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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方才观竞庭歌杀鱼亦然。

    究竟天生还是惢姬调教、蓬溪山十几年熏陶。他心下微动,来不及多想,只蹙眉过去,“下雨啊。怎么不去屋檐底下。至少撑把伞。”

    方才他在厨房同慕容峋说话,阮雪音都听见了,抬眸一笑,“我是有三头六臂吗这副架势,哪有撑伞的余地。”

    顾星朗抬起双手,十指并拢挡在她头顶,“找个东西将伞支起来啊。劈柴还淋雨,弄得这般艰苦。”

    “这么小的雨。”阮雪音答,不以为意,手上动作亦未停,咔嚓嚓连声脆响,斧至木断,“祁君陛下此刻若得空,帮我把劈好的这些拿进去”她目光一扫,七八根细柴错落在一侧筐中,被厚布盖得严实,“虽然遮了,毕竟在落雨,稍微受些潮,待会儿便生不起来火。”

    “一堆木头倒护得好。”自己却淋在雨里。他不满意,迅速将筐拎起来拿进厨房,卸了柴,又拎着空筐回来原地一搁,“起来。我来。”

    “你不会。没几根了,马上好。”她继续动作,并不起身。

    “几块木头而已,有什么不会的。我来。听话。”

    阮雪音拗他不过,只得站起来将斧子递过去,眼见他坐下,拿起一块圆木放好,起手便要劈,赶紧道:“握着斧柄底端,才好用力。”

    顾星朗略尴尬,干咳一声,换了姿势,看准,凝神静气,一斧子砍下去。

    劈开来一小节,有些歪。

    他起斧,略艰难,再劈再起,不甚连贯,五六把折腾,总算将圆木一分为二。

    “动作都对,沉心静意、均匀气息也对。”阮雪音站得有些远,抿嘴笑,

    “只是啊,劈柴不看纹,累死劈柴人。有些柴,不管纹路也能轻松劈开,这是最好的,但很少。有些只要观察好纹路确定好下斧角度,也不难办。难办的是那些纹路乱甚至长结疤的,几无规律可循,又硬,我气力不够,一般不用。”

    她微笑,过去拉他,“劈柴也是讲十年功的。现在起来,我很快好。”这般说着,瞥一眼厨房方向,压低声量,“再不进去生火,里面那位要发火了。”

    顾星朗气闷,不情不愿起身,又去捏她脸颊,“竟然真的在山里劈了十年柴。百闻不如亲见。我看不得。”

    絮絮低语间或传入厨房,竞庭歌回头眺一瞬后院状况,倒吸凉气,翻了个白眼儿。身后慕容峋已经不在,该是去了大屋会老师。

    这个人。她暗忖,不知够




第三百四十七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十九)
    “这么有意思的事,”半晌,慕容峋开口,“前辈就这样与我和盘托出,实在,”

    “叫人恼怒又不便发作。”他尚没找到恰当措辞,惢姬接上。

    “前辈哪里话。”

    “确实大不敬。但世间凡谋者,脑中皆有此沙盘,蓬溪山只是将其物化了,方便计算。”

    慕容峋没能抓到这段莫名有分量的开头之精要,也无法判断其落处,只得沉默,继续听下去。

    “青川四国林立,人员众多,排列组合的方式就更多,三人观局演练,你一言我一语毕竟乱,所以那时候,我们都是一人代一国。草民是白国,相对简单,当朝白君至今无子,草民这边整整五年没有换过君位。小雪是祁国,前三年一直以定宗陛下为君,到第四年换战封太子,第五年换当朝祁君,也就是如今她的夫君。”

    第四年,她们十四岁,就在那一年,封亭关事发,同年祁定宗崩。

    慕容峋默数时间。

    不得不换成顾星朗。因为他真的即位了。

    第五年。也是竞庭歌在蓬溪山的最后一年。

    惢姬复低头,继续将棋盘上棋子往回收。

    “他们还没下完。”他忍不住提醒。

    惢姬不停手,仿佛根本没听见,继续清理残局,继续说:

    “庭歌那头就精彩了。她是个激进的,除了当时的蔚君陛下,也就是您父君,您、肃王、寿王和已经不在的庸王都曾被她排上过君位。她也先后用过上官相国和陆现大人为相。就因为她那边花样最多,直接导致沙盘上局面多出来几十种,游戏也就多出了几十场。”

    “没人选崟国么”明明蓬溪山就在崟国地界,阮雪音还是崟国公主。

    “没人想代崟国,所以到崟国出招时,一般是三人合计。当然,我们针对彼此所代国的策略,也都会提意见想法,以确保每一步都是三人公认的最佳策略,从而保证每局游戏都是蓬溪山能做到的最高水准的较量。如此,才好尽可能准确地预估高下。”

    “什么高下。”

    “势的高下。”惢姬再笑,“尝试过各种排列组合整整五年,终于到了庭歌决定下山那日。那一年,蔚国四王夺嫡刚开始。我们将这些年下来排演过的局复盘一遍,蔚国胜出可能最大的那几次,都是您为国君。”

    慕容峋神情微震。

    “君上不信”惢姬坦坦看他,“谁会赢这件事,草民看了几十年,又读了些传颂千百年的掌故,一项心得是:纯粹个人实力只占五成。另外五成来自外部,意即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可能导致的外部环境和他人行为决策变化。所有这些与你个人的行为决策发生碰撞往来,最终决定了结果。”

    显然他没有完全听懂。

    惢姬已经收拾好残局,棋盘上空空如也,“所以草民方才跟您说,图霸青川这个游戏,只是为断势。看不同排列组合之下,谁的势最大。”

    “那么今番时局,蓬溪山也是演练过的。”

    “自然。”

    “是谁。”

    “君上想问什么”

    “谁的势更大。他还是我。”

    惢姬再次笑了,“君上比草民以为的要有信心。又为何是你们二人较量崟君和白君不值得您一较高下么”

    “因为阮雪音去了霁都,竞庭歌来了苍梧。前辈,太讲细节、太过繁复的心算我都不擅长,应该说,不会。但我看得懂摆在明面上的牌局。这一朝最后,是祁蔚之争吧。”

    “君上太瞧得起草民了。”惢姬失笑,不知何故,慕容峋觉得从谈话开始她就很放松,比两日来任何时候都真实鲜活,到此刻依然,“这一朝才开始啊。至少祁蔚两国都是新君。白国确有后继无人之虞,再过几年,恐生内乱。崟国,实力仍在,要说继承者,问题其实不大。”

    慕容峋眉心动了动,“问题不大的意思是”

    “君上想问什么”

    “太子阮佶,会顺利即位么”

    “君上想说什么”

    慕容峋思忖半刻,“阮佶的状况,整个大陆皆知。封亭关前后诸事,据说对他影响很大,比之那场幼年重病后,症状又加剧不少。前辈觉得,崟国会否易储”

    惢姬静观他两瞬,“易给谁”

    “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阮家立青川三百年,算上整个宗室,人选是不少的。”

    “但按规矩排位,自然该最先考虑——”

    “君上。”惢姬打断,“建议您不要往下说了。您与庭歌作何谋算,草民并不想知道。你们此来是上蓬溪山见草民,草民这般听着,也就这般信着。有些话,问多了,易出错。更何况这屋舍内小小一方天地,从厨房到此间,不足一里路。”

    慕容峋细辨好半晌这番话。突然压低声量:

    “晚辈一直存了犹疑。庭歌行事,过分激进。前辈以为呢”

    “一国决策,是君臣共谋的结果,但归根到底,是国君意志。势很重要,时机很重要,韬光养晦自然好,先声夺人也不坏。关键在于,同阵营的人如何相互配合将先声夺人之势发挥到极致。任何事都有利弊,成与不成,在乎行事之人有没有尽其利而抑其弊。”

    &



第三百四十八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二十)
    慕容峋一时没觅得机会将此话转述给三人。

    午饭之后,两个姑娘依旧随惢姬在药园打理花植。顾星朗提议继续闲逛,两人择了另一条昨日没走过的路。

    因着竞庭歌嘱咐,慕容峋抢在对方开口引话之前先发起了话题,东拉西扯,说的都是好些年前的少年事。

    顾星朗也不转题,你方唱罢我登场,亦讲了些十来岁时候趣事。

    “不都说你那时候喜欢纪晚苓”

    同上山那日一样,顾星朗依旧在捡石子丢石子。慕容峋见状玩心起,抬脚勾一块地上小石,一挑而再挑,最终朝顾星朗那侧踢去。

    “都说是谁说”顾星朗反问,抬脚接石子,踢回去。

    “整个青川啊。不止那时候,好像一直喜欢吧。以至于打破弱冠之诺提前接了她入宫。这么全天下看着的事,你倒回问得理直气壮。”

    慕容峋答,再踢,顾星朗再接,两人就这样一边上坡一边对石子,好半晌竟无人失误。

    “这君位恼人处,正在于此。”顾星朗道,“我自己的事,私事,却因为这位置身份,不得不日夜受人议论,成为谈资。”

    “且随事态发展,有的是人自行帮你编故事,年复一年,编的比实际状况还要精彩百倍。”慕容峋接上,甚了然。

    顾星朗抬眼,两人相视一笑。

    “所以啊,有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慕容峋再答,“我就更惨。没有青梅竹马,更没有传遍四海的初恋轶事,人家要为谋为士,这君位便成了我的原罪。”

    顾星朗眉心一动,“是啊,单以这层逻辑论,你不在君位,与竞庭歌的愿景冲突便不会这么大。”石子再次飞过来,他接住,停下,人也停下,似笑非笑,

    “叫你拿君位换她,你换么”

    慕容峋沉默一瞬,“你如今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做法,也难长久。除非阮雪音妥协,否则早晚,你也是要做了断的。后宫自有后宫的道理。让你拿君位换她,你换么”

    顾星朗想了想,又似乎根本没想,仅仅为维持谈话节奏而刻意顿了半瞬,

    “我换。”

    慕容峋不确定这句“我换”,几分真心,几分玩笑。但对方说这话时的表情,那个笑容,自此留在他记忆里,很多年。

    以至于当晚因为回味这句话和与之相伴的神情,他好半晌没睡着。直到一阵咕咕声起,顾星朗听见了,挑眉,黑暗中问:

    “饿了”

    慕容峋颇尴尬,“四菜一汤,每样那么一小碟,五个人吃,一天还好,接连两天,”他顿,“你不饿吗”

    “也有一点。”顾星朗答,“去厨房看看”

    食材是有的。蔬菜和一些切好的面很快被翻出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将该洗的洗了,该切的切好,柴火燃起来,水已经烧沸,临到关头,面面相觑:

    “谁来”

    顾星朗观一番对方架势,暗忖这小子怕还不如我,摇头,捞起衣袖正欲答“我来”,却听门口一道清越声起:

    “大半夜叮咣咣的,闹什么”

    却是竞庭歌,抱臂胸前,气鼓鼓。很快阮雪音也出现在她旁边,有些懵,睡意未消,“做饭”

    自然再没有他二人动手之余地。竞庭歌和阮雪音也无甚经验,但好歹只是煮面调味,菜面捞起来,撒上盐,再滴些芝麻油。临了,竞庭歌灵机一动,又切些葱末扔进去。

    一大盆青菜汤面条,此刻摆在厨房内小方桌中央,碧幽幽看着竟很有些食欲。

    用的是吃饭的小碗,二位少年各自盛了个满,倒还端着姿态,仍难掩狼吞虎咽之势。姑娘们并不觉饿,见他们吃得香,也各吃了半碗。

    “二十三年来头一回,”两碗面连汤下肚,慕容峋就着竞庭歌递过来的绢子擦嘴,“夜里饿得睡不着觉。”

    “却因此吃上了这顿可能再没有下次的青菜汤面,”顾星朗放筷,也觉满意,“值了。”

    阮雪音右手托腮,懒懒看桌上盆中残汤,“是不错。”又抬眼望竞庭歌,“你最后的葱末,神来之笔。”

    竞庭歌双臂交叠趴在桌上,也有些懒,“那自然。我干什么不是神来之笔。”

    “能这么一直在山里住着,日日吃这碗青菜汤面,倒也不错。”顾星朗再道。

    “得了吧。”竞庭歌嗤笑,目光投进满屋暖黄灯色里,“也就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你才觉得这面好吃。明日又吃,多吃几回,再往后日日吃,很快就厌烦了。”

    她撑起来去看阮雪音,似笑非笑,“世间诸事,概莫如此。人难长久,终不过天各一方共月明。这是小雪说的。对吧”

    阮雪音坐在顾星朗对面,眸光睫影皆在灯色里,依旧托着腮,似乎并没有听进去,随口答:“嗯。”

    春夜深静,那静谧中似也悄蕴了盎然,四人围在桌边灯色间,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久坐亦不觉冷。入子时,两个姑娘开始哈欠连天,众人方一起将厨房收拾停当,各自回屋歇息。

    出得门外,便要分道,顾星朗略踟蹰,终伸手将阮雪音拉住,

    “还能坚持么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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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蓬溪山训
    清晨,阮雪音和竞庭歌尚在睡梦中,忽被一阵缓慢而极易辨识的敲门声惊醒。

    阮雪音翻身蒙头,将梦境续上。竞庭歌挣扎再挣扎,终是唬着脸一掀被子下地,临到门前方整理表情,一拉门见到惢姬时,眉眼带笑。

    “老师今儿这么早。”

    笑得有些假。惢姬看破不说破,平静道:“早吗从前也都是这个时辰。”

    且无需她敲门,她们自己会起。

    竞庭歌再笑,比先前更假,转头唤阮雪音:“听到没,老师亲自来喊了,还在那儿装睡。”

    阮雪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睁眼,只觉头昏脑胀,视线模糊,勉强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翻身眯眼看门外。

    “夜里又没观星,困成这样。”惢姬远观她,轻摇头,“此番回去,好生保养,纵是年轻,也需节制。少年时虚耗的身体本钱,年纪大了总要还。”这般说着,转身离开,“收拾好了直接来南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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