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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溯松
这女子既然如此坦诚,他便也坦白道:“算来你是我的姐姐。”
爱萍端详了番伯九的脸,又好似揣摩了许久伯九的话,才迟疑道:“允王府的人……不是都处死了?”怎么还留着个流有允王血脉的人?
伯九觉得此事需要好好探究,不急一时,便说:“说来话长。在下并无恶意,只想知道些事情,你若信我,过几日来江春楼寻我。”
爱萍打量他,似在考证。
☆、第二十六章
过了几日。刑部牢房。
常雷自从再次被抓了回来,竟像是心愿已了了,全盘托出。只是与他之前的供认略有些出入。
常雷并非不知道是何人取走了东西,也晓得取走了什么东西。一切不过是串通好了的。就连他的入狱,也是一早就安排了的,并非是他临时起意。
罗悬觉得这话倒比先前的少些纰漏。毕竟再怎么狡猾,扮成受害之人自动踏进牢房这一举动,怎么看都多此一举,平添风险了。
如果是用来掩饰取走的东西,便顺理成章。但这说法,还是总有哪里不妥。
再说常雷。这一坦白,竟供出了让刑部众人大惊失色却又情理之中的人。
赵国公赵长肃。
说大惊失色,实乃这案子虽死了人,毕竟只是众多凶案的其中一起,赵国公的身份,摆在这案子里,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说情理之中,前些日子罗悬入狱,奉上那参本的人,乃是赵国公长子赵魏英。碍于赵国公,皇帝虽然知晓,终究没有过问追究赵魏英的诬陷之罪。
“你为何早前不说,现在又说了?”
常雷摆出他的娘子:“我替赵长肃卖命,不过希望他照顾爱萍,怎知他并不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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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承诺,既然如此,他过河拆桥,我便睚眦必报。”
唔,于情于理,无可挑剔。
那被取走的东西,据常雷说,乃是多张地契,都是京城周边的田地。数额之大,早已超过官员允许买卖的田地数额,甚至已经超过了王公贵族们可以控制的田地数量。
案子就这么结了。张知涯搓着手,犹自不大相信:“就这么好了?”
罗悬心里也不大顺,只能说:“我与大人感觉相似。不过如今看来,也只能结了。”
卷宗记录完毕,上呈给皇帝。赵国公便被宣进了宫里面圣。
赵国公本就担任的是闲职,长女也是陛下宠妃,只是私自购置京城周边土地,却是触了皇家的逆鳞,便是王爷们也要降罪,再也通融不得。
赵国公依旧是赵国公,只是赵贵妃贬为了赵贵人。
这的确是皇家一贯的手段。
平民百姓间议论纷纷,只说是这贵妃怎么不小心得罪了皇帝。
案子了结了三四天,罗悬接到宫里那位的诏令,请他去用午膳,喝喝茶。只能去了。
这大抵是罗悬第二次见到这位年轻的皇帝。他与罗悬年岁相仿。
新帝登基之初,太后颇有想把持朝政的意思,母家的人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官职安插了个遍,又有涉王在一旁推波助澜。司马一族凋零,无人可与之抗衡。可这几年,他却看到这年轻的皇帝在与他的母亲暗暗较劲,一点一点回着那被母亲蚕食掉的皇家势力。他比他母亲懂得用人之道,至少刑部在罗悬看来便是忠心耿耿。皇家的人大概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谁心狠手辣,谁就权倾天下。
周伯演看起来并不凌厉,反而很是温和。
帝王之术首要一点,便是隐去锋芒。
罗悬倒没有同皇帝初次对坐用膳的战战兢兢。两人盘坐在席子上,面前的小案几只摆着四五道致的菜肴。皇帝的谱摆得很小,说明要同他推心置腹。
周伯演满意于罗悬的不卑不亢。他要提拔的人,无非是要有这么点宠辱不惊的气度。
两人一来一往谈了些,主要便是钱陆的案子。
用完了膳,东西撤了下去,摆上了茶具。周伯演屏退了宫人,亲自给罗悬倒上一杯御贡的天山雪松。
罗悬双手接茶。
周伯演道:“提升你为刑部四品侍郎如何。”
并不是问句。
罗悬只道:“这进程是不是太快了?”
周伯演道:“朕就是要让他们看看。”
罗悬:“谢过皇上恩典。”
周伯演微笑:“爱卿似乎不大爱说话。”
“微臣不过是把事装在心里。”
周伯演点头:“只是希望爱卿在朕面前,说的话还是多多益善,不要都藏在心里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罗悬应许。
“朕命你调查的地契来源,近日先缓一缓罢。”
周伯演叹口气,抬手倒茶:“目前朕尚缺一颗棋子。”
“请陛下告知。”
“赵国公不是那地契的主人,幕后还有人罢了。他晓得朕不能拿赵长肃怎么样,把他供出来糊弄朕。”
“陛下觉得是谁?”
周伯演并不直接回答,只是一笑:“秦氏女子个个出众,夫家都是王公贵族。”
秦氏女子,赵国公正室,太后周秦氏,以及……涉王正室。
“朕看这云朝,是要被他们秦家翻了天了。”
皇帝说这话时还在微笑。
但罗悬握着茶杯的手一阵冷。
父亲大抵是明智的,罗家女子并非不姿容出众,并非不蕙质兰心,却无一人嫁与王族。外戚专权从来都是皇室大忌。天子说话喜欢弯弯绕绕,难怪有人凭借揣测圣意便能平步青云。可这话说隐晦,其实也不隐晦,明明白白的,是要打压秦氏。
天下不过是这些弄权者手中的游戏。
周伯演旋转手中茶杯。母后做得太过火了,他已经再也不是那个袖手旁观的傀儡。必要的时候,他要将杂草连根拔起。
可他手头的确还缺一个棋子。太后,涉王,赵国公,秦氏……他还缺一个人,不受任何势力左右,来助他一臂之力。
“爱卿,还有一事,你暗地里调查,不要让旁人知晓,就是你那哥哥也不行。”
“何事?”
“将允王案彻查。”
罗悬内心惊讶,以为自己错听了,道:“微臣能否知道陛下翻案是为何?”
周伯演微笑:“否。”
……
罗悬出了御书房,将方才一番对话细细思索。
秦氏。涉王。允王。太后。
纠乱如麻。
彻查?案子没经过他的手,他不过只能翻翻卷宗,将证据挖出来一一核实。一些证据过了这几年,恐怕也是死无对证。允王已死,翻案又有何用。
皇宫的路宽阔而冷清。罗悬沿着宫墙向前走,迎面走来一个人。
赵晋宜拦住罗悬:“罗大人,案子办得很好啊,可曾受到皇上嘉奖了?”
罗悬并不看他,只抬脚准备走。
“在下赵晋宜,家父赵国公。”
罗悬停下脚步,转身:“赵公子。”
赵晋宜道:“罗大人,听说前些日子你受贿入了狱?”
罗悬冷冷地看着他。
“罗大人想必不知道,有一个人来寻我,求我帮罗大人一把,”赵晋宜摇着手中扇子,一脸嘲讽,“可在下没有帮罗大人说情。”
罗悬挑眉:“赵公子想说什么?”
赵晋宜展开扇子:“在下看上了江春楼的掌柜,罗大人与他交情不浅,不知可了解他的喜好?”
罗悬轻笑:“倒很了解。”
赵晋宜皮笑肉不笑:“说来听听。”
罗悬悠悠道:“无非两样东西。其一是他的江春楼……”
“其二呢?”
罗悬笑:“其二便是在下。”
赵晋宜脸色像焖过了头的酱油茄子。
“万万没有想到罗大人同在下是同道中人。”
罗悬道:“公子想错了。世上人千千万万,我只要那一个罢了。”
说罢便离去。
☆、第二十七章
陆爱萍着一身素服出现在江春楼。
伯九撂下手中账本,请她上了三楼的厢房。三楼地方小,只有一间厢房,方便他们说话。
距离上回已经过去了十多日。陆爱萍突然到来,让伯九很是意外。
他给她倒了茶。
陆爱萍道:“常雷死了。”
伯九动作一顿,道:“节哀顺变。”
陆爱萍自顾自说下去:“我父亲是个平常的商家,同她是在庙会上结识的。”
她停下来:“就是允王妃。”
伯九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小时候不知道这些。父亲告诉我娘亲生下我便去了。”
“可是,我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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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常雷。他是你们允王府的主事。”
允王府很大,主事有很多,但伯九确实没见过常雷:“我对他没甚印象。”
陆爱萍点头:“那不奇怪,他是会易容的。”
啊,这允王府倒很人才济济么。
“常雷身份不一般,他不是允王府的人。”
伯九问:“那是谁的?”
陆爱萍摇摇头:“他不告诉我。”
“你们不是夫妻?”
“是,”陆爱萍看着伯九,“可我并不了解他。他起初接近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同允王妃十分相似。”
“因为常雷,我同她见了面,”她声音低低的,“可我倒宁愿,从没有过这个母亲。”
她抬起左手,掀起衣袖,露出腕子。腕子上是一个通透的翡翠镯子。
那东西一看便价值不菲,许是什么御贡的翡翠料子。
伯九理解她的心情。他与她大致相同。
“她取下这个镯子,从此我与她,再没有见过面。直到常雷说,她死了,允王府上上下下,都死了。我问常雷,为什么他没死,我才知道,他不是允王府的人。”
伯九想起来,问:“常雷的易容你可见过?”
陆爱萍点头:“允王府没了他才把易容给去了,之前的样貌是很书生气的,那时他也不叫常雷,叫顾风。”
顾风。是有这么个人,管着王府上上下下的财务。伯九回忆不起此人样貌。
伯九心里有了个数。陈叔留下的线索里说,府里有人与外头暗通款曲,捏造了些东西。这外头,只怕就是常雷的主子。
“常雷这次杀的人,是不小心知晓了我的身份,他是为我死的。”
伯九嘲讽:“可你曾想过,允王府上上下下,很可能是因为他捏造的证据,一夜之间命丧了黄泉?就连你的母亲也没有幸。”
陆爱萍静静道:“我的娘亲生下我便死了。”
伯九无言以对。心中有恨的人,同她没什么可争辩的。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陆爱萍举起茶杯润了润口,“该你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常雷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有人替他死了。”
“我也是如此。”
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陆爱萍看着伯九道:“你同允王长得很像。”
“从前长得并不这么像,”伯九垂下眼睛,“我同你的身世颇为相似。在王府里,一直是被当作下人。从大理寺逃出来以后,才晓得我流着一半皇家的血。你还晓得常雷,我却是什么都不晓得。你今日才来找我,想必不是被我打动,单纯只同我说这些。但实在可惜,在下的确再也不知道其他事情了。”
陆爱萍沉默半晌,道:“希望阁下莫要将这些话告诉别人。”
伯九点头:“我亦如此。”
陆爱萍离开了。
伯九喝了几口冷掉的茶水,闭上眼睛,仰头倒在椅背上。
王爷的私生子同王妃的私生女。呵。
依旧是一团乱麻。
这世上大抵本来就是没有真相的。
罗悬升了正四品。官服崭新。
在宫里喝过了一轮,在罗赫府中又喝过一轮,坐在伯九房中时,罗悬其实已经醉了。
这次是真的醉了。
伯九把罗悬挪到床上。罗悬个子高他半个头,挪起来略有些劲。
早知他今日会醉得这么沉,便不应让他来庆祝了。
其实自从上回那事,两人之间就很有些不尴不尬,见面的次数没有往常频繁。
伯九坐在床边发呆想心事。
罗悬不知什么时候又掀开了眼皮:“想喝水。”
伯九起身去倒。
罗悬喝了水,把杯子给伯九,伯九起身把杯子放回桌上。
“九九。”
伯九被酸得差点把杯子砸了。
“……嗯。怎么了。”
罗悬眼睛晶亮亮的:“不要不理我。”
伯九默。
有生之年看见罗悬发酒疯。他竟觉得此生无憾了。
他失笑,耐着性子哄:“好。”
罗悬抬手攥住伯九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劲:“我是认真的。”
“你这几天躲着我,我心里难受。”
“没有躲着……”
“我再也不逼你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都行。”
两人对视良久。
“九九。”
“……”
“你为什么会认识赵晋宜?”
伯九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赵晋宜?”
罗悬不回答,眼神非常的执拗:“九九。”
“在你心里,罗悬是不是比赵晋宜重要百倍?”
“不是。”
罗悬攥着伯九的手骤然一松。
伯九认真的看着罗悬:“是重要千倍万倍。”
罗悬愣怔,满意的笑笑。
“九九在我心里也很重要。”
伯九又开始心慌了。他已经许久不心慌了。
“嗯,我知道,”伯九继续哄,拉起被子:“睡不睡?”
“一起。”
伯九愣,无奈:“床榻太小了。”
罗悬不语,只用眼睛瞧着伯九。
伯九叹口气,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去:“这样行不行?可不可以睡了?”
罗悬好像不算太满意,但还是点点头。
伯九仰躺在床上,盯着帐幕出神。
他心慌得厉害。这种感觉好像虫蚁,一波一波地啃噬他心口的某处地方,不疼,但酥**麻的,好像要吞噬他,他却有点留恋这种感觉。
罗悬的呼吸声变得很均匀,大概是睡着了。伯九小心翼翼地弹了弹罗悬的额头。
“总有一天下棋要赢过你。”
☆、第二十八章
两人好似回到从前的样子。
一起用膳,饮酒,对弈。
伯九的心慌之症就一直没好,吃了味药,被苦得一整天食不知味,也就任由它去了。
秋既过,皇帝有意下调赋税征敛,以休养生息,涉王极力反对,两人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罗悬重办的允王谋逆案亦有突破,卷宗中所提及的允王私自圈地数额,竟与赵国公所购土地相差无几。罗悬不敢耽搁,深夜请求面圣。
今年的冬极冷。腊月初便飘了次小雪。除夕之夜时,更是鹅毛大雪,偌大京城片刻银装素裹。
秀娘、四全、八宝、蔡婶、阿苗……他们都是有家的人。伯九打发他们早早拾东西回了家里,一个人在江春楼后院的厨房,和面擀皮子,洗了新鲜的香菇和白菜,和着猪肉,剁得细细的,包成一盘又一盘白白胖胖的饺子。
此乃他除夕之夜的惯例。往常席香也在时,两人除夕之夜围炉对坐,总想起些旧年里惹人伤感的事情,守夜便越发不是滋味儿,全然不是过年的喜庆样子。伯九索性邀了街上的乞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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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围炉,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杯**烧酒暖了身,也暖了心肺,反倒天南地北地畅谈,有了点过年热热闹闹的气氛。
今年连席香都不在了。罗悬说他要去二哥府中,本也叫了伯九同去,伯九想起这惯例,觉得平时机会颇多,此事却一年只有一次,便推辞了,罗悬也没有勉强。
这年是第三年。
饺子便够伯九忙活了一上午。他中午时随意下了些面,午后便降了江春楼在雪里冻得硬邦邦的旗子,将店门半掩,挂上牌子。
浊酒三五杯,静候天涯人。
伯九一直在后院忙活。羊肉暖身,他早早向秀娘的相公屠户郑二要了只宰好的羊羔,羊蹄笋,细抹羊生烩,羊排大骨,酒蒸羊……极荤,往常江春楼不大做这些菜。但今日的食客都不常有机会吃肉,伯九便尽可能多做荤菜。
忙活到傍晚时,差不多便好了。伯九抹了手从后院出来,看昏暗的京城裹在一层银白之中,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天空又飘起雪。
江春楼迎来第一位来客。是熟客了。
老丁撑着拐杖,笑道:“今日来见掌柜,特地讨了身干净衣裳。”
伯九微笑:“请吧。”
堂内撤了平时的桌椅,升起炭火。老丁将手伸到火旁,同伯九聊天。
“听说席香嫁了人啦。”
“嗯。苏州的人家。”
“那地方好。掌柜的也要娶妻了吧,快要行冠礼了。”
伯九低头笑:“不准备娶妻了。”
“这怎么行呢,掌柜的如今生意做得这么好,是要个老板娘帮忙打理。”
说话间,两个正值壮年的叫花子掀开帐子走进来。
“啊,这鬼天气!”
“掌柜的,看我给你带的酒!”
伯九接过:“豆子呢?不一道来?”
“豆子讨到媳妇啦,入赘的。”
伯九笑:“倒是好事情,你们怎么没碰上?”
一个嘀咕:“老子还是当个叫花子舒坦些!”说完扯过板凳坐下围炉。
来人渐渐越聚越多,都是同去年差不多的人。伯九便将菜端上了桌,自己去后院生起炉火下饺子。
这些人第一年来时是很拘谨的,总把伯九当成赏饭吃的恩人,看到满桌菜肴,又顾不得,吃相很狼狈。今年熟络多了,竟连吃相也斯文起来。
饺子刚上了第一盘,忽然又有人掀开帐子走进来。
是个江湖道士,冻得瑟瑟发冷,怀里还抱着他的旗帜不撒手。
伯九请人坐下。
有人认得这道士,说是城东的朗半仙。
“管你是半仙还是大仙,能喝酒不?”
朗半仙摆手:“不能。”
那人觉得没劲。
朗半仙冲伯九一揖:“承蒙掌柜的招待了,不如本道给掌柜算一卦。”
伯九笑着摇头:“不劳烦了。”
朗半仙执意要求,伯九只好伸出手让他看。
那朗半仙盯着伯九手掌看半天,拈着细长的胡须,点头道:“蛟龙之相……”
端详伯九的脸,又摇头:“命盘多舛……”
伯九挑眉,欲抽回手。
朗半仙放开,继续道:“不过掌柜的此生贵人相助,一切皆可消解,必定一生平安无虞。”
“承你吉言了,坐下吧。”
年夜饭吃了近两个时辰,大堂里满是暖气。
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缓缓的,扣了三下。
众人暂停,伯九前去应门。
掀开门前厚厚的帐子,门外一人撑着油纸伞独立。雪像绒絮一样轻轻柔柔地飘落,在伞面上悄无声息地隐匿。
天地静止。
那人说:“伯九。”
仿佛这天地间刺骨的冷在那一瞬都不存在了,只余下这春风十里。
伯九忽然察觉,一整日的怅然若失,不过是因为他在隐隐期待这一人的到来。
现下他真的来了。
罗悬愕然地接住伯九,然后用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将下巴贴着他的头发磨蹭。
罗悬身上很暖。外头的风却很冷。伯九觉得方才投怀送抱有些难为情,可抱都抱了,又不大舍得放开,道:“你说你不来了。”
罗悬笑着,虽然伯九看不到:“可我觉得你在等我。”
“……你……胡扯。我等你干什么。”伯九被猜中心事,恼羞成怒,说完这话,才惊觉方才的口气像女儿家一般娇羞,霎时分外讨厌自己。
罗悬轻笑:“好,你不在等我。”是我想你了。
伯九顺便把方才莫名冒出来的一点眼泪擦到罗悬衣服上,然后才松开手:“屋里都是市井之人,你会不会不适应?”
罗悬摇头:“无妨,更自在些。”
“那就好。”
伯九接过罗悬身上的披风,罗悬了伞,进入屋内。
他的小厨子让这冷清的店面充满了暖意,让罗悬忍不住弯起嘴角。
☆、第二十九章
堂内乞丐酒意正酣,突然看见来了个人,衣料气派,都不是寻常人家,一时拘谨,竟都不说话了。
伯九看出他们不自在,把罗悬赶去三楼厢房,自己让他们继续喝酒聊天,端了盘饺子上楼。
三楼那间厢房向来是不给客人坐的,其实算得上是伯九在江春楼的房间。里头除了桌椅,亦有软榻和炉子,窗外亦可俯瞰街道的景致。
罗悬已经在窗边软榻上坐下,开了窗,看雪。
伯九生了炉子,在罗悬对面坐下。窗外的雪在缓缓飘落,乍一看好像是凝固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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