了膳,乘了会儿凉,两人早早进屋。
前些日子谈到消遣之物,伯九道自己不会下围棋,罗悬便要教他,但那时还没棋盘,现下有了。
房中点了烛火。两人盘坐于席,对坐,罗悬黑子,伯九白子。
罗悬一步棋走完,伯九总要想很久,先前他次次当机立断就下子,往往被杀得片甲不留溃不成军。罗悬这个师父也不是白当的,输的人得被灵犀一指弹一个脑瓜崩。当然,伯九还没这个机会回敬师父一个,一是他不能,二是他不敢。
还是输了。伯九闭着眼睛,把脑袋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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