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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你为何那般淡定半点没不舒服”

    他那一口吞得极快。只怕被她瞧见。而迅速打发了上官妧离开。

    却还是被看见了。而到今日才来问罪。

    说明当时真的没所谓。他不愉快。因为他已经有所谓了。

    一团乱麻。阮雪音心道。好在风起风又散,今夜之前,皆为过往。

    这始料未及又空前绝后的一年,也要成为过往了。

    她舀起一匙汤,送至他嘴边。

    顾星朗呆了呆,张嘴再吞下。

    冬夜冷寂,室内生暖,如此往复,一碗汤很快见了底。

    “有些苦。像喝药。”他蹙眉,“放药材了”

    “嗯。你若不放心,以后你喝多少我喝多少,真有事我也落不着好。”

    自然是玩笑。便想起来彼时在寝殿榻边,她也是这样一匙一匙给他喂汤药,解四姝斩之症。不过半年,三季流转,而她终于到了他身边。

    始料未及。空前绝后。

    他伸手揽她。她让了让,看向案上奏折,“还没完吧。”

    的确。他收手。“来都来了,等我结束一起走。”

    阮雪音点头,拿了碗匙回去放好,又走至那一整排既高且阔的书架边。已经到了跟前方才反应,转头看他,“能随便找书吗”

    他这壁书架不止有各种书格,还有抽屉,有些甚至上了锁。

    顾星朗埋在折子里,也不抬头,随意道:“你想找什么”

    “有没有关于后妃的”

    顾星朗挑一挑眉。“从右往左四列都可以找。”他答,依然没抬头。

    也就是说其他地方不能动。阮雪音了然。遂徘徊在架前来回扫了两遍。

    有是有,但都看过。《焱书》,《许书》,《兆书》,皆是些前朝正史,在册的为著名后妃。有关现存四国前几朝的,也有,零散在各种诗赋之中,传奇浪漫色彩重而难用于考据。

    最可靠的其实是宫廷档案。她暗忖。但自然看不到。

    其他轶闻类簿册呢以他作派,应该有些私藏吧。回头再想问,见他笔走龙蛇正写得认真,终没开口。

    “想看谁的可以直接问我。”而顾星朗开了口,仍未抬头,走笔不停。

    这人眼睛真的长在后脑勺上。她再忖。犹豫半刻道:

    “除了瑜夫人,百年来纪氏还送过女儿入后宫吗”

    顾星朗停了书写。

    亦抬了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公垂钓,愿者上钩
    粉羽流金鸟一字不漏复述了那段答。

    阮雪音也就一字不漏将其转给了纪齐。

    那是腊月二十九,今年的倒数第二日,午后淳风如常来骐骥院练马。

    纪齐很欣慰。或该说激动。

    自己武艺不差。模样不差。胆识绝对够。高出一个头更是妥妥的。至于只喜欢她一个人,不骗不凶和当好护花使者——

    这有何难他通通做得到。

    阮雪音冷眼瞧他喜形于色,颇觉不忍,犹豫片刻终是什么也没说。淳风在白马上飒飒骑了数圈,总算于最近一次经过时觉出了不对。

    她勒马,麻溜翻身下来,蜜合色骑装勒出平肩纤腰,更显得整个人挺拔而高挑。

    淳风的身形条件、行动天分和性子,倒确是合适习骑射的。她在学射箭了么

    阮雪音没来得及问,对方已经三步并两步迈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好事”她颇夸张上下打量一遍纪齐,“瞧你这春光盈面大喜临头的,九哥指婚了没听说啊。”

    淳风成词用得不好,造词却一流。阮雪音抿嘴敛笑,不露声色,便听纪齐回:

    “殿下之肤浅,当真没因为骑术精进而得半分进益。”当着阮雪音,他不好一口一个公主大名,但死鱼眼是可以翻一翻的,“纪齐自有宏愿。不劳殿下挂心。”

    顾淳风撇嘴颇嫌弃:“你能有什么宏愿来来回回还不是盯着个竞庭歌白折腾”她转而向阮雪音,“嫂嫂,你还没打消这癞蛤蟆的天鹅肉之想”

    “你说谁癞蛤蟆”

    “不是你。一边儿去。”

    纪齐傻眼而瞪眼,碍着第三人又不好逾矩发作,有苦说不出。

    “今年最后一回在骐骥院练马,殿下也不抓紧多骑几圈。”阮雪音接茬,转开话题,算是相救。

    虽才二十九,但明晚宫中有谢年宴,下午要准备,自然不能再出来,故而今次确为年内最后一次。

    淳风摆手,“差不多了。我这连着快两个月,除了每月,”她一顿,反应过来还有男子在场,含混道:“几乎天天骑。也有些乏了。就这样吧。”

    纪齐也撇嘴,甚刻意,却不接茬。

    “你撇什么嘴”

    “殿下才练两个月就乏了。你可知咱们大祁将士都是经过了怎样训练才得入禁军各营的且每半年考核,不过关者降级或出营另作安排。如殿下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不知被安排去哪个府库打杂了。”

    祁国禁军精锐,自有一套严而不厉的筛选、培训和长期管理办法。此法起于太祖,历经太宗、定宗,到顾星朗这朝又加完善——

    阮雪音本就有耳闻,而夕岭花谷边顾星漠关于不同人数站位法的解释,又让她对顾星朗之审慎明睿再生佩服。

    “嫂嫂。”顾淳风正欲与纪齐辩论,冷不防瞥见阮雪音眼角眉梢皆浅笑,明明唇角未动,但就是叫人觉得,她,在,笑。

    阮雪音听见了这句唤,循声去看,眼底笑意未及收起。

    “啧啧啧啧,”顾淳风一脸不忍直视,“嫂嫂你这般记挂九哥,还陪我来骐骥院做什么日日守在挽澜殿算了。话说你们不是每天都见么离今早起床也才几个时辰吧”

    “我没——”她方才在想禁军的问题啊。

    “行啦,都知道你夫君英明神武,从小厉害到大,改个禁军规制也与前人不同。”顾淳风不知道所谓禁军改制究竟如何改法,总归有这么回事,总归是九哥厉害,“提事不提人也能笑成这样,我以为九哥最近已经够惨不忍睹了。嫂嫂你这跟他不相上下啊。”

    阮雪音如鲠在喉。此时无水亦无镜,她照不见自己神情,只能尽力敛色。又想起淳风方才说“惨不忍睹”——

    这词用得不对吧

    再反思:很惨么

    纪齐却被那句“每天都见”和“离今早起床也才几个时辰”唬得发懵。意思是除了折雪殿君上如今哪里也不去了且夜夜在折雪殿

    那姐姐怎么办

    他干咳,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道:“都说珮夫人盛宠。果然不虚。”

    阮雪音一怔,有些尴尬,待要说两句以平气氛,忽然反应此项或也可以拿来用用。

    便听淳风接:“何止。”说盛宠都客气了,根本是弱水三千独一瓢。她越想越得意,睨眼向纪齐,“你也别不高兴。世事皆有定,时候到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悔也悔不过,追也追不回。”

    世事皆有定。这句说得不错。阮雪音暗忖。跟日升月落自有时一个意思。

    “纪公子与瑜夫人感情笃深,关心内庭事也在情理中。”她道,不理会淳风弦外音,“说起来,公子排第三,小纪大人排第一,中间恰好是瑜夫人。既为姐,亦为妹,又是相国大人唯一掌上明珠,必定深得全家爱护。”

    纪齐观她言辞平实,对姐姐并无敌意,想了想答:“我姐自幼懂事,上孝父母,下善兄友,便是对仆婢也温和有礼。加之父亲栽培,不仅琴棋书画俱佳,经邦论策亦有造诣。若非战封太子——”



第二百八十章 云中锦
    数九开始这日,粉羽流金鸟自苍梧返回。

    左翅上箭伤并未好全,但已经不影响飞行。鸟儿落窗台,阮雪音赶忙让它进来,待要关窗,另一只鸟影却紧接着滑翔入眼帘。

    此刻两只大鸟于寝殿内立定,画面颇神妙。阮雪音稍加询问,方知是竞庭歌那只不放心同伴带伤长途飞行,遂一路护其回来;又兼有话要传,有东西想要,而阮雪音那只短期内不可能再飞,它正好过来递话拿东西。

    递过来的话,首先是两项陈述。

    一为《广陵止息》版本结果;二为上官夫人探究进度。

    皆是实话:

    她与上官妧所奏版本,绝无仅有;

    上官夫人在蔚南某处越冬,她不日便要去拜访。

    阮雪音动了动眉心。南迁以越冬,仿如候鸟,这位神秘之至的相国夫人便这般身娇体贵么却不知那丫头用什么法子撬开了这把锁。

    再来是两个问题。

    其一,是否存在某种纸张,能隐藏写在其上的文字;又或某种墨水,能着于纸面而不显其形;再或某种药水,能让隐于白纸间的黑字重现。

    阮雪音微挑眉。问得这般费劲,敢不敢将具体事项直接讲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在脑中详细搜罗答案。

    因为那只鸟问出了第二题:

    上官姌已经死了吧

    这句问有些妙处。

    她确定粉羽流金鸟不会在简单问句上改字词。尤其此类重大事项。所以这就是竞庭歌原话。

    算是在试探上月祁宫之会,她已是将自己所知部分托出,尽管隐藏了些细节,到底不影响结果。阿姌之死活,她与她一样:

    虽有疑,终无定。

    所以此刻这一问该作何理解呢她回苍梧与慕容峋或上官朔周旋,得了新知,更加笃定又或因点灯之故,她觉得自己当时不知,如今却可能知,于是直接找过来确认

    九成可能,上官姌已经不在人世。阮雪音亦作此想。依据是呼蓝湖那夜顾星朗之凛冽。那般风起,她随他一路走回挽澜殿,后者全程无话,面色如霜刃;到了御书房,她问,他避,只研磨写字,然后衣着单薄上了露台吹风。

    以及大花香水兰。

    对阮雪音而言,这桩疑问到今日其实只剩下一环:谁。

    哪位重要人物肺疾缠身,而被大花香水兰要了命。

    不难查。此人必在祁宫,所以才是阿姌动手;也必居高位,所以顾星朗和顾淳月都在意至此;甚至很可能是至亲——

    否则以顾星朗心性,不会动容至此。

    范围很小。往太医院探就能知道。

    早先不探,盖因此事于自己并不要紧;如今也不要紧,但那丫头问了——

    要不要探一探呢说全不好奇是假的。

    但他也许不希望自己探。

    她敛思,复看向大鸟再道:“东西呢她想要什么”

    竞庭歌想要四姝斩。

    阮雪音意外。

    是为了接下来会上官夫人鸟儿不知因由,她只能猜。

    该是吧。所谓物证。却有拿出物证的必要么此一项已经确凿了啊。

    她不知苍梧那边具体情况,亦不清楚竞庭歌盘算,思忖片刻,终是转身移步开沉香木箱,拿出来一个墨色瓷瓶。

    只有一瓶,须分出来一些。她挑出另一只瓶,待要动手,又回头去看粉鸟,“瓷瓶你行吗”

    粉鸟摇头。

    阮雪音了然。长途飞行不可控因素多,万一掉落,瓶碎药毁。四姝斩是粉末,为稳妥计——

    她再移步,去床榻边矮柜抽屉中翻腾。

    还有一个香囊。椭圆形,浅银色,绣工欠奉导致有些四不像的橙花枝。

    确实太欠奉



第二百七十九章 知止而后有定
    “至于第三虑,本质上与第一虑雷同,且在庭歌看来,发生的可能性极小。但承蒙相国大人提醒,关于阮仲心志,庭歌自当一固而再固,不断强化;而他与阮佋的关系,我也会多加经营,助其水火不容。”

    她暂止了先前那一滞,继续推进,将三虑全部答完。

    “事已如此,在阮氏父子关系上,老夫亦会尽些心力。至于锐王殿下心志,”上官朔沉吟一瞬,

    “我虽不知先生是如何成功挑唆了其逼宫,想来,不止于非亲生、受冷待之怨和君位权力之惑。无论先生抓了他哪根软肋,既然用了,那便一用到底,给他必行此举的决心。如此,方可彻底断掉第一虑和第三虑之风险。”

    竞庭歌轻点头,也沉吟,半晌道:“关于第二虑,大人作何想法”

    祁国不能下场。此为第二虑核心。但阿姌当年所行多半已经暴露,往事不可追,更加不可改——

    此仇此恨,如何能灭

    “灭不掉的东西。”上官朔答,“便只能转移了。”

    竞庭歌眸光骤亮。

    “给顾星朗一个绝不出兵救阮家的理由。”她接,“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阿姌所行,并不来自相国您或先君陛下示意,而是另有主使呢毕竟您送她去祁宫,目的只是传信。您疼爱女儿,自不会叫她做这种一旦事发必将送命的险事。”

    上官朔闭眼一瞬。

    “自然有可能。”他音色不太对,语调亦如寒风中枯枝摇曳,“上官姌离开苍梧近二十年,这期间还认识了谁,还为谁做事。一切,皆有可能。并不是我这远在千里外的父亲能完全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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