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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至于两位相国本人,无论纪桓还是上官朔,都已历经两朝,站在这片大陆上至高处度过了他们这些后辈所未曾历的更漫长岁月。

    他们当然怀揣了更多故事。他们的话,比那些哪怕天赋卓绝的年轻君主们所言更有价值,更值得一听。

    “老夫在此等先生进来,已是换了第三盏茶。”

    依旧在东厅,申时过半,光线开始柔和,苍梧城终年常驻的暖阳将北国冬寂消解下许多。

    “有劳相国大人久等。您知道的,每每过来,庭歌总忍不住逗留园中观摩片刻。”她莞尔,“一直觉得大人您的府邸布置特别,又说不出来所以然。今次再看,终有所悟,”她回身向厅门外,仿佛这样便能纵观全局,

    “您这前庭,全无高树,目之所及,所有植物都最多不过窗台高度,以至于敞亮非常,又略有些,”她一顿,似觉抱歉,“缺层次。”

    哪怕端肃沉闷少花植的纪府,也是高树低株有所区隔的。

    “苍梧风大,树高易折。且老夫喜静,高树一经风吹便哗然作响,实在扰人清思。”上官朔淡远一如往常,目色宁和,“树欲静而风不止。止不住风,便干脆不要栽树。此番道理,先生必定明白。”

    “高树遮阴。”竞庭歌笑意更深,“苍梧晴日多,夏秋季节更是日光过强而至于刺目。以庭歌好恶,相比风过高树的吵闹,烈日更叫人难以忍受。相国大人所言自然在理,庭歌这番缘由亦能说得过去。世间诸事,终不过因人而异,自取所需罢了。”

    “先生所需,倒是一直取得顺遂。”

    “多亏得相国大人相助。那日含章殿之争,庭歌还未及向大人致谢。”她颔首,巧笑嫣然。

    “老夫所行一切,皆为大局终局计。先生既明此理,便当死守承诺,倾毕生力为我蔚国谋事。”

    “自然。”她嘴角轻扬,只眼波余光处骤起寒意,“可惜并非人人都如相国您这般明达知理。大人,庭歌自问不是小气之人,但也不会无限度受人欺压。陆大人若继续固执己见,庭歌也便顾不得什么计全局而止内耗。像他这般三五个月生一次事端,不断累势造势,怕是还没走到终局,我已经先被算计出了局。”

    “陆现那边,老夫已经劝过。先生常日里出入肃王府,也该花些功夫打消肃王殿下余念。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先生方才所言,老夫只当是气话。”

    竞庭歌微挑眉,沉吟片刻道:“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您。我出入肃王府,便是君上也才于数月前知晓。”

    “肃王




第二百七十五章 抽刀断水流
    竞庭歌在蔚宫戎马苑磨阿姌之事。

    申时要去上官府拜会,虽是另有所图,到底源头同一;而她直觉得此事不能再拖,若有隐情,须尽快知晓。

    “她在祁宫多年,与十公主长久相伴,感情笃深;一朝事发,后者对她自是怜惜大过怨恨。筵席上喝了酒上了头,对面又正坐着上官妧,一时气大,说些轻重不分的话也是常情。”

    慕容峋人在马上,竞庭歌在他旁边。两人并驾缓行,两匹坐骑皆通身瑰紫——

    正是整个青川独二无三的飒露紫。

    四下无人,戎马苑戒备森严,便是霍启也只远远候在马场边上。

    “我实在搞不懂你,”竞庭歌有些来气,“从我回来那日到今日,对起此事来你总这般,”她找不到合适措辞,顿了顿方继续:“试图将事态严重程度往轻了描。顾淳风那番表现,若不是装的,”定不是装的,那点子城府还支撑不起这么强的唱戏技巧,“上官姌多半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转脸看他,目色深而利,“但凡断事定论,尤其关涉时局利害,都是作最坏打算,然后谋最稳妥策。你倒好,这也常情那也常情,都是常情,顾星朗大费周章排个局请我吃饭做什么”

    “你是我蔚国使臣,又是珮夫人师妹,于情于理,他都该设宴款待。古往今来筵席千万,难道场场都是鸿门宴阿姌之事,阮雪音和上官妧对你各有交代,一个是你师姐,一个是我们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当真放心”竞庭歌继续看着他,冬日劲风从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刮过,擦出无声巨响。

    “看路。”慕容峋沉声,目不斜视,“骑个马东张西望,真以为摔不了是吧。”

    “这么慢又是大平路,摔得了才怪。你少转移话题。”她也沉声,沉而冷而烈,“你们一开始就不放心,且是相当不放心,所以让我千里赴霁都亲入祁宫打探。阿姌这些年在那边绝不止于传信;她如果死了,一定还有其他事。大事。而你们不想让我知道。”

    她勒马骤停,逼得慕容峋也不得不停下,开阔戎马苑上空接连两声嘶鸣直蹿九霄。

    “顾星朗今番表现,反正我是看不懂。你们又看懂了么究竟什么事连我都要瞒是你想瞒还是上官朔想瞒”

    慕容峋再次挣扎起来。他不是易陷纠结之人,哪怕在娶与不娶阮墨兮一题上,也只是集中挣扎几个时辰后便下了决断——

    当然也是受了些竞庭歌果断支持的影响。

    或该说刺激。

    而此刻这件,真要论及厉害关系,前者不及其万一。

    因为一旦启口,便是连环揭底。哪怕一时揭不完,也自此开了豁口。

    越少人知道的秘密越可能永远是秘密。

    往事已矣,封存是为上策。就连打开豁口的机会都不要放出去。上官朔是对的。

    但如果顾星朗已经知道了呢

    要命就要命在,呼蓝湖家宴上明明有事发生,却无法确定结果。顾淳风的表现自然激烈,而顾星朗的淡定又过分真实——

    至少依据竞庭歌表述,顾星朗全程反应平淡,平淡得瞧不出任何痕迹。

    杀父之仇,饶是对方心性定力再强,当真能佯装不知至此么无论此番应对竞庭歌,还是近来与自己通信,又或在邦交事务上的态度及处理方式——

    完全不像有所察觉。

    那么也许,可能,往好了想,他并不知道。毕竟阿姌生死未卜。一切都只是上官朔对半开的猜测。

    ——如果顾星朗根本还不知道,自己何必主动打开豁口哪怕是对竞庭歌。

    数日前他与上官朔在御徖殿密议,后者也作此论。

    “是上官朔要你瞒吧。”他沉默的时间太长,竞庭歌冷哼,面露讥诮,“说什么上官妧是我们的人。她是你们的,不是我的。有关上官姌始末,她对我说的尚不及阮雪音多。而她托我带回来给上官朔的那封信,”她再嗤,“回程路上我已经拆了。”

    慕容峋眉心一跳:“你拆了”

    “你紧张什么若有所获,我还在此跟你费口舌”她切切,“真是好重的防范心好强的手段,那封信,”她停顿,“满纸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慕容峋悄然松下半口气。

    “随便拆人信件,是你会干的事。”似忽又想起来什么,他眉心再动,“你将信交给上官朔的时候,那信封明明用火漆封着。”还是上官家专用的祥云火漆印,他看得一清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山有木兮木无枝
    “自然跟我一同回去。所以没两个时辰,你抓紧吧。”淳风抬手拍一拍他高出太多的肩头,“我自己骑,你办你的事,不用管我。”

    “那不行。”纪齐一脸正气,过分正而显得欲拒还迎,“我哥是奉旨教你骑马,他没空的时候让我看着你,那我也算承了半道圣旨。既是圣旨——”

    “行啦。”顾淳风大手一挥,“别说我不会告你的状,”她眨一眨眼,“今儿我嫂嫂在,咱们干嘛都不会受责罚,她随便跟九哥撒个娇就能了事。你安心聊你的,我先去了。”

    阮雪音瞠目结舌。她自觉从来没有靠撒娇让顾星朗就范过,倒是那个家伙三天两头耍赖使小性子,可这话要往外说,谁信呢反而淳风此言讲出来,能让听者皆信其有。

    她如鲠在喉,于面子于规矩都分辩不得,只深感自己这本就点了灯的招摇名声要被淳风彻底煽坏了。

    纪齐心情复杂,自然是为其姐。但君王家事历来如此,东风西风总有一时占了上风的,他复杂半刻,也便罢了,由着顾淳风麻利上马撒开了跑,自己同阮雪音站在场边观望。

    一边观望,也就忍不住要入正题。

    “竞姑娘此来霁都,可有与夫人说起她,”他一顿,再次不好意思起来,“如何考虑终身大事”

    直接了当,确是真性情。阮雪音暗忖。

    “上个月公子舍身救人,一直未能当面道谢,如今她已经返回苍梧,我便在此代为谢过。”

    她颔首,纪齐赶紧回礼,一堆“应该的”“不敢当”说得诚挚而急促。

    “至于公子方才所问,可是诚如淳风殿下之言,对她有意”

    “不瞒夫人,”他干咳一声,“纪齐十八年来所见名门闺秀不计其数,能如她一般叫人,”他再咳,“一见心折的,还没有第二个。”

    一见心折。阮雪音暗挑眉。就像话本子里的情节。比淳风还草率。

    “她并未与我说过什么。”她答,“纪公子想必有耳闻,我这师妹心气高志向远,对嫁娶之事不甚上心。她在苍梧五年,过得惊涛骇浪,近来总算平静了些,但也是暗涌连连。”前几日含章殿上争端不知是否传到了霁都。慕容峋若有心护竞庭歌声誉,应该会下禁言令。

    “恕我直言,”她收回思绪,看向纪齐认真道:“这世间任何男子若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恐怕都是多摧折而少称意。公子人在祁国出身纪氏,更是如此。”

    “多摧折而少称意,”纪齐重复这一句,“也包括蔚君陛下”

    阮雪音转头看他。

    纪齐感觉到了,转脸去迎,被对方眼中高山深水之清滟慑得发怔。

    而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何能与姐姐一较高下。

    “我一直想知道,”阮雪音道,异常冷静而显得声音语气俱冷,“像纪公子这般对她有倾慕之心的人,在她居于蔚宫常伴君侧一事上,看法也与世人一样么”

    如果一样,还倾哪门子的慕

    纪齐再次干咳。

    “不知珮夫人所说世人看法,具体为何。但从纪齐的角度,竞姑娘住在蔚宫乃权宜之计。苍梧城近两年形势特殊,纪齐虽不如父兄那般了然,到底知道些。说穿了,这也是蔚君陛下对竞姑娘的一种保护。只是,”他一顿,有些犹豫,

    “蔚君陛下已是一国之主,哪怕竞姑娘居于宫外,要护其周全也不是不可能。为竞姑娘名声计,自然是出宫居住好。所以我先前才问珮夫人那句话。这其中,是否还有隐情竞姑娘不在意终身大事,那对蔚君陛下作何考虑后者应该,不会对她全无意思吧。”

    以阮雪音之行事为人,这种情形,她更愿意将话说绝,就此断了对方念想,也算救无辜少年于水火。毕竟竞庭歌这趟浑水,非同样高明甚至更加高明的男子不能趟。

    但她今日有自己的目标。也就不能切断话题。

    “纪公子属意我师妹,相国大人同小纪大人知道么”

    相国府已经在张罗纪齐的婚事。是骠骑将军府柴一瑶。淳风说的。但她不好表现出自己什么都知晓,尤其在纪家人面前。

    “不知。”纪齐叹息出声,“没法儿说。他们肯定不同意。还会说我异想天开。珮夫人,”他问得认真,“你也觉得我此念荒唐么读书方面我不如兄长,但也懂得,自古谋士未必终身事一主,竞姑娘年方二十,这几年在苍梧,来日却难定论。暂时阵营不同,不会真的成为问题吧你是崟国公主,君上不照样为你点了灯”

    可当真是。阮雪音甚觉惊奇。不止真性情,根本脑筋思路简单过了头啊。且不说竞庭歌的情况与自己并不相同,单就点灯一事,连上官妧都想到了情意以外的可能——

    尽管攻心之意过重。

    纪家总不至于一边倒地认为顾星朗已经完全信任自己,就此卸了所有防范

    “点灯之事,”她顺水推舟,“我人在宫中消息不通,但不用想也知道,整个青川必定众说纷纭。听公子方才之言,想来相国大人也自有一套观感。”

    “嗨,”他一摆手,颇似淳风,“我父亲近几年不太议论这些事,当然也可能只跟大哥议论,不在我面前说我也奇怪呢,听雪灯亮,大半个青川都闹腾,我们家就跟不知道似的。”

    竟然是这样。表里,如一在外锋芒尽敛,在家也噤若寒蝉

    是碍着淳月长公主吧。她暗忖。而纪齐心直口快藏不住话,干脆也不让他知道太多——

    纪桓又为何任纪齐这般发展呢与纪氏一门所有人都不同,堪称特立独行。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此路不通,且关涉自己,她略过,续上先前话题,“公子若真有此心,早晚须禀明相国大人。”

    “珮夫人意思是,”他两眼放光,“我与竞姑娘并非全无可能”

    自然无可能。阮雪音无奈。但此刻却不能这么说。她要与纪家建立起长线关联,步步为营捞纪桓二十一年前的底——

    纪晚苓的封亭关之愿是一条路,今日看来,纪齐的竞庭歌之念是另一条路。

    一儿一女,双线并行,总有豁口可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淳风带着阮雪音踏上骐骥院马场的黄沙时,四下安静,只外场马厩旁一名教习正探身似在检视马槽。

    “每日这个时辰归我练马,骐骥院不对外开放,闲杂人等也一律退避,院使大人有时候会在,大部分时间没什么人,不用与人寒暄周旋,嫂嫂你尽管放心。”

    她放眼向视野开阔的偌大马场,颇满意。马厩旁教习远远望见了,已经非常习惯,也知道无须上前行大礼,就地一拜,然后无可避免注意到她旁边一位湖色少女。

    杳杳倾国色,不似人间人。

    他呆了半刻,哪怕距离尚远亦快速反应过来失礼。

    ——与淳风殿下同来,又是这般姿容。

    ——分明看不清五官,但必为国色。

    身份之贵重不言而喻。

    该是某位夫人。四夫人之一。他想。

    总得上前行大礼了吧

    这般想着,也便身体前倾就要迈步。淳风察觉了,大手一摆,示意他不必过来——

    “嫂嫂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吧省得与无关人等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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